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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娇宠王妃成了盛京首富

桃月卅 著

武侠仙侠连载

【重生+爽文+商战+双洁】钱家有女,生于正月初一,取名一笑。嫁于伯爵府为正妻,然婆母不喜,夫妇不和,钱一笑与夫家和离。和离之后,钱一笑建酒楼、兴旺铺,开矿山,日子过的风生水起,成了盛京女首富。前夫想要回头?富商公子青睐?某王爷:不好意思,本王的妃,你们高攀不起!

主角:钱一笑,李然   更新:2023-01-01 20: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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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钱一笑,李然的武侠仙侠小说《和离后,娇宠王妃成了盛京首富》,由网络作家“桃月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重生+爽文+商战+双洁】钱家有女,生于正月初一,取名一笑。嫁于伯爵府为正妻,然婆母不喜,夫妇不和,钱一笑与夫家和离。和离之后,钱一笑建酒楼、兴旺铺,开矿山,日子过的风生水起,成了盛京女首富。前夫想要回头?富商公子青睐?某王爷:不好意思,本王的妃,你们高攀不起!

《和离后,娇宠王妃成了盛京首富》精彩片段

一觉醒来,钱一笑决定与夫君和离。

午睡时,钱一笑做了一个梦,她梦见未来,自己的夫君娶了贵妾,联合婆母以无所出的理由休妻,并且贪墨了她大半的嫁妆,将她赶出了薛府,在那个冷的刺骨的冬天,她莫名得了一场大病,居然药石无医就这么死了......

钱一笑惊出一身冷汗,从床榻上翻身坐起,都顾不得梳洗,拿出自己的金算盘,习惯性的上下一抖,在自家的酒楼里算了笔账。

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原来这三年来她贴补夫家的钱财居然有五百多万两白银,还不算她为夫君置办的衣食用度、孝敬婆母的各种金银首饰和绫罗绸缎。

这许多银钱,都够买下盛京繁华之地的一条街了,每每想到此处,钱一笑都觉得心在滴血。

这那里是嫁人,这是伺候着一家子的祖宗......

还没等钱一笑心痛完,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酒店的佟掌柜说道:“少东家,三王爷来了,说是我们酒楼的饭菜不合口味,吵着要见东家,还请您过去一趟”

钱一笑眉头微蹙:“三王爷,听说他在漠北边境戍边,什么时候回来的?”

佟掌柜:“这我不知道,王爷是天家的人,我想着还是来请示一下少东家。”

钱一笑:“好,我知道了,佟掌柜,你去酒窖取一坛好酒,我梳洗打扮一下就过去。”

她身边的女使樱桃拿了帕子过来,仔细的帮她擦手洗脸,说道:“夫人,今天的衣服还是照旧吗?”

钱一笑看着自己定制衣柜里的衣服,不是月白色就是蓝青色,明明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却整天穿的老气横秋,只是因为夫君的一句话:为人妇,应当端庄稳重。

于是她收起自己的光彩,做着大家眼中的贤妻良母,换成这些她娘亲都极少会穿的衣服。

现在本小姐都要与你和离了,还端庄个屁。

钱一笑取出一条水粉色襦裙,说道:“就穿这个。”

樱桃眼里闪过一下惊讶,也没有多说话,只是规矩的为自家小姐换了裙子,上了妆,梳了一个精致的妇人发髻。

钱一笑推开天字一号包间的房门,就看见一身玄色的三王爷李然坐在主位上,手里轻轻摇着上好的白瓷杯,逆光构成了一副美男图。

他转过身来,脸上半边银色面具遮住了容颜。

李然年少时在宫中遭遇了火灾,面容被毁,常年带着面具示人。

后来他加入军中,骁勇善战,镇守漠北边境,敌人闻风丧胆,不敢侵犯边境一分一毫。

传言他杀人如麻,在民间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民间也给他起了银面杀神的‘雅号’。

李然看见来人,眼睛都亮了,只见钱一笑穿着粉色的襦裙,外罩同色系的褙子,别着两支桃花样的金钗,真的是人比花娇,只是那妇人样的发髻,很是碍眼。

李然一时看的痴了,竟然忘记了与钱一笑说话。

钱一笑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美食,只见清蒸鲈鱼399文,酥皮大肘子499文,酱牛肉凉片399文,鼎湖上素489文,开水白菜319文,上品毛尖绿茶一壶100文,总共2两银子205文。这几道菜一看就是厨房主厨王师傅的手艺,也是一笑酒楼的招牌菜。

一桌子美食佳肴分明一口未动,哪里来的不合口味。

三王爷不是来吃饭,怕是来找茬的吧?

钱一笑谨记她爹的教导:做生意,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表面上一点都不显,换上标准的商业化笑容,说道:“三王爷莅临小店,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小店伙计粗鲁,还请王爷见谅。”

李然回过神来说道:“钱小姐,好久不见......”

“本王离开京城多日,钱小姐的生意倒是做得越来越好了,这一笑酒楼生意是蒸蒸日上。”

钱一笑说道:“哪里哪里,招呼不周,请王爷海涵,这是小店的五十年佳酿金盘玉露,请王爷赏脸品鉴。”

说着往酒杯里倒了酒,白色的陶瓷杯里盛着金色的酒酿,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李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感叹到:“好酒”。

钱一笑正准备添酒,只见李然用手轻轻挡了挡,说道:“如此美酒佳酿,本王一人独饮岂不是没趣,钱小姐若是没事的话不如坐下来与本王共饮”

在旁边伺候的女使樱桃微微蹙眉:三王爷也太冒昧了些,自家小姐怎么说也已经嫁人三年,是忠勤伯爵的府的大娘子,称呼一句夫人不为过,王爷却一口一个钱小姐的叫着,还让夫人给他添酒?

樱桃的脚步微动,上前去接过钱一笑手里的酒壶。

钱一笑给了樱桃一个安抚的眼神,径直在李然身边坐下说道:“既然是王爷如此盛情邀请,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樱桃识趣的站在一边,往两位主子的酒杯里添了酒。

李然这时才细细的打量起眼前的人:只见一张鹅蛋脸,肤白胜雪,眉目如画,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含着雾气,欲说还羞,只是精致的妆容的掩盖不住钱一笑的泪痕。

李然说道:“钱小姐,最近过的好吗?”

钱一笑没想到王爷会这样问话,微微一愣,说道:“托王爷的福,民女过的......甚好。”

连钱一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右手握紧杯子,因为用力有些发白。

李然不经意的看了钱一笑的杯子一眼,随后淡然一笑:“是吗”一句话像是询问又像是陈述。

好在李然并没有纠结,只是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桌子上轻轻推到钱一笑面前:“本王在漠北集市上寻得的小玩意,希望钱小姐笑纳。”

钱一笑打开盒子,是一个小木偶彩绘,看上去是个小公子,身着一件蓝色的长衫,手里拿着一串红色的冰糖葫芦,唇角带笑,眉眼弯弯,看上去讨喜又可爱。

就是小木偶的样子和神情很是熟悉,钱一笑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看着小木偶可爱的模样,钱一笑露出了笑容。

李然看着钱一笑开心的模样,嘴角也微微上扬。

一顿饭,相谈甚欢,连平时很少饮酒的钱一笑都多喝了几杯,脸颊泛红。

直到天色渐晚,李然才离开客栈,钱一笑也回到薛府自己的院子。


钱一笑回到伯爵府自己的梧桐苑,还没有坐热,老夫人身边的田嬷嬷就过来传话:让她去老夫人那里有事商量。

她没有耽搁,匆匆喝了一口醒酒汤,就往老夫人的院子去。

还没有进屋子,就看见王媒婆满面红光,摇曳的从里面走出来,微微福了一个礼,说到:“少夫人,家有喜事。”

钱一笑愣了一下,也没有回答。

进到房间里,只见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身着一件腚青色的衣服,头上是金线缠珠的抹额,端着茶盏的右手上带着一只水头极好,不见一点瑕疵的翠玉镯子,是钱一笑的去年的‘孝敬’。

看见钱一笑过来,老夫人倒是难得露了一个好脸色:“儿媳妇,快过来坐,我有事同你说......”

钱一笑刚刚走过去,老夫人就闻到了她身上还没有散去的淡淡酒味,顿时眉头一皱,惊呼道:“儿媳妇,这大白天的,你怎么就喝酒?”

钱一笑早就知道会被教训,只是陪笑的说道:“回母亲的话,酒楼里有些应酬。”

薛老夫人有些烦躁的捻了捻鼻子说道:“儿媳妇,我早就同你说过,作为妇人,少在外边抛头露面,我们薛家在京城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这样的作派会被其他世家耻笑的!”

