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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生之神

梧桐树下有片海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少年姬云蒙冤入狱,武道被废,另辟蹊径重修仙道,一步步查明当年真相......鸿蒙之中另有玄机,且看姬云如何力挽狂澜,拯救诸天万界......

主角:姬云   更新:2023-01-11 05: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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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姬云的其他类型小说《化生之神》,由网络作家“梧桐树下有片海”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少年姬云蒙冤入狱,武道被废,另辟蹊径重修仙道,一步步查明当年真相......鸿蒙之中另有玄机,且看姬云如何力挽狂澜,拯救诸天万界......

《化生之神》精彩片段

“吃饭了!”

姬云从疼痛中醒来,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挪到门边艰难坐起身来。一个比狗洞还小窗口递进来一盘黑乎乎的浆糊,这就是一天的饭食。由于手脚不利索,颤颤巍巍的才能送到嘴边。

牢笼太过阴暗,看不见他的表情。一只老鼠爬过蹲在不远处,不知道是在等那盘吃剩的浆糊,还是这具马上就要倒下的身体。

这是大唐王朝最神秘的监狱,建在海外孤岛,不要说逃不出去,纵使侥幸逃脱,面对四面环海的处境,也许还是这里更好些。

姬云很小时候就听父亲说过这座鬼狱,纵使帝国支柱大成境强者到此也休想出的去。此地被一股特殊气场包裹,任何人在此都会失去一身修为,与常人无异。大唐王朝崇武尚道,但凡有点家境的孩子都会选择修习武道,在进来之前,他是王朝最闪耀的新星,十五岁的内丹镜,千年也难遇的天纵之才,未来不可估量,他有信心可以接替父亲的位置,甚至更上一层楼。

直到金吾卫踏进家门的一刻,一切都变了。

堂堂镇北大将军竟然通敌叛国!

皇帝的旨意很快传遍境内,朝堂哗然。有人相信,有人怀疑,有人沉默不语。这等大案本应经三司会审,再御前定夺,一点马虎不得,但是并没有!

判决下的很快,满门抄斩!

姬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死,但是丹田被毁,一身修为尽失,身体受了重创,现在的自己恐怕连普通人都不如。刚进来时还会大呼冤枉,可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牢笼,和牢笼外无边无际的回音。

囚室都是单独一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狱卒除了送饭,也是不发一言,不打你也不骂你,也许他们也希望你在这孤寂中早点死去,好减轻点工作量。每天只有无穷无尽的海浪声在牢室里回荡。

父亲是否真的叛国?起初是不相信,后来又开始怀疑起来。念头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游荡。

还不如死了,死了就一了百了。

…….

隔壁囚室的一个犯人无声的死了,狱卒们用黑布包裹起来,抬到外面去,他们脚步轻快,好像特别开心。这个犯人天天在牢里喊着冤枉,大声诉说自己的冤屈,认识朝堂里的大人物,央求给他们送信。他的话就像这座孤岛上的云烟,海风一吹就散了。

也许自己也会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去。

很快换了个新邻居,听声音是个老头,什么样的老头会被不远千里关在这里。

狱卒照例送完饭就走了。隔壁老头抱怨起来:“这是给人吃的?大唐就是这么对待功臣的。”然后又小声嘀咕几句。

“隔壁的小子,你是怎么进来的?”

姬云不想搭理他。

“这个狗皇帝是越来越昏庸了,姬将军死的不明不白,小人当道啊!”

姬将军?姬云心里一禀,莫不是说我爹?

“这狗日的世道 。”

“姬将军怎么不明不白了?”姬云试探问道。

“老子还以为你小娃娃是个哑巴。”老人调侃一下,“能来这的都是非富即贵,怎么你小子还认识姬将军?”

“难道我父…姬将军他是被冤枉的?”姬云不想透露身份,他没有死,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是唯一的希望,他担心有人知道自己活着,来抓这条漏网之鱼。他想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呵呵,”老人苦笑两声,“冤枉又能怎么样,将军的遗体还是老夫亲自收的,将军,属下无能啊!”

姬云听他说属下,试探问道:“您是姬将军手下的兵?”

“什么兵?本将军是镇北四将,马从戎。”自称马从戎的老者提高嗓门喊道,过了一会又低声道:“说是兵也不错,本将从一个小兵跟随姬将军一路尸山血海走到如今的位置。”

“哪怕到了下面老夫也是姬将军的马前卒。”

“马伯伯!”姬云突口而出。

“马伯伯?小子,现在攀亲带故迟了点,老子跟你一样是个囚犯,进了这鬼狱,就是神仙也救不你了。”

“马伯伯,我是…..我是姬云啊!”姬云激动道。

“住口,臭小子你当老子真是老糊涂了。”马从戎厉声道,“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到现在还不放过姬将军,还想从你爷爷嘴里挖出什么东西来。”

“马伯伯,我真是姬云。当年小侄筑基成功,您送了一块冰心玉,说这玉佩可以稳固心境。”姬云顿了顿,有些惋惜道,“可惜我醒来就不见了。”

“冰心玉?”老人将信将疑,“这事很多人都知道,还有呢?”

“我八岁的时候第一次骑马就是您带着我,一不小心进了那十万大山,遇到一只魔怪,差点就被吃了,您当时就要杀掉那匹马,去父亲那请罪,这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哎,怪我没有照看好世子,若真出事万死难辞其咎。”马从戎不好意思道,“您真是世子殿下?”

“不怪马伯伯,要怪只能怪小侄自己逞能,为了救我,您的一只手臂被魔怪咬断,说来还是小侄对不起您。”

马从戎激动道:“世人只知老夫一臂是那孽畜咬断的,却不知缘故,您当真世子殿下!”

“镇北将军座下老将马从戎参见世子!”

“马伯伯,何需如此。”姬云赶忙道,“您怎么会被关在这?”

马从戎痛心道:“将军死后,从上到下抓的抓,杀的杀,苟延残喘的几人都希望为将军翻案,也没落得好下场。当年朝堂里多少人受将军恩惠,到头来都做了缩头乌龟。”

“您相信我父亲是被冤枉的吗?”姬云试探问道。

“世子殿下,将军几十年风风雨雨镇守十万大山,我等都是看在眼里。”老人恨恨道,“严嵩那小人竟然诬陷将军私通扶桑,真是该死,该死啊!只是一封不知道哪里来的书信,就冤杀一位精忠报国的良将,这皇帝瞎了眼,国家瞎了眼。”

“您看过那封书信?”

“看过,”马从戎沉声道,“的确是将军的字迹,上面有姬家特有的真气痕迹,但我们不相信,这其中一定有蹊跷,那群狗贼匆忙定案,就是害怕事情败露,来了个死无对证!”

“将军镇守北方几十年,劳苦功高,一直不屑于严嵩那伙小人做派,他们就先下手为强,冤杀了将军。”

姬云沉默不语,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马从戎接着道:“当年收了将军的尸身,却唯独不见殿下的,大家都传言殿下早已死在牢里,没成想您居然在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姬云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醒来就在这里,丹田毁了,经脉也断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废人。”

马从戎听出姬云的失落,忙到:“殿下,您一定要活着,您是将军最后的希望了。”

“一个废人活着又有什么用,连这牢笼都出不去,哪里还有什么希望?”姬云沉默片刻“马伯伯,小侄….累了,先…先休息会。”身体的疼痛让他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黑夜降临,海风在窗口呼啸,有如惨烈的呼叫声,叫得人心惊肉颤。牢房里有气无力的呻吟声此起彼伏。月光透过狭小的窗口,映照老人的脸上,老人一会儿看看外面,一会儿扒拉扒拉墙壁,脸上变幻莫测,一会儿若有所思,一会儿叹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将军,您在天有灵,卑职誓死护殿下脱离苦海!”


姬云从疼痛中惊醒,发现今天的饭食已经送来了。悉悉索索爬过去,顾不得满手的泥泞狼吞虎咽起来。经过一夜,他想好了,那么多人还相信他父亲在为他努力,自己不能先放弃了,一切都要活着才有可能。

“世子,世子!”马从戎听到动静轻唤两声。

“马伯伯,小侄没事。”

“先前叫您几声一直没有反应,卑职还担心殿下有什么不测。”马从戎关心道,“殿下身子好些没有?”

姬云晃了晃无力的手臂,无奈道:“还是老样子,马伯伯,您怎么样?”

“暂时死不了,”老人叹口气,“这鬼地方真是绝天绝地,半点真气也提不起来,不然我一拳砸了这破地方。”老人说着对着墙狠狠的砸了一拳。真气不在,纵使筋骨还在也只稀稀落落砸下一些墙皮,露出里面坚硬的大理石块,纹丝不动。

真是令人绝望的鬼狱。

老人一拳接一拳,墙这边的姬云看着浆糊饭里落下的一些薄灰无奈只能吃下去 ,说道:“马伯伯,别费力了,这墙可有两尺多厚。”

狱卒听到这边“咚咚”的声音,跑过去呵斥起来:“老不死的还不消停点,这么有力气,饿你三天,老子倒要看看你是不是铁打的。”

马从戎也是毫不客气回骂道:“小兔崽子,你爷爷上阵杀敌的时候,你爹还是光屁股跑的小杂种。”

狱卒哼哼两声走了,这里的牢门只有进去和死的时候才会打开,平时惩戒犯人的方法就是断食,任你之前是多厉害的大人物,在这里也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原本一天只有一顿,三天不进食什么精力也没有了,只能乖乖就范。

马从戎又打了几拳,连咳几声,见实在没什么作用,便也消停了。

“马伯伯,您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听到老人的轻咳声,姬云关心道。

“没了真气护体,我也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罢了。”老人无奈道,“将军待我不薄,卑职眼见世子沦落至此,却无能为力,卑职无能!马从戎,你无用啊!”说着老人又对着墙壁狠捶两拳。似是打累了,老人那边突然没了声息。

过了一会,马从戎突然小声道:“世子殿下,这墙好像有缝隙。”

姬云好奇道:“什么缝隙?”

