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下,继续补充道:“这里不仅仅是备份仓,而是一座封闭的数据监牢。他们通过成百上千次模拟迭代,筛选出最稳定、最具独立意志感的‘人格结构体’——如果编号48计划成功,他们甚至不再需要一个‘人’去容纳它。”
“简而言之……如果编号48计划成功,他们可以复制出多少个‘致远’,或‘编号47’?”林致远的声音像刀一样冰冷,语调中多了一层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没有上限。”周正楠如实回答。
林致远握紧拳头,指节发白,指尖微微颤动。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像是在对某种沉重命运作出回应:“必须去那里。”
“我赞成,但我们不能贸然行动。”周正楠的目光仍停留在地图红圈上,指节轻敲纸面,语气越发冷静。“这片区域虽然对外标注为私营科技园,但实际上早已被军工合作体系接管,外围布有多重感应隔离屏蔽。地方警力和情报单位无任何行动权限,贸然介入只会触发其防御性反制程序。”
林致远轻轻点头,沉默片刻,声音几不可闻:“有没有办法调入?”
“只有一种方式。”周正楠的语气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某个潜伏在空气中的监听者。“以‘联合科研安全检查组’的名义,申请进入该区执行技术审计任务。这项审计通常由多方学术与安全单位联合组织,每年一次,只要我们能调配足够权威的身份链路,便有可能获得临时穿透许可。”
“换句话说,需要一个能穿越系统壁垒的签发人。”林致远眼神一凝。
“必须是业内资深人士,具备曾参与国家级网络安全框架、且依旧握有合法授权证书的人。”
林致远呼吸略重,眼底浮现复杂的光影。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某个沉入时间深处的名字。
“……我知道一个人。”他说得很慢,语气中混杂着隐忍与不甘,那是一种久未触碰的情绪,如今被现实再次逼上台面。
“你是说……”周正楠微微扬起眉。
“李一寒。”林致远吐出这个名字,仿佛是一种注定要面对的宿命节点。“他是我导师,当年负责‘安全城市网络沙盘模型’初期架构——同时也是我父亲那场实验事故之后,唯一还敢站在前沿,公开维护数据透明原则的人。”
“你们关系……?”
林致远缓缓闭了闭眼,语气里透出一种无法言明的矛盾情绪:“七年未联系。最后一次对话,是我质问他为何默许Δ74将数据模型外包给灰网渠道。他只说了一句:‘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那天之后,我离开了他,也离开了那个世界。”
“你还信他吗?”
林致远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睁眼,看向窗外湛蓝到几乎冷硬的天空,语气平静如水:“我信他仍然热爱技术。我也信他比我更早明白,什么叫‘人性边界’。”
当天夜里,林致远带着特勤支援科出具的申请草案,悄然飞往成都——那座既潮湿又沉稳的城市,常年被夜雨洗净记忆,也藏着一些旧日未曾了断的牵绊。
李一寒如今任职于某军工大学下属的“边界智能研究所”,虽名义上已退休多年,却仍保留特批技术核准资质。这个名字,在数据结构伦理和网络系统安全领域如磐石般存在,冷峻、固执、不容质疑。
落地当晚,成都街道潮湿微冷,雨水洗净了地砖与路灯下浮动的尘气。林致远没有直接前往研究所,而是刻意绕道来到市郊一处静谧老街。夜色中,那条砖石铺就的小巷仿佛凝结着时间,巷尾伫立着一间门面低调、门匾剥落的茶馆,名叫“止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