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妮

男女主角分别是赵彩英的其他类型小说《憨妮》，由网络作家“张大磊”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憨妮，一个苦命的女孩，遇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有的用最狠心的动作打她，有的用最恶毒的语言骂她，生活百般滋味，最终………

《憨妮》精彩片段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王庄村里的人，谁说了一声，你个憨妮。从那以后，彩英这个名字，就成了憨妮父亲赵胜利对她的独称了。

大家都叫她憨妮。刚开始赵胜利听见别人喊憨妮，还会半真半假的虎着脸，生气的骂几句，“谁再乱喊，我和他没完”。后来有时候，连他自己也“憨妮，憨妮”的喊上了。

憨妮十八岁了。高高的个子，瘦弱的身材。大大的眼睛，挺拔的鼻梁。修长的四肢，白皙的皮肤。她从小到大都是一头短发。

她外貌上的缺点，就是牙齿参差不齐。有两颗尖牙还极不听话，不服从管理，竟然变成了往外生长。

憨妮很多时候是认不准人的，她大嫂从她跟前过去，憨妮甜甜喊了声，“大嫂，吃饭了吗。”等再过一会，见到这个大嫂的时候，憨妮往往会张嘴就喊，“大婶你干嘛呢。”憨妮的大嫂这时候总会笑骂一句，“你个憨妮。”

憨妮是认不准人，却偏偏特别喜欢招呼人，天刚一亮，她就会起床。然后拿个小凳子大门口一坐。她说话声音不大，都是那种怯生生的语气。

“大嫂起来了？”

“二叔干嘛呢？”

“三婶子，吃饭了吗？”

一天中，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在门口坐着。

偏偏她家门口又是一条村里的主路，如果是农忙季节，憨妮每时每刻都要忙个不停的喊人，招呼人。

每次大家也都笑着点头回应。偶然有个人说，憨妮你该叫我叔的不能喊哥。憨妮也总是嘻嘻的说，“叔，行的那我知道了，下次叫你哥。”

这个时候，憨妮的娘总是从院子里大声喊到“你个憨妮， 认不准人就别乱招呼。”每到这时候憨妮总是低着头，面无表情，半会也不说话。但过不了一会，她就又乐呵呵了。

其实憨妮的娘不是她的亲娘。她的亲娘在她五岁那年就死了。

憨妮五岁以前都是特别聪明可爱。那时候她还是梳着小辫子的。

憨妮的亲娘是离王庄八里的卢庄村的。她的亲娘年轻时候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美女。个子高，身材好，脸盘子也俊。

上门求亲的，说媒的真是踏破门槛。但憨妮亲娘偏偏看上了长的不好，个子还不如她高的赵胜利。

赵胜利是个生意人。从最初的骑自行车走街串巷卖盐，针头布头，到现在的下乡收粮食。是个一年有大半年时间，出门在外的生意人。

“卖玉米！小麦！黄豆！喽～”周围十多个村子的人，赵胜利几乎都认识。农村人有哪个不和粮食打交道呢？

也不知赵胜利在哪一次去卢庄收粮食的时候，见到了憨妮亲娘，动了心思。回到了家，就非缠着村里的媒人去卢庄提亲。

媒人也早知道这个俊俏的人儿。看着赵胜利骂道“你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架不住赵胜利那几包好烟的诱惑。还是去了趟卢庄。

奇怪的是，媒人一提王庄的赵胜利。憨妮亲娘的姥姥姥爷竟然同意了，让赵胜利来家里见个面。

赵胜利把自己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的收拾了一遍。垫了五层鞋垫，才穿上那双新买的大头皮鞋。

憨妮亲娘的姥爷姥姥，其实也是认识赵胜利的。

赵胜利从卢庄相亲后，憨妮亲娘他们一家，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都同意这门亲事。

于是后来，赵胜利就找人开车拖拉机，把嫁妆，还有憨妮亲娘都接回了家。

然后一年后，就有了彩英。

憨妮亲娘不光人长的俊俏，嘴还特别甜。路上见了人，总是先笑眯眯的主动打招呼。

憨妮亲娘人缘也特别好，院子里的桃树结的果子，她总是把最大最好的都先让邻居们尝尝。门口篱笆墙上的豆角也总喊着邻居们去摘。

当然周围邻居谁家有了应季水果蔬菜，也总张罗着给彩英家送些。

赵胜利成天东跑西跑的。每次回家也不空手，买上几个包子，或买一包麻花。总是引得年幼的憨妮又蹦又跳，嘴里不停的问东问西。憨妮亲娘也跟着笑呵呵的看着这爷俩。

这种日子，直到憨妮五岁那年的冬天。

那年冬天格外的冷，天气预报说三天后还会来一次大寒潮。而憨妮亲娘离预产期也不到二十天了。

憨妮亲娘喊着赵胜利，让他带着她和憨妮去镇里大集，说马上就要生了，一时半会就不能去了。趁着今天天气好，想去买点东西。

赵胜利把新买的飞彩三轮车打着火，憨妮的奶奶听说要去镇里大集，也嚷着要去。孝顺的赵胜利打开半边车厢，就把老娘先扶进了车厢，然后就是把老婆也扶进去，女儿抱进了车厢。

赵胜利的车是那种老式车厢，为了多装粮食他又特意加高了护栏。就是人上来下去的极不方便。

那个时候，出门不易。好多乡邻一听说赵胜利开车去镇里赶大集，一个个的也赶忙拿着板凳准备搭个顺风车。

赵胜利也是热心肠的人，飞彩三轮特意没有熄火，砰砰砰的响着在门口多待了一会。来者不拒，每个人他都乐呵呵的扶上车。很快，三轮车里就男男女女满满的拉了一车人。

大家在车厢里有说有笑的。赵胜利点上一根烟，关上车厢，打趣的说了句“大家坐好了啊。颠掉了我可不管。”

“你～你把全车人都～都～都颠掉，只要把你～你媳妇不颠掉就好～好。”耿连生也半天憋出来一句话。

“耿结巴，你话都说不利索。就别～别乱喘气了。哈哈”

“那我～我～不喘气，还不得憋死。你说对吧？胜利哥。”

哈哈～

胜利在众人的各种打趣中，稳稳的开着车。车刚走出村子，上了那条去镇子的大马路。

突然，迎面飞来一只不知名的大黑鸟，大黑鸟怪叫着就朝赵胜利迎面飞来。

眼看着就要撞在了他的脸上。赵胜利嘴里叼着烟，他半眯着眼，一只手握着三轮车的方向盘，一只手就抬起来一挡。

也就是一瞬间，他感觉车子的一侧轮子，好像压到了什么异物，车子跟着蹦了一蹦。方向盘也好像突然暴死一般，怎么也掌握不了。车子倾斜着，一边的轮胎离地半米，眼看就要翻了过来。

车里的大人小孩都吓得哇哇大叫起来。坐在最边上的那几个人，手里紧紧拉着护栏，眼看着就要甩出车厢了。车子就这样倾斜着角度，仅靠一边轮子又走了十多米。

赵胜利突然猛踩刹车。车子咯吱一声，停了下来。但是，车子却突然向一边歪了过去。

只听轰隆一声，赵胜利赶紧也跳到了一边，一车的人都甩了出去。

幸亏那时的路面硬化不好，一车的人除了几个轻伤的倒也全无大碍。大家挣扎着站了起来。甚至还有人互相打趣的。

偏偏那个大着肚子的憨妮亲娘，就被赵胜利加高的车厢栏杆，压在了肚子上。好巧不巧的是，她是下半身在车厢里，上半身在车厢外墙。也没实实的压着，看着好像还有点缝隙。

她嘴里喊着“胜利，快把我拉出来。”赵胜利吐出嘴里的半截烟卷，拽着她的胳膊，试着拉了几下，一点动静也没有。

众人也过来帮着拉，又是帮着推的。可奈何憨妮亲娘被护栏死死地卡着肚子，进退两难。

最后才有了主意，也亏的当时现场人多，竟硬生生的把二千多斤重的飞彩三轮车掀了起来。憨妮亲娘被救出后，只说肚子疼的要命，也站不起来了。

赵胜利试了试，车子还能启动。众人又帮着把憨妮亲娘抬上车，其他的人此时，也都没了心思去镇里大集，纷纷走着回了家。

车厢里只剩憨妮，还有憨妮奶奶。憨妮不知所措的抱着她娘。

赵胜利拼命的开车。车子到了镇卫生院。赵胜利打开车厢门，就大叫着喊来医生。

医生站在车边，用手摸了摸憨妮亲娘的气息。又看了看车厢，车厢里到处流的都是血水。

憨妮也一身，一脸都是她娘吐出来的血，和她吓得不停的流出的眼泪。

医生看了看情况直摇头。憨妮亲娘说了句，难受，回家。赵胜利又打上车门，抹了一把眼泪，飞快的拉着娘俩往家里开去。……

等到了赵庄的家，经过一路的来回颠簸折腾。憨妮亲娘早已没了气息。憨妮呆坐在车厢里，不愿下车，她目光呆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赵胜利母子更是哭的死去活来……。