钱一笑端着茶杯的手愣了一下,她看着茶杯里价值千金的云顶雪芽,在心里默默吐槽:‘呵呵......被人耻笑?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没有她每天的抛头露面,这看似光鲜的薛府早就没落了,您哪能坐在这暖和的屋子里,喝着这有价无市的极品茶叶’。

等一下,云顶雪芽?这茶叶还是年前她父亲从蜀地给她带来的,她就得了两斤,就巴巴的送到了婆母这里,自己一口都没有喝过,婆母也知道这茶叶金贵,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喝,她每天来请安喝的都是普通绿茶,今天怎么......

难道是有事相求?

薛老夫人看着呆呆愣愣的钱一笑,主动说道:“儿媳妇,刚刚你也看到王媒婆了,她是来给仪哥说亲的。”

给薛仪说亲?

薛老夫人一共生育了三个孩子,大儿子薛礼是钱一笑的夫君,二子薛仪与钱一笑同岁,还有刚过及笄之年的小女儿薛言言。

薛仪已经十八岁,是说亲的年纪。

钱一笑虽然掌管整个薛府的中馈,但也紧就是管家,薛老夫人控制欲强,凡涉及到子女和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是不会放权给钱一笑处理,给儿子定亲这样的大事,估计也只是知会她一声。

钱一笑有些漫不经心,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云顶雪芽,茶香清冽,仿佛带着云顶特有的霜雪气息,她淡淡说道:“不知母亲相中了哪家的淑媛?”

说起这个,薛老夫人满脸堆笑,保养上好的脸上眼角鱼尾纹都笑出来:“哎呦,这可是大造化,说起来我都有些不敢相信,王媒婆来说的是张国公家的独女。”

“嗯......什么?”钱一笑惊呼出声。

钱一笑嫁到薛家三年,茶会诗宴交际应酬,自然知道张国公府。

说起张家,那可是开国的功臣,三朝元老。

但是更显赫的还不是张国公,而是他的夫人平宁郡主,平宁郡主是当朝太后娘娘的侄女,皇帝亲认的妹妹,自小在宫里长大,当年以二品郡主的身份下嫁张家,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皇亲国戚!

只是张国公和长宁郡主子嗣不丰,二人成婚多年才得了一个女儿,国公爷年长得女,自然是如珠如宝的宠爱着,坊间一直传言国公爷要招婿上门,现在怎么舍得让女儿外嫁?

外嫁也就罢了,不挑同等级的国公世家,反而挑中了不显眼的忠勤伯爵府,一个不得继承爵位的小儿子?

郡主家的女儿,就是王爷也堪配!

此事太蹊跷。

薛老夫人可没有想这么深,在她的眼里,自己的孩子自然是优秀的,不管郡主、公主都能配得上。

她看着钱一笑震惊的神情,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有些嫌弃的看着钱一笑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当初要不是老爵爷意外身死,薛家没落,她的礼儿怎么会娶一个商户女!

商户家的女儿满身铜臭,就是没见识。这三年用着她的钱财才不得已对她温柔和蔼,还给她掌家的权利,等到国公府的女儿进门,可要让钱一笑好好见识一下什么才是大户人家的规矩。

“刚才王媒婆来只是来说了张家和亲的意愿,还没有正式定下来,只是现在有一事难办,还要媳妇上心操持”薛老夫人道。

钱一笑回过神来,说道:“什么事,母亲请说?”

“你也知道,那国公府何等尊贵,和天家也是沾着亲的,国公爷的贵女自小喜欢各种珍宝,她放出话来想要一对墨色的夜明珠,谁能为她寻得珠子,就优先得到青睐。”

薛老夫人话音刚落,钱一笑彻底的不淡定了。

墨色夜明珠她确实有一对,那是她十二岁时她爹爹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后来成了她的嫁妆,添在嫁妆单子上随她一起到了薛家,现就锁在薛家的库房里。

看着钱一笑半天没动静,薛老夫人使了个眼色,身边的田嬷嬷眼观鼻观心,说了一句:“老夫人,这事还不简单,老奴前不久整理库房的时候,看见库房里有一对墨色珠子。”

钱一笑放下茶盏,握紧手中的绣帕,心中已经是滔天巨浪,她就说急忙叫她过来是什么事情,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一对夜明珠就算是不值钱,但那是她的嫁妆......

大周朝律法:凡娶妻,嫁妆为女方私产,除女方后继无人之外,不可擅动。

现在她还好端端的站在这,她的婆母就想谋夺她的嫁妆,给小叔子去攀附一门未知的亲家!

但凡体面的人家都不会作出这无耻之事!

钱一笑略略思付:“母亲,一对珠子儿媳倒是不想藏私,只是那是儿媳父亲给的嫁妆,成婚时登记造册,双方长辈面前都过了明路的,这......还是等夫君回来再仔细商议。”

田嬷嬷还想说些什么,薛老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了她,说道:“也是,过两日就是礼儿休沐回家的日子,到时候同他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儿媳妇,说起来你嫁到薛家已经快三年了,怎么这肚子还没有动静?”

说起这个,钱一笑都觉得不可思议,谁能相信她嫁人三载,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

她与薛礼刚刚成婚时也相敬如宾,只是每每到夫妻之事,薛礼不是喝酒酩酊大醉就是身体不爽利,他们只有夫妻之名,却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要是这样她的肚子还能有动静倒是真见鬼了,薛礼的头顶上就是一片青青草原......

当然夫妻之间的私密事钱一笑是不可能对自己的婆母说,就算是她最亲近的女使樱桃都不知道。

薛老夫人看钱一笑又不说话了,心里纳闷:怎么回事,她这个儿媳妇历来是牙尖嘴利,油滑的很,今天怎么的像秃嘴的葫芦一般,三锤打不出两个屁,只顾发呆。

定是白天就饮酒贪杯,吃醉了酒!

薛老夫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今天天色也不早了,儿媳妇你就回去吧,明天再说。”


钱一笑并未多话,微微福了礼,就带着樱桃回了梧桐苑。

她前脚刚踏出慈安苑,老夫人就叹了口气:“唉,真是越发没规矩。”

田嬷嬷拨了拨桌子上的熏香炉子,用钱一笑置办的雕花小银勺重新加了半勺熏香。

到老夫人身边为他轻轻捏着肩膀说道:“夫人,您呀就是为人太和善了,少夫人是小辈,自古婆婆管教儿媳是天经地义,你说教她都是应该的。”

一句话就说到了老夫人的心坎上,老夫人很吃这套:“哪能像你说的这样轻松,礼哥的媳妇虽说是商户之女,但当年好歹也是带着银钱救了整个薛家,对薛家来说有恩德,你看看她白日醉酒,就没把我这老骨头放在眼里。”

田嬷嬷眼神一转,说道:“夫人说的哪里话,你辛苦生养了礼哥和仪哥,那可才是大功劳。”

“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少夫人嫁给礼哥都三年了,一子半女都没有生养,这在我的老家乡下,是要被扫地出门的。

您有所不知,我平日出去,其他人家的奴婢都有在议论这事,还传说是......老奴都说不出口......”

薛老夫人好奇的问:“都说些什么,你尽管说来,我不骂你”

田嬷嬷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说是咱们的礼哥身体有恙,生不出孩子”

“什么?这些人简直是放......胡言乱语!”薛老夫人气的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手上的翠玉镯子差点磕碎,吓得她心疼的拿起来看了又看。

确认镯子没有磕到,薛老夫人才抬头说道:“是我疏忽,礼哥不喜欢钱一笑,他屋子里的通房丫头以前都是喝过药的,身子说不定早就坏了,看来得给礼哥物色几个良家女子作妾室,好为我薛家开枝散叶。”

另一边,钱一笑靠在自己的软塌上,有些头疼。

她的酒意已经完全消解了,想到白日里恍恍惚惚做的那个梦,钱一笑只觉得一阵阵心惊,或许那根本就不是梦,是上天给她的警示!

现在婆母想要的只是一对夜明珠,以后指不定要她的全部嫁妆。

樱桃端着托盘进来,看到钱一笑蹙眉,说道:“少夫人,你脸色怎么这样差,我让梨子给你重新煮了一碗醒酒汤,你多少喝一些,还有些你喜欢的小菜。”

钱一笑就着樱桃的手喝了两口醒酒汤,摆摆手说道:“撤下去吧,我没有胃口。”

樱桃看着钱一笑这样憔悴,实在是心疼不已,说道:“少夫人,不是我说,老夫人也太过分了些,那对夜明珠可是老爷给你的生辰礼物,她们怎么好意思一句话就要了去。

就算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奴婢也没有听说过谋求女人嫁妆的道理。

少夫人,你真的要把那对夜明珠给仪哥拿去作聘礼吗?”

