男女主角分别是王秀芬建军的其他类型小说《离婚后,妻子悔断肠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奇久二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1995年,王秀芬嫌我穷,硬要离婚跟了村会计的儿子。她坐上新沙发那天,我在城里啃着冷馒头扛水泥。十年后我开着小卡车回村,她红着眼拦住我:“建军,俺错了,俺肠子都悔青了……”我掏出存折甩在地上:“看见没?五十万!都是我挣的!”“咱复婚吧,俺心里只有你!”她扑通跪下。我冷笑:“这钱是给儿子念大学的,跟你没半分钱关系。”儿子突然从屋里冲出来,一把推开她:“别碰我爸!”---一九九五年那个秋天,冷得特别早,也特别透。风跟刀子似的,卷着枯黄的杨树叶子,呜啦啦抽在脸上,也抽在我空落落的心上。我蹲在自家那扇吱呀作响、快散架的木门框边上,手里捏着王秀芬塞给我的那张纸——离婚协议书。纸上的字,像一群冻僵了的黑蚂蚁,爬得歪歪扭扭,可每一个都透着股狠劲,...
《离婚后,妻子悔断肠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1995年,王秀芬嫌我穷,硬要离婚跟了村会计的儿子。
她坐上新沙发那天,我在城里啃着冷馒头扛水泥。
十年后我开着小卡车回村,她红着眼拦住我:“建军,俺错了,俺肠子都悔青了……”我掏出存折甩在地上:“看见没?
五十万!
都是我挣的!”
“咱复婚吧,俺心里只有你!”
她扑通跪下。
我冷笑:“这钱是给儿子念大学的,跟你没半分钱关系。”
儿子突然从屋里冲出来,一把推开她:“别碰我爸!”
---一九九五年那个秋天,冷得特别早,也特别透。
风跟刀子似的,卷着枯黄的杨树叶子,呜啦啦抽在脸上,也抽在我空落落的心上。
我蹲在自家那扇吱呀作响、快散架的木门框边上,手里捏着王秀芬塞给我的那张纸——离婚协议书。
纸上的字,像一群冻僵了的黑蚂蚁,爬得歪歪扭扭,可每一个都透着股狠劲,硬得硌人。
“张建军,”她声音干巴巴的,像晒透了的秫秸杆子,一点水分都没了,“俺跟你把话撂这儿了,这穷坑,俺王秀芬是一天也蹲不下去了!”
她抱着胳膊站在当院,脸冲着那三间土坯墙、屋顶长着几撮枯草的破屋子,眼神儿像冰溜子一样,又冷又尖利,刮过每一块斑驳的墙皮,每一扇漏风的破窗户纸。
最后,那冰溜子直直戳到我脸上。
“瞅瞅这破屋,风一吹就晃悠!
再瞅瞅你,”她嘴角一撇,那点刻薄劲儿全拧在里头,“就知道死守着那几亩薄地,刨一年土坷垃,还不够交公粮的!
人家李强他爹是村会计,李强在镇上供销社当差,端的是铁饭碗!
人家家里新起的砖瓦房,亮堂!
新打的沙发,软和!
那才叫过日子!”
李强,村会计家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子。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根烧红的铁钎子捅了进去。
眼前猛地晃过前几天在村口小卖部,王秀芬跟李强挨得近,李强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啥,王秀芬低头笑,耳朵根子红得扎眼。
那画面像根毒刺,这会儿狠狠扎了我一下。
“你……你跟李强……”喉咙里像堵了一把滚烫的沙子,又糙又疼,挤出来的声音嘶哑得厉害,连我自己听着都陌生。
王秀芬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慌乱,像被惊飞的麻雀,但立刻就稳住了。
她下巴一
扬,脖子梗得直直的,那点慌乱变成了更硬的壳:“俺跟谁咋样,用不着你管!
张建军,俺今天就问你一句,这手,你离是不离?”
她往前逼了一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不离?
成啊!
那你现在就给俺掏出钱来,起新屋,买沙发!
你能吗?
你有那本事吗?
裤兜比脸还干净的主儿!”