卢庄的亲戚也来了，来了好多人。把赵胜利家砸了个稀巴烂，甩下了二百块钱。说了句以后再不来往，就离开了。

几天后，众乡亲才帮忙把憨妮亲娘送到了地里。

从医院回到家，再到把憨妮亲娘埋下，四天时间，憨妮没吃下一粒米，没喝下一口水，从头到尾就没说一句话。也没哭一声。只是瞪着大眼，目光呆滞的站着，坐着，或随着众人走着。

后来，赵胜利没有办法，就找了个风水大师。

把憨妮亲娘埋下后，憨妮依然不吃不喝，目光呆滞。赵胜利吓得也不知如何是好。

憨妮奶奶到底是年纪大，见识多，从院子里的桃树上折了一根向南生长的桃木条子，啪啪的直接抽到了小憨妮的身上。

终于，憨妮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赵胜利心疼的也抱着憨妮哭个不停……。

赵胜利那个飞彩三轮是没法再开了，近处也不会有人买的，赵胜利一咬牙，把自行车放三轮的车厢，开着去了一百多里外的邻县，才把车卖掉。

几天过去了，憨妮虽说胡乱吃了几口饭。可依然不怎么哭闹。也不像其他人说的“小孩子忘性大，慢慢就不记得娘了。如果真问起来就说出远门了。”她每天就是一声不吭，盯着门口，静静的坐着，坐着。

大概一个月后的一天，憨妮奶奶找到正打牌的赵胜利，着急的说“彩英不见了。”赵胜利一把扔下手中的纸牌，就赶紧出去找了。

周围邻居，还有亲戚也跟着到处呼喊，寻找。从中午一直找到天上了夜色，才见憨妮浑身都是土的自己走回了家。

赵胜利拿过门前的扫把狠狠地打在憨妮头上。憨妮被打的哭着坐到了地上。

憨妮奶奶一边揽着哭个不停的憨妮，一边训斥着赵胜利“你个胜利，打孩子咋还下了死手呢。万一打出个三好两歹的有你后悔的。彩英听话，不哭了。彩英告诉奶奶，下午去哪玩了？”

彩英哽咽的说“中午，妈妈来了，还带着弟弟。喊我去她的新家玩。”

憨妮奶奶一个哆嗦，一把推开了憨妮。眼看已经不哭的憨妮又哇哇的哭了起来。……

晚上憨妮也没怎么吃饭，就上床睡觉了。憨妮奶奶对着埋头吃饭的赵胜利说“胜利，你明天去找朱庄那个大老天看看吧。我今天让彩英给吓得，到现在都没过来。”

胜利咽下一口馍不耐烦的说道“我不去，要去你去。我也不信这神神叨叨的事。”

胜利娘把筷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你咋不听话呢？那年你爹死后，我觉得屋里有人，吓得我大病一场，还不是请大老天看过才好的。刚才彩英的眼睛你是没看见，那就是彩英他娘的眼神。”赵胜利一听也打了一个激灵。

大老天五十多岁，光棍一条。是附近几个村子出名的神棍，谁家有小孩吓着了，或换童子，都会找大老天。

大老天会看阴宅，阳宅。看日子，瞧风水，大老天也干。至于报酬也不高，一般就是十元。如果上门服务就是二十元。

第二天，憨妮还没醒来，赵胜利交代了他娘几句，就骑着自行车去了四里外的朱庄。

大老天正吃着早饭。听进来后的赵胜利说了说大概情况。等赵胜利说完。大老天饭也不吃了，把手中的半块馍用筷子架在碗上，就点了几根香。口中念念有词，半闭着眼睛从桌子上拿起一颗烟，点着，呼哧呼哧几口就抽到了烟屁股。然后又像变一个人似的说起了胡话。

过了一会，大老天又坐到了案板跟前，拿起刚才放下的半个馍接着吃了起来。

他边吃边说“我刚才去你家看了，你那死去的媳妇抱着孩子，还在你家门口坐着呢。哭着告诉我，她难受。她不该死的。”赵胜利一听也哭了起来。

大老天示意他不要哭“生死有命。你也不要难过了。你们出门的那天，冲撞了阴人。阴人也跟着上了车的。出村时有人看见了阴人的。喊你你没理。”赵胜利突然一阵哆嗦。想起来那天村口的刘四给他招手。

大老天又说到“你媳妇到了那边，也是不能入册的，你姑娘是不是这段时间也不对劲？”赵胜利点了点头。大老天说“那天她的一魂一魄也丢在了路上。”

赵胜利紧张的问“那怎么办？”

“你放心，你媳妇我已经送走了，你回家赶紧去新坟多烧纸钱，要多烧，让你媳妇好有钱送礼请客……。”

赵胜利等大老天说完，又问道“那彩英就是我闺女咋办，你给想想办法吧”

大老天把碗里的稀饭，就着剩下的几根咸菜一口喝了下去。“也是你闺女命好，她的一魂一魄被我供的菩萨捡到了。我也已经要了回来，一会就给你们送去。”

赵胜利赶忙掏出二十元钱放在了案板上。大老天斜眼看了一下说“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就上香安魂。”

赵胜利回到家，彩英已经吃过饭，在院子里坐着呢。还没放好车子，彩英奶奶就迎过来着急问道“大老天怎么说的。”

赵胜利只把彩英吓掉一魂一魄的事告诉了她娘。怕吓着他娘，其他的人他就憋着没说。

一听说大老天把事情办好了，胜利娘连念阿弥陀佛 菩萨保佑。

中午时候，赵胜利就买了满满两大口袋的纸钱。到了憨妮亲娘的坟前，念叨几句就点了纸钱。

回到家，看着彩英，赵胜利心想，这件事可算过去了。

赵胜利烧过纸钱又过了半个月，一天傍晚，又是这个样子，彩英浑身是土的跑回来了，边哭边说，她妈妈不要她了，要她弟弟。憨妮的这反常举动，只把憨妮奶奶吓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成了。

第二天，赵胜利只得在他娘的唠叨下，用自行车从朱庄把大老天带回了家。

赵胜利赶忙递上烟，并且给点上。大老天手里捏着烟，围着赵胜利的房子转了一圈。突然对着赵胜利的大门口说“我说送回来了吧，让你个兔崽子截下来了。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胜利娘，也指着空气跺着脚大骂。

又过了一会，大老天才松了一口气说“现在好了，送走了，那天我送回来的的魂魄，进门时候让他拦住了，非得留下来陪他玩，现在虽说魂魄找回来了，但也有点散了，以后看造化吧。”一阵操作，赵胜利一头雾水。但还是赶紧拿着五十元，硬塞进了大老天的手里。

大老天又说道“你家大门冲煞，如果不改，不出三年还出人命。”说完就让赵胜利送他回家。

胜利娘哪敢这样让大老天走，赶紧问道“他叔，你就说这门该怎么改吧？”

大老天眯着眼没吱声。赵胜利赶紧又掏出来二十元钱。大老天揶揄道“这都乡里乡亲的，太那个了吧，呵呵…。”

赵胜利硬把钱赛进来他的手里。他才不紧不慢的说，“我刚看了，西方虽说是白虎方位。但门口有大路可解煞气。大门，你家也只能留西边了。”

把大老天送走 赵胜利坐在床上回味着大老天的话。彩英依然在院里，一言不发的坐在小凳子子上。

可大老天的那句，三年还出人命。着实吓住了胜利和胜利娘。

早上赵胜利还没起床，胜利娘就站在窗外喊了起来“胜利，胜利，你该起来，赶紧找几个人，把这大门改了吧。”

赵胜利披着棉袄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眯着眼睛说道“你以为改大门是贴锅饼。说改就改的。这还得把那个门拆了，还得找人重新盖。”

胜利娘说道“趁现在农闲，你把海柱，还有海宝，有粮。他们几个喊来先把这个大门拆了吧。我走到这都害怕。我怕我…”