说到薛仪,钱一笑和他正面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但是不妨碍薛仪在整个薛府的存在感,因为执掌薛府的中馈,每一笔支出的用度都要从她的手中过,薛仪每月领的零花月银是整个薛府最高的,有时还会到账房那里去提前支用。

钱一笑也旁敲侧击的提醒过婆母几次,但是婆母心疼小儿子,说男孩花钱的地方多,默许了薛仪的行为,婆母甚至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贴补薛仪,长久下来钱一笑也是无话可说。

按理说薛仪领到的月钱花在正处也就罢了,可是薛仪在盛京的风评并不好,他文不成武不就,反而整日流连于烟花柳巷,招猫逗狗,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几月前还因为在花楼和一位富商争抢花魁而大打出手,把那位富商打得不轻,差点吃了官司,让老夫人亲自放下面子去给人家道歉才平息了此事。

钱一笑觉得,就薛仪这样的男子自家的小姐妹都要多多提防,别和他扯上关系。那国公府在盛京有权有势,郡主娘娘又是个心气高的,稍微一打听就会知道薛仪的为人,怎么会让自己的独生女儿嫁给他?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露着诡异,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钱一笑都怀疑是不是婆母为了谋夺她的嫁妆,联合王媒婆演了一出戏。但是看到婆母真心为小叔子高兴的样子,却也不像。

照钱一笑以前的性格,一对夜明珠给了也就给了,现在她都想要与夫家和离,莫说是自己的嫁妆,实在是一个铜板她都不想往外掏了。

钱一笑捏了捏眉心,说道:“樱桃,此事蹊跷,你去把小果叫进来,我有事吩咐她。”

很快一个微胖的小姑娘,身穿和樱桃一样的绿衣,蹦蹦跳跳的往里屋跑来,嘴上还叼着一颗不知名的小草,看到钱一笑,也不行礼,反而大大咧咧的说道:“小姐,你找我?”

樱桃看到小果又是这个样子,说道:“小果,没规矩,说了多少遍在府里要行礼,要称呼少夫人。”

“嘿嘿”小果笑道,把小草拿在手上,才规矩的站在一边。

钱一笑看着小果无忧无虑的样子,也笑了。

钱一笑有四个陪嫁的女使,春杏出身武行,会些功夫,主要是保护主子的安全;樱桃规矩识礼,是钱一笑的掌事丫鬟;梨子擅长做菜,是位厨娘;而小果和她们都不一样,她有社交牛批症!

刚开始钱一笑也没有发现小果的长处,只是觉得小姑娘话多了些,是个活泼好动闲不住的,后来小果随她嫁进了薛府,才不出十日,小果就把整个薛府的人都认识了,还打听出来不少八卦,连薛府旁边巷子里的流浪猫生了三只崽她都知道,实在让钱一笑汗颜。

这样的能力培养好了可不得了,小果身上那些小缺点也就无伤大雅。

“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吗?”钱一笑道。

小果眨眨眼睛,说道:“小姐是想知道王媒婆的事吧?我早就打听清楚了,王媒婆本名王小花,是盛京外城东河村人,早年结过婚,有个儿子,后来……”

看着小果巴拉巴拉的说着,却半天没有重点,钱一笑说道:“打住…我对王媒婆的生平可没兴趣。”

“这件事情的重点不在王媒婆,从始至终都是冲着我的嫁妆来的。”钱一笑说着,樱桃和小果都有些吃惊。

“你们想想那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逢年过节宫里的赏赐就没断过,郡主也是在宫里娇养长大的千金,奇珍异宝都见识了,他们的女儿就是想要天上星,都有人会去摘,会稀罕一对夜明珠?”

“小姐,你是说老夫人联合王媒婆做戏,想要你的嫁妆?”小果说道。

“不像,婆母是个不善于掩饰的人,喜怒都在脸上,我看她是真心的高兴。

若是这对夜明珠真的能让小叔得到国公府的青睐,那也是物有所值,现在我怕的是小叔在外边闯了祸事,无法收场,才想出这旁门左道。

小果,你去仔细的打听一下薛仪最近都去过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见了哪些人。

还有打听张国公府女儿议亲的事情是否属实。”

小果说道:“我知道了,小姐你就放心吧,一定给你打听明白。”

她领了命令,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折腾了一天,钱一笑有些困了,她说道:“樱桃,你去准备一下,明天我想回钱家看看娘亲。”


第二天,钱一笑起床刚刚梳洗好,还没有出门,就听见外边闹哄哄的。

原来是薛礼回来了。

她的夫君薛礼和她成婚第二日就谋得了城门校尉的差事,在盛京的北门当差,半年才会休沐回家一次。

还没到时间,这次怎么提前回来?

说起来钱一笑也够可悲的,成婚三载,见过自家夫君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二人成婚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后也没有什么时间相处,谈不上感情深厚。

钱一笑今天才认清内心:她或许并不爱薛礼。

这样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钱一笑是真的感觉到厌烦疲倦,心中和离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既然薛礼回来,那就去说清楚!

钱一笑走进正厅的大门,就看见薛礼坐在右边主位上,他旁边还有一位陌生的女子。

那女子清瘦,一身月白色的长裙,发髻上只别了一支素银簪子,娇娇弱弱的站在薛礼身边,好像一朵白莲花。

这是谁?

薛礼看了一眼钱一笑,只见她一身鹅黄色的襦裙,头上是两支坠着红宝石金色步摇,手上还带着一对金手镯,果然一如既往显摆打扮,看上去一点都不淑女!转头柔情蜜意的看着那女子说道:“这是兰儿,我要娶她作妾”

“兰儿,这是我的正妻钱一笑”

“见过姐姐,我姓辛,名叫做芷兰”辛芷兰看着钱一笑衣着打扮,眼神都亮了,这才是正妻的打扮,薛府可真是富贵!

兰儿,兰儿......叫得可真亲切啊,在钱一笑的印象中,薛礼从来没有这般亲切的称呼过她,更不要说这样温情脉脉的看她了。

钱一笑的心意泛出那么一点点酸意,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都已经决定要与薛礼和离,他爱谁,想娶谁又关钱一笑什么事?这样一想,钱一笑顿时觉得世界都开阔了。

钱一笑点头示意,没有理会二人,对着婆母福了一个礼,在旁边的位置坐下准备喝茶。

看见婆母的脸色似乎并不是很高兴,怎么回事?

薛老夫人黑着脸说道:“礼儿,你想娶妾室我不反对,可是你也不能找这小门户家的,她父亲只是县上的一个主簿文书,连官职都算不上,怎么堪配我们伯爵府?”

薛礼有些恼怒,说道:“母亲这说的哪里话,兰儿的出身也不是她可以自由选择的。我的正妻不也是一介商户之女,我的岳丈更是无一官半职。”

钱一笑真是锅从天上来,在小妾面前又扯到她的父亲是商籍,看来薛礼从头至尾都没有在乎过她的感受。

薛老夫人神色稍微缓和一些,强行解释到:“那怎么能一样?”

当初娶妻老夫人明知道薛礼不喜欢钱一笑,但是为了伯爵府的名声和钱途,多少有点强迫的味道,这让老夫人一直觉得对儿子有愧。

“罢了,罢了......不过是一个妾室,你既然喜欢,就纳进门来。

马上就过年了,等开春,我请人看过黄道吉日,合一合你们的生辰八字再说吧。”

薛老夫人看着眼前瘦瘦弱弱的辛芷兰,浑身都透着小家子气,看着也不能生养,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她想着儿子时一时图新鲜,过几天兴趣就淡了,才想拖着到开春办事。

辛芷兰听着老夫人的口气,是不想承认她和薛郎的事,可是自己的身子一天天明显,要到开春怎么等得了?她觉得心中委屈,眼睛里都雾上了一层水汽,她娇柔的扯了扯薛礼的袖子,说道:“礼哥哥~~”

声音酥酥软软,当真是我见犹怜,钱一笑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薛礼拉着辛芷兰的手,以示安慰,对着老夫人说道:“母亲,其实我和兰儿还有一件喜事要和你说......”