她最后那几句话,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在我脸上,抽在我心上最见不得人的那块地方。
火辣辣的疼,烧得我浑身发抖。
那股憋屈,那股被人踩进烂泥里的羞愤,一股脑儿冲上头顶,烧得我眼睛都红了。
“离!”
我猛地吼出来,声音炸雷一样,震得自己耳朵嗡嗡响,连屋檐上挂着的几根冰凌子都跟着颤了颤。
我一把抢过她手里那杆秃了毛的圆珠笔,笔尖戳在那张薄薄的纸上,用力得几乎要把它戳穿。
我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在那“男方”后面,歪歪扭扭地签上我的名字——张建军。
写完了,我把笔往地上一摔,那破笔“啪嗒”一声,断成两截。
我抬起头,死死盯着王秀芬那张骤然放松、甚至隐隐透出点得意来的脸。
“王秀芬,”我嗓子眼像被砂纸磨着,“今天你嫌我穷,踹了我张建军。
行!
我认!
可你记着,将来你就是肠子悔青了,烂在肚子里,也别再让我看见你这张脸!”
风更大了,卷着尘土和枯叶,呜呜地嚎,像是给这个破败的家送葬。
签完字第二天,天还黑黢黢的,跟锅底灰一样。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三间在风里哆嗦的破屋子,还有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老枣树。
儿子铁蛋才五岁,缩在冷炕上睡得沉,小脸皱成一团,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也晓得他爹娘散了。
我胸口那块地方,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掏了一把,又空又疼,冷风飕飕地往里灌。
不敢再看他,怕再看一眼,脚就钉死在这烂泥地里,再也拔不动了。
我咬紧后槽牙,腮帮子绷得像块石头,把那个瘪塌塌、只塞了两件破褂子和几个冷硬窝头的蓝布包袱甩到肩上,沉甸甸地压着脊梁骨。
转身,一头扎进村外那条冻得梆硬、坑坑洼洼的黄土路。
风刮在脸上,跟小刀子拉肉似的,生疼。
我张建军,就算死在外头,烂成泥,也绝不回头!
一路
扒火车,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的长途汽车,昏天黑地,不知颠簸了多久。
等脚踩到省城的水泥地,那股子混杂着煤灰、汽油和尿骚味的空气涌进鼻子,我才猛地打了个激灵,真真切切地意识到,我这条命,算是彻底从黄土地里拔出来了。
往哪儿走?
不知道。
能干啥?
更不知道。
只有肩膀上那个越来越轻的包袱提醒我,窝头快啃完了。
看见路边一个工地,尘土飞扬,搅拌机轰隆作响,像头怪兽在咆哮。
几辆大卡车排着队,等着卸下小山一样的灰黑色水泥。
一群穿着辨不出颜色、沾满泥灰破褂子的人,佝偻着腰,扛着沉重的水泥袋,蚂蚁搬家似的在车斗和工地之间来回挪动。
我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干得冒烟。
瞅准一个看起来像管事、戴着顶脏兮兮蓝帽子的男人,几步冲过去,差点被地上的钢筋绊个狗啃泥。
“大哥!
大哥!”
我声音哑得厉害,带着点自己都嫌丢人的哆嗦,“招……招人吗?
俺啥都能干!
有力气!”
那管事的男人斜睨了我一眼,眼神像在估量一头牲口的力气和价钱。
他吐掉嘴里叼着的半截烟屁股,烟头落在泥水里,“滋”地一声灭了。
“扛水泥?
一袋五分钱。”
他指指那辆巨大的卡车,“扛得动就上,扛不动趁早滚蛋!”
“扛得动!
扛得动!”
