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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剑心之我是晏无师

禁忌残虹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重生魔君,搅动风云。此时距离与魔门宗师崔由妄决战之期仅剩两年。不过目前需要解决的还是眼下的问题——自己这个前身之前四处作死,眼下不少人都想要他的命。机缘巧合下偶遇的游方道士,为他打开修仙世界的大门。且看他如何重炼本心,修得飞升。

主角:晏无师   更新:2022-11-26 14: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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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晏无师的其他类型小说《山河剑心之我是晏无师》,由网络作家“禁忌残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重生魔君,搅动风云。此时距离与魔门宗师崔由妄决战之期仅剩两年。不过目前需要解决的还是眼下的问题——自己这个前身之前四处作死,眼下不少人都想要他的命。机缘巧合下偶遇的游方道士,为他打开修仙世界的大门。且看他如何重炼本心,修得飞升。

《山河剑心之我是晏无师》精彩片段

“这个月工资还想不想要了?赶紧起来干活!”

谢陵已经对这个声音形成条件反射,唰地一下坐起身准备打开电脑。

然而并没有电脑让他工作,也不是熟悉的格子间。现在的他躺在一张床上,被纱布缠成了半个木乃伊。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前天夜里加班没睡好,导致第二天起晚了。

为了不让公司的无良老板又找借口扣他工资,他饭都没吃就赶去公司报到,结果因为走的太急而被路边一辆卡车撞飞。

所以自己这是在医院?

他打量周围环境。

话说哪家医院装修这么复古啊?

桌子、凳子还有床,不是镂空就是雕花的。

右手不经意碰上一个冷硬的物体,低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把看着就名贵的宝剑。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把剑有种特别的亲切感。

“你叫晏无师,今年三十三岁。此番前来青州南阳城暗杀与你素有恩怨的日月宗大长老高诗。暗杀虽然成功,但你也身负重伤昏迷。”一道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凭空出现的声音虽然突兀,也没他听到的名字惊悚。

晏无师。

就是动漫《山河剑心》里凭一己之毒舌,得罪整个武林而惨遭五大高手围攻开瓢,杀人如麻,人送外号“魔君”的晏无师!

下床走到铜镜前,镜中映出的是一张俊美又陌生的面孔。

与刚才的声音相结合,令他不得不意识到一件恐怖的事实——

他重生了……

成了一个大反派!

按照那道声音所说,晏无师现在三十三岁,加入魔门日月宗十八年,不论是同门还是正道人士,得罪的人不说全部也有一半了。

一想到日后被武林各派围殴,谢陵头都大了。

魔君,大反派啊,他可一点都不想当!

不行,他必须改变晏无师原有的命运,要是仍旧重蹈覆辙,那还不如现在就出街被马车撞死算了!

说来倒巧,晏无师加入日月宗前的本名也叫谢陵。

既然如此,他更要让这具身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再次仔细打量四周,根据房间陈设判断,确认自己现在不是在医院,而是在一家客栈里。

但他不是重伤昏迷了吗?是怎么来的客栈?身上的伤是谁包扎的?刚才出现的声音又是谁?

带着诸多疑问,他试探着问道:“你是谁?怎会知道我的身份?”

沉默了一瞬,那道冷冷的声音再度在识海响起:“你占了本座的身体,还问本座是谁?”

谢陵如遭雷击,这不是晏无师的声音吗?为何他没有消亡反而与自己共存一体?故事里都不是这样写的啊!

不应该是重生继承原主所有金手指,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吗?

然而他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

莫非是因为晏无师练的功法《凤麟元典》的缘故?

他记得《凤麟元典》的致命弱点便是练的越高破绽越深,从而导致精神分裂,幻化出多种不同的人格。

谢陵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正要发问,晏无师却突然说道:“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凛冽的杀机迅速逼近,习武多年的身体本能告诉他,这道杀机是冲自己来的。

嘭!

没等他多想,房门遽然被破开,门板四散纷飞,一把明晃晃的长剑直直朝他刺来,直取心口!

刺客明显有备而来,要将他一剑毙命。

身体已先理智一步做出反应,大幅度向后一折,堪堪避过这一击。

刺客见一剑不中,又起数剑,劈砍斩刺数十招,一剑比一剑凌厉。

本来按照原身的武功,这些招数轻松就能化解掉。

但谢陵重生过来什么也记不得,而且又重伤在身,一举一动都牵动体内伤势。因此只能被动防守,做些简单动作勉强避过。

房间陈设早被打得七零八落,剑痕累累。许是不耐烦了,刺客猛地发力,用上全力一剑斩来。

剑气迅猛如江水翻腾,谢陵避无可避,只有直面这一击。

然而刚调动真气,身体便传来阵痛,发出不宜运功的警告。

但事态紧急,再不运功他就没了。

噗嗤!

是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

一把剑率先刺入刺客右胸,令刺客再也无法前进半步,谢陵也由此看清刺客的真面目。

“高诗大弟子李世。”晏无师道出此人来历。

而刺中李世的人,是一名面容韶秀、仙风道骨的美男子。

莫非就是这人救的自己?

“你没事吧?”韶秀男子封住李世的穴道防止他逃跑,随后问道。

“没事,多谢了!”拍拍衣服的尘土,谢陵走到李世面前。

“你为何要杀我?”

李世破口大骂:“晏无师你惺惺作态,恬不知耻!师尊遗体尚在竹林,你还想假作不知?”

晏无师:“我与高诗交战时,李世并不在竹林。”

谢陵将此话复述,李世听后只冷笑不止:“想知道吗?可惜你永远也没机会了,师弟们不会放过你的,还有…还有……”

头低下去没了声息。

韶秀男子先为他探脉,又掰开他的嘴检查一番:“他服毒了。”

谢陵眉头紧锁,看着李世失去声息的脸,他的嘴角仍挂有一丝诡异的微笑。

刚重生就被仇家弟子追杀,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谢陵颓然坐回凳子上,默默怀疑人生。

“这位仁兄,带你入城时没来得及善后,让你受惊了,是在下的不是。”韶秀男子不无歉意道。

男子亲口认证救了自己,谢陵自然不能无视,强打精神感谢:“兄台客气了,还未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在下谢陵,不知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在下方清玄,不过一游方道人,出身不足道哉。”

方清玄身着蓝白劲装,怎么也看不出道士的样子。谢陵打量一番,对他说的话深表怀疑。

虽然有点不相信,面上还是笑着说道:“幸会。”

随意寒暄了几句,他便返回之前与高诗交手的竹林善后。

将高诗与李世一同掩埋,直到确认没有一丝痕迹留下,方才放心离去。


经过十几天恢复,谢陵伤势基本痊愈。

原主似乎很防着他,任凭他如何试探保证,除了教他这具身体原本就有的武功之外,很少告知其他事。

所以他到现在对一切事情都是一知半解,云里雾里的。

不过东边不亮西边亮,既然从原主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那就换个人试试。

这段时间谢陵明里暗里向方清玄打听了不少事,然而方清玄仿佛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一问三不知。

如果真要问谢陵有什么收获,那就只是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活方式。

方清玄自称是道士,常年云游四海,居无定所。

这话听着虽不假,但一个道士,却不用贫道自称,浑身打扮也看不出道士的样子,整个人都蒙着神秘的面纱,令人捉摸不透。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居然看不透方清玄的修为,这就离谱!