老娘把话都说到这里了，赵胜利也不敢怠慢，他进屋摸了一盒烟就出去了。………

中午时候，胜利娘喊大家吃饭，众人已经把旧的大门推倒了。新门地基也打好了。大家借着酒劲，嚷嚷着到傍晚时候就可以把门重新装好了。

赵胜利娘却说什么也不用旧门了。赵胜利没办法，最终第二天，去镇里买了两扇新门。又找来人，帮忙按上，老娘才算松了一口气，有了笑脸。

至于彩英还是那个样子，对谁都不理不睬，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赵胜利有时候买了肉包子，彩英也只是紧紧的攥在了手里，却不见吃。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妮子再也不见了。

转眼时间又过了两年。眼看赵彩英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她同龄的那些小孩都去村里幼儿园报名了。赵胜利娘给她也找好了书包，喊着赵胜利带彩英去幼儿园。

赵胜利拉着彩英，就向幼儿园走去。幼儿园也在村内的。一共就一个女老师，带着几十个小孩。平时大家也都互相认识。

到了学校，赵胜利和那个老师说着好话，把彩英领到了老师跟前。

老师看着可爱的彩英，喜欢的摸了摸她的头，蹲下来问道“小朋友，你几岁了。”彩英默然的看了一眼他爸爸。漂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问号，却没有回答。老师又问了一句“小朋友，告诉老师，你几岁了？”。

彩英依然没有说话。一旁的赵胜利着急了“这孩子，你连几岁也不知道了吧。”他边说边照着彩英的头上，用手拍了几下。

彩英眼眶含着泪水，小声地说“五岁”。

赵胜利朝老师尴尬的笑了笑“这孩子，胆子小。彩英，你前年五岁，去年六岁，今年七岁了。”彩英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襟，点了点头。

赵胜利看着老师把彩英领进了教室才回的家。

中午时候，因为要把彩英接回家吃饭 ，又是她第一天上学，所以赵胜利早早的就去了学校门口等着了。

学校老师一看赵胜利来了，赶紧把他喊到一边小声的说“你闺女，这半天一句话也没说。也不和其他小孩子玩。就一直坐在座位上，低着头动也不动。就是摆弄衣服。”

赵胜利赔笑着说“这孩子，胆子有点小。慢慢就好了。”

幼儿园老师接着说“这十多年，我还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呢。我问她，她也不理我。要不然你回家好好再问问，是不是有其他原因。彩英爸爸，这样吧，下午就先别让赵彩英来了。”

赵胜利一言不发的领着彩英回到了家。

彩英奶奶早就做好饭，她一看接回来了，关心的问“彩英，今天学的啥，来告诉奶奶。咦，彩英你裤子怎么湿了。”这时候赵胜利才看见彩英的裤子湿漉漉的。

彩英还是一言不发。赵胜利又朝着彩英的头狠狠地拍了拍。

彩英才低声说“不知道去哪里上茅房。”

把赵胜利气的“你就不知道问老师。”彩英低着头又不说话了。彩英奶奶心疼的赶紧拉着孙女，去里屋换衣服了。

下午吃完饭，赵胜利一直闷头抽着烟。彩英依偎在奶奶怀里。奶奶问她“彩英，喜欢上学吗？”

彩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奶奶问“到了学校，要和其他小孩玩，知道吗？”

彩英说“那如果其他小孩不和我玩呢？”奶奶说“你找他们玩啊。”彩英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说“嗯，我知道了，明天我就找他们玩。”

第二天，彩英跟着赵胜利又来到了村里的幼儿园。幼儿园老师一看赶忙说道“彩英来了，快进教室吧。”彩英依依不舍的看着赵胜利，她一步三回头的朝教室走去。

中午时候，赵胜利又来接彩英回家。远远的就看见，她女儿低着头，站在老师跟前。

彩英一看赵胜利来了，远远的就跑了过去，一下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他。赵胜利赶忙问“彩英，怎么回事。”

彩英没说话，幼儿园老师走了过来说“你家闺女太不听话了，昨天谁也不理，一个人坐半天。今天倒好，和几个小孩玩，不知怎么就打了起来，好几个小孩的脸都被彩英抓伤了。”

赵胜利看了看彩英，从怀里把她一把推了出来，拉扯着问道“怎么回事？你说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啊？哑巴了？”

彩英依旧低着头不说话。只是瞪着那双噙满泪水的大眼睛，仰头看着赵胜利。赵胜利一巴掌重重的打在彩英头上。彩英哇哇的哭了出来。

幼儿园老师赶忙过来拦住“彩英爸爸，算了，都乡里乡亲的。刚才几个小孩的大人也看了，也说没事。我看没事就算了吧。把孩子领回去批评几句就可以了。千万别再动手打孩子了。”

回到家，彩英一把又扑在了奶奶的怀里。赵胜利没好气的看着彩英，把学校老师说的情况又和他娘说了一遍。

奶奶问道“彩英，怎么回事，是不是其他小孩欺负你了？”彩英没说话。奶奶又问“彩英告诉奶奶，你为什么要打人？”

彩英这才低着头小声地说“她们说我妈妈死了，弟弟也死了。我是没人要的孩子，呜呜…”

彩英奶奶抹一把泪水说“让他们说去吧，彩英还有爸爸，还有奶奶疼呢。”

彩英又说到“我妈妈明明没死，她只是带着弟弟去别的地方住了。她还来看过我呢。他们为啥说我妈死了呢？”

彩英奶奶看着门外，声音有些颤抖“彩英听话，可别吓唬你奶奶啊。”

赵胜利一巴掌又拍在了彩英头上“你个死妮子，再乱说，看我不打死你。”

彩英又大声哭了起来。奶奶一边数落着赵胜利，一边哄着小彩英。

下午时候，赵胜利又把彩英领进了学校。幼儿园老师也没说什么，依旧笑眯眯的把彩英带进了教室。

彩英依旧一言不发，静悄悄的坐在座位上。摆弄着衣襟，时不时抬起头，胆怯的看着这个不属于她的陌生世界。

冬去春来，过完炎热的暑假，就又到了每年一度的开学季。

村里的小孩子们，又开始张罗着，要从幼儿园转到村小学上学了。

赵胜利也和其他家长一样，满心欢喜的去了村里的小学校，给赵彩英新生报名。却被村小学校长通知，赵彩英不符合升学条件，不适合继续上学。

彩英奶奶去村小学校，找校长闹了几次，也都没有任何结果。

赵胜利没有办法了，他按照发小海宝的指点，买了两瓶好酒，一包点心，晚上偷偷的到了小学校长家里。

校长摆着手说“胜利啊，按辈分你该叫我叔的。你这样，就是来打你叔的脸的。你家闺女的情况，真不符合升学条件。要不然再把她送幼儿园，上一年看看情况吧。……”

奶奶看赵胜利拿着东西垂头丧气的回来了，生气的又跑到大门口骂了起来。赵胜利把他娘拽回了屋里说“校长让再回幼儿园读一年。要不然，我明天去找找那个燕子老师吧。”

彩英奶奶也说道“去找找吧，总不能这么小，就待家里了。好歹也要认识几个字吧。”

彩英依旧不说一句话的低头吃着饭。赵胜利恨恨的朝她头上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吃，你就只知道吃，吃。”

幼儿园那个叫燕子的老师也把彩英的具体情况告诉了赵胜利。彩英上了一年幼儿园，任凭老师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的教，她也最多数到六。

一加一学了半年才知道等于二。再往上一加二也是知道等于三。以后再问就不说了。拼音一年就学会了三个。赵彩英三个字到现在只会写个二和一个叉号。

一听赵胜利说让彩英再回来重新读幼儿园。燕子老师也是摆手加不停的摇头。

赵胜利怏怏不乐的回到家，又数落了彩英一顿。彩英依偎在她奶奶怀里，眼里噙满委屈泪水。

八岁的彩英从此就再也没去过学校。每次有外村人，看见彩英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时，总会好奇的问“这么俊的妮子，咋不上学去呢。？”

知情人总会小声地摇着头说，“这孩子，她娘是死在她怀里的，估计吓傻了。嘘～别打听，她家有个会骂人的老太婆。听见了，又会骂人的”。

放学时候，一些路过赵胜利家门口的小孩子们，总会一个个伸着脑袋，透过门缝，偷偷的观察着彩英的情况。

当彩英抬起头看向他们时，他们却总是啊啊的大叫着，极其害怕的跑开。但是，下次还会有更多的小孩透过门缝偷偷的看。

赵胜利一年有大半年的东奔西走，彩英奶奶的腿脚也不太好。八岁的彩英就开始学着洗衣做饭。

赵胜利第一次吃到彩英做的饭，边吃边说“娘，今天烧的稀饭好喝，还有这豆角炒的刚刚好。”