“这些大理石砌成的墙壁不是平整的,墙壁里面凹凸不平,您擦一下您那边的墙灰。”

姬云艰难伸出手,抹了抹墙面,掉下一些墙灰。这些墙面年久失修,又经海水湿气长年累月的侵蚀,轻轻一碰就散落下来,原来里面的填缝材料早已腐蚀干净,一丝光亮从石缝那边传来。他贴着石缝看到那边的一个老人关切的注视着这边,激动道:“马伯伯,看见您了。”

“世子殿下,等卑职将这些犄角旮旯清理一下,没准能拿下一块,到时就能相见了。”马从戎哼哧哼哧一直干到月明星稀,终于拿下一块石头。一个满是灰尘的人头从拿豁口钻出来,紧接着整个人就钻了进来。一落地便俯身拜倒:“老臣马从戎参见世子殿下!”

姬云赶忙去扶,却因为手脚无力,老人又异常坚决,怎么也扶不起来,无奈道:“马伯伯,快快请起。”老人抬起头,一张脸尽是风霜的痕迹,却异常坚毅,看到姬云的惨状,忍不住老泪纵横。当年意气风发的少主,此刻竟似换了一个人,干瘪瘦弱的身躯仿佛风一吹就倒,一双手软弱无力,好像稍一用力就要折断,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严嵩你该死,你该死啊!”

马从戎整理一下情绪,扶着姬云靠着墙壁坐了下来说道:“殿下,您不能再在这了,一定要想办法出去。”

姬云惨笑一声,道:“马伯伯,跟以前一样叫我小云吧,怎么一些时候不见还变生分了。”

“殿…”见姬云摆摆手,马从戎不再坚持,“小云跟将军一样都是性情中人,除了打仗,将军与我们就像一家人。外人都说,镇北军最凶狠,也最护短,有将军在,便是皇帝老子也不惧。”马从戎探手把了把姬云的经脉,果然无半点动静,这服身体哪怕活下来,也只是连妇人都不如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残疾,忍不住又悲上心头,暗叹世道不公,暗暗发誓,说什么也要把将军最后的血脉救出去。

可身在此地,马从戎自己尚且朝不保夕,如何能救世子于苦海?

姬云看出老人的心思:“马伯伯,想必您也知道进了这里,就是插翅也难逃,您就不要费神了。”

马从戎坚声道:“哪怕拼上我这条老命,也一定救您出去!”姬云还想说什么,马从戎看出姬云的疲惫,说道:“小云,你先休息,容我想一想。”

姬云的确累了,自从身体成了这副模样,有一大半时间都是昏昏沉沉,只有疼痛的时候才能清醒过来,便躺下来睡去。

老人端详少主的面容,时而安详时而因疼痛抽搐,“殿下,您可一定要出去啊,将军只有您了,镇北军也只有您了!”

老人又爬了回去,用茅草将洞口遮掩起来,从外面丝毫看不出痕迹。走廊传来几个狱卒的脚步,又有一个犯人被黑布包裹着,抬了出去,这监狱又少了一条生命。马从戎趴在门上窗口看了许久,脸上阴晴不定。拼命!拼命!只怕自己拼了命,也只换来一条黑布,什么也做不了。

等等!黑布!马从戎脸色突然亮了起来。

翌日,狱卒果然没给马从戎送饭,姬云端着自己的盘子,爬到洞边,小声道:“马伯伯,您饿不饿,小侄这里还有。”马从戎扒开茅草,轻声道:“世子您现在需要养好身体,为出去做准备。”

“出去?”姬云不解道,“怎么出去,小侄这身子就是爬恐怕也爬不出去。”

……

第三日,马从戎死了!

狱卒见这几日,这个新来的老头子不喊不叫,从小窗口望去,老头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无论怎么呵斥都没有声响,估计是饿死了。死人在这个地方是最平常的事了。姬云听见几个狱卒打开牢门,走了进去,不到半晌又全都离开了,边走边嘟嚷:“老东西终于死了,去跟上面通报一声,早点完事。”

等狱卒的脚步声走远,姬云小心翼翼扒开茅草,见老人已经被装进了黑布袋,有些担心,轻唤道:“马伯伯,您怎么样?”

黑布袋突然动了起来,马从戎完好无损的从袋子里钻出来,低声道:“世子,快过来,钻进袋子里。”说着,就来拉姬云的身体。

“马伯伯,您是怎么骗过那帮人的?”

“嘿嘿,这是我马家独有的龟息术,通过调整呼吸,停止血脉流动,几与死人无异。”马从戎小心翼翼将姬云装进袋子,嘱咐道:“小云,待会千万不要有动静,这里的人死后都是就近扔到海里喂鱼,等他们走远了再出来。”

“这座岛每个月都会有官船往来运送物资,凭你的机灵一定可以混上去,只是小云你的身体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消。”

姬云无奈道:“勉强可以走动吧。”

……

狱卒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马从戎赶忙钻过去,将洞口重新掩盖起来。狱卒的脚步渐渐逼近,姬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马从戎也是贴着墙壁紧张的听着这边的动静。牢门打开了,两个狱卒看了看黑布袋,互相看了一眼,熟练的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将“尸体”往外搬。

其中一个狱卒道:“这老东西怎么变轻了?”

这话听得姬云和马从戎都是心里一惊,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打开袋子。

另一个狱卒掂量了几下,笑道:“老虫子,我看你是昨晚想娘们,想得睡不着,今儿萎了。”

“去你娘的,老子现在就能让你媳妇哭爹喊娘,保管一辈子惦记老子。”

“吹你娘的牛皮,快点快点,这么大雨快点完事了,老东西死的真是时候。”

狱卒的声音越说越远,似乎不再纠结分量的问题,马从戎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喃喃道:“将军在天之灵保佑世子殿下脱离虎口!”

出了牢狱的门,姬云却 一点没有好受,现在的他犹如一只待宰的羔羊,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迎来致命的一刀。监牢外大雨磅礴,电闪雷鸣,海风比平时更加狂野,发了疯一般撕扯着海岛。姬云单薄的囚衣浸满了雨水,冰冷刺骨的风雨犹如无数把钻心的利刃在进行凌迟的酷刑,他的牙关紧缩,生怕一个忍不住叫出声来。

“老虫子,这他娘的鬼天气,太冷了。这才走了一半,冻死老子了,不如……”年轻点的狱卒说着望了老虫子一眼。

“行吧行吧。”老虫子也是不耐烦了,“扔哪不是扔,弄完回去喝酒,去去寒气。”两人不在往院门走,而是抬着姬云来到围墙边,站上了高台,一使劲就将“尸体”从围墙扔了出去。

两狱卒扔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围墙的那边居然是千丈高的悬崖!

姬云感到身体在急速下落,赶忙探出头来,只见身下黑漆漆的深不见底,远远地听见海浪声拍打着礁石,犹如死神的召唤,绝望就那么清晰的印在脸上,然后狠狠地撞上一块凸出的岩石,昏死过去。


姬云的身体还在下坠,千丈悬崖,这样的高度哪怕摔在海面上也难逃粉身碎骨的下场。现在看来一切的谋划在命运面前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人算不如天算!

眼看着距离崖底不足百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姬云的天庭处发出一道白光,有一道神秘的图案若隐若现,紧接着姬云的全身都散发出微弱的白光,犹如一只被蚕丝包裹的虫蛹。他的身体不再下落,白光外狂风暴雨,姬云却完全不受影响,好似睡着一般,就那么静静地漂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天外有一道金光穿过云层,朝着姬云飞来。

“小友,醒来。”

一道温和的声音仿佛从亘古传来,在耳边响起。姬云猛地睁开眼,但见一老道人坐在自己面前,一身白色道袍,须发皆白,姬云努力想看清他的样子,却感觉老道人与自己仿佛隔着千万里,明明就在眼前,怎么也看不真切。那种不真实感觉就像在做梦。

姬云坐起身略一作揖,拱手道:“敢问老人家是?”

白袍老道人轻抚胡须,笑道:“老道鸿钧。”

姬云愣住了,鸿钧?这不是神话里的人物嘛,这老头是不是不太正常,当我是三岁孩子呢,嘀咕道:“我还是原始天尊呢。”

自称鸿钧的老道人哈哈笑起来:“元始是我的徒弟,他可不是小友这模样。”

“神仙不是可以变来变去嘛。”

“修道修的是本心,纵使外在千变万化,本心始终如一。”

姬云只觉得老头说话越来越玄乎,不想与怪老头纠缠这个话题,他看了下四周,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自己的身下竟然还有一个人,那样貌正是姬云本人。

“这…这是…?”姬云吓的口不择言。

“小友不必惊慌,”自称鸿钧的老道人笑道;“小友现在是肉身与魂魄分离的神游之态。他是你,你也是他。”

“神游之态是什么,我是不是是已经死了?”从那么高地方摔下来,估计是死了。

“是也不是。若魂魄及时归体,便可安然无恙。”

姬云听罢便尝试回到身体里去,却每次都穿过肉身,徒劳无功,急道:“老神仙,您能不能帮帮我。我还不能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说着,朝着老道人跪下连连磕头。

老道人摆摆手,笑道:“小友莫急,待听老道说完几句话,便助小友恢复如初。”

“那……老神仙找小子有什么事吗?”

“不是老道找小友,是祂找老道。”说着轻点姬云的额头,那道神秘的图案泛起一阵阵光晕涟漪。

姬云摸了摸额头,什么也没有摸到,不解道:“小子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老道人笑道:“时机未到,以后便会明白。小友可知天地从何而来。”

姬云不好意思挠挠头:“小子只听说是盘古开天辟地。”

“没错,盘古是自鸿蒙中诞生第一位人形神,持开天神斧破开鸿蒙,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又将身体化生成这天地间的万物,才有了风雷雨电,山川河流,花鸟鱼虫以及天道……”

“风雨雷电什么的我都知道,这天道又是什么?”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皆是天道。”

“呃……小子还是不懂。”

“无妨。”老道人看着姬云的脸认真说道,“小友只需知道,这天道要死了!”