要知道以这具身体的武功,可是能够排进天下十大高手行列的。

一个武功可能比他还高的人,却从未出现在武林排行榜中,不得不令人好奇。

正好这天方清玄外出,他便悄悄跟在后面,企图窥破这人深浅。

为免自己被发现,谢陵刻意敛去气息迈着小碎步跟在后面。

方清玄看似走的不快,与街边行人没什么两样,然而只要稍不注意,他整个人就没影了。

最后谢陵不得不运用轻功登高望远来观察他的方位,才不至于跟丢。

方清玄一路出了城,来到城郊河边一块空地上,开始舞剑。

他足尖轻点,便已踏上水面。

随后挥动手中之剑,接连舞出数百招剑式,天地之气仿佛都为之牵引。

剑气纵横,飞落如雨,令人目眩神迷。最后他以一招“剑荡八荒”收尾,剑之所至,天地失色。

河水飒飒作响,似在回应他的剑气。

轻轻一跃,他重新落回地面,随手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收剑而起。

谢陵躲在一棵树后悄悄观察,方清玄舞的招式暗含太极两仪,四象八卦。

最后那招“剑荡八荒”,是道家祖师李耳所创,顾名思义就是以剑御气,涤荡四周,方寸之内,片甲不留。

没有高深至极的内力,根本无法驾驭,是以道门中鲜有人用此剑招。

照这么看,方清玄说自己是道士,这个身份应该不会有假。

谢陵沉浸在思索之中,略微分神,气息紊乱了片刻。

仅只这片刻,他的存在便被察觉。

“何方道友不请自来?”声音如雷贯耳,穿过数重林木在耳边回响,十分清晰。

被发现了,谢陵也不再藏着,一个闪身出现在空地上。

方清玄颇有些惊讶:“谢郎君,这么巧?”

“咳咳,只是路过。”谢陵假意咳嗽几声,企图掩饰。

也不知信了没有,方清玄淡淡嗯了一声,移开目光不再看他。

经过几天相处,谢陵算是大致了解了方清玄。

此人温和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淡漠的心,每每找他套近乎,往往说不了几句便要冷场。

然而这次方清玄却主动开口询问:“你要走了?”

养伤这段日子,谢陵思前想后还是打算先回日月宗熟悉情况,再开展下一步计划。

跟着方清玄的目的,一则打探他的底细,如果不对劲自己在城外就可以立刻跑路。

二则自己也顺路回宗。

不过事实证明,方清玄确实没有异常。想到自己与他素不相识,却能伸手搭救,不求分毫报酬。

从袖中摸出一张令牌塞在他手中:“家中有事,需得尽快回去。方兄若有空,便来邺城寻我,我请你喝酒。”

方清玄凝眸端详,黝黑令牌上写的是“晏”而不是“谢”字。

略有疑惑,抬起头谢陵人却已不在,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沉吟良久,还是将令牌收起,也不回客栈,转身朝东边一座山走去。

……

日月宗在北魏文成帝时期,由出身关东望族清河崔氏的崔彧创建。

宗门选址在邺城北郊,建成之时皇帝亦亲临庆贺,为此地命名为“凤麟洲”。

崔彧天赋异禀,自创出多部武学功法,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宗内人人习练的《凤麟元典》了。

《凤麟元典》大圆满是第十重,从宗门建立到现在,也只有崔彧一人达到这境界。

不过能达到第四重,就可以算是江湖的一流高手,晏无师之前便是凭借刚刚突破第八重的实力击杀了同等段位的高诗。

第二任宗主崔由妄是崔彧的侄子,一身武功得叔父真传,七十岁《凤麟元典》就达到第九重。

虽然之后未能寸进,目前仍旧位列天下第三,与祁凤阁、狐鹿估齐名。

即便晏无师没将一切全盘告知,谢陵还是从打听到的消息中有了重大发现。

按照时间线,晏无师为了脱离日月宗,三十五岁就会和崔由妄决斗。

而自己现在已经三十三了,也就是说距离决战之期只剩下短短两年。

若是什么都不做,那么谢陵就会面临和原来的晏无师一样的命运——

落败负伤,闭关十年。

虽然这样也不是不可以,毕竟闭关之后自己武功就是天下第二的水准,仅在一人之下。

但重活一世,总不能比原来的晏无师差呀!

如果顺着剧情走,他重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别看崔由妄现在将西边周国的事务交给晏无师打理,那都只是表象。

魔门向来翻脸比翻书还快,随时都能在背后捅你一刀,崔由妄这么做很可能只是忌惮晏无师的武功,想要暂时稳住他。

所以现下最迫在眉睫的问题就是,他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大战?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并没有回日月宗,而是先到晏无师在邺城的住所“晏府”了解情况。

晏府的管家是他的亲传大弟子边沿梅。

边沿梅今年十五岁,是原主五年前在幽州收的徒弟。虽然他根骨只是中人之质,《凤麟元典》不过练到第二重。

但幼年尝遍人间冷暖,学会了一身察言观色,细致入微的功夫。

其人也忠心侍师,将府邸打理的井井有条,待人接物从无差错。

至于二弟子玉生烟,原主临走时打发他去别庄闭关突破,想来过不了几天也该回来了。

虽然谢陵回府没有提前通知,但边沿梅接到传讯很快就赶了过来。恭恭敬敬侍立在一旁,等候他的吩咐。

初次见面,谢陵对这个行事沉稳的弟子很是满意。

柔声问道:“我走的这段日子,宗内没有什么事吧?”

边沿梅答道:“弟子一直留意着,没有什么动静。倒是宗内最近似乎很忙碌,说今年是宗门建立的第一百年,宗主欲举办盛大宴会庆祝。”

顿了顿又道:“师尊不必为这等琐事烦扰,以往都是由弟子帮忙处理的,这次也一并交给弟子吧。”

在回邺城的路上,谢陵初步计划好了两件事。

微微一笑,上前扶起边沿梅告知自己计划的第一件事:“好徒儿,为师要为你举办一场冠礼。”

“要给我举行冠礼?可弟子今年才十五,会不会早了点?”边沿梅有些疑惑。

谢陵: “虽然男子一般二十岁行冠礼,但凡事总有例外嘛。周文王十二岁而冠,徒儿你现在都十五了。再说为师收你为徒时未曾举办收徒大典,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借此次机会,一齐补上。”

边沿梅仍有些摸不着头脑:“师尊好意弟子怎敢推辞,可为何突然要给弟子举办冠礼?”

谢陵哈哈大笑:“这话问的不错,沿梅你觉得为师人缘如何?”