彩英奶奶笑着说“这是你闺女做的，以后你也可以享你闺女的福了。我也该退休了。是不，彩英。”彩英板着的脸终于露出来笑容。

赵胜利抬头一看，却发现呵呵笑着的彩英，有两颗牙齿从牙龈处向外长了出来。她咧嘴时，那俩个牙齿就极其明显的露了出来。

他赶忙放下碗筷，喊着彩英奶奶俩人仔细看了一会。也没看出什么门道。

第二天奶奶带着彩英找到了村里的医生，医生看了一会，也是没看出什么原因，问彩英疼吗？彩英摇摇头。问她还有哪不舒服吗？彩英也是摇摇头。

彩英奶奶带着彩英离开后。医生跟着也摇一摇头说“多漂亮的丫头 ，唉，可惜了～了。”

八岁的彩英个子已经有一米二，三了。这身高比同龄的男孩子都要高出一大截。自从奶奶带她看过医生后，彩英笑得更少了。每天除了洗衣，做饭，就是坐着不动。

有一次彩英不知道什么原因，竟搬着小板凳坐到了大门外。刚好到了放学时候。一群孩子就有点害怕又有点惊喜的围着彩英，转圈的看着。

这个女孩说“她的个子真高，我妈说她比我还小两岁呢。”

“我和她一起上的幼儿园，喂！你叫什么名字？”

彩英抬起头，看着她们，突然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那个男孩子满脸惊奇的说“你看她的牙，就像电视里的僵尸一样。会不会喝人血？”

另一个小孩一听，赶忙把头伸到了彩英对面，仔细看了看，突然把头缩了回来“呀，真的啊。太吓人了，以后我可不敢从这过了。”

“快跑！，僵尸吃人了……”

……。

彩英奶奶听见外面的动静，她一瘸一拐的从屋里出来，“谁家的野孩子，跑这里来了。赶紧回家。谁再乱说，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就这样，彩英一直孤孤单单的生活到十岁时。直到一天，一个叫玲的女人出现了。

赵胜利媳妇死了也足足五年了。

这五年里，赵胜利变得有点沉默寡言，他每天就是埋头干活，做生意，挣钱。每当有人跟他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胜利，给你说个媳妇，你要不？”

他总是笑着摆着手说“我这情况，呵呵，还是老实打我的光棍吧。不过，如果把你家嫂子介绍给我，哈哈。”其实他也知道，这都是村民之间，一些善意的玩笑。如果真认真起来反而不好。

为此胜利娘也说过他几回。说他总要考虑考虑自己的事的，胜利娘说，她年纪也大了。家里没个女人也真的不像一个家。再说，赵家总不能到了赵胜利这儿绝了后吧。

每到这时候，赵胜利总是说，自己天天忙里忙外，哪还顾得上有这方面的心思，说完就要转身赶紧离开。

其实，赵胜利也是有心思的。邻村周庄有个叫玲的寡妇。

玲也是个苦命女人。十八岁时就从千多里外的地方嫁到了周庄。如同抓阄一般，随便选了个人家就嫁过去了。

哪里知道，却找了个好吃且懒做的丈夫。这是一个就连农忙季节，也不怎么干活的男人。

而且还特别喜欢喝酒。是那种嗜酒如命的喜欢。一天三顿酒，每天都要把自己喝的醉醺醺的，才算过去这一天。

玲的丈夫不光好吃懒做，爱喝酒，还对她又打又骂。尤其是喝醉酒后，总得变着法子折磨她。

晚上，周围邻居们都是在玲的一阵阵惨叫声中，和他丈夫各种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中睡觉的。

有一年冬天，玲的丈夫农闲时，被村里一户人家叫去，说是给帮忙盖几天房子。中午时候，就着主家的好菜，他多喝了几杯酒。户主看他喝了不少酒，就劝他回家休息。玲的丈夫摆着手连说没事，他就如同上午一样爬上架板，又干起了活。

玲的丈夫为了显示自己真的没喝醉，还故意来回的在两米多高的架板上走来走去。

突然一个不小心，他晃动一下，在架板歪了歪身子，就掉了下来，偏偏是头先着的地。当时也没见什么不舒服，他也是立刻就站了起来。

户主要拉着他去医院检查一下。他说没事，又爬上架板，接着干了一下午的活。晚上还继续在户主家里喝酒聊天。

散了酒席，玲的丈夫晃晃悠悠回到家后，一声不吭，倒头就睡。

玲当时只想着，怕是今天喝酒真的喝多了吧，这样不用伺候了，还落个清闲，睡个好觉。

哪里知道，到了下半夜，玲的丈夫就开始呕吐不止，接着就两眼一翻，昏迷不醒了。

喊来邻居，众人七手八脚帮忙送到了县医院，医生也算用心，抢救更是及时。

玲的丈夫命是保住了，只是从此以后再也不能打骂玲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了床上，任由玲各种数落谩骂。他现在成了一个，连吃喝拉撒都不知道的活死人。

在玲的精心照料下，玲的前夫也算把酒戒了下来，老老实实的活了两年。后来，就两眼一瞪，撇下玲还有一个四岁的男孩，撒手而去了。

赵胜利有次去周庄玲家收麦子，过好称后，玲看赵胜利累的满脸大汗，就笑眯眯的喊着胜利，招呼他去里屋洗把脸。然后赵胜利就在玲的里屋，足足洗了半个小时才扶着墙，乐呵呵的走出来。

赵胜利也知道玲也绝非一个好女人。但有总比没有强。俗话说，烂梨也是解渴的，所以赵胜利也总是，每隔个十天半个月的去玲家里，问她还有麦子要卖吗？

玲也跟赵胜利提过，要带着孩子，嫁给赵胜利。赵胜利总是一边解裤腰带一边急不可耐的说，“这事以后再说，先办正事要紧。”……

今天胜利娘又提了这个引子。赵胜利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了。像他这种情况，找个黄花大闺女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如果真的要找，总要找个年轻点的吧。赵胜利想到了周庄的寡妇玲。玲虽说死过丈夫，而且口碑不好，可比自己小上十多岁呢。况且她长的模样也算周正。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带了个拖油瓶。

赵胜利心里盘算着，只要玲愿意舍下前夫的小孩，嫁过来。倒也不失一个好办法。

赵胜利找来媒人，声称要去给周庄的孙家寡妇玲提亲。媒人早就知道其中情况，也乐的走个过场，其中具体婚嫁细节，最终还是赵胜利和玲二个人私下商议。

最后，寡妇玲同意了把那小孩撇给了前夫家，赵胜利给的彩礼也全部留下了，她净身出户，嫁给赵胜利。

二人挑了个黄道吉日，赵胜利找来海宝，海柱，还有电洋，三海等几个接亲的人，吹吹打打的就把玲接到了王庄。

胜利娘看着年轻的新儿媳也是满心欢喜的。

耿连生看着娇艳的新媳妇打趣道“胜利哥，你～你～你晚上行不行，闲了这～这么多年。别～别搁绣了。不～不～不…”哈哈

三海也打闹着对胜利和他新媳妇说“一对新人，俩个破烂。三更半夜，四脚乱颤……”被玲狠狠地照腰拧了一下。三海咧着嘴跑了好远，又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彩英也高兴的看着这一切。直到她奶奶让彩英喊新媳妇叫娘。彩英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喜庆的新媳妇，最终怯生生的喊了玲一声娘。

玲看着个子马上就比自己还高，模样十分俊俏的女儿也是特别高兴。她摸着彩英的头心想着“看这丫头，怎么看，也不像外人说的是个傻子啊。”

到了晚上，等闹亲的众人，都不舍得散去后。赵胜利边脱衣服，边一脸正经的对着床上的玲说“以后终于不要去你家收麦子了。”玲羞恼的白了他一眼，然后就一下就钻进了被窝里……

玲嫁过来了，胜利娘和彩英肯定不能再住在主屋里了。赵胜利把院子西边的两间配房收拾了一下。作为彩英和奶奶的卧房了。

晚上彩英依偎在她奶奶怀里说道“奶奶，妈妈现在有了，弟弟什么时候来呢？”