“天道…死了?怎么死,他是一个人?”

“在那鸿蒙之中诞生的不只是盘古大神,还有一位大恐怖的存在,那位存在集鸿蒙中一切阴暗为一体。盘古神的灵魂便化生成天道之力将之封印在鸿蒙之中,以免为祸这片天地。可如今诸多大能据天道为己用,以致天道之力日渐削弱,盘古神的封印终将消失,皆时那位大恐怖破封而出,天地人恐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所有生灵都无法幸免。”

老道人的这些话显然超出了姬云的认知,怔怔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老神仙,您是说我们都要死了吗?您是神仙能不能救救我们。”

老道人摇摇头:“就目前所知的力量,谁都无法抗衡那样的存在,除非……”

“除非什么?”

“你!”

“我?”姬云一脸不解,“小子就是一个普通人,我能做什么?”

“那要问小友自己了。”老道人盯着姬云认真说道,“天道常言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其一,而小友就是那个一。”

姬云经常听算命的说这句话,大意就是天无绝人之路,再坏的事总会留有一线生机。可这老神仙却说这个生机居然是自己,着实想不明白。难道这个自称鸿钧的老家伙是个大骗子,使了什么障眼法蒙骗我。在市井之中总有一些故弄玄虚的老道人忽悠涉世未深的少男少女,进而骗财骗色,恩,没错,一定是这样。想到这,原本看着仙风道骨的老神仙在姬云眼里逐渐变成了装神弄鬼的神棍。

老道人好似看穿了姬云的想法,也不在意,说道:“吾本是天道里觉醒的第一缕意识,历经万载修炼而成,如今天道式微,老道自当化生为天道之力,重塑封印,为小友博得一千年的契机,千载之后,倘若浩劫降临,望小友能力挽狂澜,救下这亿万苍生。”老道人说着对姬云深深作了一揖。

姬云还未说什么,老道人接着说道:“老道也知此绝非易事,但是祂选择了小友,便是天道选择了小友,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小友只需顺其自然,勿忘本心。”说完便化成一道金光飞向天外,只留下一句话在姬云脑海里响起:“老道最后还有一份礼物送与小友,待时机成熟自会显现。小友当切记,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当金光消失后,姬云的魂魄便化成一道光线,重新融入肉身之中。

包裹着姬云的白色光芒闪了一下带着他的肉身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之中。

鬼狱里马从戎将石块塞回墙壁,用墙灰将缝隙重新封堵住,直到看不出一丝移动过的痕迹。从今日起,他将代替世子成为这间牢房的犯人,一个沉默的只有背景的囚犯。只要他在这牢房一日,世子在外就安全一日,这是他马从戎唯一能为世子和大将军做的事了。


姬云醒来的时候在一个陌生的房子里,非常简陋的布置,除了一张硬板床,屋子正中间供奉着一个神位,香气寥寥,神龛里似是道家的某位神仙,姬云以前并不相信神鬼之说,所以没有太在意。除此之外,只有一张木制的椅子,还缺了一条腿。他动了动四肢,发现并无异样,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安然无恙,简直不可思议。还记得做了个梦,梦里有个老头自称神仙跟自己说了一堆听不懂得话。

“吱呀”一声,门开了,走进来一位中年道人,手里端着一个碗,碗里黑乎乎的像是什么汤药。见姬云坐在床边,便招呼道:“小施主醒了,贫道准备了清神醒脑的汤药,对小施主大有裨益。”说着递了过来。

“多谢道长,”姬云接过并不急着喝,“敢问道长这里是什么地方?”

中年道士笑道:“小施主先喝完再问不迟。”

姬云迟疑片刻,端起碗一饮而尽,汤药下肚,只觉神清气爽,说不出的舒适,自入狱以来还从未有如此舒爽的感觉,果然是清神醒脑的好药,赶忙道:“真是神药,多谢道长。”

“小施主不怕贫道是坏人,在这碗中下药坑害与你?”道士玩味道。

姬云心想,我人生地不熟的,功力全无,你个老道士若真要害我,我也没有法子,还不如自觉点少受皮肉之苦。想是这么想,却不能这么说,便道:“道长仙风道骨,一看就是菩萨心肠的世外高人,小子一点都不担心。”

老道士一眼看出姬云的口是心非,也不生气:“贫道若真要害人,先前施主昏迷的时候岂不是更方便?”

姬云一想也是,顿时明白道士看穿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报赧道:“对不起道长,是小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不,是仙长之腹。”

“福生无量天尊!”老道士颂了便道号,“小施主称呼贫道清心道长便可,仙长不敢当。”

“敢问清心道长,小子怎么会在这?这又是哪?”

清心道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三条腿的椅子竟也平稳不动,开口道:“这里是大唐最南边的清源郡,贫道外出时见小施主倒在海边,昏迷不醒,便带了回来。小施主可还记得什么?”

姬云心想,难道我摔下悬崖没有死,还被海浪带回了岸边,真是福大命大,看来老天都觉得我命不该绝,要留我一命为父亲洗刷冤屈。我现在决不能暴露身份,这道士能救我一命,可不一定会救一个逃犯的命,若是报告官府,恐怕凶多吉少。便道:“小子不记得了。”

清心道人盯着姬云看了许久,道:“施主倒在海边,兴许是海浪冲刷时撞到了礁石,有些淤血淤堵在脑中,一时记不清,待过些时日气血通畅了,或许能记起来。”

“希望如此吧。”姬云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福生无量天尊!治病救人本是修道之人的本分,小施主现在没有去处,就在此修养,待记起什么了,再做打算,贫道不打扰了。”

走到门边,清心道长突然停下来说道:“此处是贫道清修之所,方圆十里并无他人,施主可在随意走动。”

姬云道了声谢,送走清心道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始盘算起未来。虽然好不容易脱离虎口,但自己无权无势,曾经引以为傲的气功也叫人废了去,伤及了根本,重头练起只怕也难有作为。一念至此,只觉前途渺茫,报仇无望。过去的种种回忆又涌上心头,父亲音容相貌还在眼前,此刻却已是天人两隔。又想起还在鬼狱里的马伯伯,也不知现在如何了,费尽心思将自己救出,寄予厚望。姬云陷入回忆里,全然忘了这椅子原本是个残废,一不小心摔了个大马趴。

姬云站起身,没想到连个破椅子都欺负自己,叹了口气索性不再去想,出门转转,此刻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与房间里的简陋不同,门外郁郁葱葱,生气勃勃。院子里有一汪小池塘,现在正值秋季,可池塘里居然有一朵莲花白里透红,开的正旺。院落中央有一株巨大的紫薇树,花开的红红火火,一只白鹤从外面飞来,落在树上,好奇地盯着姬云这个外来人。虽然这个院子处处透着古怪,但池里有鱼,树上有鸟,空气中也弥漫着花和道家香火的气息,这等惬意也令姬云先前的不快一扫而空,还对着天鹅挥挥手:“你好啊!”

天鹅“啁啾”应了一声,扑棱着翅膀又飞走了……

它一定是饿了,找吃的去了……

姬云所住的是院子里偏房,还有一个主殿在正中央,大殿门匾上写着“清门”二字,其它道教都会用“宫”作为主殿名,这里倒是与众不同。走到门口,大门上有一副对联,上联:一身正气垂天地,下联:两袖清风鉴古今。姬云迈步走进去,又发现不一样,别人供奉的都是“三清”,这里只有“一清”,也不认得是谁,做了个揖算是拜过了。清心道长此刻正端坐中央,做着早课,修行人做功课时最忌分心,所以姬云进来时,道长并未有什么反应。

姬云对着道长做了个揖,便开始在大殿里闲逛起来。左看右看,与常见的道家福地大抵相同,唯一不同的是供案上不止有香火,还有一颗黝黑黝黑的珠子,有一只手那么大,这珠子与大殿里的中正平和不同,反而透着股邪气,看得久了好像整个人都陷进去了。

“福生无量天尊!”

清心道长的突然颂了一声道号,姬云猛地惊醒,额头冷汗直流,身体几乎要支撑不住倒下。那东西太邪性了,姬云虽只望了那珠子一眼,脑子里却出现无数画面,珠子里好像有一个人,他竟然怂恿自己持刀砍杀清心道人,再将这珠子摔碎放他出来。若不是清心道人及时唤醒自己,后果如何真是不堪设想。

姬云以前听人说过,有些东西由于产地或后天沾染巫邪之气便会成为摄人心魄威力强大的魔物。曾经有人从十万大山带回一把锈迹斑斑的断剑,当晚全家死于非命,而凶手正是那柄断剑,朝廷当即委派佛门佛陀诵经超度一个月之久才消去断剑的魔性。

只是堂堂道家福地,怎么会有这等邪物,还供奉起来。难道这道士表面是个道家高人,其实是十恶不赦的魔修,躲在此地偷偷修炼魔功?一想到自己撞破他的秘密,恐怕免不得就要痛下杀手了。

才出虎口,又入狼窝,这老天是在玩自己吗?

清心道长用一块黑布将黑色珠子盖了起来,转身看到姬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以为心神受了损伤,便欲施法救治。哪知刚一抬手,姬云便往外狂奔而去,边跑边喊:“仙长饶命啊,小子什么也不知道,绝不会说出去……”

清心道长站在供案前一头雾水,单手挥掌,殿门“轰”的一下关了起来,姬云用尽吃奶的力气拉门,大门却纹丝不动,转而跑向窗户欲跳窗而出。不出意外,所有窗户也都“轰轰轰”全部紧闭,庄严的大殿顷刻间变成了另一个牢笼。眼见出不去,姬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掉过头就往“魔头”冲去。清心道长闪过身捏了个指诀,轻叱一声:“定!”