“兰儿已经怀孕三月有余,我们薛家马上就要添丁啦”

“什么......礼儿,你说的可是真的?”薛老夫人激动的站起来,一口茶汤都没有咽下去,差点呛到。

钱一笑听着这话,也愣了一下,这才细细打量起辛芷兰,只见她虽然瘦弱,但是小腹微微凸起,确是像是显怀了。此刻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像是挑衅的看了钱一笑一眼。

大周朝虽民风开放,可聘为妻奔为妾,未婚先孕不是光彩事。钱一笑只觉得这小姑娘好手段,知道自己的地位与伯爵府不相配,知道薛家盼子心切,才故意做出这等事。

薛老夫人是真心高兴,她起身拉着辛芷兰的手说道:“好姑娘,可有害喜吗,想不想吃酸的,身上哪里感觉不舒服?”

“站了一天都累了吧,快到我身边坐着。”说完就拉着辛芷兰坐到主位上。

钱一笑看着婆母前后一百八十度的大变化,并不觉得惊讶,婆母这个年纪,本该就是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她和薛礼成婚三载,要是一开始就有孩子,现在也会走路了吧。

眼前的画面,婆母慈祥,男俊女美,他们一家子正热热闹闹的谈论着未出生的孩子,曾经的钱一笑也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现在主角换了,到显得她是多余的。

今天好像并不适合同薛礼说和离的事情。

薛老夫人拉着辛芷兰说了好些话,才注意到钱一笑还站在旁边,立即吩咐道:“儿媳妇,这辛姑娘现在怀有身孕,可不容有失,你快给她安排个好一点的院子,一应的吃食用度都按贵妾的标准从公中走账,可别亏待了我的乖孙子”

钱一笑听到贵妾两字心中一凉,果然和她的梦境一模一样。

不行,她绝不能在这个泥潭里越陷越深,她每天打理铺子辛苦工作难道就为了养这一家和她毫无关系的人?这日子她是真的不想过下去了。

钱一笑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说道:“恩,就依婆母的意思,给辛姑娘安排知画苑吧。”

知画苑和薛礼住的松竹苑最近,只有一墙之隔。

薛礼皱眉,似乎并不领情,说道:“兰儿刚刚到府中,一切都还不熟悉,还是和我住在松竹苑,我也好照顾她。”

钱一笑勉强扯了扯嘴角:“夫......你开心就好。”

薛老夫人这时才注意到儿媳妇情绪不对,以为钱一笑是看到辛姑娘怀孕心里不快,说道:“礼儿,不合规矩,辛姑娘毕竟还没有正式过门,你们住在一起于她的名声不利,我看儿媳安排的很好,就这么定了。”

钱一笑心中冷笑,好一个不合规矩,大户人家就是这样,发生了污糟事偏偏要遮掩着,拜托,人家孩子都怀了,该做的事情也早就做了,还有什么清白名声可言?

薛家也是够讽刺的,正妻还是清白之身,还未过门的妾室却怀孕三月有余!

既然辛芷兰已经怀孕,那么等到开春办事是不可能了,薛老夫人喜上眉梢,恨不得现在就抱上大胖孙子。立即就安排田嬷嬷去找喜娘,挑日子,下聘礼......

最终日子定在了下月初三,不过十天的时间。


钱一笑在正厅吃了午饭,就浑浑噩噩的回到了梧桐苑。

今早发生的事情完全和她昨日的梦境对上了,简直太不可思议。难道她不是做梦,而是重生?

樱桃拿着账本走进来,钱一笑执掌薛府中馈,习惯用过午饭之后就会看薛家的账本,核对开支。

现在钱一笑的心已经完全不在薛家,她只想要和离,想要避免那个诡异梦中香消玉殒的结局。

她对着樱桃说道:“我不看这个,你去把我的嫁妆单子和我名下所有产业账本全部找出来,我要盘账”

樱桃觉得少夫人从昨天开始就有些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以前姑爷回府的时候少夫人总是亲热的跟上去,亲自为姑爷置办好在家的一切用度,可这一次,少夫人整个人都冷的不像话,和姑爷话都没有说上两句,难道是因为辛姑娘的事情受了刺激?

可是姑爷也不是第一次纳新人,少夫人还没有进府时,姑爷房里通房丫头就有三位,后来陆陆续续又添了几位,也没见少夫人在意。

樱桃压下心中的疑惑,把钱一笑的嫁妆单和产业账本全部找了出来。

钱一笑看着自己的嫁妆单:九十九抬嫁妆,包括一应吃穿用度、绫罗绸缎、家具碗碟......还有良田千亩,两栋五进的院子,三个大庄园。

陪嫁的千万两白银,现在大部分都贴了薛家。

她嫁人时是钱家的全盛时期,父亲怕她在婆家吃亏,几乎拿出了钱家的大半身家给她做嫁妆,还另外送了五间临街的旺铺给薛家,为她在薛家铺路,生怕她受到一点委屈。

就算是这样,她这三年过的也并不开心,全心全意的贴补薛家不说,到头来像个局外人,连个好都没有。

若是她没有嫁人,以他们钱家经商的本事,恐怕早就是京城巨富了吧!

钱一笑下定了决心,拿出笔墨纸砚,在上好的宣纸上落下三个字:“和离书”。

樱桃看到那三个字,整个人都呆住了,急忙上去问道:“少夫人,怎么好端端的写这个做什么......”

钱一笑抬起头,眼中似有泪水,却又清明无比,说道:“樱桃,我决定要与薛家和离,你们会支持我的对吧?”

“什么?少夫人,这使不得吧”樱桃几乎是下意识的阻止,她只虚长钱一笑一岁,从九岁起就在钱一笑身边,两个人算是一起长大的,感情深厚。

都说夫妇和离,男人倒是没有什么影响,还可以轻松再娶,而女人总是会被人耻笑,说是夫家不喜,若是少夫人真的和姑爷和离,没有了依仗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樱桃,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跟了我近十年了吧,比我母亲陪我的时间还要多,我把你当做自己的姐姐,今天我就对你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这薛府的日子我是真的厌倦了。

我十五岁刚刚及笄就嫁进薛家,三年来全心全意的操持中馈,孝敬婆母,敬爱夫君,可是到头来呢一句好话都没有,婆母一边用着我辛苦挣来的钱财,一边嫌弃我整天抛头露面;

我的夫君薛礼,本就不喜欢我是个商户之女,极少给我好脸色看,今天更是过分,把怀孕的女子直接带到我面前,等于打我的脸面。

都说士农工商,商人是贱籍,可是我钱家规矩做生意,我父亲常年天南海北的奔波,挣的每一分钱都是辛苦钱,又有什么低贱的?

商户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尊严和体面,我不想一直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薛礼不爱我,在一个不爱你的人面前,你就算是暖成一锅沸水,也烧不热他石头一般坚硬的心肠。”

钱一笑没有说她做的那个梦和她与薛礼的夫妻之事,就算是说了樱桃估计也不会相信,钱一笑居然会相信梦境而结束婚姻。

钱一笑说完,樱桃已经是泪流满面,她半跪在地上,拉着钱一笑的手哭着说道:“少夫人,是奴婢的失职,我竟然不知道,你这三年过得这样委屈,可是...呜呜...人家都说女人嫁人从夫,少夫人你又没有子嗣,和离之后日子...可怎么过?”

钱一笑掏出帕子帮樱桃擦眼泪,说道:“我的好樱桃,我都不伤心,你怎么先哭上了?你看看父亲给我的嫁妆,这一辈子就算不工作都花不完的,再不济,我还会算账会经商,总不至于让你们几个流落街头”。

樱桃听着钱一笑还打趣她,也笑了,娇呼到:“少夫人,你还取笑奴婢,奴婢就是心疼你”

钱一笑:“好了,不哭了,不过就是和离么,也许跳出来薛府这泥潭,外边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我。

还有,吩咐下去,以后别叫我少夫人了,我实在不喜欢这个称呼,还是叫我小姐”。

樱桃笑了,“少夫...小姐,我帮你磨墨。”

很快钱一笑就写好了和离书,她加上了一条,女方无过错,要带走全部的嫁妆。

想通之后,钱一笑带着春杏和樱桃出门,往钱府去。

刚刚进钱府的大门,她的母亲钱夫人肖柔就亲热的迎上来,说道:“妞妞,我的乖女儿,怎么现在才回来?”