奶奶看着早早就灭了灯的主屋说“彩英不着急，你弟弟很快就来了。呵呵。”

第二天早上，彩英像平常一样早早的就起来了。她先把院子仔仔细细的扫了一遍。然后就开始烧火做饭。

这时候，新媳妇玲也起来去上厕所，她看到了正忙着做饭的彩英，笑着问“这妮子起的挺早的。家里的饭都是你做吗。”彩英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玲屁股一扭一扭的进了屋里，嘴里念叨一句“这孩子，懒语，看来以后得好好调教调教了。”

玲嫁过来第三天早上吃饭时，彩英如往常一样开始盛饭端碗，第一碗她递给了玲，并小声的朝玲喊了一声“妈”。

玲接过碗来，伸手就要递给了胜利娘。胜利娘立刻笑容满面的说“胜利媳妇，你先吃。一家人的客气个啥。”按平常，玲一定会说“你先吃吧。”然后就会把碗放在胜利娘面前的。

可今天，胜利娘一客气，玲却没再坚持，朝彩英喊着“彩英，再给你奶奶盛碗饭。”便把那碗放在跟前，低头吃了饭。

胜利娘接过第二碗饭，轻叹一口气，也吃了起来。她心里知道，这个新儿媳，可不简单。

进门这些天了，都没喊过自己一声娘。看来，以后的这当家的大权恐怕也要让给她了。今天这事，就是树树威风，也是给自己打个预防针的。

彩英把家里人的饭都端到了跟前，最后一碗饭才是自己的。她端起碗也埋头吃了起来。

玲几口就把一碗饭喝了下去。赵胜利讨好的问“要不要再给你添一碗饭。”玲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摆了摆说“行了，一碗就好。胜利啊，你今天就别出去了，我进门都三天了，等会你带着我四处转转认认门吧。”赵胜利一听，面露一丝犹豫。

胜利娘这时候也吃完了饭，她接话道“胜利媳妇，要不等一会，我带你去前后邻居家转转。男人嘛，总有男人的事情的。”

玲把筷子重重的放了下去。发出啪的一声。这一声，把专心吃饭的彩英吓得一哆嗦。她抬起头惊恐的看了看这个新妈妈。玲说道“你吃饭，没你的事。”彩英又赶紧低头吃饭了。

玲接着说“那行，我就在家待着，到时有邻居们，要说胜利家里不懂礼节。可别怨我。”

赵胜利赶忙说道“玲，这样吧。下午我带你转转去。上午有两家麦子，说好的今天拉去，人家都急等着用钱呢。下午去行吧。”

玲白了赵胜利一眼没再说话。吃完了饭，赵胜利又回屋里哄了会媳妇，才把车子启动起来，然后开着车子出去了。

胜利娘在院子里喊道“胜利媳妇，要不然我带你，转转去吧。”

屋里发出没好气的声音“还是让彩英陪我去吧，你腿脚不好，又刚下了雨。万一磕着碰着的，胜利再和我闹起来，那就没完了。彩英～”

彩英收拾完了碗筷，听到屋里玲的喊声，赶紧答应了一声。玲走出门，摸着她的头说“走，陪娘出去走走。”

胜利娘看着正要出去的娘俩，她说道“彩英这孩子吧，没怎么出过门，我怕…胜利媳妇要不然，我也去吧？”

“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怕丢了咋滴。走，彩英。”玲边说边一手拉着彩英走出了门。胜利娘在后面重重的叹了口气。

其实说实话，彩英已经好久没走出过这个院子了 。她怯生生的跟在这个刚喊了三天娘的女人后面。玲回头说道“彩英啊，嘴巴要学着甜点，要知道喊人。”彩英点了点头。

“哟，这不是胜利家的新媳妇吗？这是去哪。彩英都这么高了。”迎面一个妇女热情的招呼着。

玲用手拉了拉彩英，小声的问“这个，你喊啥？”

彩英低着头，没说话。那妇女大概也听见了玲的话，说道“我和彩英奶奶一个辈分的，胜利管我叫二婶子。”

“二婶子啊，我寻思着让彩英这妮子带我转转，认认门的。想不到这妮子～，有点…呵呵。二婶子这是要去哪呢。”玲赶紧说道。

那妇女说“我也没事，就是转转，你娘俩过去吧。彩英扶着你娘点，前面路滑。”

“嗯，我知道了，二婶子。”彩英露出虎牙轻声说道。

玲扯了彩英一把，“我喊二婶子你也叫二婶子。你爹怎么教的你啊，你个憨妮子。”她边说边发出桀桀的笑声。走过去的妇女也回过头来，呵呵一笑。

彩英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笑。玲看着她的样子，笑得更厉害了，“你还真是个憨妮子啊。呵呵。”……

彩英奶奶看着蹦蹦跳跳回家的彩英，问道“彩英，跟你娘去谁家了。”

彩英摸了摸头低声说道“二奶奶家，还有三婶子家……”

彩英奶奶说道“我们彩英有本事了。都知道这么多人家了。”

玲拉个凳子坐下，“你看彩英，跟着我，出去转转多开心。总比一天天的在家憋着强吧。憨妮，咱们该做饭去了吧。你烧锅，娘给你下面条。”

彩英笑眯眯的答应着。彩英奶奶也念叨一句，憨妮。摇了摇头。

玲是个特别活泛的女人。自从上次和彩英出去转了几天，前后邻居她几乎都认识了。

除非下雨雪天，她是很少在家待着的。再说在家里待着也没有她要干的活。做饭，洗衣服，彩英都能做。

她每天就是去大路上，找那些和她一样闲在的妇女们。大家东家长，西家短的聊天。比如村东头李家的母猪下了十八个猪仔。或者村西头的李三和侄媳妇……其实好多邻里纠纷都是从这些八卦新闻中开始的。

彩英到了该吃饭的时候，就要去路上叫她娘的。每次去，玲总是逼着她把跟前的人挨个招呼一遍，才肯罢休。

刚开始时，有个妇女看见彩英过来了，试探的喊了一句“憨妮，叫你娘吃饭呢。”彩英点了点头。后来大家见了她都喊着憨妮。彩英也不羞不恼，总是乐呵呵的笑着。

也不知道那一天，耿结巴当着赵胜利的面喊了彩英一声，憨～妮。赵胜利急眼了，他就面红耳赤的和耿结巴争吵了起来。

争吵的结果就是，村子里东西两头的大人小孩都知道了，赵家的那个 ，个子高高的女孩叫做憨～憨妮。

后来，要不是玲着急生孩子，住进了医院，赵胜利还想找耿结巴继续理论。当然，这几天耿结巴他说话更不利索了。

几天后，赵胜利就搀扶着怀里抱着孩子的玲走进了门。她给赵胜利生了一个男孩。

彩英和奶奶都笑得合不拢嘴。彩英更是一个劲的盯着玲怀里的孩子，嘴里喊着弟弟。一刻也不愿意离开。

那一年刚好办了一件举国同庆的大事，赵胜利就给这个儿子取了个响亮的名字，赵国庆。小名大庆。

玲自从生下了大庆，在家里的地位那是与日俱增。如果她脸上露出了一点不高兴的样子。胜利母子立刻就会各种检讨。直到玲的脸上再次出现笑容才肯罢休。

自从抱上了孙子，胜利娘在玲跟前说话的音调也降了好几个格。家里的钱财她也早就不管了，买个油盐啥的，也都是找儿媳妇讨要。还要低声下气的讨要。

玲，可是他们赵家的大功臣啊，万万得罪不起的。

现在一家人的中心，都是床上躺着的赵国庆。彩英比任何人都疼惜这个弟弟。自从大庆进了这个家门。彩英除去洗衣做饭的时间，就是拿着小凳子，坐在玲的床头，盯着弟弟看。时不时的用手轻轻的摸一摸他的脸庞，或者变个鬼脸逗弄他一下。

就是在大庆白天睡着的时候，她也要坐在一旁静悄悄的看着。

等到了大庆稍大一点，彩英每天都要抱着他，除了喂奶的时候，和晚上睡觉才会极其不舍得还给他娘。天一亮她就赶紧起床做饭，然后等着她娘把弟弟交给她。

如果，那一天她娘起的稍微晚了一点，彩英都会在门口来回走动，大声说话，还故意发出咳嗽声。

非得引得屋里大庆哇哇哭个不停，闹着要出来。彩英把大庆接过来后。她小声的安慰着啼哭不止的大庆。“大庆，乖，大庆不哭，大庆听姐姐话……哦哦”