边沿梅略有犹豫:“挺好的……”

谢陵啧啧两声:“沿梅你这话就不诚实了,为师现在可谓是形单影只,孤家寡人,无依无靠啊!”

边沿梅:“……”

谢陵继续道:“所以要改变这种现状,为师必须做点什么,不然以后被人陷害,连个帮忙的都没有。”

边沿梅恍然大悟:“弟子明白了,您是想借这个机会和同门修好,而弟子的冠礼正好能帮上忙。”

谢陵欣慰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一点就通。

宗门成立百年庆典在九月,现在还早。当务之急,就是要让自己“洗白白”。

于是对边沿梅说起第二件事:“冠礼定在四月举行,现在你去库房找一样东西,明天我带上去见一个人。”


翌日清晨,谢陵直奔日月宗而去。

日月宗所在的山叫做日月山,原主二十五岁《凤麟元典》突破第七重后,崔由妄便在邺城赏了他一处宅子,从此他就住在邺城,除了要事鲜少回宗。

这次他也很低调,循着晏无师说的地址,上山后直奔半山腰。

那里山清水秀、万籁无声,有悠扬的琴音从内传出。

他循声而去,见一青袍男子正坐于地面抚琴。

琴音婉转、如鸣佩环,不多时便有鸟儿盘旋环绕,或停或飞,落于弹琴男子肩头,琴边。

一曲毕,琴音余韵仍旧不绝如缕,流泻而出。

男子伸手上前,鸟儿竟也不惧,任其抚摸摆弄。

谢陵听出男子弹的琴曲,正是《空山鸟语》。

此曲失传已久,没想到如今还有人弹奏,而且他总觉得这首曲子很熟悉,仿佛自己听过很多回。

理了理被风吹皱的衣服,边走边吟道:“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这一首《空山鸟语》,真如郢中白雪、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不绝啊!”

青袍男子转过身,温文尔雅的脸上露出些许惊讶,随即自嘲一笑。

问:“不知晏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谢陵郑重拿出香尘骨奉上:“此物乃令师遗物,放库房里这么久我才想起来,如今物归原主,还请笑纳。”

广陵散并不去接,而是说道:“晏公子美意,广某铭感五内,为表谢意……我给你磕三个响头?”

此时谢陵丝毫未觉异常,连连摆手直呼不用。

广陵散笑的愈发灿烂:“不是你说,要想拿回香尘骨,我便要给你磕三个头?”虽是笑着,眼中却无半分暖意。

谢陵笑容凝固了,他终于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自己和广陵散是敌对关系啊!

虽然两人曾是朋友,但后来晏无师与其决裂,仗着自己武功高时常羞辱他,香尘骨便是因此被抢走。

因是师尊遗物,广陵散提出丰厚条件欲找晏无师要回。

结果可想而知,不仅要不回,反而被羞辱数次。

所以谢陵归还香尘骨的好意,在广陵散眼里,便是他又想借此物折辱自己。

谢陵辩解:“我是真的……”

“请回吧。”还未说完,广陵散已返回屋子“砰”地关上门,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

广陵散是日后法镜宗的宗主,亦是围杀他的五人之一。

在南阳养伤期间,谢陵曾问晏无师在宗门有没有交好的人。

晏无师则让他将香尘骨还给广陵散,借此契机与其修好,便可获得一个帮手。

然而现在看来根本没这么简单,他甚至觉得晏无师纯粹就是在坑他!

驻足良久,看着没有丝毫动静的屋子,将香尘骨放在门前石几上,转身离去。

谢陵人刚走,一道青色的身影飘然而出,看着香尘骨若有所思。

……

不管晏无师是不是在坑他,谢陵自己倒是真心想与广陵散破冰。

自那日起的四五天,谢陵日日去广陵散家门拜访。

但广陵散丝毫不为所动,后来索性命人守在门口必经之路,见到他就将人拦下。

他也怕弄巧成拙,只得暂时歇了动作,另想他法。

回到府上已是日落时分,方踏进府门,迎面便上来一男一女,二人虽美,但俱是浓妆艳抹。

女的就算了,男的涂脂抹粉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他一开口,便引得谢陵一阵恶寒。

只见他迈着小碎步款款走来,捏着嗓子道:“晏郎这几日都去哪了,可让尘儿好等~”

说着就要倾身靠上,幸亏他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推开。

谁承想躲过这个没躲过那个,女子见男子吃瘪,咯咯一笑,趁着男子被推开的空当倒在谢陵怀中。

娇媚道:“晏郎一路辛苦,还是去奴家房中,让奴家服侍您吧~”

原主是个海王,时常带美人回府。

这一男一女都是老晏的宠嬖,男的叫张出尘,女的叫姜轻尘。

时人给他们取了一个花名,唤作“晏府二尘”。

如果按照正常情况,谢陵说不定就同意了。毕竟他前世只是个天天上班的社畜,根本没时间谈恋爱。

如今美人在怀、软玉温香,令人心猿意马。但两人身上的脂粉味实在呛人,更何况他被广陵散拒见多次心情很差,只想休息。

扶起怀中女子,对二人道:“我最近很累,暂时没有心情,你们都回去吧。”说罢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去。

主君不在,二人也没了争宠的心思,互相瞪了一眼,各自回房不提。

……

日月宗晏无师大弟子边沿梅加冠,广邀各大门派前往观礼。

请帖一下,此消息便如瘟疫一般蔓延至九州。

晏无师年未三十,《凤麟元典》就达到第七重,位列天下十大。

如今几年过去,只怕武功又有精进,虽然他只是日月宗一白身,却由不得人不重视。

再者晏无师向来深居简出,最不喜与人打交道,如今却突然转了性子要为弟子举办嘉礼,是以众人都很好奇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下众门派备齐厚礼、整装备马,争先恐后向邺城驶去。

二弟子玉生烟恰在此时回府,彼时边沿梅正向谢陵禀告事务。

玉生烟是晏无师三年前在渭州收的徒弟,父母虽是给地主种田的佃户,他本人却天资上佳,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当时晏无师已收了个处事圆融但天资一般的大弟子,如今正缺一个天赋上佳的二弟子帮衬。

被收为弟子后,老晏嫌他原来的名字难听,所以给他改名玉生烟。

玉生烟年方八岁,正是稚气未脱之龄。此次他成功突破《凤麟元典》第一重,十分志得意满,准备回去好好向师兄炫耀一番,所以花了大半天从别庄匆忙赶回邺城。

边沿梅先祝贺道:“恭喜师弟《凤麟元典》入门。”

玉生烟得意洋洋:“师兄,我武功马上就能超越你了。我看不如咱们调个位,你做师弟我来做师兄,以后让师兄我罩着你……哎哟!”

话未落音,脑门已然挨了谢陵一巴掌。还想再说,被谢陵一瞪,只得讪讪住了嘴。

边沿梅笑了笑,继续说起正事:“前来参加典礼的各大门派名单已拟好,请师尊阅览。”

名册厚厚一叠摞在一起,谢陵还没说什么,玉生烟倒先疑惑上了:“师尊你不是人缘不好吗?怎么还能邀请来这么多人呐?”