姬云此刻感觉身子似有千斤之重,一步都迈不出去,慌乱中手舞足蹈,好巧不巧打在刚盖好的黑色珠子上,“当当当”珠子滚落在地。

清心道长大吃一惊,松开指诀,欲将珠子捡起。说时迟那时快,姬云这边刚一解放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抢起珠子威胁到:“魔头,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将珠子打碎,大家一拍两散。”

虽然不知道为何会被称“魔头”,但此刻也顾不得那些,赶忙道:“小施主快快松手,那邪物沾不得……”还不等说完,只见那珠子竟然如水一般化开,进入了姬云手心里。

姬云尴尬又无奈地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清心道长,笑了笑刚想说话便晕了过去。


清心道长赶忙扶起倒地的姬云,那黑水早已不见踪迹,想必已进入人的体内,把了下脉,见他脉象平稳,好像并无不适,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据他师傅所说,这黑珠自万年前师门成立便已存在,里面封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魔头,曾经掀起三界一场巨大浩劫,无数大能人士合力才将其封印,清门存在的意义就是看守这颗珠子,日日以灵力加持封印,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能有半点闪失。清门一直是一脉单传,就是为了保守秘密,以防有心人打这颗珠子的主意。

曾经触摸过珠子的门人也不在少数,清心道人年少时就曾因好奇偷偷把玩过,以致心神受了蛊惑,若不是自己师傅发现及时,后果不堪设想。可从未有过珠子化成水进入人体的先例,清心道长担心珠子里的魔头借姬云的身体复活,皆时为祸苍生,那罪过可就大了,自己是不是应该趁早做点什么?

可转念一想,这少年也并未做错什么,有此遭遇全是因为自己的这颗珠子,这时痛下杀手,结束一位无辜人的性命,有违修道之人的道心。再者也从未听闻有什么魔头借他人之身转生复活的,若自己因为子虚乌有的事情就取人性命,与草菅人命何异。

姬云脸色突然难看起来,那黑水一进入身体,休整了一下便四处游窜,然后直上神庭,欲要侵占神庭的位置。姬云的意识里出现一个黑乎乎的光影,想将原本姬云的意识吞噬。那光影异常强大,饶是姬云意识坚定,却完全不是对手,照这样下去,不用多久姬云的意识就要为那黑影掌控了……

清心道长看着眉头紧锁的姬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姬云的天庭处那道神秘的印记又隐现出来。

“仙印!”清心道长脱口而出。

此刻姬云的灵台处突然出现一道影影约约的石门,石门没有门扉,内里却烟雾缭绕,什么也看不清,那烟气深处突然射出一道白光直上神庭,将那团即将胜利的黑影团团包裹住。那黑影发出一声惊呼:“通——天——之——门……这不可能!”白光带着无力挣扎的黑影又返回石门内烟雾深处,石门渐渐隐去,就此消失在灵台。

姬云的意识又重新夺回自己的神庭,天庭处印记也消失不见。

清心道长看着一脸平静的姬云,既激动又担忧。激动的是,据古书记载,大能仙人转世时天庭处会留有一道仙印,以承载上一世的功德,称为谪仙人。谪仙印可保转世之人的修仙路通畅无阻,更有甚者可一步登仙!没想到自己无意带回的孩子竟有如此仙缘!而担忧的自然是那团黑水的去向,据书上记载,每逢谪仙转世必是世间有大难,若就此坏了谪仙人的道行,岂不是罪大恶极。

会不会这位谪仙人就是为了这魔头而来?我清门万年来的坚守终于得到上天垂帘,修成正果!

“福生无量天尊!”清心道人对着“一清”拜倒。“叩请太清道德天尊予弟子明示!”原来这“一清”竟是“三清”之首的太上老君。然而眼前的太上老君只是一尊泥塑,当然不会有什么表示。只是清心道长心中早有明悟,天尊没有明示那就是默认了……

姬云醒来的时候还在原来的屋子原来的床,只觉头疼欲裂。他感觉自己又做了个梦,梦里有个黑影跟自己打架……真是越来越玄乎了。坐起身才发现清心道长站在不远处,手捏指诀,蓄势待发。猛然想起自己坏了这“魔头”的好事,他觉得自己头更痛了。

清心道长早已猜到姬云为什么会突然“中邪”,大概以为自己是修炼邪物的魔修,惊慌失措。他见姬云眼神清明,想来并未被夺舍,便放下戒备,好言道:“小施主不必害怕,贫道并非你所以为的魔头。”

然后将黒珠的来龙去脉向姬云解释清楚。

姬云听得半信半疑,可又想到刚刚做的梦,恐怕这道人说的是真的,便问道:“那道长有办法把邪物取出来吗?”谁知道那黑影什么时候又会跑出来,还是赶快取出为妙。

清心道长无奈摇摇头,道:“贫道翻遍古籍也是无能为力。”

“那怎么办,据您所说,这可是个大魔头,万一逃出去了,岂不是天下大乱。”姬云又将梦里发生的事对清心道长说明。

道长沉思许久,道:“我清门功法对那魔头有压制的能力,若施主修炼我门功法加上施主体内的秘术,或许可保平安。”

先前清心道长只是轻叱一声,竟然就能将自己定在原地,姬云从小习武,从未听说过有这等功法,原本就大为震惊。自己武道被废,正愁无路可走,当下立马答应:“多谢道长,弟子姬云拜见师傅!”说着便要叩首。

道长凌空抬手,姬云只觉双腿像是有什么阻隔,怎么也跪不下去。清心道长缓缓道:“不急,你先沐浴焚香,稍后来大殿见我。”说完便离开了。

等姬云洗漱完毕,来到大殿,清心道长团坐于蒲团,指了指身前的蒲团,示意坐下。姬云乖巧的跪坐在身前,不敢妄动。

“先前你说自己叫姬云?”道长开口道。

姬云才发现刚情急之下,将自己的身份都说了出来,喘喘不安,轻声道:“是。”

“我大唐朝有一位镇北大将军姬方印,膝下有一子也叫姬云。”清心道长面无表情的看着姬云,“传言这位大将军因罪满门抄斩!”

姬云低下头,小声道:“正是家父。”

清心道长突然厉声道:“原来是叛国的余孽!”

姬云猛地抬起头,直视道士的眼睛,嘶喊道:“不是,我父亲是被人陷害的!”

“可有证据?”

“没有……但我会找出来!”

“若是找不出来呢?”

“一定能找出来,我父亲不会叛国!”

清心道长点点头道:“贫道也不相信姬将军会通敌叛国。”见姬云疑惑的望着自己,又道:“贫道曾与姬将军有一面之缘,观其刚正不阿,正气凌然,绝非那等宵小之辈。”

“那时你还未出生。”道长补充道,“你娘也不是寻常女子,比之姬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娘?我爹说,我刚出生我娘就死了。”姬云黯然道。

“福生无量天尊!生老病死皆是定数,小施主请节哀。”清心道长缓了缓继续道,“既是满门抄斩,小施主又何以出现在此地?”

姬云便将自己如何去到鬼狱,又如何逃出全数讲出,除了那个关于老神仙的,他觉得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梦。

千丈悬崖竟能安然无恙!道长觉得不可思议,可又想到眼前这位或许是传说中的谪仙之人,一切又似乎说得通,便不再深究。

“姬云!”清心道长突然严肃起来。

“在!”

“太清道德天尊在上,弟子现在以清门第九十九代掌门身份正式收姬云为本门第一百代弟子,本门弟子需恪守门规,以维护天道为己任,誓死守护……额,守卫魔头”那魔珠都叫叫姬云给“吃了”,“拜!”

姬云当即俯身,依次拜向师傅,天地,以及太上老君。

“礼毕!从即日起,你便正式是我清门弟子了,道号清云。”

“是,师傅!”

清心道长从怀中掏出一本递给姬云,叮嘱道:“这是道家先圣毕一生之力所著《道德经》,回去将它熟读了。”

姬云还以为是什么武功秘籍,没想到是市面上常见的《道德经》,不解道:“师傅,不传授弟子修炼法门吗?”

“不急,”清心道长语重心长道,“俗世说,万丈高楼平地起,其实是不对的,一座楼能有多高,不但其实取决于建造者的技艺,最重要的是地下的根基,而这本《道德经》便是徒儿你的根基所在。”


姬云每日跟着师傅做早晚功课,打扫庭院,得空便研读《道德经》。初读时只觉酸涩难懂,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如今渐入佳境,顿感天地浩然,人生从未有如此明悟,身心豁然开朗。

这一日,姬云正在清扫庭院落叶,发现池塘里多出了一朵莲花,含苞待放。先前那只白鹤站在紫薇树上“嗷嗷”叫着跳来跳去,看样子很是开心。这只白鹤早已与姬云熟络起来,一人一鸟经常你一言我一叫的对话,能说上半天。

“清云。”清心道长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清云是姬云的道号,清门所有弟子都以“清”为号,取“天得一以清”的清明之意。

姬云来到大殿,对着师傅叩首后,跪坐而下,问道:“师傅唤徒儿何事?”

清心道长好整以暇笑道:“为师观你整日研读《道德经》,想必已有小成。”

“《道德经》远大磅礴,徒儿只是略懂皮毛,每每读之都有新的感悟,不敢言小成。”

“可知我辈修道为何?”

“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馀;修之于乡,其德乃长;修之于邦,其德乃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吾何以知天下然哉?以此。”

“何为道?”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故几于道。”

“何为道?”道长又问了一遍。

“无为,无我,无欲,居下,清虚,自然。”

“何为道?”清心道长再问。

姬云想了半天,回答不上,只得道:“弟子不知,请师傅明示。”

清心道长语重心长道:“形而上者是为道,形而下者是为器。你以书中内容回答岂不是以“器”问道,落了下乘。道,需要你自己去发现,去感受,去得道!”

