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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生气了

发表时间: 2023-02-09

看着远去的背影,我很沮丧。

在此后的几天里,我强行压制自己,就像把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一粒小小的种子上。然而,我心里的那颗种子早已发了芽,鲜芽儿从石缝里钻了出来。上课的时候,我会不自觉地看她,站在宿舍里,我会寻找她的身影。

这一天晚自习,我一抬头,蒋丽正盯着我。我赶紧避开,看着抽屉。正在胡思乱想,蒋丽的皮鞋声出了教室。

日光灯的银辉下,蒋丽的座位空荡荡的。我心里一团乱麻,身上有些燥热,看看窗外,月光如水,便起身,出了教室。

教室上面是露台,我想吹吹风,醒醒脑子。我弓着背,一步一个台阶,登了上去,穿过小门,上了露台。不远处,站着两个人影。我眨了眨眼,认出了蒋丽和林宇昊。月光下,他们靠着栏杆,面朝南湖。林宇昊递过一样东西,蒋丽接在手里。

我一惊。他们在干嘛?约会?几天前车上的一幕闪现在我脑海里。我头“嗡”地一下,一股热流冲了上来,心跳加快……

此刻,我心里难受,就像吃到了苍蝇一般。我咬着嘴唇,有些恍惚,转过身,跑回了教室。

我趴在桌子上,无法平静。不一会儿,咔咔咔的声音进了教室。蒋丽回来了。我强迫自己不要抬眼。

这事像一块积食,压在心口上。我再也不想理睬她了,开始疏远她,冷落她。从此,只要蒋丽在场,我就走开。有时看到蒋丽迎面走来,我就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这一天,在宿舍门口,蒋丽塞饭票给我,我硬是不接。

“你干嘛呀?”蒋丽哭丧着脸,看着我。

老余见了,接在手里。等蒋丽走了,硬塞在我口袋里,拍着我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我低头不语。

这天晚自习,蒋丽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本《社会契约论》,说这书太难读了,只记住一句话——“人生而平等自由,却无往而不在枷锁中。”

我没看她,接过书,塞在了抽屉里。

方坚坐在旁边,对着蒋丽,打趣说:“‘人生而平等’,你真记住了?”

蒋丽一瞪眼,说:

“方坚,你啥意思?讽刺我?”

“我哪敢?‘生而平等’,谁有这种境界?”

“我有。”蒋丽一甩头发,仰着脸。

“算了吧,你有?你是市里人,跟我们在一起,就像凤凰掉到鸡窝里了。”方坚手上转着笔,翘着二郎腿。

“我可没这么想过。”

“就算你没想过,但现实就是这样。老余说得对,我们是癞蛤蟆,你们是白天鹅,连羽毛都那么清纯。”

“你别损人,好不好。我是那种人吗?”蒋丽眼里冒着怒火。

“谁看得出……”方坚乜着眼。

我对着书,静如止水,俨然置身事外。蒋丽瞪着方坚,又瞟瞟我,涨红了脸,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好好,算我没说。”方坚两手作揖。

蒋丽一甩头,一跺脚,转过身,走上讲台,举起右手:“我……我对天发誓,我蒋丽从来……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鹅。我会用行动证明……”

“啪啪啪啪……”方坚跳了起来,一边鼓掌,一边笑道,“好,好,这才是我们班花应有的格局。”

方坚停了停,做了个怪脸,又接着说:“不过,你不做天鹅,可以做‘仙草’,做我们的‘玉竹花儿’。”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目光一齐投向了我。我依然静坐着,没有表情,心里却波澜起伏。

我的话少了,蒋丽的话也少了。她常常托着下巴,望着窗外,黯然失神。同桌说:“你还真成了林姑娘,是不是还要来一段《葬花吟》?”

这天晩上,我正在看《傲慢与偏见》。蒋丽走了过来,拿着一本《从文自传》,往我手里一塞,转身就走了。书里夹了一张纸条。我赶紧放在抽屉里,偷偷展开,见上面写着:明晚请你看电影,朝阳电影院,6点半。

她约我一同看电影,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之前的事,是不是我错怪她了?看着那行字,我把脸埋在了书里,心里一阵混乱。

此时,蒋丽正和同桌商讨一道历史题。一个说“城市中心论”,一个说“农村包围城市”。听到“农村”两个字,我又想起了蒋丽母亲的那句话,那句话就像一把尖刀插在我的心上。

我抬起头,看向林宇昊。那公子哥带着耳机,听着歌,晃着头,一副得意的样子……我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情绪,犹豫很久,给蒋丽回了一句:你的心意我领了,电影我就不去看。谢谢。