谢陵、边沿梅:“……”

或许因为出身的关系,造就了玉生烟憨直、有啥说啥的个性,所以没少被原主修理。

这次当然更不例外……

这天晚上,晏府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不管怎么说,洗白计划失败了。

二尘又借着陪伴的名义天天搅扰,令他心浮气躁。索性去宗门附近的云梦楼通宵达旦饮酒,彻夜不归。

现在才真正体会到自己这人缘是有多差,喝个酒都没人愿意一起。

要么推脱自己外出有事,要么就是身体不适。

更有甚者怕晏无师记恨,干脆说家里亲戚卒了要回去奔丧,等以后有空再一起喝云云。

正应了那句话:“今天你流过的泪就是你昨天作过的死……”

古代的酒,不管换了什么地方都是一如既往的难喝。

大醉酩酊?

不存在的,这么淡的酒,只能当水喝。娱乐生活也是乏善可陈,像他这样的男人,不逛窑子就只能靠喝酒打发时间了。

“小二,来两坛女儿红!”

就在谢陵喝酒的同时,两名女子走进酒楼,为首女子甫进门便如是说道。

她用上了内力,让远在另一端的店小二也能清楚听见。

谢陵循声望去,一名容色姝丽,眉宇间傲气十足的红衣女子正站在门口。

而她旁边的白衣女子,容貌则更胜一筹,像是活生生从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人物。

不知怎的,他的心跳忽然慢了一拍,忙低下头去饮酒,以此掩饰自己的失态。

云梦楼几乎都是日月宗弟子,见到英气女子都忙不迭起身问好。只有谢陵岿然不动,仿佛没看见。

红衣女子也注意到了,高声问:“那边的那个,你没看见本小姐吗?”

她对谢陵说话也用上了内力,却与方才对店小二的不同。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若是普通人怕是要被当场震聋。在场众人亦不好受,纷纷运起真气抵挡。

谢陵微哂,他丝毫未动,声音一至便消弭于无形。

开口道:“看见又怎样看不见又怎样?谁规定一定要看见你?”

此话以束音成线的形式说出,在场众人听起来音量正常,但红衣女子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她只觉两耳嗡嗡作响,运功抵挡也仍旧头晕目眩,很久才回过神来。

顺风顺水惯了,生平头一次遇到忤逆她的人,愈发怒不可遏:“你……怎敢这样与我说话?”

她一脸的不可置信,指着谢陵的手指也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的。

谢陵淡淡道:“我已手下留情,如果我真有意,现在你已经成了聋子,还不走么?”

她还欲说话,一直沉默的白衣女子忽然开口:“心月,还是算了,我们走吧。”

名叫心月的女子死死盯着谢陵,仿佛要在他身上戳出洞来,终究没再上前,转身与白衣女子出了门。

听到她们要走,谢陵不禁偏头看去,不想白衣女子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他有片刻愣神,反而是她抿唇一笑。

那一刻天地仿佛都失去了颜色,真可谓“回眸一笑百媚生”,待他反应过来,她却已经翩然而去。

酒楼重新恢复了平静,众人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碍于他在不敢太放肆,便窃窃私语起来。

有几句传入他耳中:

“赵尚书的女儿都敢得罪,不愧是他晏无师!”

“以后可有好戏看了,赵心月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还是喜欢元秀秀,几月不见出落的越发漂亮,刚刚她一笑真是让我魂都丢了,可比赵心月那泼辣货强太多!”

“就你?别做梦了,先问问人家桑景行答不答应吧!”

这时候谢陵才想起,红衣女子是五年前加入日月宗的齐国尚书令赵彦深之女赵心月。

据说此人性格张扬,仗着自己父亲位高权重,在宗里横着走,就连宗主崔由妄也要给三分薄面。

晏无师近几年忙于周国事务,东奔西走,是以云梦楼反而是两人第一次照面。

而赵心月旁边的白衣女子,叫做元秀秀,是日后的合欢宗宗主。

继续喝着酒,但是怎么也无法静下心,那一笑始终萦绕在心头,他敢肯定元秀秀没用魅术。

懊恼地低下头,一手支颐,重重叹了口气。

“都这样了还喝,是想死在酒楼吗?”

声音由远及近,仿若清风徐来。

抬头看去,广陵散不知何时坐到对面,还是一身青袍,温文如玉的模样。

谢陵举杯:“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这酒不错,我喝着很开心,你也尝尝。”

广陵散倒了一杯饮下,皱眉道:“这酒如此稀松平常,也值得你流连数日不归?”

谢陵惊喜不已:“广陵,原来你还是关心我的嘛,知道我最近都在这里喝酒,我还以为你对我从此不闻不问呢~”

广陵散一哂:“我是怕你喝死在这里,没人给你收尸。”

“是是是,以我今时的人缘也就你能想起我了,等我喝死了还请将我埋在日月山上,也好时时同你在一起。”

广陵散哼了一声,话题一转:“你和赵心月这是头一回见吧,刚见面就把人得罪了,不愧是你。”

说到赵心月,谢陵想的却是她旁边的元秀秀。迟疑着问:“赵心月旁边那个人……”

广陵散: “元秀秀?你以前和她关系不错。”

“那后来呢?”谢陵追问。

“后来她找过你,你没同意,还把她好一通说教,然后她就找了桑景行。”广陵散淡淡道。

老晏言辞犀利,不用想便知道这“说教”是有多难听,才会让她转头就投入桑景行的怀抱。

广陵散似乎也由此想起他的所作所为,面色渐冷:“你为了方便不是从来不找宗里的人么?现在这是后悔了?要是李月泠知道你变成这副模样,不知她作何感想。”

“奉劝一句,不管是赵心月还是元秀秀你见到最好都绕着走,惹上她们,你以后的日子可就不清静了。”

“桑景行《凤麟元典》突破第七重,想要找你的麻烦,你自己小心。”

广陵散没想解释,说完便离去了。

谢陵被这信息量极大的话冲晕了头, “李月泠”是谁?为什么见到赵心月、元秀秀要绕道走?桑景行又为什么找他麻烦?

一时想不明白,但他并不如何着急,因为答案很快就能揭晓。

就在……四月初三。


四月初三,黄道吉日。

天色将明,晏府门前的街道马车辘辘,一些宾客未免迟到,已先于众人抵达。

边沿梅寅时就起身,早早等候于府门,一一见礼后再引客入府。

玉生烟则跟在大师兄身后充当背景板,行礼姿势亦随着身体困乏而显得绵软无力。

宴会按照谢陵吩咐分为两个场地,主场在正中央空地处,次场在主场旁边,只隔一道门,两地相加足可容纳近两百人。

先到的自然是飞仙门、青阳山庄这样的小门派,随后是九华宗、赤霞剑派这样介于一二流之间的宗门。再之后便是玄都山、天台宗、临川学宫,以及日月宗的人。

周帝宇文邕则派了随国公世子、大兴郡公普六茹坚前来祝贺。普六茹坚并未自恃身份,辰时初刻就早早来到,边沿梅亲自引导他到偏厅稍作歇息,静待开席。

冠礼定于巳时开始,众人都已坐定,只有主场最前排一方位置尚是空缺。

九华宗一名弟子不解,问身旁的刘迎晖:“刘师兄,上面那个位置怎么是空的,没人坐吗?”