我忙不迭地点头,生怕他反悔。
把那个空瘪的包袱胡乱往旁边一堆烂砖头上一扔,学着旁边人的样子,弯腰,咬牙,肩膀猛地顶住一袋沉得像座小山的水泥。
那分量砸下来,压得我膝盖一软,眼前金星乱冒,差点当场趴下。
一股子呛鼻的灰粉味儿直冲脑门。
我死命咬住牙,牙根都快咬出血了,脖子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
一步,一步,又一步,脚下的泥浆黏糊糊的,吸着鞋底,每一步都像踩在烂泥潭里。
汗水混着水泥灰,糊满了脸,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火辣辣的。
扛到不知道第几袋的时候,肩膀那块皮肉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疼,只剩下一种被磨烂了的、火烧火燎的钝感。
两条腿灌满了铅,抖得像风里的芦苇。
胃里早就空了,饿得前胸贴后背,一阵阵发虚,眼前一阵阵发黑。
好不容易挨到晌午头歇气儿。
我拖着两条快断了的
腿,挪到避风的墙角,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滑坐到地上。
骨头缝里都在咯吱作响。
哆嗦着从裤兜里掏出最后一个冷得硬邦邦、像块石头的窝头。
窝头表面也沾了一层细密的水泥灰。
我狠狠咬了一大口。
干硬的窝头渣子刮着嗓子眼,噎得我直翻白眼。
我梗着脖子,使劲往下咽,喉咙里一阵生疼。
就在这时,兜里那个破旧的小收音机,刺刺拉拉地响了起来,里面正播着点歌节目。
一个甜得发腻的女声在唱:“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这歌声,像根烧红的针,猛地扎进我耳朵里,直直戳进心窝子!
眼前“轰”地一下,仿佛炸开一片刺眼的白光——王秀芬那张脸,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不是现在这张刻薄冰冷的脸,是当年刚嫁给我时,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低着头,羞红了脸抿嘴笑的模样。
那笑容,也曾像花儿开在春风里……紧接着,画面像被谁猛地撕碎了,换成了另一幅——就在今天,此时此刻!
她是不是正坐在李强家那亮堂堂的砖瓦房里?
屁股底下是软和的新沙发?
桌上摆着热腾腾、油汪汪的饭菜?
她是不是正笑着,像收音机里唱的那样“甜蜜蜜”地笑着,享受着用踹开我换来的好日子?
而我呢?
我张建军,像条狗一样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啃着沾满水泥灰的冷窝头!
肩膀上的皮肉被水泥袋子磨得稀烂,火辣辣地疼!
“操!”
一股邪火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扭曲!
我像头被激怒的野兽,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
攥着窝头的那只手,指关节捏得死白,指甲深深掐进硬邦邦的窝头里。
胸腔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恨意、屈辱,找不到出口,烧得我浑身发抖。
我猛地抬起手,不是把窝头摔出去,而是狠狠地把那该死的收音机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啪嚓!”
一声脆响,破收音机彻底哑巴了,零件七零八落地飞溅开。
那甜得发腻的歌声戛然而止。
世界瞬间清净了,只剩下工地上搅拌机永不停歇的、沉闷的轰鸣,和我自己粗重得像破风箱一样的喘息。
那点可怜的幻想,连同那破收音机一起,被我亲手砸得粉碎。
我低下头,看着手里那个
被捏得变形的冷窝头,沾满了灰,像个泥疙瘩。
我张开嘴,把剩下的大半个窝头,连同沾在上面的水泥灰、收音机溅起的碎屑,一股脑儿塞进嘴里。
拼命地嚼,用力地咽。
牙齿磕碰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咬碎什么坚硬的东西,又像是在嚼碎自己那颗被戳得千疮百孔的心。
水泥灰混着窝头的干涩,堵在喉咙口,噎得我眼泪都逼出来了。
我死命捶打自己的胸口,咚咚作响,强迫自己咽下去。
咽下去!
张建军!
把这苦,这痛,这恨,全他娘的给我咽下去!
嚼碎了,咽下去!
你得活着!
你得活出个人样来!
肩膀上的伤口被这剧烈的动作牵扯到,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汗水混着不知是疼出来的还是憋出来的泪水,顺着脏污的脸颊往下淌,冲开一道道泥沟子。
日子像工地上那搅拌机里的水泥浆,沉重、灰暗,没完没了地搅和着。
扛水泥,码砖头,和泥浆……啥脏活累活都干。
肩膀上的皮磨破了一层又一层,结了厚厚的、黑红色的痂,像套了一层粗糙的铠甲。
晚上挤在几十号人的大通铺上,汗臭脚臭熏得人脑仁疼,呼噜声磨牙声此起彼伏。
可奇怪的是,躺在那些震天响的呼噜声里,我反倒能睡着一会儿。
大概是白天累得连脑子都转不动了。
工钱,一分一厘都不敢乱花。
发了钱,先跑到邮局,把大头寄回去给老娘。
剩下的,留点吃饭,其余的,全塞进我那个宝贝铁皮糖盒子里——那是儿子铁蛋小时候装糖的,上面印着只褪了色的米老鼠。
摸着那个冰凉的小盒子,听着钢镚儿在里面碰撞的轻响,心里才稍微踏实点。
铁蛋得念书,得念出去!