第二天,我把信笺夹在《傲慢与偏见》里,走过蒋丽的座位时,塞了过去,然后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蒋丽打开书,看着看着,脸压在了书上,许久都没有抬头。

我心里一紧。

几天来,蒋丽笑容全无,常常趴在桌子上。老余走过去,小声问道:“咋的了,要不要我帮帮你?”蒋丽把头埋得更深了。

我不安起来。以前,蒋丽常常跑到我的座位上,问题目,谈小说,聊歌曲,没完没了。这几天,她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是校报编辑,蒋丽要交一篇稿子给我,却让同桌传给我。那同桌说:“蒋丽也是个怪人,就几步路,非得让我帮她交。”周三数学课,老师让蒋丽上黑板演习,蒋丽不知道是在叫她,上去后题目也做错了。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后悔起来。好几次,我想和蒋丽搭搭话。她就像没有看见我一样,让我无从开口。周四晚自习,我在楼梯口,蒋丽迎面上来。我立在那儿,正要和她打个招呼。她身子一扭,头发一甩,从我身边走了过去,让我十分尴尬。周五的篮球赛,第一次看不到蒋丽的身影。中场休息,没水喝,我才想起平时都是蒋丽给我准备的。球友很奇怪:“你今天状态咋这么差?”

我低着头,不吱声。

一连几天,我和蒋丽没有任何交流。我很愧疚,也很后悔,只求找个机会跟她解释。

这天下午,李老师让人带话过来,叫蒋丽和我去练琴。蒋丽应了一声,跑了出去。大家一齐看向我,满脸疑惑。

在琴房里,蒋丽坐在角落里,曲子弹得有点乱。我几次想过去,看看琴房里人多,还是忍住了。一下课,蒋丽就走了。我赶紧追了过去,到了转角处,我拉住她,说:“我有话跟你说。”

她停住脚,看着远处:

“想说啥,你说。”

“你别生气,行吗?”

“我生气了吗?”

“你还没生气?对我就像陌生人一样。”

“你不就是这样对我的吗?”蒋丽眼睛横着我。

“……”我苦着脸。

“不是吗?”她把头偏向一边,“请你看个电影,还结结赖赖。”

“我……”我羞愧难当。

蒋丽看着远处,不说话了。走过的同学都瞟着我们。过了一会儿,蒋丽说:

“没有你,我照样活得开心。原以为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又有共同的爱好,我们可以像一家人一样。万万没想到,你却把我当外人,越来越疏远我……”蒋丽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她又看向远处,继续说:

“每次都是我去找你,你从来没有找过我。叫你帮我打个开水,也推三阻四的……既然这样,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还是做个一般朋友吧。”

蒋丽说完,就离去了。她那红色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转角处,带走了我的眷念,带走了我的牵挂,带走了我青涩的爱恋,留下了一丝清凉的风,一个孤独的我。

我的情绪跌到了谷底。我没有回宿舍,直接出了校门,晃荡在人民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车流,听着说话声、喇叭声、吆喝声。我喜欢她,哪里想到会伤害她?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湖堤的拱桥上,湖的对面是九江城的中心。那里灯火辉煌,一片繁华。我坐在拱桥上,望着五彩的霓虹灯,听着呼呼的车流声,想到了我的谭家垄。此时,我那小山村里肯定黑糊糊的一片,寂静得只能听到几声狗叫。而这里,灯红酒绿,莺歌燕舞。两年后,我走向何方,无从掌控,就像地球无法掌控自己的运行轨迹一样。我喜欢蒋丽,却只能把那份情埋在土里,烂在湖里,不能让它见到阳光……

回到宿舍,已经熄灯了。老余问:“有冰,有事去了?”

我嗯了一声,爬上了床。

“阿冰心情不好。”方坚说。

“你别瞎猜。”老余说。

“我瞎猜?今晚,蒋丽一直趴在桌上,肯定有故事。”方坚坐了起来,说,“下午去练琴,蒋丽对阿冰不理不睬的……”

“不会吧,他们穿开裆裤就在一起。”一个说。

“不会?这几天蒋丽和阿冰很少说话。篮球比赛,她也没去。”

“怎么可能?他们俩缠绵着呢。”

我蒙在被子里,不吭声。他们又聊起了《永远相伴》的歌词。什么“绛珠仙草”,什么“补天顽石”……到了兴头上,方坚说:“你们就放心吧。蒋丽呀,阿冰呀,他们俩是斧头砍都砍不断的,就像林黛玉和贾宝玉一样。”

大家一阵哄笑。

我心里烦躁,血冲头顶,终于忍不住了,掀开被子,嚷道:“林黛玉死了。”

顿时,宿舍里鸦雀无声。方坚吐了吐舌头,也不再说话了。

过了好久,老余坐起身,说:“你们这帮鸟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