不过说来也怪，哭闹得厉害的大庆，只要彩英一接过来，立马就不再哭了。玲半真半假的说“这个兔崽子，跟他姐比和我还要亲。”

有几次，玲甚至看见了，彩英偷偷解开上衣扣子，把大庆按在怀里，一本正经的给大庆喂奶。一边喂奶，彩英嘴里还一边发出哦～哦～哦～哄孩子的声音。

玲把这个稀罕事告诉了赵胜利。赵胜利却没理会。但是当玲把这事作为谈资，和那些妇女们一说，却引得一阵大笑。

等再次见到了彩英。妇女们都齐刷刷的看向彩英那略微隆起的胸部。有个怀里抱孩子的妇女说“憨妮，你替我奶会孩子吧。咯咯。”

彩英摆了摆手。那妇女又说“你快些回家，晚了，大庆就让你奶奶抱走换包子吃了。”

彩英连她娘也顾不上喊了，立刻往家跑去。身后又传来一阵大笑声音。

等到了下次，彩英就抱着大庆来路口，喊她娘吃饭了。

时光飞逝，岁月神偷。

转眼赵大庆也六岁了。六，七岁的男孩正是最调皮捣蛋的时候。

大庆每天和同龄的孩子们，不分白天黑夜，到处疯玩。

他们手里拿着各种材料的棍子，挥舞着，嘴里配着音，各种稀奇古怪的打斗声音。噼,皮～噗～噗～啪～啪。还有电视剧里学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招数。

神龙摆尾～

黯然销魂掌～

打狗棍法～

迷～迷迷踪拳～

大庆晚上也回家的越来越晚。因为晚上是他们玩捉迷藏的最好时间。

三五个小孩相约，趁着朦胧的月光，藏身于篱笆墙边或柴火垛里。然后就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静等着其他小伙伴们的寻找。

如果有谁不小心被抓住了，就会如同犯人一样，被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按着胳膊，压回来的。被抓的人也像极了犯人，垂头丧气，一言不发。直到开始下一轮。

如果谁藏的比较严实，过了很久都没被人找见，那么当他自己兴高采烈的走出来时。那种脸上藏不住的笑意，那种走起路来耻高气扬的情形。简直就是，比中国足球进了世界杯三十二强，都值得高兴的大喜事。

赵国庆就特别善于躲藏。他总能别处心裁的找到一个奇怪的地方。比如谁家的鸡窝。谁家的衣柜。甚至谁家做饭的大锅里。

有好几次，小伙伴们费尽心机，也还找不到他。不过，他们也是有办法，那就是喊来不远处站着的赵彩英。

“憨妮，你过来。你弟丢了。你赶紧找找。”

这时候，只见彩英快步走过去，一下就把她弟弟，从一个犄角旮旯里拽了出来。大庆撅着嘴，虎着脸。又引来小伙伴们的一阵嘲笑。

夏天，是农村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光，因为这时候，就可以去村里的大坑洗澡了。

大坑位于村子中间，以前时候，村民盖房子都来这里集中取土，加上常年雨水冲刷，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大大深坑。坑里面常年有水，夏天这里就是附近村民天然的游泳池。

说是大坑，其实也不算大，方圆不过五亩，最宽处不到六十米。最深处也不过四米左右。

赵大庆和小伙伴们一到了岸边，他就会急不可耐的脱下短裤背心，露出晒得黢黑的身体。然后从岸边抱起一块石头。就如同一个泥鳅一般 ，一个猛子钻进了水里，过了一分钟才会从对岸把头露出来。笑眯眯的朝对岸挥手，然后又是一个猛子…。

这可是他从正热播的电视剧【大侠霍元甲】里学到的独门功夫，叫做摸着石头过河。

每到这个时候，彩英总是静静的坐在不远处岸边，时不时站起来，紧张的看下水里的大庆。

因为她偶然听人说起，外村有个小孩，洗澡时在水里被水鬼抓走了。

自从听说了这件事，只要大庆出去洗澡，她是必须要跟着的，然后坐在岸边，直到大庆玩够了回家，才算结束。

但彩英这样天天跟着，就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尤其是天天去大坑里洗澡的那几个半大小子。

毕竟谁愿意自己脱个精光，让一个大姑娘看着，而且还特么是个傻子。

有个年龄稍微大一点的男孩对大庆说“赵大庆，如果你下次再把憨妮带来。我们可就不和你玩了。你以后也别来这洗澡了。”

“就是，你姐也不知道丢人。多大个人了，还偷偷看我们洗澡。你看，你看，她又站起来往这看呢。”

“刚才，我脱裤子时，憨妮盯着我这里，看了好大一会。回家我就告诉我妈。哼”

“如果，憨妮再来，大庆你也别来了。这大坑可是我们家承包的。”

“对，只～只要憨妮来，你～～你你也别来了。”

……

赵大庆衣服也没穿，他恨恨的走到了岸边“姐，你回家去吧。”

彩英不明就里她说道“大庆，坑里有水鬼。姐姐要看着你。”

“因为你是憨妮。他们都不和我玩了，你个憨妮呜呜～～你赶紧走，你走。呜呜～”大庆边说边委屈的哭了起来。“如果你不走，他们也不让我来玩了，你走啊…”他哭着又使劲拉了拉彩英的胳膊。

彩英站了起来，她低着头，因为她实在想不出话语来安慰弟弟。她的那一套噢噢噢哦哦哄孩子的技巧，几年前大庆就不喜欢了。

她又想到了挠胳肢窝，彩英往弟弟腋下轻轻摸了几下，如果换作往常，还没等她的手沾上，弟弟就会笑着闪到了一边，可今天却好像一点也没有作用。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步三回头的朝家走去。大庆看着彩英走远，才转身挥舞着手，大叫着朝水里跑去。

……水塘里又传来一阵戏闹的欢笑声。大庆觉得刚才把姐姐赶走，一下子就在小伙伴们中间，自己的地位又提高了一大截。他朝他们挥了一下手“各位英雄，我给大家表演个憋气神功。”

大庆边说边挥着手，朝大坑的最宽处游去。然后到了坑中间，他一手捏着鼻子，腮帮鼓鼓的，一手举着，就慢慢的沉进了水里……。

一分钟，浅水处的小孩子们，用手捧着水，朝大庆刚才潜水处泼起了水。噢～噢…

两分钟，孩子们有些着急了，但又用手摸着四周，因为这个调皮鬼，曾经几次突然从他们跟前水里窜出来，故意吓他们一跳。

三分钟，几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孩子试着往大庆刚才潜水的位置走了走，水一下子就没到了脖子。吓得赶紧退了回来。

有人大声说了句“大庆，不会让水鬼抓走了吧。”立刻就有几个年龄小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一个年龄大点的孩子，立刻拉着他那年幼点的弟弟回到了岸边。水里的小伙伴们也开始哗啦哗啦也往岸边走，开始穿衣服。

一个孩子穿好衣服说“我去家里喊大人。”然后就一溜烟的跑了。

不远处棉花地里，彩英正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她还在琢磨着刚才弟弟为什么生气。

突然看看一个孩子从跟前跑过，边跑边喊着“大庆让水鬼抓走了，大庆让水鬼抓走了～”

彩英立刻站了起来，她飞快的朝岸边跑去，不顾一切的跑去。

大部分孩子都害怕的跑回了家。岸上已经没有几个孩子了。彩英看了看岸边，没看见弟弟，一个孩子指着坑里说“大庆，被水鬼抓走了。就在那里，刚才还冒个大水泡呢。”

彩英一把甩掉脚上的鞋子，穿着衣服立刻就往水里走去，水很快就过了腰间。她喊了几声“大庆，大庆。”无人应答。她又往里走了几步。

彩英也是在这坑里洗过澡的。那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等那些大老爷们都洗够了，回家了。她娘才会带着她，和村里的一些妇女们，偷偷在水里洗一洗身上的汗味。她去过的最深处，也不过刚没过脖子。

彩英踮着脚尖继续往前走去。现在水早就没过了她的脖子，随着她的走动，水面激起一层层波浪，一口水灌进了她的嘴里。是那种略微带点土腥味，还有点温温的味道的水。她呛得咳嗽了几声。

彩英犹豫了一下，可一想到弟弟，她往前又走了几步。整个身子咕噜一下子就全沉进了水里。

轻飘飘的浮力，身体就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一点也不听使唤，她开始东倒西歪。她想到电视里游泳的画面，彩英试着腿乱蹬了几下，她竟然又浮了出来。