钱一笑看到母亲,也开心的笑了,甜甜的喊了一句:“娘亲”。

“哎...宝贝女儿,快进来......外边天凉,小心别冻着”说着就拉着钱一笑进了里屋。

钱家富裕,但肖柔不喜欢奢华,屋子里也没有点呛人的熏香,只是放了几盆四季常绿的绿植,知道钱一笑要过来,肖柔早早的就命人烧了地龙,整个屋子暖和和的。

才坐下,女使就端上来热乎的茶汤,还有绿豆糕、酿米糕和钱一笑最喜欢的荷花酥。

钱一笑就着茶汤,拿起荷花酥尝了一口,酥香清甜,荷花的香气充满了整个口腔,熟悉的味道定是母亲亲自做的。

她有些疑惑问道:“娘亲,这个季节怎么还会有荷花?”

肖柔宠溺的看着自家孩子,说道:“傻姑娘,娘知道你爱吃,在夏天的时候,就让人采摘了新鲜的荷花,蒸熟晒干之后,细细研磨成粉,做酥点的时候放上荷花粉和采集的花露,和夏天的时候味道一样”

钱一笑拿着糕点的手顿了一下,不知道一份糕点居然包含着这样的心意,突然有些想哭。

肖柔觉得自己的女儿有些情绪不对,看着还憔悴了许多,说道:“妞妞,几月不见,怎么感觉你清瘦了许多,是不是接近年关,主持中馈,管理庄子太辛苦?

我早就同你父亲说过,让他派几个得力的管事给你,可他就是不上心,还说什么年轻人要多多历练......

这是历练的事吗?那薛府家业大,你还有那么多产业要打理,怎么忙得过来?

看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子。”肖柔说完,眼泪都要下来。

钱一笑虽然也叫薛老夫人婆母,可是婆母和母亲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在婆母那听到的只有抱怨和指责,看不起她满身铜臭。只有母亲,真心的爱护她,关心她累不累,记得她喜欢吃什么......


钱一笑今天是来说自己想要和离的事情,说道:“娘亲,我今天回来,是想要......”

她话还没有说完,钱夫人身边的女使锦绣就来禀报:“夫人,小姐,二婶来了。”

锦绣口中的二婶是钱一笑父亲的二弟媳妇。

钱家是大家族,已经故去的钱老夫人很能生养,生了三子二女,钱一笑的父亲钱文昌是长子,下边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

说话间,二婶已经拉着自家的小儿子钱茂走了进来。

二婶生的圆润,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她推了钱茂一把,说道:“茂哥,叫人呐”

钱茂还不过七岁,长得倒是壮实,有些认生,笨拙的作揖行礼,半天才说道:“大伯母、姐姐...安...好”

二婶眉头微皱,这孩子,教了几次连句请安都说不利索,真是......

二婶也没有等主人家说话,就熟门熟路的在右边坐下,指挥女使给她倒茶,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才说道:“笑笑也在啊,今天怎么想起回来了?”好像是责问钱一笑一般。

钱一笑表面应了一声,心里有些不爽,但是在长辈面前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道:“恩,回来看看母亲。”

二婶眼珠一转,说道:“大嫂,怎么了,你又病了?我早就同你说过,没事不要总是憋在屋子里头,应该和我们姐几个一样多出去耍耍,你看我身体比你壮实,儿子都生了两个!”

钱一笑听着这话每一个字她都认识,怎么那么不对味,一会说母亲生病,一会又说母亲没有儿子,女儿难道就不是人吗?

肖柔脾气好,温温和和的说:“二弟妹,我没有生病,就是想笑笑了,让她回来看看我”

二婶好像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反而连珠炮似的说道:“笑笑,不是我说你,你都已经嫁人了,就不要总是往娘家跑,要多多孝敬夫家,以夫家为重,伯爵府这样显赫的夫家可不好找。

你看看你,三天两头的回家,像什么样子?”

钱一笑蹭的一下站起来,火气上涌,她不过几个月了才回家一次,她的母亲都没有说什么,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二婶凭什么对她指手画脚?

肖柔拉着钱一笑的手,示意她坐下来,说道:“二弟妹说的哪里话,笑笑是我的孩子,孩子回家看望母亲是天经地义的事。

不管她嫁的多么显赫,她都是我的孩子。”

二婶笑着说道:“我也是为笑笑着想,女人么嫁人从夫,为夫家生儿育女是自然,大嫂你我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笑笑,你嫁人三年了吧,还没有动静?”

钱一笑接连两天被人提到痛处,绞了绞手中的帕子,说道:“没有”

二婶意识到自己多言,又差使女使给她添茶。

钱一笑转过头看钱茂。

只见钱茂站在桌子旁边拿糕点吃,用他那刚刚玩过泥巴的小黑手,这块捏捏,那块碰碰,白色的糕点上全是黑手印。

他拿起一块荷花酥咬了一口,觉得有些干不合口味,又放回盘子里。

钱一笑看着被钱茂糟蹋的糕点,脸都黑了。

这搅家姑和熊孩子的威力,实在有是……

不过二婶素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今天怎么想起过来?

二婶拉过钱茂说道:“大嫂,你看茂儿这孩子长得好吧?

茂儿今年七岁,是上学读书的年纪,可我呢又是个乡下人,不会教养孩子,大嫂你出身好,懂礼数,不如把茂儿带在身边教养几年?”

肖柔听着这话,脸色都变了,这是变相的想把钱茂过继给她收养?她稳了稳心神说道:“二弟妹,这不好吧,茂哥可是你的孩子,我哪有资格教养?而且,我还有笑笑呢......”

二婶:“大嫂,笑笑嫁人三年,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笑笑的孩子也不姓钱呐。

而茂儿不同,他是你亲侄子,现在年纪也差不多,教养几年不就和亲生的一样?”

肖柔似乎是见惯了场面,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茶,才说道:“二弟妹说的是,教养孩子毕竟不是小事,茂哥是钱家人,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替当家的做决定,现在笑笑她爹也不在家,我就贸然教养茂哥,到时候他回来责问我可不好交待。”

二婶看着自家大嫂虽然温温柔柔的,可是整个一软钉子,简直油盐不进,看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二婶想通了也不生气,继续和肖柔东拉西扯,说什么钱家米铺对面的小媳妇上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东巷的小两口吵架正在闹和离......

就这样一直挨到了晚饭,二婶和钱茂就顺势吃了晚饭,钱茂吃相不好,还不太会用筷子,吃得满嘴满脸都是油,钱一笑看得直皱眉。

临走时,二婶还说刚刚喝的毛尖绿茶很是清新,硬说自己没有喝过这样的好茶。

肖柔别不过面子,让女使给二婶拿了两斤上品毛尖,二婶才欢喜的走了。

二婶一走,钱一笑和肖柔都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钱一笑依偎在肖柔身边说道:“娘亲,二婶他们经常过来吗?”

肖柔:“妞妞,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连个好心情都没有,真是...也不只是你二婶,家中的族老明里暗里的提过几次,想让我和你爹收养一个族中的孩子作为继承人。”

“什么?”钱一笑有些惊讶,钱家的家业是他的父母多年来辛苦经营的,父亲发达之后对钱家的提携也不少,钱家人现在不说富贵无双,至少哪家都是吃穿不愁的,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肖柔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说道:“笑笑,我身体不好,不能再生养,你爹又没有没有其他妾室,你嫁人之后那些人的心思可就不安分了,毕竟财帛动人心。”

钱一笑不知道母亲在家里也面对着风雨:“女儿难道就不是人吗?”

肖柔说道:“笑笑,你别伤心,我和你爹说好了,只要我们在的一天,是不会收养其他孩子的,你一直是我们的宝贝,将来钱家的家产都留给你。”

钱一笑并不是贪慕钱财,她有时候都恨自己为何不是男人,那样就能更好的保护父母。

肖柔:“其实你二婶有句话说得对,女人生养孩子也是理之自然,有个孩子在身边日子才不会那么艰难,你和女婿结婚时间也不短了,是不是生活不和睦,要不母亲悄悄找个大夫上门给你瞧瞧?”

钱一笑不好意思和母亲说她现在还是清白之身,她和薛礼根本没有圆房,怎么会有孩子。

“没有的事,娘亲,我身体很好,可能是缘分没到吧......”

肖柔没有注意到钱一笑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接着说道:“薛家毕竟是勋爵之家,将来偌大的家业和爵位总要有人继承,大家族可不同于我们这些商贾,笑笑,你的日子过得不容易吧!”


本来她嫁给薛家就是高嫁,父母为了体面已经给了她太多,薛家是有爵之家,钱家的其他人因着这层关系,顾忌着薛家的面子,也不会太造次。

娘亲打理整个钱家,还要挺住压力维持她的脸面,日子过得也同样艰难和辛苦。

钱一笑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有把想要和离的话说出来。

回去的马车上,樱桃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表面看来不愁吃穿,夫家荣耀,其实心里一定很难过。

樱桃小声的说了一句:“小姐,我们回薛府吗?”