刘迎晖乃九华宗宗主大弟子,武功较高且做事伶俐,是以宗主命他代为拜贺,九华宗众人亦皆以他为首。

他摇摇头:“非也,今日宾客如云,是不可能有空位的。”

弟子继续问:“这都快开始了,他为什么还不来啊?”

刘迎晖一哂:“自然是因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了。”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就被连身掀起,随即重重摔落于地。周遭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就连上首都有人看来。

刘迎晖摔得不轻,下手之人显然未曾留情,他费力支起身问:“是谁?”

“九华宗这样的门派何时也来参加我日月宗的宴会了?你们也配?”

男声从分隔主次场地的中门传来,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正立在此处。

他向前几步,不过片刻便出现在刘迎晖身前。

细腻秀美的容貌下,眼神却十分阴鸷冰冷,语气森寒:“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说本座!”一脚踏上刘迎晖手掌,令他惨叫出声。

有眼尖的已经认出此人是谁,自然不会为了一个普通宗门的人去得罪他。

就在刘迎晖掌骨即将被踩断之际,上首传来玉磬之声,一道清润的声音道:“阿弥陀佛,桑施主何至于此?”

玉磬之音带着内力袭来,桑景行运起真气一挡,霎时消弥于无形。自然而然松了脚,向上方看去。

待看清来人,立刻嘴角噙笑:“我道是谁,原来是雪庭国师,失敬失敬。”

雪庭是周国大冢宰宇文护亲封的国师,其人面容如玉,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人,僧衣雪白无尘,俨然一副得道高僧模样。

他双手合十道:“此人只是随心一说,还请桑施主莫要怪罪。”

雪庭武功比他高,又是周国国师,自然要卖个面子。

桑景行哈哈一笑:“既是雪庭国师所请,桑某焉能拒绝?也罢,就放过这个没眼色的东西。”

说罢从刘迎晖身上跨过,拾级而上,施施然入座。

元秀秀目睹全程,待桑景行坐下,蹙眉道:“你来的太晚了。”

桑景行斜睨一眼,见她一身白衣如雪,宛若青女素娥。

却无心欣赏,反倒讥诮道:“穿的这么漂亮,也不知道给谁看!”

元秀秀一怔,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一些江湖人趁机奉承道:“听说桑郎君《凤麟元典》得至第七重,此等天赋,真是天纵英才,可喜可贺呀!”

其余人纷纷跟着附和,溢美之词不绝于耳,桑景行得意洋洋,也不谦虚,照单全收。

冷不防看到默坐对面的广陵散,心下奇怪他怎么也会来。

眉头一皱,阴冷道:“广陵散,你不在家里弹那七根弦的玩意,跑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是被晏无师折磨上瘾,特意找骂来了?”

众人皆是一惊,广陵散在江湖乃一流高手,更是与桑景行同宗,但他讥讽起来毫不留情,丝毫不顾同门之谊。

广陵散似乎习以为常,垂目低头并不答话。

桑景行正欲再说,伴随着庄严的礼乐之音,一名身穿玄色云纹锦袍的男子从屋顶翩然飞下。

男子气度俨雅,眉目如画。手拿一柄湘妃竹折扇,足登青缎粉底朝靴,只以一只玉簪束发,风流蕴藉、宛若谪仙,正是此次东道主晏无师是也。

缓缓落于正中空地,将众人惊艳表情尽收眼底,心下暗自得意,不枉他费了好几个时辰梳洗打扮。

收起折扇,向众人拱手道:“今日多谢诸位赏光,来参加晏某大弟子的嘉礼。还望等我徒儿行礼之后,各位能够不吝赞美之词,晏某在此先谢过了。”

晏无师说话能这么客气,真是活久见!

众人虽心思各异,仍旧连称不敢。唯有一人冷哼一声,在一众客气恭维声中显得格格不入。

循声望去,一个衣着华丽的“金刚芭比”正盯着自己,谢陵也迎上他的目光细细打量。

“金刚芭比”叫桑景行,是宗主崔由妄唯一的弟子,今年三十五,日月宗同辈除了自己,武功最高的就是他了。

其人生性荒淫残忍,只不过现在有师尊崔由妄管着,所以不敢太放肆。

两人平时极不对付,相看两相厌。此次冠礼谢陵下请帖邀请,不过是出于礼貌,他能来实属意料之外。

宾客入场时,谢陵就躲在角落悄悄观察,不认识的就问识海里的原主。

桑景行找九华宗麻烦的时候他就想出面,只不过雪庭出面解围了。

直到桑景行找上广陵散,他终于按捺不住,命人奏乐,提前开始冠礼。

桑景行作为宗主关门弟子,事事被外人压了一头,心里一直颇为不平,所以无时无刻都想在晏无师这里找回尊严。

此次在主场挑事就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如果不做点什么,难免会被人认为是示弱。

联想到之前广陵散在酒楼提醒他的话,不禁好奇——

桑景行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二人对视良久,空气仿佛都为之一滞,众人噤若寒蝉,生怕触了这二位的霉头而被波及。

元秀秀惴惴不安,正欲上前劝解,谢陵忽而一笑,笑容璀璨若春晓之花,令大地回春,雾释冰融。

他转身避开桑景行的目光,命人开始加冠仪式。

此时天下分裂、礼崩乐坏,冠礼已经废而不行,只有南方宫廷还保留了一些流程。

谢陵特意跑去临川学宫询问,才勉强复原出礼程。

本来要选一位“赞冠者”协助冠礼仪式,可惜很多人已经不知冠礼为何物,从而难以胜任。谢陵索性亲自上场,担任此职。

一番繁琐后礼成,看着束发后更显风流俊逸的大弟子,谢陵颇为满意,亲自扶起并宣布宴会开始。

边沿梅按着位次对来宾一一拜谢,众人忙不迭夸赞边沿梅年少有为,顺便带上晏无师,夸他教导有方。

溢美之词就像不要钱一样涌来,瞬间将二人淹没。

刚才还对桑景行逢迎拍马的人们,此刻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皆迎向晏无师极尽阿谀奉承。

心中愈发愤恨,即便手中酒杯被捏成齑粉,他也丝毫不觉。

谢陵虽不在意,但看着桑景行脸黑成锅底的模样,暗道好笑。

拍马屁而已,至于表现的像司了马一样吗?