不能像他爹,在这泥坑里打一辈子滚!
后来,我认识了个跑长途运输的老乡。
那活儿更累,没日没夜地跑车,路上风餐露宿,有时困得眼皮打架,就狠狠掐自己大腿。
但能多挣几个。
再后来,胆子大了点,东拼西凑,又求爷爷告奶奶,总算从信用社贷出点款子,咬咬牙,买了辆破旧的二手“东风”卡车。
车头都掉了漆,开起来咣当咣当响,像要散架。
可握着那磨得光溜溜的方向盘,看着后视镜里自己那张胡子拉碴、被风霜刻满皱纹的脸,我第一次觉得,脚底下这
条坑坑洼洼的路,好像能一直往前头通。
十年。
整整十年。
又是一年秋天,风还是刮,但吹在脸上,感觉不一样了。
我开着那辆洗刷得干干净净、重新喷了蓝漆的“东风”小卡车,稳稳地碾过村口那条熟悉的黄土路。
车轱辘压过坑洼,颠簸依旧,但车头引擎的轰鸣声,比以前我那破自行车链子卡壳的动静,可响亮多了,也气派多了。
十年没回来,村里变化不小。
土坯房少了,红砖瓦房多了起来,墙上刷着些奶粉化肥的广告,花花绿绿的。
路两边蹲着晒太阳扯闲篇的老头老太太,还有几个拖着鼻涕疯跑的小娃子。
我的车开过去,扬起一阵薄薄的尘土。
那些晒太阳的脑袋齐刷刷地转了过来,浑浊的老眼、好奇的小眼,全都粘在我这辆崭新的蓝车子上。
我摇下车窗,有认识的老辈人,试探着喊:“是……是建军吧?”
“哎!
是我,张建军!
回来看我娘!”
我扯着嗓子应了一声,脸上挤出点笑。
心里头那股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十年了,这些看着我长大、看着我落魄、看着我灰溜溜滚蛋的乡亲,现在又看着我开着小卡车回来。
他们眼里是啥?
惊讶?
羡慕?
还是别的啥?
我懒得琢磨。
车子拐进我家那条窄巷子。
远远地,就看见我家那三间老屋还在,但明显翻新过了,屋顶换了新瓦,墙也刷白了。
院墙也垒高了,安了扇结实的铁门。
门前那棵老枣树,叶子落了大半,枝桠光秃秃地伸向灰蒙蒙的天。
车刚在门口停稳,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半大小子像颗炮弹似的冲了出来,差点撞到车头上。
“爸!”
声音又响又亮,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
我推开车门跳下去。
嚯!
好小子!
才多久没见?
窜得真快!
都快到我肩膀了!
瘦,但骨架结实,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小平头,眼睛又黑又亮,跟他娘……呸!
像他小时候一样精神!
就是那股子倔劲儿,也像我。
“铁蛋!”
我喉咙有点哽,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硬邦邦的骨头硌着手心,“臭小子!
长这么高了!
学习咋样?
没给你爹丢脸吧?”
“好着呢!”
铁蛋嘿嘿笑,露出一口白牙,随即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爸,你这车真带劲!”
“带劲吧?
走,进屋
!”