彩英张着嘴，拼命的呼吸着空气。嘴里还喊着大庆，大庆。她的手也用力划拉了几下，身子竟然往前动了动。她终于又往前去了一米。

她看着蓝色的水面，真宽阔啊。可却怎么也找不见弟弟。她喊着“大庆～，大庆～”还是无人应答。

她四下看着，可哪里有大庆的影子啊，岸边一个孩子大声喊到“憨妮，你弟弟让水鬼拉进水底下去了。”

彩英手脚停止动弹，她也一下沉到了水中间，片刻她就觉得呼吸困难 ，又赶紧浮了出来。她吸了一口气又进了水里，这次她拼命的把自己往水底沉，还是没有沉不到最深处。她还试着睁眼看看，可只看见眼前绿油油的，其他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彩英又探出了头，猛吸了一口气，她眨了眨被水浸的生疼的眼睛，又再次钻进了水里。这次终于用手摸到了坑底的泥巴了。她紧贴着坑底，往前摸索着，突然她觉得手上拉住了一团东西，她用手试着拉了一下，没有拉动。～…彩英又浮了出来。

这时候，岸边已经来了许多大人，彩英她奶奶也来了，正用拐杖点着地，嘴里不停的数落着，跟前低头站着的是几个一起洗澡的孩子。

她的娘玲也知道了消息跑来了。玲跪在岸边，哭的昏天暗地。胜利却没在，他外出没有回来。还有很多乡亲们，男女老幼都聚在了岸边。互相帮忙出着主意。

有几个年轻人也顾不上岸边妇女们的眼光了，都脱光了衣服，只穿一个三角裤正要下水。

银海和三海兄弟二人从家里还带来了一张大渔网，正和耿连生张罗着人，从哪里开始下网。

彩英奶奶指着水面说“彩英还在水里呢，三海你快过去救彩英～”

三海放下手里的渔网，穿着衣服就一下子跳进水里，拼命往坑中间的彩英处游去。

坑中间，彩英又憋了一口气，沉了下去。突然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朝她脸上抓来，眼角生疼。

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就朝着那东西摸去，一下就摸到一个小手正四处乱抓呢。彩英心中一阵激动，她拉着那个小手，那个小手也死死地拉着她。彩英使劲就要往上拽。水面上泛起一阵淤泥浑水。

有俩个青年和三海这时也到了跟前，三海一个猛子钻了进去。几人一起合力，终于把身上缠满渔网的大庆还有彩英抱了出来。

一个老年人摸了摸大庆的气息，叹来一口气，唉！又摇了摇头。

玲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了几声后，她停了下来，又看了看脸色煞白，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赵大庆。

玲一下爬到了大庆跟前，用手拼命的拍打着大庆的身体。嘴里骂道“你个狠心的小王八蛋，你个龟孙，你起来～～”鼻涕眼泪弄的满脸都是。彩英奶奶也坐在地上哭个不停。

几个妇女在跟前不停的劝着玲，但也不敢太靠近。说的无非就是人死不能复生，什么一类安慰话。周围群众都在偷偷的抹着眼泪。

突然哭个不停的玲，猛地转过身来，举起了手，只听啪的一声，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了坐在后面一声不吭的彩英脸上。

“让你看着大庆，你干啥去了。你赔我的大庆～”玲边说边又要举手再打。胜利娘也颤抖着要举起手里的拐杖，要不是跟前有人拉着，怕也要打在了彩英头上。

众人赶忙拉开胜利的娘还有胜利的媳妇。

彩英的浑身本来就湿漉漉的。这一打在脸上那是巴掌格外的响，也格外的疼。

她脸上立刻就出来了一片红肿，眼角处的血一滴一滴的往地上滴落。

一个妇女看着可怜的孩子，心疼的说说“彩英，你的眼怎么流血了，快搽搽。”

彩英用手摸了一下“是弟弟刚才在水里抓的。”

“还不赶快把孩子送医院，估计还有救。”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彩英一下就站了起来，伸手就抱起了大庆，就如同她几年前抱着他一样。不过那时候彩英抱着他，他总是不老实的两条小腿乱蹬。可这会却腿也垂着，脖子也垂着。一动也不动了。

彩英也没顾不得上穿鞋，拼命的就朝村里卫生室跑去。众人也都跟了过去。只看见彩英那瘦弱的身躯，横抱着大庆，她赤着脚，一步一个水印的踩在那崎岖不平的土路上。

路上的石头瓦砾，树叶树枝，时不时的咯得彩英咧一下嘴。可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她不停的跑着，晃晃悠悠的跑着，大庆也被她姐姐晃动着，他嘴里有水流出。

大庆其实还没有到村卫生室就已经醒了。

他看着姐姐抱着他，姐姐不要命的跑着。他伸手摸了摸姐姐的脸。

他又迷迷糊糊想起来，刚才在水里，他好像就摸到了姐姐的脸。还有姐姐的手可真有劲啊，拉的他的胳膊生疼。但是姐姐的手也真的很温暖，还有躺在姐姐怀里可真舒服啊……。

傍晚时候，赵胜利才回到家。他买了几瓶好酒，还有些点心，给当时下水救大庆的人，挨家挨户的送去。

他还去镇里 ，给村卫生室做了一个大大的玻璃匾，上面用隶书写着八个大字：救死扶伤，华佗再世。直到三十多年后，村卫生室重建。那块玻璃匾才被取下来。说是盖好新房还要挂上。

第二天，赵胜利又按照他娘的意思，买了一挂五千响的大炮。在大门口放了。

噼里啪啦…

三天了，玲依然在床上躺着，看着怀里熟睡的大庆。胜利也满脸堆笑的坐在床边，听着他媳妇的各种数落。

玲嘴里数落着彩英，怪他没有看好弟弟。数落着胜利，嫌他只顾做生意了，不要她娘俩了。数落着奶奶，除了会骂人，什么忙也帮不上。

最后又说，多亏乡亲们帮忙，还有她人缘好，生平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才保佑了大庆有惊无险，云云……。

西屋里，彩英奶奶，看着彩英脸上几天还没消退的巴掌印，还有眼角处的抓痕，心疼的也不得了。嘴里骂着“那个天杀的，把渔网放进坑里，差点害的我赵家没了孙子，还没了孙女……”

………

玲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竟学会了一个新的娱乐活动，打麻将。学会了这门手艺，玲把那聊天八卦的正事也放了下来。她开始愤寝忘食，不分早晚，专心致志的研究起了这个被称为国粹的手艺。

赌博？呵呵！

其实她们打的这种麻将，就是纯粹的用于打发无聊时间。当然也有赌资，但钱数却少的可怜。

玲却乐此不疲。饭也顾不上吃了。觉也不舍得睡了，孩子也不管了。每天吃完早饭，把碗一推，就带上一点零钱，哼着潇洒走一回出了门。这次出去，必须要等到晚上吃饭时间才能回家的。

如果赢了几块钱，那往往会兴高采烈。也会给大庆买上半斤瓜子或几块糖果。假如输了，那就看什么都不顺眼了，不是嫌饭凉了，就是嫌饭少了…

时间久了，最先有意见的是胜利娘。一天中午时候趁着玲打麻将没有回家。胜利娘说道“胜利啊，你也要管管媳妇了。你说这一天天的啥事也不干，放下碗就往外跑，到天黑才进家。成什么样子了。”

胜利说“我知道了，玲跟我说过，她说这段时间好像还赢了好几十块钱呢。她就是寻个开心。”

“她输钱时，没跟你提过？我可听说了，跟她打麻将的都是耿结巴，二秃子，张电平那几个人。尤其是二秃子，那可是个老色鬼。局子进几回了，你媳妇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唉～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行了，等他回来，看我收拾她。大庆，你也别乱跑了。再过半个月，等到了九月一号。你就要上幼儿园了。该收心了。”

“我不去上学。”

“为啥”

“我要和姐姐一起玩。”

“那行，你就叫憨蛋吧。”赵胜利甩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彩英兴奋的看着大庆，两个虎牙露着。呵呵笑着。

晚上，一家人吃完了饭，看了一会电视，彩英就在奶奶的喊声中，回屋睡觉了。两人迷迷糊糊刚睡着。院子里就传来玲的大骂声。

“你个老不死的，我那地方对不起你了。你乱嚼舌根，说我和二秃子有一腿。好，我现在，这就去找二秃子去。”

