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坑坑洼洼的路,好像能一直往前头通。
十年。
整整十年。
又是一年秋天,风还是刮,但吹在脸上,感觉不一样了。
我开着那辆洗刷得干干净净、重新喷了蓝漆的“东风”小卡车,稳稳地碾过村口那条熟悉的黄土路。
车轱辘压过坑洼,颠簸依旧,但车头引擎的轰鸣声,比以前我那破自行车链子卡壳的动静,可响亮多了,也气派多了。
十年没回来,村里变化不小。
土坯房少了,红砖瓦房多了起来,墙上刷着些奶粉化肥的广告,花花绿绿的。
路两边蹲着晒太阳扯闲篇的老头老太太,还有几个拖着鼻涕疯跑的小娃子。
我的车开过去,扬起一阵薄薄的尘土。
那些晒太阳的脑袋齐刷刷地转了过来,浑浊的老眼、好奇的小眼,全都粘在我这辆崭新的蓝车子上。
我摇下车窗,有认识的老辈人,试探着喊:“是……是建军吧?”
“哎!
是我,张建军!
回来看我娘!”
我扯着嗓子应了一声,脸上挤出点笑。
心里头那股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十年了,这些看着我长大、看着我落魄、看着我灰溜溜滚蛋的乡亲,现在又看着我开着小卡车回来。
他们眼里是啥?
惊讶?
羡慕?
还是别的啥?
我懒得琢磨。
车子拐进我家那条窄巷子。
远远地,就看见我家那三间老屋还在,但明显翻新过了,屋顶换了新瓦,墙也刷白了。
院墙也垒高了,安了扇结实的铁门。
门前那棵老枣树,叶子落了大半,枝桠光秃秃地伸向灰蒙蒙的天。
车刚在门口停稳,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半大小子像颗炮弹似的冲了出来,差点撞到车头上。
“爸!”
声音又响又亮,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
我推开车门跳下去。
嚯!
好小子!
才多久没见?
窜得真快!
都快到我肩膀了!
瘦,但骨架结实,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小平头,眼睛又黑又亮,跟他娘……呸!
像他小时候一样精神!
就是那股子倔劲儿,也像我。
“铁蛋!”
我喉咙有点哽,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硬邦邦的骨头硌着手心,“臭小子!
长这么高了!
学习咋样?
没给你爹丢脸吧?”
“好着呢!”
铁蛋嘿嘿笑,露出一口白牙,随即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爸,你这车真带劲!”
“带劲吧?
走,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