我搂着他肩膀,感觉那单薄的肩膀下蕴藏着力量。
就在这时,旁边那棵光秃秃的老枣树后面,像鬼影似的,慢慢挪出来一个人。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搂着铁蛋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是王秀芬。
十年,时间这把杀猪刀,在她脸上可没留情。
当年那点水灵劲儿,早被抽干了,只剩下黄巴巴的一张脸,眼角的褶子像用刀刻上去的,又深又密。
头发枯黄,胡乱地用根皮筋扎在脑后,几缕碎发被风吹得贴在额头上。
身上那件碎花褂子,洗得发白发旧,袖口都磨毛了边,套在她那明显臃肿了不少的身子上,显得又土又邋遢。
脚上趿拉着一双沾满泥点的旧布鞋。
她直勾勾地看着我,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翻腾着太多东西——震惊、贪婪、还有……一种我形容不上来的、让人浑身不舒服的黏糊劲儿。
她的目光像长了钩子,死死钩在我身上崭新的夹克上,钩在我身后那辆擦得锃亮的蓝色小卡车上。
最后,才一点点挪到铁蛋脸上,那眼神复杂得厉害,像是想靠近,又像被什么烫着了似的缩了一下。
“建……建军……”她嘴唇哆嗦着,声音又干又涩,像生了锈的铁片在摩擦,“你……你回来了?”
那声音小得可怜,带着点怯,又带着点讨好的试探。
我脸上的笑,瞬间冻住了。
搂着铁蛋的手松开了点。
心口那块地方,像是被十年前那个冷窝头又堵上了,又冷又硬。
我没应声,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十年风霜,把她打磨成了这副模样。
可这副模样,却让我胃里一阵阵翻腾,不是同情,是更深的厌恶。
当年她坐在李强家新沙发上的得意样儿,和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眼神闪烁的女人,在我脑子里来回冲撞,搅得我心烦意乱。
铁蛋也看到了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他抿紧了嘴唇,眉头皱了起来,身体微微侧着,下意识地往我身后靠了靠,带着明显的抵触。
这孩子,记事了,也记仇了。
王秀芬见我不搭理她,又往前挪了一小步,离我大概还有两三米远,就不敢再近了。
她那双粗糙得像砂纸一样的手,无措地在旧褂子下摆上搓着,眼睛死死盯着我的脸,那眼神里的水汽越来越重,红血丝也越来越多。
“建军……”她
又叫了一声,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带着浓重的哭腔,“俺……俺错了……俺真的错了啊!”
她猛地抬起手,用那脏兮兮的袖子狠狠抹了一把眼睛,眼泪却越抹越多,顺着脸颊上的沟壑往下淌,“俺当年……当年是猪油蒙了心!
是俺瞎了眼!
俺肠子……肠子都悔青了呀!”
她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那样子,是真伤心,也真狼狈。
可我的心,像被冻透了的石头,又冷又硬。
她的眼泪,她的悔恨,落在上面,连点水印子都留不下。
反而让我想起十年前那个冷风刺骨的早晨,她站在院子里,用那种冰冷刻薄的眼神看着我,逼着我签字的模样。
那时候,她的眼泪在哪里?
“李强……李强他不是个东西啊!”
王秀芬见我还是没反应,像是急了,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控诉,“他爹退了,他那个供销社的差事也黄了!
他……他就知道喝酒!
赌钱!
输光了家底,还……还打俺!
往死里打啊!
那砖瓦房……早卖了抵债了!
俺……俺过得……过得连条狗都不如啊建军!”
她哭嚎着,身体摇晃着,像是随时要瘫倒在地上。
我听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心里头那点翻腾的恶心感,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一些。
哦,原来是这样。
报应?
大概吧。
可这跟我张建军,还有什么关系?
铁蛋在我身后,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
他看王秀芬的眼神,冰冷得像看一个陌生人,甚至带着点嫌恶。
王秀芬哭嚎了一阵,大概是看我始终像个冰冷的石柱子杵在那里,她的哭声渐渐小了,变成了压抑的抽泣。
她死死盯着我,那双红肿的眼睛里,悔恨慢慢被一种更急切、更贪婪的光取代了。
她又往前蹭了半步,几乎要挨到我的车头,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颤抖:“建军……俺知道,你现在……现在发达了!
你瞅瞅这车……多气派!”
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我的小卡车,眼神像饿狼看见了肉,“俺……俺这十年,心里头……心里头装的还是你啊!
俺天天想,夜夜悔!