彩英奶奶披着外衣到了院子里。玲正扯着嗓子还在继续嚷嚷着。一看她婆婆出来了，吵的声音更大了。

“有你这样当婆婆的吗，往自己儿媳妇身上泼脏水。往别人被窝里推，你是不是看日子好过……多少好人都死了，你咋不死了～，死了埋了就干净了。”

彩英听着吵闹却不敢出去，她用被子把头蒙住。彩英奶奶扶着门，气的直打哆嗦。嘴里喊着“胜利，～胜利，来管管你媳妇。我要气死了。我可怎么活啊…”

赵胜利也从屋里出来了，她一把扯过玲“有什么话，明天说，行不行 ，非得半夜三更的，让邻居们都知道才好。赶紧回屋。”

玲甩开赵胜利的手“赵胜利，你今天要是有本事，就打死我。你反正砸死过一个媳妇了。不差这一个。来啊。”她边说边挑衅似的朝赵胜利伸着头。

赵胜利也气的够呛，抱着头坐在了门旁，抽起了烟。

周围邻居其实也早就被吵醒了。墙头外面有人喊到“胜利，好好劝劝媳妇，又啥大不了的事。非得半夜三更的闹啊。”其实这人是没听清楚到底为啥吵的架。

玲一看有人了，又大声说了“邻居百世们，都来看看吧，哪里有这样的老婆婆，说自己儿媳妇跟人家相好。还挑拨自己儿子打我。厉害了。刚才还要娘俩合起伙来打我呀～欺负我是外地人呜呜。”

墙头外面又有人问道“胜利媳妇，你也别生气了， 胜利娘也是天天大门都不出，她也是瞎猜的。行了，睡觉吧。”外面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心里想着。好歹说件不瞎猜的啊。

胜利娘也说话了“赵胜利，你个白眼狼，媳妇就这样骂你娘。你连个屁都不放。我也不活了～”

一家人正吵吵闹闹，墙头外面有人喊到“半夜三更的，还让不让人睡觉。都回家看自己媳妇去，胜利家里的，你也别闹了，胜利赶紧说句好话，回去睡觉去，这一天天都是闲的”。村长驱散了听相声的众人。院子里才没了动静。

第二天，赵胜利起床后，胜利娘看着他浑身上下，还有脸上的抓痕，又心疼的不得了。玲也没有起床吃饭。

吃完了早饭，赵胜利说“娘，给你商量个事，你看吧，玲脾气你也知道。我想着在东边的那个宅基地上，给你盖两间房…”

“那意思，就是撵我走了。你个胜利啊，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娘，你也别生气了。保证给你盖两间宽敞明亮的大瓦房。我这就去镇里买材料…”

还没等到大庆去幼儿园报名那天，赵胜利就在离他家一百多米的空地上，盖起来两间红砖瓦房。顺带着还盖起了一个小院子。

没等到屋里完全干透，赵胜利就喊着彩英帮忙，把彩英奶奶的床，还有被子衣服等拉了过去。他还去镇里买了一套锅碗瓢盆送了过去。

大庆一看，也吵着要过去和奶奶一起住。玲扯着大庆的耳朵说道“你要是有本事，去了就别回来。我还落个清闲呢。”

大庆撇了撇嘴，小声趴在一直冷着脸的奶奶耳，小声说道“奶奶，等我大了，我就把你接回来。”胜利娘，一听这个话，原本阴沉沉的脸又乐乐开了花。

彩英晚上也是要去东边睡得。但是白天她还要过来，因为住在西边的大庆一家，也是指望着她做饭的。

刚搬进了新家，彩英奶奶望着空荡荡的墙四角。也是失落几天的，但几天过去后，她反而觉得这个样子，比都挤在一起住着还要好些。也省的互相看不顺眼，不开心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通过这件事，她知道了孙女孙子，始终跟自己是一条心的。

眼下自己虽说搬了出来，可孙女彩英，还有大孙子大庆，还不是整天都是守在自己跟前的。就连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还不是每天要来嘘寒问暖的。想到这，她甚至有些懊恼没有早一点搬出来了。

她看着空旷的院子，心里盘算着种下些萝卜或白菜的。万一吃不了，也可以拿镇里换些钱花。

大庆看奶奶搬了出去，也是失落几天，不过几天后，他马上就又有了其他心思，因为他就要被他爹逼着去幼儿园上学去了。尽管他一点也不喜欢上学。

他进学校那天，本来还要拉着姐姐去的，可姐姐说，她不喜欢学校，不愿意去。

还是那所幼儿园，还是那个燕子老师，不同的是，当年的那只小燕子老师，现在已经成了老燕子老师了。

赵胜利依旧笑眯眯的把大庆交到了燕子老师的手里，燕子老师也依旧摸着大庆的头把他领进教室。……

开学的第一天中午，彩英从刚把弟弟送出家门，她每隔上一会儿，就要去大路上望望，生怕错过了什么。

到了中午，终于看见了赵胜利拉着她弟弟的手，往家里慢慢走来。

彩英兴奋的迎了过去，摸着大庆的头说“有没有人欺负你，告诉姐，姐姐去打他们。”

大庆摇了摇头，然后胳膊伸的直直的，拳头攥着，两个胳膊来回交错的着，耍了一套拳法。“这是我今天和王刚学的天马流星拳。姐你看厉害吧。”

赵彩英笑得无比的开心。但也有一点失落，因为弟弟开始不需要她了。

几天后，大庆就有了一帮新的伙伴。他也有了作业，即使做完了作业，那个叫【希润】的动画片仿佛也更有吸引力。他去东边玩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彩英的娘依旧每天早出晚归。有几次甚至玩到了半夜，饭也不做，衣服也不洗，孩子也不接。不过玲即使这样，赵胜利却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终于，有一天，赵胜利坐在床上，抽着闷烟，一直等到半夜一点多，才见玲轻轻的推开门，浑身冰凉的钻进被窝。赵胜利往里面让了让身子，他思索着，实在忍无可忍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二天，赵胜利就从外面买了一副崭新的麻将，笑着递给了媳妇“玲，以后啊，不要出去打牌了。西屋反正也空着，想打就在家里打。也省的半夜我挂念。”玲在那一刻，笑得无比灿烂，就如同一个孩子一般。

彩英没事做的时候也会拉着凳子，坐在她娘跟前看着。不过她是看不懂的。

她不明白这几个人为何对这些，画着符文一般的塑料块如此着迷。自己看着都晕，而他们却认为这个很有趣。嘴里三饼，五条，八万的喊着。

每当谁出一张牌，被别人赢了，输的那人恨不得时光倒流，重新捡回那张牌。而赢得那人也喜上眉梢，就如同有了儿子一般。

一段时间后，彩英竟也认得了一些麻将上的鬼符文了。一条到九条，一饼到九饼，一万到九万。就是一条她始终弄不明白，为什么叫小鸡。

慢慢的她还发现了一个更神奇的地方，那就是她娘打牌时，竟然不用看麻将，只是用手摸了摸，就知道是什么。头一次看见玲用手摸着麻将的，眯着眼甩出一张牌嘴里说一句“二饼”果然还真的是上面有两个圆圈的。

彩英兴奋的不知所措。自己也偷偷试过许多次，每次都是错的，她始终也不知道为什么。

家里有了麻将，彩英也有了新的任务，那就是每天中午要多做出三个人的饭。

几天后，经常来家里的几人她也慢慢认识了。那个头上只有一缕头发，还故意往前梳着的人，就是奶奶嘴里的二秃子。不过她可不敢这样叫。她是叫他二叔的。

还有一个嘴里始终叼着烟，年纪五十多岁的是张电平。张电平抽起烟来，一根接着一根，不等这根抽完，下一根就直接点上了。不过他这样也有好处，就是省了火柴钱。

别看张电平年纪大，他喊玲都是规规矩矩的喊一声“玲婶子”。所以彩英把他叫做电平哥。

那个喊她憨～憨憨妮子的就是耿连生了，彩英叫他结巴叔，他也答应。

还有一个胖胖的妇女，彩英按她娘安排的叫三嫂。不过她知道这个胖三嫂姓王，好像是个媒婆，她不止一次的上下打量着彩英。还一边看着一边给玲努着嘴，小声的商量着什么。

王媒婆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她只有来了，立马就会把耿结巴赶起来。耿结巴如果识趣的起来就罢了。

假如他不愿起来让位，其他几人就会催着耿结巴赶紧的，二秃子每次都学着他的样子“你～你要是再打几圈。我～～我也结巴了。”

把彩英也引得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