钱一笑摩挲了着自己的金算盘吊坠,说道:“回去也是受气,去一笑酒楼......”

她到酒楼不到一刻钟,佟掌柜就来禀报说三王爷李然下午来过。

钱一笑觉得有些纳闷。

一笑酒楼是她还未出嫁时用自己的零花钱开的,开在城边,走的是平民路线,平时极少有达官贵人上门,三王爷倒是不嫌弃,接连几天都往她的小店跑,若不是她已经嫁人,钱一笑都怀疑三王爷对她有什么别样的企图。

钱一笑一直呆在晚上,才慢慢回了薛府。

第二天天气冷,钱一笑赖在床上不想起,刚刚嫁进薛府的时候,钱一笑每天清早都去婆母那里请安,几月之后,婆母嫌麻烦,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她也乐得清闲。

她身边的女使都是勤快利索的,就算是她不起来也不会出乱子,掌事丫鬟樱桃自然会安排好一切。

这时春杏来禀报说辛姑娘来了,要给她请安。

钱一笑眉头一皱,这大清早的,她还怀孕,过来做什么,自己可没有让她过来请安。

钱一笑随便披了件衣服起身,春杏过来给她梳洗,从妆奁里挑了一支金钗别在梳好的发髻上。

女儿家梳洗打扮有些功夫,一刻钟后,辛芷兰才被请进了梧桐苑。

辛芷兰刚刚走进梧桐苑,就觉得梧桐苑暖意融融的,和她昨夜居住的清冷知画苑完全不一样。

整个梧桐苑都用上好的青石地砖铺地,花台上常开着颜色多样的小花,苑内没有假山流水,只是种着三棵高大的乔木,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树,明明是冬月,树上却连一片黄叶都没有。

连一棵树都伺候得这般好,这薛府的富贵生活果然让人难以想象。

辛芷兰嘴角泛起一抹羡慕的笑意,由女使娟儿搀扶着,迈着小碎步,穿过抄手游廊,进了梧桐苑的正厅。

她才进门就看见钱一笑端坐在主位上,衣着华丽,头上还别着金钗,手中怀抱着一个汤婆子,包裹汤婆子的巾布都是上好的丝绸!

她心中无端端的升起的羡慕变成了恨意,自己怀着身孕在寒风中站了近一个时辰,凭什么钱一笑可以不受一点风雪,坐在这暖和的屋子里,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当然辛芷兰面上一点不显,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说道:“姐姐,安好”。

钱一笑看向辛芷兰,只见她还是昨日那身打扮,穿着一身月白,一副低眉顺从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心中喜欢不起来。

难道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小白花作派,薛礼也是?

钱一笑表面维持着假笑,说道:“兰妹妹,不要多礼,你还怀着孕,快快坐下来。”

辛芷兰应了一句,刚刚坐下,钱一笑身边的女使就规矩的端来热茶,还往她怀里塞了一个汤婆子。

辛芷兰捂了一会冻冷的手,喝了几口特意为她准备的红枣茶,才开口说道:“姐姐,恕妹妹无理,本来昨日下午就该来向你请安的,可是礼哥哥说天色已晚让我不要走动,婆母也心疼我,说我怀孕辛苦就不用晨昏定省,就没有过来。”

一句话说的钱一笑心里不上不下,她也没让辛芷兰过来请安,怎么搞得像是自己的过错一般,但凡辛芷兰有点什么问题,倒是她‘照顾不周’了。

这辛芷兰可不是什么小白花,整个就是一心机女!

钱一笑说道:“妹妹说笑了,薛家是有爵之家,重视规矩礼数,没有苛责孕妇的道理,婆母说得对,妹妹身子不便,应该在房中好好休养才是。”

辛芷兰拿着汤婆子的手顿了一下,她原来以为钱一笑只是个虚有其表的商户女,没想到说起话来也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她原来有点轻敌了。

辛芷兰继续说道:“我就知道姐姐宽宏大度,一定会体谅我。

昨日婆母请济世堂的王大夫给我细细诊过脉,说是我腹中的胎儿很健康,并且很可能是个男孩!

礼哥哥说了,只要我平安生下孩子,就让我做平妻,我们的孩子就是嫡长子,将来还可能袭爵。”

听着这话,钱一笑心中一愣,她是薛礼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来的正妻,好赖相识三年,到头来也比不过薛礼才认识几个月的辛芷兰。

钱一笑觉得自己很可悲。

但是转念一想,这薛府看着表面光鲜,其实是靠钱家的嫁妆苦苦支撑,没有什么留恋的。

她与薛礼和离之后,正好成全辛芷兰。

钱一笑漫不经心的扯了扯汤婆子的巾布,说道:“是吗?”

辛芷兰有些惊讶,剩下的讥讽话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以为钱一笑会愤怒,甚至会责骂她不自量力,没想到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力量没处使。

“姐姐,难道不生气?”辛芷兰道。

“有什么好生气的,爵爷爱重你是好事,你又怀着薛家的骨肉,就算是平妻也是应该的。”

辛芷兰尴尬的笑了笑,她本来打算激怒钱一笑,仗着自己有孩子,然后挑拨钱一笑和薛礼的关系,没想到钱一笑是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反而称得她不懂事。

辛芷兰不明白,在她的家里,她的母亲是父亲的正妻,和父亲的小妾也是也是水火不容,根本无法相处,怎么到了钱一笑这里完全不是一回事?

话题是没办法继续下去了,辛芷兰被屋子里的暖气熏得放松下来,说道:“姐姐的院子可真是暖和,院子里的花树也高大,不知是什么品类?”

旁边伺候的春杏接过话头:“辛姑娘,这可不是花树,是从天竺运过来的芒果树。”

钱一笑:“恩,这芒果树在热地生长惯了,受不得气,然京都寒冷,所以这院里要常年烧着地笼温暖它。”

“什么......”辛芷兰娇呼出声。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过来才烧的。

感情这院子里烧地笼只是为了养护两棵树,这薛府也太奢侈了!

礼哥哥居然让钱一笑这样奢靡过活,真的对钱一笑一点感情都没有?

辛芷兰有些疑惑。

请安毕,辛芷兰看着一点好处讨不到,也起身告辞。

临走时,女使娟儿也觉得芒果树甚是稀罕,越过遮挡的竹篱,好奇的在树干上擦了一把。


三王爷府。

暗卫阿元正在禀报:“主子,属下已经打探到,忠勤伯爵府薛礼的相好辛姑娘已经于昨日入府,薛夫人表现大度,就下午回了一趟钱家,除此并没有特别的反应。”

李然面上有些不快说道:“阿元,本王不喜欢薛夫人这个称呼,叫她钱小姐”

阿元说道:“爷,不管怎么说,钱小姐都已经嫁人了……”

“阿元,你有喜欢的人吗?当你喜欢一个人时,除了她谁都没有办法代替”李然说着,看向远方,好像看着过去。

阿元:“爷,属下说句冒昧的话,就算钱小姐还未嫁,官家和皇后娘娘也不会让爷娶一个商户女的。”

“那又怎样?若是她过得平安顺遂,本王也无话可说,若是她不开心,那留在污泥沟里有什么意义?”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的心里,她永远是那个明媚张扬的女孩。

李然这样想着,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面容冰冷,吩咐道:“阿元,继续派人盯好薛府的动静,还有薛家的二子薛仪,本王倒要看看这跳梁的小丑能翻出什么花来?”

“准备一下,去张国公府,本王去看看姑姑和云妹妹。”

此时的薛府。

辛芷兰正准备午休,娟儿过来服侍。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臂有点痒,她轻轻挠了挠,并没有在意就歇下了。

梧桐苑钱一笑既然起来了,也没有闲着,她继续整顿自己的产业,看了一下午的账本。

晚饭的时候,薛礼急匆匆的进了梧桐苑。

还没有进门,他的声音就吼起来:“钱一笑,你好狠毒的心思,你到底对兰儿做了什么?”

钱一笑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的有点发懵,辛芷兰怀有身孕,全府上下都小心伺候着,无端端的怎么会害辛芷兰?

钱一笑定了定心神说道:“夫君这话说的,我可没对辛姑娘做什么......”

薛礼脸上怒气未消,说道:“毒妇,还说没有,今早兰儿规矩来你的梧桐苑请安,不过是在你这里吃了一盏茶,回去之后就全身发痒,身上都是红疹,你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药?”