建军……”她突然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声音尖利得刺耳:“咱……咱复婚吧!
俺心里只有你!
真的
!
俺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咱……咱还是一家人!
啊?”
“一家人?”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我一下。
我猛地抬起头,像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人。
十年风霜没压垮我的脊梁,倒把她骨头里的那点东西全榨出来了,只剩下一滩软烂的泥。
那股压抑了十年的火气,混着说不清的恶心和鄙夷,“轰”地一下直冲头顶!
“王秀芬!”
我吼了出来,声音炸雷一样,震得旁边老枣树枯枝都颤了颤,“你他娘的还有脸提‘一家人’?!”
我“唰”地一下拉开夹克内兜的拉链,动作大得带着风。
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从里面掏出那个随身带了几年、边角都磨得起毛了的深蓝色存折。
那薄薄的小本子,此刻在我手里,却像有千斤重。
“睁开你那双眼好好瞅瞅!”
我胳膊抡圆了,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把那本存折朝她脚前那片被车轮碾实的黄土地砸去!
“啪!”
一声闷响。
存折砸在地上,弹了一下,摊开了。
内页上,那几行清晰的打印数字,在灰扑扑的泥土背景上,显得格外刺眼。
“看见没?!”
我指着地上那摊开的存折,眼睛因为充血而赤红,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火星子,“五十万!
全是我张建军,用肩膀扛水泥扛出来的!
用方向盘一圈圈转出来的!
一分一厘,都是我的血汗!
我的命!”
我死死盯着她那张瞬间褪尽血色、惊骇得扭曲变形的脸,看着她那双贪婪的眼睛死死黏在存折的数字上,看着她干裂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股巨大的、扭曲的快意和冰冷彻骨的恨意,在我胸腔里疯狂冲撞。
我往前踏了一步,逼近她,居高临下,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子,狠狠凿进她耳朵里:“王秀芬,你给老子听清楚!
这钱,每一分!
都是给我儿子铁蛋,念大学的!
给他奔前程的!
跟你——”我猛地抬手,食指像刀子一样戳向她的鼻尖,带着凛冽的寒风,“跟你这嫌贫爱富、肠子悔青了的女人,没!
半!
分!
钱!
关!
系!”
最后一个字吼出来,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王秀芬被我吼得浑
身剧震,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
她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只剩下死人一样的灰败。
那摊开的存折,像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眼。
她呆滞了两秒,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和疯狂。
“建军……建军!
俺求你了!
俺给你跪下了!
看在……看在过去的情分上!
看在铁蛋的份上!
他是俺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她哭嚎着,声音凄厉得变了调,像濒死的野兽。
身体猛地往前一扑,竟然真的“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我面前的黄土路上!
膝盖砸在地上,扬起一小片灰尘。
她不管不顾,伸出那双枯瘦、沾满泥灰的手,就要来抱我的腿!
那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别碰我爸!!”
一声怒吼,像小老虎的咆哮,猛地炸响!
铁蛋!
我儿子!
他像头被彻底激怒的小豹子,从我身后猛地冲了出来!
速度太快,带起一阵风!
他根本不给王秀芬碰到我的机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在她肩膀上!
“啊!”
王秀芬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她本来就跪着不稳当,被铁蛋这拼尽全力的一推,整个人像一截被砍倒的朽木,狼狈不堪地朝旁边歪倒下去,“噗通”一声,侧着摔在了冰冷的泥土地上。
尘土沾了她满身满脸。
铁蛋推完,立刻像一堵墙似的挡在我身前,小小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他背对着我,面对着地上那个狼狈不堪的女人,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因为用力,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他死死盯着地上那个披头散发、沾满泥土的女人,那双遗传了我的黑亮眼睛里,燃烧着少年人最纯粹的愤怒和毫不掩饰的嫌恶。
那眼神,冰冷得像腊月里的井水,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点属于母子之间的温情,只有被深深伤害后的决绝和守护。
“滚开!”
铁蛋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带着变声期的沙哑,却有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别碰我爸!
你不配!”
他吼着,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砸在地上,也砸在王秀芬的心上。
王秀芬摔在地上,彻底懵了。
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会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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