舞乐起,刚才的插曲也在丝竹管弦声中被遗忘,众人各自饮酒观舞,谈天说地,好不快哉。

谢陵则端起酒杯,率先向临川学宫的人走去。

临川学宫宫主汝鄢克惠亲至,此次冠礼程序也是他帮忙复原,是以谢陵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他。

微笑举杯:“此次多谢汝鄢宫主帮忙,晏某敬你一杯。”

汝鄢克惠一副学究打扮,亦起身还礼:“晏公子客气了,此等小事,不足挂齿。”

酒杯轻轻一碰,又寒暄几句,方才告辞向下一人敬酒。

周国此次分别派了两人,略一犹豫,还是先朝雪庭走去。

雪庭平静如止水,一言一行颇有禅意,要不是晏无师知道剧情,差点就被他骗了。

此人虽是佛门中人,行为却跟佛家讲究的“四大皆空”理念相悖。

因此与师兄、天台宗方丈法一禅师闹翻而叛出师门,私自接受周国大冢宰宇文护的国师册封。

他也是日后围杀老晏的五人之一,明面上指责晏无师不通教化,实则是为了让自己重登国师之位。

方才替刘迎晖解围未必是出于悲天悯人,谢陵倒觉得他是为了在自己面前留个好印象。

面上不能显露丝毫不满,毕竟自己是宇文邕那边的人,要是露出破绽,便会让宇文护以为宇文邕不服他专权。

所以他对雪庭极是热情,热火朝天地吹捧了一番才去找普六茹坚。

普六茹坚现在还不叫杨坚,自然也不是日后的隋文帝。他被宇文护猜忌的惶惶不可终日,几次都差点被害死。

谢陵对他只有同情的份,关切询问道:“最近还好吧?”

普六茹坚苦涩一笑,压低声音道:“就那样吧,陛下这次把我派出来,也是为了暂且远离大冢宰。”雪庭在不远处,两人便只匆匆说了几句。

玄都山来的是长老刘阅,刘阅举止斯文,向谢陵致歉说掌教祁凤阁因事无法前来,让他代为祝贺。

谢陵当然不可能有丝毫不满,他现在特别馋藏在玄都山的《朱阳策·游魂卷》,哪里能给刘阅眼色看呢?

当下夸赞了一番祁凤阁天下第一实至名归,以后有空一定去拜访云云。

最后是日月宗的人,首当其冲便是桑景行。虽然刚才有些不愉快,但面上两人还是和乐融融。

互敬了几杯,桑景行先道:“你最近的表现我还真有些不习惯,什么时候再去找人麻烦?”

谢陵心下微怒,心道哪壶不开提哪壶,找谁麻烦要你管!有你找别人麻烦多?

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转向他身旁的元秀秀。

看到她今日的打扮,谢陵眼前一亮,赞道:“元娘子今日美丽绝伦,宛若神宫仙子,真令敝府蓬荜生辉,大增光彩。”

元秀秀心下惊愕,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应是老晏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夸女人,众人目光都有些暧昧,看他们俩的眼神都变味了。

尤其是桑景行,晏无师对他翻白眼不说,还当众和他女人“调情”视他为无物,咬牙切齿就要发作。

谢陵没给他这个机会,见好就收,走到对面去和广陵散说话。

桑景行一腔愤怒无处发泄,愤愤坐回座位喝起闷酒。

而元秀秀则略有失望,也坐回位置垂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广陵散将一切尽收眼底:“当众赞美一个女人,这似乎并不是你的风格。”

谢陵疑惑:“我应该是什么风格?”

广陵散:“正常情况下,你现在和桑景行已经打起来了。至于元秀秀,你根本不会看她一眼。”

谢陵无奈扶额:“我有这么暴躁吗?”

广陵散反问:“难道不是吗?”

气氛有些僵硬,广陵散一脸戏谑盯着他,刚想说话,中门陡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道清脆的女声划破长空,径直传入上方主场:“我来晚了,还请大家勿怪。”

女子说话带上内力,传入每个人耳中,英气的眉眼神采飞扬。

说是抱歉却无半分抱歉之意,身后跟着数名凶神恶煞的护卫,杀气腾腾,怎么看都来者不善。

这熟悉的声音,如出一辙的说话方式,晏无师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放下酒盏上前,和赵心月四目相对,她双手交叠在一起,扬了扬下巴,挑衅意味浓重。

众人也都五心六意,赵心月身份贵重,所带护卫看起来武功都不低。

如果晏无师用强将他们赶出去,先不说能不能成功,此举必将开罪丞相赵彦深,此后更难以在齐国立足。

而且赵心月能够如此有恃无恐,恐怕也是有些依仗,不禁向高台上的东道主看去,看他准备如何破局。

桑景行冷眼旁观,虽用酒杯遮挡也难掩幸灾乐祸。

慢慢转动酒杯,心里暗道:晏无师啊晏无师,这下你要怎样收场呢?


赵心月进门的时候,谢陵就知道她是来找茬的。

再看一边邪笑的桑景行,大概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好一招借刀杀人!

不过,桑景行他都治的了,还怕这个头脑简单的赵心月?

面上重新挂上一丝微笑,对边沿梅道:“沿梅,给赵娘子添个席位。”

边沿梅依言在上首加了一副座椅,下人恭恭敬敬请她入座。

哪知赵心月并不就此罢手,而是说:“那我这些护卫呢,他们坐哪里?”

“你这女人讲不讲道理?明明是你自己迟到,师尊不与你计较,你还得寸进尺?”玉生烟气不过,开口怒斥。

赵心月打量他一眼,不屑道:“哪来的没断奶小孩?我跟晏无师说话,你插什么嘴?”

玉生烟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目中隐隐含泪,显然快被气哭了。

谢陵恼怒的同时心里也是一喜,他若贸然对赵心月发难,势必会更加坐实目中无人的形象,之前所做的努力也将化为乌有。

但赵心月讽刺玉生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作为师傅,徒弟受了气,自然要为之找回场子,于情于理也能说的通。

当下敛去笑容,冷冷道:“玉生烟是我二弟子,赵娘子你这样说他,是对本座很有意见啰?”

赵心月一噎,她也没有傻到直接肯定回答晏无师。

心里再不满,面上也只能讪讪道:“不是……”

此言已有露怯之意,谢陵乘胜追击:“既然如此,还请你尽快入座,今日是本座大弟子大喜之日,本座不希望有任何事情扫了大家的兴致。”

说罢不再给她一个眼神,径自回座命人重新奏乐。

金鼓喧阗,宴会又回到了其乐融融之中。

赵心月咬咬牙,命侍卫出府等候,自己则跟着下人上高台入座。

桑景行没想到晏无师三言两语便将危机化解,本欲亲自上阵,但看到晏无师正冷冷盯着他,竟有些惧怕。

稍稍调整,重又换上一副笑脸,没事人一般继续饮酒。

宴会直到亥时方歇,谢陵被灌了数十海碗,就算酒量再好也有些吃不消。

让边沿梅、玉生烟送客,自己则返回后花园吹风。

在一块青石上躺下,春风拂面,令人倦怠,不觉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脸上蓦地传来滑腻之感,他睁开眼睛,见一女子正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容颜如玉,不是元秀秀是谁。

“你醒了?”一双美眸在他身上流转,秋波暗送,声音娇媚。

谢陵:“……”

与美人相对,他却毫无波澜。

只因元秀秀方才说话用上了魅术,看似柔情缱绻实则并没有多少真心实意,和在云梦楼初见时大相径庭。

有些失望,淡淡道:“宴会结束,元娘子应该早些回家,勿在外面多做逗留。”

元秀秀妩媚一笑:“晏郎勿怪,奴家路过此地见园中景致甚好,不免多看了一会~”

看风景你摸我脸干嘛?