姬云听罢顿觉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先前自己一直执着于书本,须知世间万物都只是道之载体,而大道并不仅存于一书,一树,一花……正所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多谢师傅开解。”

清心道长点点头,正声道:“今日为师便教你修道,可知你先前所修功法与我清门有何不同?”

“弟子所修功法,乃是以天地元气洗礼自身,进而修成真气,真气可在各处窍穴运行大小周天,每运行一周,真气便强一分,而后真气化液,再结内丹,炼金身,大致可分为练气,筑基,内丹,金身,炼神,大成,破碎虚空。只是这最后一重破碎虚空只是传说中的境界,并无实证。”

清心道长“嗯”了一声,伸出一只手,只见掌心处似有真气流动,又觉与真气不同,这流动的气息不像真气那般霸道,而是充满灵性,“这便是我清门所修炼的灵气。”

“灵气是什么?”姬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天地万物皆有灵,日月星河,山川草木,花鸟鱼虫都会释放灵气,只有拥有灵根之人才能感受得到。”道长收回手掌继续道,“原本天地之间充满灵气,直到上古一场大战,将原本稳定的世界打得支离破碎,以致灵气外泄,逐渐枯竭。灵气减少,带有灵根的人也开始变少,修仙之人为了寻求出路,便修改了原本的修炼法门,转而修习人体自身的真气,修仙的人也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

“只是加持魔珠封印必须使用灵气,虽然天地灵气减少,但修仙之人也在减少,故而清门才能坚守数万年。”

“那修仙厉害还是真气厉害?”这关系到以后能否报仇,姬云必须清楚两者差距。

清心道长笑道:“真气是以自身为根基突破天地极限,而修仙则是以天地为熔炉,讲究人与自然合而为一。?”

姬云笑眯眯道:“好像差不多。”

“话虽如此,”清心道长话锋一转,“由于灵气不足,修仙之人的进度却远不如修炼真气的人。”

“啊?”姬云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那徒儿什么时候才能达到真气的大成之境?”

“每个人的资质是不一样的,但师傅相信你与众不同。”清心道长神秘兮兮的说道,“武修与仙休原本就是同源,所以境界大致想通,可分练气、筑基、金丹、元婴、炼虚、大成以及飞升,同样由于天地剧变,数万年也未见有飞升成仙之人。”

“我清门传自“太清”太上老君一脉,今日为师便传你《太上感应篇》!”说着,并指抵在姬云天庭之位,“切莫分心,好生感受!”

姬云感觉无数法门进入脑中,当即盘腿而坐,不敢丝毫懈怠。大约过了一刻钟,清心道长终于将《太上感应篇》悉数传授,见姬云还在入定,也不打扰,在一旁默默护法。

过了一会,但觉姬云身边的气息开始搅动,无数天地灵气疯狂涌入,而姬云的身体灵台处,消失许久的石门又悄然出现,喷薄出大量白雾直入丹田,很快姬云整个人都被白雾包裹起来。清心道长看着眼前的异象,怔怔不能言语,他自己第一次修炼时仅能感受到少量的灵气,师傅就已经夸自己是修仙的奇才,如果自己是奇才,那眼前的是什么?这就是谪仙人的天赋吗?

姬云感觉原本因真气被废的导致千疮百孔的丹田在逐渐修复,大量的灵气和白雾汇聚其中,当丹田充满之时,白雾开始吞噬灵气,并游走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随着最后一口浊气吐出,灵台上的石门再次消失,包裹身体的白雾也收回体内,姬云睁开眼,发现师傅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

“师傅,怎么了?”姬云好奇问道。

“没什么。”清心道长舒了口气道,“你现在已经是筑基期了。快去洗洗。”

姬云才发现身体居然排出大量恶臭的浊物,慌忙道:“师傅,我这是怎么了,不会你炼错了吧?”

师傅摇摇头,笑道:“你已经跳过练气期直入筑基,筑基期你的身体会逐渐排出杂质,回归纯净之体,这是好事。”顿了顿,又道“刚刚修炼时你的体内有什么异象没有?”

“异象?”姬云仔细想了想,“就是徒儿灵台处那道石门又出现了,还吐出一些白雾,现在徒儿丹田里全是这些白雾,原本吸收灵气都叫它给吞噬了。”

“就是降服那魔头的石门?”

“是的。”

先前姬云将石门发出白光禁锢魔头的事告诉师傅,清心道长翻遍古籍也从未发现有关石门的记载,这次石门又再度出现,徒弟的修炼神速与这石门想必有莫大关系。只是有关谪仙人的记录太少,也不知这是否就是谪仙人独有的秘法。就现在来看,石门一直在帮助姬云,刚刚弥漫身体的白雾,清心道长也感受了下,不像是灵气,更不是邪魔之气,自己无意间沐浴其中,竟也小有收获。

好吧,自己这个徒弟身上的秘密一个接一个,还都是前所未有的奇迹,做师傅的不免有些头疼,无奈道:“你先去洗洗,稳固一下道行,为师再去翻翻古籍……”

姬云走出大殿,感觉神清气爽,脚步都轻盈了许多,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忽然听到脑海里有一个人在说话:“小子,你真是走了大运啊!”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姬云在在师傅指导下修炼已两年有余,如今已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当有了灵气之后,便可修习一些简单的术法,例如,五行术。世间万物莫不在五行之中,灵力可幻化五行之道,御使五行之物,随心所欲。隔空取物,聚水为冰等等都是信手拈来。姬云的丹田里并不是灵气,但丝毫不影响他术法,据师傅所说,他术法的威力比当年的自己还要强大,那些白雾想必是比灵气更高阶的本源之力。

这天师傅外出回来,给姬云带来一个消息,大唐的神武学院招生了。

大唐有两大学院:神武学院和翰林学院,一武一文皆是国之栋梁。姬云的父亲当年便是从神武学院毕业进入军旅,一步步坐上镇北大将军的位置。神武学院每十年开学一次,从全国境内挑选年满十六岁的精英进行培养,然后根据各自能力送往各个军队或组织任职,整个王朝的高层将领八成都是从学院走出来的。原本姬云也在父亲的安排下准备进去学习,可惜后来出现了震惊全国的叛国事件。

姬云不想去,要自己为杀父仇人建功立业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清云,你想查明当年的真相,就必须进入权力的中心。”师傅如是道,“神武学院为唐国输送一批又一批的人才,它与朝堂的关系非比寻常。”

看出徒弟的难色,清心道长正色道:“清云,你以为那些士兵将领们都是为朝廷卖命的吗?你父亲当年镇守十万大山,他们是为我泱泱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他们是为了亿万黎民镇守国门!”

听到师傅的话,姬云如醍醐灌顶,我不但要让父亲沉冤得雪,还要完成父亲未尽之事,继续镇守边疆!当即便是愿意前往。清心道长欣慰地点点头:“神武学院不但全国招生,一些名门大派也有些名额可以免试录取,我清门就有一个。”

姬云翻了个白眼,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只有两个人的门派居然也算的上“名门大派”?

清心道长看出徒弟的疑惑,佯怒道:“小兔崽子,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清门好歹有传承万年的根基,论及底蕴哪个门派能比得上。”

“是,师傅,徒儿知错了……”

“行了,你收拾收拾就准备出发吧。”清心道长摸了摸袖子,掏出几个铜板,“这是为师为你准备的的盘缠。”

“师傅,您的铜板莫不是金子做的?”

见师傅作势要打,赶忙拿了就跑。现在自己已是筑基后期,哪怕几天不吃不喝仅靠吸收灵气也无所谓。

“等一下!”清心道长突然叫住徒弟,“你现在道法小有所成,需谨记师门教诲,不可仗势欺人。”

“那如果别人欺我呢?”

“从心所欲不逾矩!去吧!”

姬云也没什么行李,只带了换洗的衣服和每日必读的《道德经》,哪怕如今已修炼《太上感应篇》有成,这本《道德经》也不曾落下,这也令清心道长倍感欣慰,一直教诲,道与法相辅相成,尤其修仙之人,本就是与天争命,若德不配位只会招遇天谴,万劫不复。

望着徒弟远去的背影,清心道长百感交集,一面不舍一面欣慰,喃喃道:“我清门已有数百年不曾出世,他们都快忘了吧。”

大唐王朝地处开元大陆最中央,西接西域,西南有南越等小国,东边与扶桑国隔海相望,各国边境时有摩擦,但由于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十万大山,所以相对来说还算平稳。十万大山位于大陆最北边,连绵不绝的高山和遮天蔽日的深林,最关键的其内妖魔众多,越是深入,妖魔越是强大,至今没人知道十万大山的背后是什么。

姬云师门所在清源郡隶属大唐十道之一的岭南道,岭南自古便是蛮荒之地,山多林密多瘴气,一直是犯人流放地的首选,中原士子将此地与最北边的长城道并称为“南蛮北夷”,意为粗俗野蛮未开化之人。

离神武学院开园还有些时日,姬云也不急着赶路,沿着官道边走边看。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从未出过远门自然对什么都很好奇。这时身后驰来一辆马车,驾车的马夫大声喊着“让开”,马车擦身而过差点就要撞上。姬云的脏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车影就消失在视野了。而后又来了一支马队,人人手里举着明晃晃的长刀,似是在追击前面的马车。路过姬云时,领头的只瞥了一眼,可能看出这是个没啥油水的穷小子,也不理睬,飞驰而过,掀起一阵尘烟。真不愧是民风彪悍的岭南道,土匪在官道上就敢打家劫舍。