听着这话,钱一笑的心顿时寒了半截。

不是因为她对辛芷兰做了什么,只是薛礼作为他的夫君,完全没有搞清楚事实,就把这莫须有的罪名怪在她的头上,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感受。

好歹她是薛礼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妻子,相处三年,薛礼居然从来没有信任过她!

钱一笑也有些火气,手中的账本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说道:“不管你相信与否,反正我没有害她,既是生病起疹子,就找大夫去看,来怪我做甚?”

薛礼关心则乱,觉得钱一笑就是狡辩,心里已经认定是钱一笑故意伤害辛芷兰,上前就去拉住钱一笑的手说道:“你还不承认,走你和我去看看,兰儿伤成什么样子?”

钱一笑挣扎着不肯去,说道:“我不去......我一个正室的夫人,去看一个小妾算什么事,还有我没有害她!”

薛礼彻底发怒,看着文文弱弱一身书生气的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把钱一笑从座位上拉起来就往外边走。

钱一笑的手臂被拉的生疼,说道:“薛礼,你放手,弄疼我了!”

看着薛礼完全不可理喻的样子,钱一笑也缓和了语气:“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薛礼手上的力气才放小了些,拉着钱一笑径直去了知画苑。

知画苑内,辛芷兰正躺在床上,手臂和脚上都是红色的疹子,连娇美的小脸上都冒出了几个红点,看上去确实是触目惊心。

这红疹生的奇怪,来势凶猛,也不疼,就是奇痒无比。

辛芷兰伸手想要挠脸,一旁的娟儿吓坏了,赶紧上前拉住辛芷兰的手说道:“小姐,使不得啊,抓到脸可就破相了!”

辛芷兰想到自己的容颜,生生忍住了,只觉得被娟儿碰过的手臂更加痒了。

看到薛礼和钱一笑进来,辛芷兰的委屈涌上心头,眼泪就落下来,娇娇弱弱的说道:“礼哥哥,救救兰儿,兰儿好难受......”

薛礼立马放开钱一笑,走到辛芷兰的床边,本来想抱她,犹豫了一下只是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兰儿,别怕,大夫马上就来了,你且忍忍,脸上可千万别挠。”

辛芷兰知道薛礼还是在乎自己,瞥了一眼钱一笑也在旁边,就势委屈的靠在薛礼的怀里。

薛礼身体上一僵,下意识的就想要往后躲,看着怀中娇弱的女子,也没有往后退。

他心里范嘀咕:这辛芷兰也太不懂事了些,还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就往他身边凑,万一是天花什么的疫症,那岂不是把他也传染了?

说话间,女使已经带着王大夫走进了里屋。

王大夫昨日才上门为这位夫人诊过脉,今天看到辛芷兰的样子也被吓了一跳,一天的时间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保险起见,王大夫戴上了面巾口罩,拿出干净的手枕,丝帕放在辛芷兰手上,才开始细细诊脉。

薛礼起身,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

王大夫看得仔细,又看了看辛芷兰的舌苔和眼神,一口气才松下来,说道:“夫人莫慌,这不是什么疫症,这只是普通的风疹,看着可怕,其实并无大碍,只要换洗干净,擦两回药,不出三日就痊愈。”

辛芷兰一颗心放下来说道:“大夫,还要用药吗?那会不会对我腹中的胎儿有什么影响?”

王大夫拿出配好的药膏,说道:“夫人放心,此药外用,对胎儿没有多大影响。

夫人若是担心,也可不必用药,这风疹只要不接触冷风,几日也可以自动痊愈,就是时间长些。”

辛芷兰刚刚要接过药膏,就听见外边说:“老夫人到!”

薛老夫人其实已经在门外站了一会,听见大夫说是风疹,不会传染,才放心的走进来。

薛老夫人说道:“王大夫,你方才说着药膏不用也可以?”

王大夫:“恩,贵人的风疹算不得严重,不用药就是好得慢些......”

薛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辛姑娘,不管怎么说,是药三分毒,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药膏还是不要用了,这一点疼痒忍忍也就过去了,你听话啊......”

此话一出,不单单是辛芷兰,连钱一笑都觉得委屈,想不到婆母居然这样凉薄,只想到未出生的孙子,这是完全不管辛芷兰的死活?

这女人怀胎,母子一体,母亲都不好过,胎儿还有什么好?


辛芷兰伸出去的手顿在半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自己都这么难过了,还要顾忌孩子完全不用药,这可怎么忍受得了?

她委屈的看向薛礼,想要撒娇卖乖,但是看到薛礼眼神冰冷,说道:“兰儿,母亲说的是,你还怀着身孕,这药毕竟是要接触肌肤,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薛礼认可老夫人的说法。

辛芷兰知道自己最大的依仗就是这个孩子,不然以她的身份一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伯爵府这般富贵的人家,于是强忍眼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说道:“知道了,就听婆母和礼哥哥的。”

这时钱一笑身边的女使春杏悄悄附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钱一笑明白了辛芷兰的风疹是漆树引起的。

就是她院子里栽种的那三棵芒果树。

芒果又叫庵罗果,来自天竺,和漆树是同一属。

她父亲早就和她说过碰到芒果树可能会起疹子,所以她平日养护的时候十分小心。

不仅在三棵大树周围竖起高大的竹篱笆,连伺候果树的下人都要带上手套才行。

为了防止意外,果树上挂着木牌,写着四个大字:请勿触摸。

整个薛府的下人都被钱一笑调教的规矩,从来不随便靠近芒果树。

没想到辛芷兰带来的女使娟儿不懂礼数,好奇的摸了芒果树几下,没有洗手就伺候主子,让辛芷兰得了风疹。

王大夫说的也不错,这是风疹的一种,只要保持清洁,不再接触芒果树,两三天也就好了。

钱一笑正准备说话,就听见薛老夫人问王大夫:“王大夫,你可看清楚了?她这风疹来的古怪,是怎么引起的,不会传染吧?”

说完还用手帕嫌弃的掩了一下口鼻。

王大夫恭恭敬敬的回答:“老夫人放心,这风疹可能是贵人接触或者吃过什么食物导致,并不会传染给他人,我看贵人只是身上起疹子,多半是碰过什么东西。”

薛礼在旁边长舒了一口气。

薛老夫人也放心的放下帕子,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说她碰过什么东西?”

钱一笑看着辛芷兰难受的模样,倒不是因为可怜她,只是她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不说明事情怕影响辛芷兰的孩子。

她上前说道:“婆母,我知道辛姑娘是怎么回事,她的女使娟儿碰过我院子里的果树,漆树有风,很容易引起风疹的。”

“什么...就是一棵树会引起那么大的反应?”薛老夫人惊呼。

“儿媳妇,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好好的院子里栽那漆树做什么,你看吧,这下伤人了......”

薛礼也说道:“我说的没错吧,还说你没有害兰儿,分明就是你种的果树让她起风疹,你还说不是你的错?”

“若是兰儿腹中的孩子有什么问题,你负得起责任吗?”说完就走到钱一笑身边想要拉扯她。

钱一笑微微退后一步,说道:“我知道芒果树有风,我嫁进薛府时就告诫过所有下人,还加了护栏,放了警戒牌,平日里不会有人靠近的,谁知道哪个不懂规矩的偏偏要去碰。”

这芒果树会让人起风疹,为了防止意外钱一笑认为已经防范的够好了,这件事情根本不是她的错!

娟儿愧疚的低下头,不安的搓着自己的双手,怪不得她觉得自己的手上黏糊糊的,原来是碰过芒果树,她也只是好奇,听到主子们讨论这树是天竺来的,不顾竹篱笆的阻拦,去摸了一把,没想到......

可是她是直接接触过果树的人,为什么自己一点事情都没有,反而害了小姐?

不可能!

一定是薛家的少夫人想要害小姐,故意把这罪名安排到她身上,摸了一把果树就会起这么多疹子谁信?

娟儿连忙跪倒在地,说道:“各位主子明鉴,奴婢冤枉啊,我是碰了少夫人院子里的芒果树不假,可是我一点事都没有,小姐怎么可能会起疹子?”

钱一笑:“无知!这本就是因人而异,你家小姐娇生惯养,还怀着孩子,怎么可与你相比?”