他心道。

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转身就走。

元秀秀见谢陵要走,忙追上去挽住他胳膊。

谢陵一惊:“你要做何?”

元秀秀委屈道:“数月未见,晏郎半句话都不肯与我多说吗?”

谢陵:“你先放开我,我不习惯这样。”

几番拉扯,勉强挣脱,他迅速退开好几步,与她保持距离。

元秀秀试探不成,也不想恶了他:“晏府地域广大,奴家一时迷了路……”

这话终于正常了点,谢陵点点头:“跟我来吧。”转身走向大门。

元秀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晏府门前,桑景行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来,他狐疑打量几眼。

二人衣衫齐整、面色平静,不像是做过什么事的样子。

又看到晏无师转身和元秀秀说了些什么,方才离去。

心下极是不悦,走过去沉声道:“你方才去了何处?”

元秀秀瞥了他一眼,语调平静:“你不是都看见了吗?何必多此一问?”

桑景行眉毛一皱,寒声道:“你们做了什么?”

元秀秀:“与你何干?”

二人来时并未同乘,元秀秀说罢,便走向自己的马车。

看着女人窈窕的背影,桑景行目光森森。

良久之后,他恶狠狠啐道:“贱人!”

……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谢陵还是时常去云梦楼喝酒。

府中“二尘”他暂时还没给人想好去处,也做不到像原主一样凉薄,随随便便就把人打发掉。

因此他没少被原主嘲笑优柔寡断,听得多了,他也只拿这些话当耳旁风,不放在心上。

广陵散偶尔会来云梦楼和他一起喝,虽然依旧冷漠,但彼此至少能说上几句话了。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情况发展,除了一个人。

日近黄昏,残阳如血。

夕阳的余晖从窗棂映射至酒盏,酒水折射出的光芒令他有片刻恍神。

一阵香风拂过,对面多了一个赤色劲装的女子。

他浑不在意,专心啜饮杯中之酒,顺便夹几筷春笋品尝。

赵心月注目良久,对面男子也无甚反应,只悠哉游哉地喝酒吃菜,俨然视她作空气。

心下忿忿,一拍桌子厉声道:“你是牛吗喝这么多?我看你干脆改名叫牛无师好了!”

赵心月拍桌时带了三分内力,酒菜七零八落洒了满桌,酒水亦四处飞溅。

水珠嘀嗒淌下,他的脸色也随之下沉。

谢陵缓缓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你父母难道没教过你做人最基本的礼貌吗?知不知道在外面乱说话,是会死人的。”

晏无师语气淡然,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几年前加入日月宗时,赵心月就听说此人口舌刻薄,恣意妄为。

偏偏武功凌驾于众人之上,让人敢怒不敢言。

彼时她并不在意,想着自己乃丞相幺女,身份尊贵,就算是皇子公主也要让她三分,她不相信晏无师会是个例外。

但今日她收起了之前的看法,自从两个月前见面开始,这个男人几次三番让她下不来台,令自己颜面尽失。

可以说自己出生至今二十五年所受的屈辱,都是面前之人带来的。

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

晏无师,我要你好看!


赵心月御气于掌,猛地将桌子掀起。

谢陵早有防备,以相同的方式按下了即将被掀翻的桌案。

赵心月随即加重了力道。

但她发现不管注入多少内力,桌案都纹丝不动,有一股更加深厚的内力将之抵消。

此时的云梦楼已被日月宗弟子围的水泄不通,大家都想看看这两个“瘟神”打架谁更胜一筹。

僵持良久,赵心月终于恼羞成怒,拔出随身佩剑就向谢陵斩来。

他侧身躲过,凌厉的剑气瞬间将桌案劈成两半。

后面的区域也遭了殃,从中庭延伸至门外,都被劈出一个大豁口。有躲避不及的人,直接被余波掀飞。

通过此招谢陵看出了赵心月的深浅,《凤麟元典》第四重。

抛开其他不谈,加入日月宗五年能练到江湖一流高手的境界,天赋也算是出众。

随后赵心月接连用出十几招,从四面八方围堵。

她得意一笑,自以为晏无师已无处可躲,随即用出自创剑招“雨打飞花”。

此招以《凤麟元典》为基础,或斜或横斩出,变幻莫测、扰人视觉,令人不知从何应对。

晏无师看似被难住了,竟躲也不躲,任剑气袭来,惹得围观众人惊呼连连,暗道晏无师要完。

用出此招后,赵心月拄剑于地喘气不止。

“雨打飞花”极耗内力,更兼在那之前她已与晏无师缠斗半晌。

此时的她内息已去十之八九,但想着晏无师不可能毫发无伤,也就放下心来。

片刻之后,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景象。

谢陵未动,当然不是因为她的招式威力太强躲不了,而是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赵心月这招固然很强,哪怕《凤麟元典》练上第六重的人,也不能随意化解。

但他如今已是《凤麟元典》第八重,莫说一个赵心月,打十个她都不在话下。

御气于前,以内力筑成一道薄墙,飞来的剑气顷刻消弥于无形。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他缓缓走向赵心月:“你已力竭,还要再打吗?”

赵心月满脸不可置信:“你怎会如此轻易就破了我的雨打飞花,这不可能……”

谢陵:“没什么不可能的,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招式都是徒劳,只是你无谓的挣扎。”

赵心月再度被激怒,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修养,厉声道:“晏无师你狂什么狂?我可是听说十三年前你女人就死在你面前,你这么厉害怎么就护不住她呢!”

谢陵还未来得及说话,原主就夺回了身体控制权,由缓缓踱步变成缩地成寸,瞬移至赵心月面前,掐住她脖子将之提起。

“收回你刚才的话。”

赵心月惊怖异常,眼前之人犹如一条狞兽,目光阴寒若三尺之冰,浑身散发出无与伦比的戾气,与之前判若两人。

脖颈处力道逐渐收紧,呼吸越发难以为继,只能艰难点头。

力道一松,她重重摔落于地,长时间缺氧以致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过去。

冷冽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再有下次,你会死的很难看,你来收尾。”后一句是对谢陵说的。

重掌身体,谢陵急忙上前用内力给赵心月疏导。

半晌之后,赵心月恢复神志,看到晏无师目光平和迥异于之前,不知为何心里一酸。

又想到自己刚才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不由得委屈至极,放声大哭:“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差点就被你掐死了,你这个大坏蛋!”