姬云有心帮忙,奈何马匪的实在太快,等灰尘散去,人都已不知到哪了,两条腿的终究跑不过四条腿的,但也加快了脚步。走了没多久,只见刚刚的马车侧翻在地,现场只剩可怜的马夫身中数刀早已毙命。地上的马脚印已远离官道,往茂密的树林里去,姬云跟着脚印一路追踪,终于在一条小溪旁见到那群马匪。

马匪大约十数人,将一对男女团团围住,地上躺了几个马匪的尸首,想必刚刚经过一场争斗。男女皆是华衣华服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女,一人持一把利剑,但都挂了彩,马匪看出这两人有些功夫,也不急于进攻,将他们围起来游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一会儿男的就被身后出其不意的一刀,砍翻在地,连剑都握不稳了。

男女的犄角之势被破,马匪便一拥而上准备收果子。姬云不再迟疑,手掐指诀,冲了出去,只见地面上无端涌起数根地刺将前排的马匪戳翻下马,狠狠摔在地上,运气不好的直接被地刺穿透,惨叫连连。还未等马匪反应过来,溪水开始翻腾,两支手臂一样粗的水柱腾空而起,直冲匪徒面目,哐哐乱砸,犹如两条游龙,在马匪间乱蹿,一时间人仰马翻,混乱不堪。

姬云乘机欺身上前,连拍数掌,瞬间打飞四五人。马匪头目哪见过这等阵仗,以为遇见什么高人,大喊一声:“撤!”姬云也不阻拦,看着他们扶起还能走动的,做鸟兽散了。

其实不是姬云不想阻拦,而是接连施展五行之术,此刻丹田里的灵力早已见底,他自己也没想到会消耗如此之快,若是此刻这群马匪再上前,恐怕只能坐以待毙,横尸当场。师傅先前嘱咐过,在成金丹之前,切莫久战,恐伤及根本。如今虽说丹田里的白雾早已化成灵液,但金丹期是修仙的一道门槛,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跨过。

大侠不好当啊!

姬云朝那对男女拱拱手,正准备离开。毕竟自己身份特殊,也不清楚对方底细,还是少打交道为好。正此时,天空突然落下两道身影,将自己前后围住,其中一人朝着那少女半恭声道:“属下来迟,小姐受伤没有?”

少女“哇”一声扑到那人怀里,哭声到:“李叔叔,再有一时半刻可就见不到倩儿了。”另一人闻声怒盯着姬云,将他认作是贼人的同伙,正欲动手。叫倩儿的少女眼见不对,赶忙道:“周叔叔,他不是坏人,是他救了我们。”说完才想起,地上还躺着个半死不活的人,担心道:“李叔叔,快看看表哥,他受伤了。”

被称作李叔叔的男子先替倩儿检查一番,才去看已经艰难坐起的“表哥”,一道真气打入体内,止住了伤口的流血,淡淡道:“蔡公子没事吧。”蔡公子平稳了一下气息,无力道:“多谢李叔,好多了。”

李叔叔听罢点点头,也不再管他,转身面向姬云,递给周姓男子一个眼神,那人便腾空而起,不见去向,又向姬云抱拳道:“多谢少侠相救!”姬云还了个礼:“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救命之恩大过天。在下李承乾,敢问少侠哪里人?我叶府他日必有厚报。”


这人上来便要探寻姬云的底细,姬云心生警惕遂道:“在下清云,师承一小门派,不足念叨。”

李承乾却不愿放过,追问道:“听少侠口音不是岭南道人,倒像是北边的。”

姬云正不知怎么回答,倩儿听出李叔叔话里的敌意,撒娇道:“李叔叔,他救了我,您怎么像审犯人一样盘问他。”

“好好好,不问了不问了。”李承乾摸了摸倩儿的头,“小姐私自外出,老爷大发雷霆,赶快回去吧,马车已经在官道备好了。”话虽如此,姬云感觉到这位李叔叔的气机一直锁定着自己,若不是少女在此,恐怕难以善了了,没想到救了人还能惹出这等麻烦。

倩儿做了个俏鬼脸,扶起没人管的表哥,道:“李叔叔,表哥走了不了,要不您背他吧。”

李承乾却“哼”一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区区小伤有什么大不了。”

表哥听罢只得讪讪地推开倩儿强自镇定:“无妨,刚刚李叔已经替我看过了,这点路程不碍事。”

姬云见这边事了,正欲离开,再待下去指不定出什么事。倩儿却拦住他:“喂,你救了我们,本小姐还没报答你呢!”

“区区小事,不必报答。在下还有事,不打扰各位了。”倩儿却一把拉住姬云,蹙着秀眉生气道:“小事?本小姐的命是小事?李叔,你说说看这是小事吗?”

“小姐千金之躯自然是大事。”李承乾本想给点好处随便打发了来历不明的姬云,话已至此,只得说,“此处荒僻,少侠不妨随我们一同进城,免得贼人回来报复。”

姬云无奈只得同意,他也有些担心那伙马匪再回来。先前大发神威,全仗着偷袭之功,对面准备不足,若是摆开阵势,恐怕都挡不住马匪的一轮冲击。无论修武还是修道,入了内丹或金丹镜才算是真正的天之骄子,纵使再多一倍的马匪也不过是徒增几具尸体。

岭南道多流寇土匪,起先朝廷多次派兵围剿,奈何此地山多林密,贼人们只要一钻进深山,便无迹可寻。朝廷遂设立岭南节度使,拥兵三十万,总管军事大权,剿灭了数股强大的匪徒组织,如今只剩下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团伙艰难求生。

眼前的刁蛮小公主竟然是现任岭南道节度使叶靖的独女叶倩儿,那位表哥则叫蔡京,是叶倩儿娘家人,也是一个大户。难怪身边有两个金身期的护卫,金身境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摆脱天地束缚,可以飞天遁地,来去自由。

此刻姬云,叶倩儿和蔡京同坐在马车里,六目相对。李承乾充当马夫,看似专心赶路,气机却丝毫没有松懈,一直监视马车内的情况。叶倩儿对刚刚姬云施展的术法好奇不已,一直追问能不能教她。得到否定的回复,不免有些惋惜:“哼,有什么大不了的,本小姐天资聪颖回去好好修炼,马上超过你。”

蔡京乘机安慰道:“叶叔叔神通广大,表妹将来得了衣钵传授一定是天下第一的女侠。这等乡野村夫的雕虫小技不学也罢。”

这个表哥一路上就没给过姬云好脸色,怎么说自己也救了他一命,不说声谢谢就罢了,眼见叶倩儿与自己熟络,还一直冷嘲热讽。看着人模狗样,居然心胸如此狭窄。

那马匪的刀若是再深上半分就好了……

姬云也不理睬,只专心吸收灵气,使自己尽快恢复。前路茫茫,刚一出门就遇到帝国里的大人物,可千万不能出什么纰漏,自己可不想壮志未酬身先死。其实姬云容貌早已不是两年前的稚嫩模样,加之潜心修道,气质较之以往也有大改,原先的莽夫劲头也变成温文尔雅的书生气,除了眸子里有意无意透出的刚毅果敢,别人还以为是个进京赶考的穷酸书生。

随着马的一声嘶叫,马车停了下来。叶倩儿好奇的掀开帘子,问发生什么事了。但见原先离开的另一位金身期高手出现在马车前,他的身后赫然躺着原先逃走的马匪,连同头目在内一个不剩全都交代在这了。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群马匪也是有眼无珠。场面虽然血腥,但叶倩儿生在这片土地,这等场景也是见怪不怪了,花容只稍稍有些变色。倒是蔡京有些不自然,支吾道:“周叔,马匪……全死了吗?”

李承乾淡笑道:“怎么,蔡公子还想报一刀之仇?”

听出话里的揶揄之意,蔡京也不生气,解释道:“若是有活口,说不定能查出背后有没有人指示。”说罢瞥了瞥姬云。李承乾略一沉思,淡淡道:“老夫自有分寸。”

一行人又重新起程。叶倩儿大大咧咧听不出蔡京的意思,姬云却是明明白白,自己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却处处针对自己,竟想给自己安个主谋的帽子。哪怕查无实证,但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生根发芽,真是一记杀人不见血的狠招。姬云深知,对于位高权重的人来说,宁错杀不放过是一贯宗旨,等进了城,说什么都要离开,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海州是岭南道的首府,此地近海,海产丰富,每年都往长安运送大量海鲜,供各路达官贵人享用。节度使的府邸就在海州城内,此时南城门已列了两队长长的人马,恭迎他们的“公主”回城,想入城出城的百姓都被拦在两侧,却无人敢抱怨。

甫一入城,姬云便表示要离开。可这次不光叶倩儿挽留,就连李承乾都不肯放自己离去,“若让他人知道小姐的救命恩人过门不入,岂不是说我叶府不懂礼数。”

蔡京也随声附和:“就是,清少侠说什么都得进府一叙,好让表妹尽地主之谊,答谢救命之恩。”

姬云心道,老子不要答谢,只想活命。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节度使这等封疆大吏,里面死个人,外面连个响都听不见,真不想去。可对方这样盛情,若是再推辞,不就坐实自己心虚了,当下只得答应,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多时,马车停在一处豪华的府邸前,门前两只巨大的石麒麟彰显着主人的华贵,门匾上“叶府”二字,剑气凌厉,刀凿斧刻一般令人望而生畏。管家一般模样的老头从边门出来,招呼道:“小姐回来了。”

姬云一行三人下了马车,蔡京舍了叶倩儿离开几步,他这样的身份只能从边门入内。自古世家门阀的大门只有嫡系和地位不弱于家宅主人的才有资格走,平时根本不开,其他人都从边门进出。姬云却假装不知道规矩,依旧跟在叶倩儿身边,根本不理会蔡京的眼色。李承乾眼见如此刚要开口阻止这个没有眼力劲的毛头小子,管家开口道:“李大人,老爷特许清云公子可以随小姐入大门。”蔡京惊讶地看着管家,期待着后面还有没有话,等了一会儿确定了自己不在特许之中,愤恨的看了姬云一眼,进了边门。