王大夫经常给达官贵人看病,一眼就看出这是正室与小妾之间的交锋,于是上前仔细的查看女使娟儿的手。

娟儿的手上确实有芒果树的汁液,但是却没有起红疹。

王大夫说道:“老夫人,少夫人明察,确实是这位姑娘碰到了漆树,然后服侍主子,过给了贵人。”

“诸位放心,只要不再接触漆树,贵人两三天也就痊愈,并无大碍。”

辛芷兰放下心来,有些愤怒的看了娟儿一眼,这买来的婢女就是不懂事,没见识,差点害她失了礼哥哥的欢心。

薛礼气还未消,黑脸对着钱一笑说道:“还不都是你的错,好好的院子栽那有毒的树做甚,你该好好的和兰儿道歉,来照顾她直到痊愈。”

“什么,你居然让正妻来照顾小妾,薛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钱一笑看着薛礼的脸,感觉十分陌生,这个男人真的是她的夫君吗?

他们之间就算是没有感情,但是认识三年,钱一笑自问对夫家掏心掏肺,甚至为了维持夫家的体面多次用嫁妆来贴补,现在让她来照顾一个小妾?

简直闻所未闻!

自古妻妾有别,就算是普通的人家也不会做出这种毫无规矩底线的事!

钱一笑看着婆母也是一言不发,算是彻底的看清楚这家薄情的人,她冷笑出声:“薛礼,你们既然认定是我的错,那我认,毕竟那芒果树是我院子里的,但是让我来照顾辛芷兰,不可能!”

“自古就没有正妻照顾妾室的道理,薛家既然如此做派,我也不想伺候了。”

“薛礼,我们和离吧!”

此话一出,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

薛礼也楞住了,在他的心中,钱一笑虽然有些铜臭,但一直温柔懂礼,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也相敬如宾。

她怎么敢...和离?

薛礼:“你说什么?钱一笑,你疯了吗?你可知大周律法,男子无过错女子主动提出和离,可能要面临刑狱之苦!”

“薛礼,你不顾纲常礼法,宠妾灭妻,难道没有过错吗?”钱一笑道。


薛老夫人看着儿子和儿媳妇之间形势不对,就要吵起来,说道:“儿媳妇,有什么事情就好好商量,在外人面前不要吵闹......”

说着还看了王大夫一眼。

和离这样不光彩的话还是关起门来自家说,闹得人尽皆知像什么样子。

钱一笑的女使春杏是个机灵的,连忙把王大夫请出房间,并且付了诊金。

王大夫常年在京城为王公贵族看病,自然知道规矩,对着春杏鞠了一躬,说道:“姑娘留步,请姑娘和各位贵人放心,今天的所见所闻,我绝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

看着王大夫走了,薛老夫人才继续说道:“儿媳妇,这和离是能随便说的吗?

你和礼儿结婚三载,没有生育一子半女,我们薛家待你也不薄,你依旧掌管全家中馈,做着正房大娘子,我和礼儿念在你辛苦,都没有说过一句重话。

你提和离,也太不懂事了些。”

钱一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的婆母最是溺爱孩子,只会偏帮薛礼,根本就不会认真听她的想法!

她说道:“婆母,我并非意气用事,你也听见了,他让我照顾小妾,自古妻妾有别,没有正头娘子照顾小妾的道理。”

薛老夫人知道理亏,看看辛芷兰又看看薛礼,有些局促的开口:“这...毕竟是你院子里的果树伤了人,让辛姑娘起了风疹,你多加照顾也是...应当...”

薛老夫人声音越来越小,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老夫人也是从媳妇熬过来的,老爵爷在世的时候,御下甚严,虽然有几房妾室,但从没有让她在小妾面前丢面的时候,更不要说辛姑娘还没有过门。

钱一笑心中翻了一个白眼,可笑,那果树是死物,长在那里又不会跑,没有好事之人乱动,怎么可能会伤到人?

这薛家人颠倒是非的能力真的是......

钱一笑算是彻底看清楚薛家人的面目,必须跳出这泥潭。

她说道:“婆母,我没有随便说,是认真的,其实我和薛礼成婚三年并没有...圆...”

薛礼看着钱一笑要说出那件事,急忙上前捂着她的嘴巴,把她拉到了门外。

钱一笑的话没有说出来!

薛礼左右看看才低声说道:“钱一笑,你做什么,有些事非得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吗?”

薛礼的行为太过反常,薛老夫人和辛芷兰都有些发懵。

钱一笑看着薛礼恼羞成怒,有些好笑:“怎么现在怕我说出来?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基础,一直没有圆房,这也是事实!”

薛礼有些无语,他其实并非对钱一笑没有一点感情,只是和她成婚之后,总是力不从心,觉得身上疲惫。

每次和钱一笑在一起时他不是喝醉就是找各种理由搪塞,以此来逃避他的正妻。

时间长了,薛礼自己也怀疑是不是生病了!

但是这种难言之隐他不好意思去看医生,也不好意思和母亲说,所以一拖再拖。

直到他遇见了辛芷兰,一次意外,辛芷兰就怀孕了。

薛礼意识到,他不是生病,而是根本就不爱钱一笑。

对,一定是这样,钱一笑是商户之女,满身铜臭,她只会说自己的酒楼今天盈利多少,薛府的开支又是多么繁杂,除了这些,他们之间一点话题都没有!

哪像兰儿,诗词歌赋花前月下都懂,知礼又识趣。

想到这层,薛礼也理直气壮,说道:“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因为你粗野无趣,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现在谈什么和离,应该是休书,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没有生育子嗣自然是要休弃的。”

钱一笑怒极了,大声说道:“薛礼,你这话说的好没有道理,我一个人难道就可以生孩子?”

看着钱一笑越说越大声,薛礼面上有些不耐烦,他说道:“钱一笑,你不要得寸进尺,一个商户女做着伯爵府的夫人就应该要知足!”

声音惊动了薛老夫人。

薛老夫人气冲冲的走出来,她觉得钱一笑真的是太不懂事,没有教养!

薛老夫人说道:“儿媳妇,你在外人面前提和离,不是把薛家的脸面架在火上烤,一点都不顾及薛家和礼儿的心情,像什么样子!”

钱一笑皱眉:“婆母,我......”

薛老夫人气极,说道:“你居然如此不明白事理,那家里的中馈你就不要掌管了,现在把薛家的对牌钥匙和印信交给我,我亲自掌管薛家。”

钱一笑听到婆母的话语,心中一惊,这诡异的场景果然和她的梦境分毫不差,先是被剥夺掌家之权,然后就是休妻吗?

可以确定她不是做梦,是重生!

钱一笑让女使春杏拿来对牌钥匙交给婆母,自己浑浑噩噩的回到了梧桐苑。

她觉得浑身冰冷,头痛欲裂,没有梳洗就上床休息了。

她又做梦了,一模一样的梦境,在一个破败的小院子里,连窗户都漏着风,她躺在木床上奄奄一息,浑身都是疼痛,连句整话都说不上来。

忽然房间的门被大力撞开,一个人影裹着风雪走进来。

是个身形修长的男人,他穿着铠甲,戴着半边银色的面具,走到钱一笑的床边。

男人的手没有风雪的寒冷,宽大而温暖,紧紧握住钱一笑的手说道:“笑笑,对不起,我来晚了。”

梦境中,钱一笑看不清男人的模样,只是觉得那面具下的眼眸温柔、深情,是看向挚爱之人的眼神。

梦境到这里就终止了,钱一笑从梦中醒来。

天还未亮,钱一笑没有叫醒女使。

她躺在床上想着梦里的人,只觉得很熟悉......

铠甲,银色的面具...这不是三王爷李然吗?

怎么好端端会梦见李然,钱一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定是这些天来太劳碌疲惫。

睡不着,钱一笑索性就起来了。

钱一笑带着樱桃和春杏一起去逛早市。

天才蒙蒙亮,早市就已经很热闹了。

蒸笼打开,白面馒头和肉包子的味道带着着蒸汽扑面而来;面条摊子上老板熟练的将拉面放到热的汤锅里;卖炊饼的大婶将炊饼翻了一面,铁锅滋滋作响......

钱一笑和两位女使坐到拉面摊子前,樱桃说道:“老板,来三碗牛肉面!”

很快老板就煮好面条端到三人面前,只见清亮的高汤,白色根根分明的面条,上面是大块的卤牛肉和绿色的葱花。

煮面的大哥一眼就认出了钱一笑:“钱小姐?您都好久没来啦......”

钱一笑还没有嫁人之前,父亲就教导她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她跟着父亲逛早市,看市场是常有的事情。

嫁人之后被薛府的杂事困扰,钱一笑确实很久没有早起了。

面条还没有吃完,就看见一对皇家卫兵走来。

领头的两人拿着告示,郑重的贴在旁边的布告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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