一路穿过几座院子,几人来到一处花园。有一华服中年人正在池边钓鱼,星眉剑目,刚毅肃杀,池子里的鱼远远地躲开,根本不敢靠近。

“爹!”叶倩儿甜甜的喊一声,一路小跑过去。

那人便是岭南道当家人物,唐朝从一品大员叶靖。

叶靖站起身,板着脸训道:“疯疯癫癫,鱼都吓跑了。”叶倩儿却不怕,拉着叶靖的手轻笑道:“李叔叔说您钓了三十年了,一条都没钓上来过,还怪女儿。”叶靖欲继续开口,叶倩儿抢先认错:“倩儿知道错了,不该偷偷跑出去,害您担心,下次不敢了。”

“还敢有下次?”面对女儿的撒娇,叶靖也很无奈,纵使千军万马在前,他也能面不改色,可这宝贝女儿却是他的克星,叹了口气道,“想想你娘那关怎么过吧,她在房间等你。”

叶倩儿吐了吐舌头,克星也有克星,从小叶夫人就对倩儿非常严厉,这也没办法,惯子如杀子,总要有一个唱黑脸。叶倩儿走到清云身边,小声道:“那就是我爹,别看他像个老虎,其实是纸老虎……”话未说完,叶靖狠狠瞪了一眼:“爹可都听到了!快去,让你娘等久了,免不了皮肉之苦。”

叶倩儿皱皱眉头,一脸苦相,拉着清云道:“他可是我救命恩人,爹可不能欺负他。”又对姬云道,“本小姐去去就来,别怕啊……”说罢,对叶靖做了个鬼脸,嘀咕一声“纸老虎”,便跑开了。

此间只剩下姬云、蔡京李承乾和叶靖,气氛顿时凝固起来了。叶靖与李承乾对视了一会儿,两人似是在用神识交流。一旦入了内丹境,便可生出神识,笼罩周身,哪怕闭着眼也能清晰看到身边发生的一切,实力越强,范围越广,更有甚者可以穿透他人内心,做到他心通。

叶靖走到一行人身边,突然盯着蔡京,冷声道:“世侄,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叶靖此刻散发出的威严与刚刚判若两人,蔡京冷汗直流,颤声道:“小侄明白,请姨父放心!”

叶靖点点头:“承乾,让大夫给京儿看看伤势,别伤了经骨。”李承乾道了个“是”,便将蔡京带走了。

姬云感觉气氛已经降到冰点了,好在自己常年在军旅长大,叶靖这附威势还不足以吓到自己,拱手道:“叶大人!”

叶靖有些诧异,寻常人感受到自己这身杀气,早就俯身跪地,口不能言,这小子纵使有些修为在身,也不该这般安然自若,淡然道:“你倒是不怕我。”


姬云硬着头皮凌然道:“草民问心无愧,自然不怕。”

“好一个问心无愧!”叶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想必你已经知道承乾对你的怀疑了。”说完收敛笑容,紧紧盯着姬云的眼睛。

“草民并不认识那帮马匪,只是路过,见令媛有难出手相助。”姬云坦然道。

“倒是个侠义心肠的汉子。”叶靖顿了顿,道“少侠放心,本使不会因为一个无端怀疑就冤枉了倩儿的救命恩人。不知少侠师承何处?”

“小门小派,不足为大人道。”

“这岭南道再小的门派,本使也了然于心,但说无妨。少侠有恩于我叶府,或许这是少侠师门的机缘。”叶靖倒不是在夸大其词,对于他这样的封疆大吏,抬举一个本地小门派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看叶靖的架势,不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不会罢休了,只得道:“草民来自清源郡清门,师傅他老人家清静惯了,还请节度使大人不要扰了这份清静。”清心师傅不嫌弃自己是朝廷“余孽”收留自己还传授道法,姬云内心一直感激不尽,视为再生父母,哪怕这次去神武学院也不愿借清门的招牌,唯恐牵涉师傅,没想到刚出门就连累到了。

“清门,清源郡?”饶是叶靖见多识广,整个岭南道上至万人名门大派,下至百人帮派组织,自己都心知肚明,全都安插人手混迹其中,还真没听过什么清门。不过既然在清源郡,就算是一只蚂蚁,只要有名有姓总能查到,便道,“少侠舟车劳顿,不妨在府上歇息歇息,让倩儿带你四处转转,本使还有事。”

姬云刚要推辞,叶靖眉头一皱:“救命之恩还未报,传出去本使怎么做人,就这么定了。”说着便唤下人带姬云去客房,好生招待。

叶府不愧家大业大,连平时少有人来的客房都如此豪华,姬云却半点也欣赏不起来,暗自生闷气。不一会儿,叶倩儿来了,明显刚被训过,愁容惨淡,勉强挤了个笑容比哭还难看:“我爹让我问你没有招呼不周的地方,尽管提。若是嫌闷的话,可以带你在海州转转。”

姬云眼睛一亮,还能出门?叶倩儿好似看穿他的心思,无奈道:“我爹派了一队人跟着我们,劝你还是不要想跑了。”见姬云又黯淡下去的表情,没好气道:“本小姐花容月貌,哪点让你臭小子看不顺眼了。不是看你救了我的份上,本小姐才懒得理你。”

叶倩儿长得的确漂亮,明眸皓齿,伶俐可人,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弯弯的,很是动人。只是此刻姬云却没这个心思,强笑道:“叶小姐误会了,只是在下的确有要事,耽搁不得。”

“你这样的小子能有什么要事,说给本小姐听听,一并给你办了。”在叶倩儿想来,整个岭南道都是我爹一句话的事。

“在下要去神武学院。”姬云心想,这事看你怎么办。

此话一出惹得叶倩儿大惊不已:“啊!你也要去神武学院?”姬云顿感不妙,叶倩儿紧接着说道:“本小姐也要去,还有我表哥,你见过的。”

另一边叶靖终于查到清源郡还真有一个叫“清门”的门派,先前姬云说小门小派,还以为是推脱之词,没想到真是小的不能再小,据查只有一道人清心道长和道徒清云。叶靖沉思一会儿,看着李承乾:“你怎么看?”李承乾摇摇头,不语。

华灯初上,叶府特意为姬云准备了晚宴,说是晚宴也是家宴,除了姬云几乎都是叶家的人。叶靖及夫人坐主位,姬云在主宾,依次是叶倩儿、蔡京和一些不认识人,应该也是叶家的人,李承乾站在叶靖身后,面无表情。

酒过三巡,叶夫人对着姬云道:“少侠侠肝义胆,救我家倩儿和内侄一命,我敬少侠一杯。”姬云赶忙起身:“谢夫人抬爱。”又唤叶倩儿和蔡京依次敬酒,叶倩儿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敷衍了事。蔡京则恭恭敬敬的一饮而尽,若不是姬云早已看透他,还真当他是谦谦君子。

叶靖突然道:“我听倩儿说,少侠也要去神武学院?本使倒是有些人情,可以为少侠推荐一二。”在叶靖看来,姬云这样毫无背景的散修,修为也只是尚可,要过那万人独木桥难于登天。姬云却推辞道:“多谢节度使大人美意,清云想自己试试。”

“也罢。”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总有那么几分心高气傲,叶靖也就不再坚持,“倩儿也将不日启程,你们便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

“不要!”“不好吧。”叶倩儿和姬云同时反对,叶靖却很坚持:“此事就这么定了,少侠不会再推辞吧。”姬云明白叶靖的好意,此去长安路途遥远,自己孤身一人难免碰上些劫道的,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份保险。蔡京那边也是面色难看,本以为可以和表妹“双宿双飞”,没成想多了个拖油瓶,怨毒的看了姬云一眼,无可奈何。

见姬云不再有异议,无视还在喋喋不休的叶倩儿,叶靖站起身:“清云少侠也是习武之人,不知可有趁手的兵器?”

姬云摇摇头,那抠门师傅什么都没给,就把自己撵出门,哦,除了几个破铜板。

“这样吧,本使倒是有些收藏,清少侠可以选一样趁手的,就当报答倩儿的救命之恩。”叶靖说完,蔡京眼睛瞪得如铜铃,李承乾也从入定中醒来,显得很是震惊。叶倩儿倒是很泰然,娇俏道:“臭小子你有福了,我爹的宝贝随便一样都是无价之宝。”

姬云太想要一件兵器了,无论是修武还是修道,一件好的兵器,无疑是巨大的提升,什么手中无剑心中有剑都是屁话,面对同境界的对手,有剑无剑可是天壤之别。师傅给的那几个铜板,不要说兵器,连把水果刀都买不起。姬云脸皮也不要了:“那草民就却之不恭了。”

一行人来到一处阁楼,也没有牌匾,只有两个护卫站在门前。叶靖伸手比划了几下,一道真气打在门上,华光闪过,推门而入。姬云心知但凡重要的地方,主人都会设立禁制,强行闯入主人家立刻就会知道,而若是在禁制上加点手段,可以让宵小毙命当场。

阁楼内各种兵器架子上墙上刀叉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有点华光溢彩,有的深沉暗淡,有的真气流转,有的神息内敛,姬云一时看花了眼。叶靖也不说话,任由姬云在里面挑挑拣拣,有的姬云甫一拿起,叶靖脸色就抽搐一下,显得有些肉疼,有的则面无表情,云淡风轻。角落里有一把断剑吸引了姬云的注意,全身锈迹斑斑,剑身伤痕累累,剑锋也有不少豁口,它的惨样与这里其它兵器格格不入。

眼见姬云被断剑吸引,众人都露出古怪的表情,只有蔡京幸灾乐祸的暗笑。正在踌躇不定之际,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一个声音:“小子,就是它了。”

姬云对这个声音不陌生,在自己第一次修炼时,就曾说自己运气好。但也只有一句,此后再未出现过,姬云一度怀疑是自己的错觉,没成想今天又出现了。自己的脑子里怎么会有其他人声音?

“你是谁?”姬云在心里问道。

神秘的声音再度响起:“本座的名号,你小子还没资格知道,只管拿这把剑。”

“你不说,我偏不拿。”姬云赌气道。

那神秘声音却不吃这套:“本座只告诉你,这屋子所有破铜烂铁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这把剑一分一毫。”说完便不再言语,仍由姬云怎么威逼利诱都如石沉大海一般。姬云思索片刻,心一横准备拿起断剑。叶靖突然道:“少侠真要选这把断剑?”

姬云面露疑惑,以为叶靖舍不得,暗喜真捡到宝物了?更加肯定道:“就是它了。”叶倩儿听得大笑起来:“哈哈哈,乡下小子就是乡下小子,一点眼力没有,选了个最没用的。”叶靖也开口道:“本来少侠选什么,本使不该干预,但这把剑确实有些古怪。”

“啊?”姬云有些好奇,“请问叶大人,哪里古怪了?”

叶靖倒也不隐瞒:“寻常兵器真气灌注几分,便发挥几分,而这把剑无论灌注多少,真气却如泥牛入海不见丝毫。”

姬云更不解了,这么一把没用的兵器,为什么还能收藏在这里,问道:“既然如此,叶大人怎么还放在此处?”

难道就是为了坑我?

“这把剑虽然不能灌注真气,却锋利无比,寻常护体真气触之即破,而且剑身异常坚固,这宝库里任何兵器都不能在剑身上留下丝毫印记,”叶靖话锋一转,“但纵使如此,一把不能灌注的真气的武器,与人对敌终究是吃亏的。”

姬云想了想也是,哪怕只是内丹镜武修,真气外放也可达5尺,你的剑再锋利,还没刺到人,别人的真气已经能伤到你了。至于坚固,人家放着你人不打,打你的剑干嘛,这么看来这把剑确实鸡肋。

可是那神秘的声音却说满屋子的宝贝都比不上这把剑,听他口气好像来头还不小。姬云已经隐约感到,这声音可能是两年前被石门收走的魔头,一个存在万年的魔头,眼光不会差吧,可是自己的石门囚禁了他,他为什么帮我呢。

姬云一个头两个大,正踌躇间忽然想到,真气灌输无效,可若是灌注灵力又会怎样呢?


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了海州的西城门,一路北上。离得稍近就能听见马车内叽叽喳喳吵闹的不行。

“黑云,本小姐告诉你,一路上都得听我的,不然揍得你爬都爬不起来!”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少爷让你双手双脚。”

“好啊,你别动,让本小姐把你手脚都砍了。”

“表妹,砍错了,是我啊……”

……

车内正是姬云、叶倩儿和倩儿表哥蔡京。至于“黑云”则是叶倩儿给姬云起的诨名,她觉得“清云”这个名字太高雅不适合一乡小野小子,黑云则很符合他的气质。这倒是冤枉姬云了,首先虽然他不白,这也没办法,南方的海边生活两年,谁也白不起来,但也远远没到黑的程度,是以每次叶倩儿叫这个名字,都免不了一番争吵。

此时正值盛夏,马车在烈日下行走,纵使有修行在身,车内还有冰块,也免不了闷热难耐,索性姬云出了车厢,与马夫并排坐着,再在里面待着,不闷死死也要被气死。姬云拿出锈迹斑斑的断剑,仔细研究起来,他最终还是选了这把毫不起眼的断剑。

当时所有人都很诧异,虽然这把剑在境界不高时能轻易破开敌人真气,可一旦入了内丹境,就是鸡肋一般的存在。姬云灌注灵力,剑身轻微颤抖,他猜的没错,这把剑只有修道之人才能使用,一把锋利无比又坚不可摧的神兵利器,唯一缺点就是太耗损灵力,只是简单挥舞几下,便掏空了灵力,若是倾力一击,不得把自己抽干了。

拿到这把剑,姬云尝试联系脑海里的声音,他觉得这把剑绝不只是表面这么简单,可魔头毫不理睬,无奈只能自己摸索。世间兵器以天地玄黄分等级,天阶最高,黄阶最低,又分上中下三品,叶倩儿和蔡京手里的就是玄阶下品“风雷双剑”,倒不是叶靖没有更好的,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二人修为不够,若有神兵利器恐遭贼人惦记。

据师傅说还有天阶之上传说中的仙器,只是一直不曾现世,他猜测大唐得天下与仙器有关,嘱咐自己若是进皇宫千万小心。“这把剑该不会是仙器吧?”姬云开始异想天开了,“就算是断了,也该有天阶水准吧。”

“仙器?可笑!”听到姬云的内心想法,兴许是觉得可笑,魔头终于又出声了。姬云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心道:“魔头——前辈,您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突然,人吓人吓死人的。”姬云突然抽搐的举动把车夫都惊到了,诧异的看了几眼,还以为姬云有什么怪病。

“您的意思它不是仙器?”

没有回答。

“天阶?”

……

“地阶?”

……

“过分了啊,前辈让我选它总不会连玄阶都不是吧。”姬云有些无语了。

“本座与它有些渊源。”

“然后呢?”

“没了。”

姬云顿时有上当受骗的感觉,果然是大魔头,你认亲戚关我什么事啊,那么多好宝贝不选,偏偏选了这么个东西,以后与人对敌,还不得被人笑死。这个魔头一定是记恨自己将他关了起来,故意戏弄我,可怜我年少无知,涉世太浅。

“哼,凭你能将本座关起来?若不是这通天之门……”

“通天之门就是那石门?能通到天上去?上面有什么,仙界?”

魔头不再理会,姬云看着那把断剑,先前还觉得顺眼,这会越看越气,恨不能就地扔了。可又想到,除了这把残剑,自己什么都没有了,算了先留着吧,至少还很硬……

这一路没遇到任何劫道的亡命徒,出奇的安稳,三五日便出了岭南道,进入江南道的地面。江南道自古便是鱼米之乡,气候适宜,物产丰富,有帝国粮仓的之称。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也催生出大量的才子佳人,状元花魁数不胜数,朝堂之上半数文官都出自江南道。一直有戏言,江南稳天下平,江南乱天下战。

金陵是江南道的首府,最负盛名的便是那秦淮河,十里秦淮人文荟萃,这里花楼里的姑娘不但国色天香,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无数青年才俊达官贵人趋之如骛,醉生梦死。

“本小姐要清蒸鲈鱼、狮子滚绣球、芙蓉青蟹、贵妃翅、八珍白玉煲、再来个桂花莲子羹。快快快,饿死了。啊对了,再来一壶这个琼浆玉液。”

这里是秦淮河最大的花楼“无想楼”,姬云三人此刻正坐在二楼的临河位置,包房早就预定出去,只剩下大堂的位置,沿河望去,数不清的阁楼灯火灿烂,打扮美艳的姑娘们花枝招展的迎来送往,才子佳人依偎而坐,空气红弥漫着香艳奢靡的气息。

任谁都想不到最想来这儿的居然是叶倩儿,非要见识一下江南温柔乡是什么样子。这时旁边桌一男子故意往这边高声抱怨:“这无想楼什么时候连乞丐都能进来了。”说完还不停往这边侧目,引起同桌好友的一阵哄笑。不用猜,说的正是姬云,叶倩儿和蔡京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穿着考究,唯有姬云粗布长衫还打着补丁,加上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很不适应,显得异常窘迫。

“说谁是乞丐呢?”一路相处,叶倩儿已经收了姬云做小弟,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有人侮辱小弟,她这个大姐大自然要出头,腾的一下站起身,怒目而视。

刚刚那人原本准备发难,一看到叶倩儿的面容顿时把话咽了下去,调戏起起来:“呦,这是哪家的姑娘,本少爷怎么没见过。”那人把叶倩儿当作花楼里的姑娘了,“来少爷这,银子有的是。”

蔡京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眼见对方居然调戏起表妹也坐不住了:“狗嘴吐不出象牙,表妹不要理他。”他觉得替姬云出头不值当,拉着叶倩儿让她坐下。叶倩儿从小到大没吃过亏,怎么可能息事宁人,拔出剑指着他,怒道:“回家找你娘去,你娘稀罕你的臭银子。”

此话一出,整层楼顿时安静了,全都瞪大了眼盯着叶倩儿。眼见事态升级,管事的立马冲了出来,走到那人面前:“王少爷息怒,还请看在老奴的面子上,来人给王少上一壶好酒。”王少爷却一脚揣在管事的身上:“滚,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要少爷看你的面子,就是你家主人来了,少爷也照样不给面子。”这一举动吓得原本围在王公子身边的莺莺燕燕都吓得做鸟兽散了。

“哦?王少爷今儿是喝多了?连我家主人的面子都不给了?”说话间从楼上下来一位青衣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闲庭信步款款而来,那妖娆的身段纵使遮住了半张秀脸,也能看出惊艳之色。

“呦,居然是青儿姑娘,本少爷今儿走运了。”王公子收起先前嚣张的嘴脸,哈哈笑道。

“来我无想楼都是寻欢作乐的,王少怎么还发起火来了。”那青儿姑娘一点不在意王少轻浮的眼神,略一欠身,浅笑道,“若是无想楼有招待不周的,还请恕罪。”

“哪里哪里,不过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待少爷打发了,就来陪姑娘共饮一杯。”说罢就要招呼同桌的一起动手。青儿姑娘却拦着身前,淡淡道:“王公子不会不知道无想楼的规矩吧,在这儿动手可不大妙啊。”

王公子似是想起什么,强忍怒气:“好,今儿就给青儿姑娘面子,”又转头面向姬云三人,“出了这个门,本少爷倒要看看谁还能救得了你们。”又调戏了一下青儿姑娘,见占不到什么便宜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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