前世今生,谢陵最怕的就是女人哭。

一时之间不知所措,更不知如何劝慰,只有靠向身后的柱子,一筹莫展。

围观的人虽多,却无一人上前,只因赵心月平素横行无忌,得罪许多人,巴不得看她出丑,哪里会替她解围?

更何况晏无师刚才那一手着实可怖,现在回想都阵阵发怵,又怎会为了一个嚣张跋扈的赵心月而开罪他?

四下寂寂,只有女人的哭泣声在楼中回荡。

元秀秀闻讯赶来,大致了解事情经过后,穿过人群上前。

扶起赵心月并拍去她身上灰尘:“心月,晏郎君只是下手略重,现在他也后悔不已,不知如何是好呢!”不着痕迹向谢陵使了个眼色。

谢陵会意,抱拳行礼道:“赵娘子,方才是我不知分寸,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

赵心月哭泣良久,理智渐渐回炉,想到毕竟自己有错在先,却又拉不下脸认错,正愁无法下台。

听得晏无师道歉,便止住了哭泣:“我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原谅你了!”

元秀秀闻言一笑:“是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走吧。”

说罢扶起赵心月,与她一前一后离去。又似想到了什么,回头对谢陵嫣然一笑。

谢陵看着美人笑靥如花,不由得怔怔愣神,一如那日初见,令人心心念念。

一场闹剧后,再喝也无甚意思,赔偿了掌柜损失,便打道回府。

本想就此问问原主一些事情,但识海里的晏无师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对谢陵的疑问只回了一句:“你若真这样好奇,不如找机会去宗门藏书阁,那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藏书阁。

谢陵默默记下了这个地点。

临近五月,天气渐热。

云梦楼紧邻日月宗,路途遥远,谢陵便将喝酒地换在了邺城西面的海岳楼。

此楼虽不算多豪华,但胜在酒甘味醇,回头客众多。

不过他此刻的心情并未因美酒而愉悦,反而一脸无奈地看着对面之人:“你找我什么事?”

女子顾盼张扬一如往昔,挑眉道:“听说你换地方喝酒了,这是何故?”

谢陵如上次一般慢悠悠喝酒吃菜,并不搭理她。

赵心月等待良久也不见人回话,几欲像云梦楼一样掀桌拔剑,但想到此行目的,硬生生忍住了。

咬牙道:“之前的事是我过分了,还请你不要计较。”

谢陵瞄了她一眼,玩味道:“这似乎不是你的风格啊!我猜是尔父赵尚书对你说了什么,才让赵大小姐纡尊降贵,向我一介草民赔礼道歉。”

被一语戳穿,赵心月也不再伪装,大咧咧坐于对面,泄气道:“父亲知道我们的事后将我好一通责骂,命我找时间向你赔礼。而且确实是我先找你麻烦,后来想想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声音到最后越来越低,要不是习武之人耳力好,绝难听到她说什么。

谢陵想到之前原主说过的话,直觉这是一个好时机,放下酒杯正色道:“我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作为同门,只希望大家以后能够和睦相处,不再因为一些人的挑拨而拔剑相向。”

听得他如此说,赵心月展颜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大家忘记以前的不愉快,以后风雨同舟,互相扶持。不过……你说的挑拨,是什么意思啊?”

于是他便将桑景行借刀杀人之事细细讲明。

赵心月听罢,一拍桌子,骤然而起。

双手叉腰气呼呼道:“我就说那厮怎么突然好心替我鸣不平,原来是早有预谋!我若不报此仇,就不叫赵心月!”


赵心月动静过大,引得酒楼众人纷纷侧目,谢陵急忙拉她坐下。

“你吼这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要搞桑景行吗?”

赵心月又是一拍桌子喝道:“对!姑奶奶我就是要搞桑景行!”

说罢抄起桌上酒坛“吨吨吨”就喝了下去。

他没想到赵心月居然这么生猛,阻止不及,眼睁睁看她灌下小半坛酒。

待她放下酒坛,已是满脸通红。

谢陵啧啧两声:“ 老妹你这酒量不行啊,跟哥比可差远了!”

谢陵一脸戏谑,俊美面容也难掩面目可憎,气血上涌更兼酒劲上头,她猛然向他扑去!

没想到赵心月会整这出,电光火石之间,已被扑倒在地。

她跨坐在他身上,笑眯眯问:“现在觉得我怎么样?”

“赵大小姐你最棒!是我有眼无珠、不识泰山、没有眼色,能……从我身上起来吗?咱俩这样不是太好……”

被女人贴这么近,他一时难以适应,只希望赵心月看在服软的份上,能从他身上移开。

哪知赵心月靠的更近,眼看两人就要面对面贴上。

千钧一发之际,身侧一道声音突兀响起:“请问,是晏公子吗?”

二人齐刷刷望去,一名相貌清秀的青年男子,此刻正站于谢陵身侧。

男子看清晏无师相貌,率先道:“果然是晏公子,在下有些事想要对你说,不知现在是否方便?”看了一眼赵心月,似是询问。

谢陵一把推开赵心月,仔细打量面前之人,迟疑道:“你是……刘迎晖?”

刘迎晖躬身一揖:“正是,小子遇到一些麻烦,恐怕要叨扰晏公子了。”

原来当日刘迎晖在晏府出言不逊得罪桑景行,虽有雪庭出面解围,但桑景行并未就此罢手。

第二天九华宗众人出城回宗,到了城门却被告知他们不能出去,守卫也说不出具体原因,只说上头有令,不准他们出城。

刘迎晖以重金厚遗守卫,守卫怕上面怪罪并未接受。只能去桑景行府邸求见,自然是吃了闭门羹。

又去找官府以及一些位高权重的人,都因桑景行乃崔由妄弟子,更兼此人行事阴枭狠毒之故,而不敢相助。

求告无门,便只能居于客栈,至今已近一月。

江湖武林中,玄都山、天台宗、临川学宫,分别执道释儒三家牛耳。

日月宗虽不在其中,却无人敢小觑。

只因两任宗主皆位列天下十大榜单,又有世家、朝廷支持,风光程度并不逊于以上任何一家。

虽然日月宗被称为魔门,但那也只是外人的称呼,宗内弟子呼之圣门。

这时候的日月宗还不像日后的合欢宗,两任宗主皆出身世家,极重宗门名望,采补双修只是众多修行方式的一种,一切都要以宗门利益为先。

桑景行作为宗主亲传弟子,极有可能继任下一任宗主,此等举措显然有失风度。

再者九华宗严格说也是一流末端的宗门,在南方颇负盛名。

此事传开议论纷纷,世人都很同情九华宗的遭遇,不免对桑景行颇有微词。

但其人素来心胸狭隘、刚愎自用,完全不知名声为何物,任别人如何说,就是不放人。

“真是欺人太甚,他桑景行凭什么这么放肆!刘郎君你放心,这事我管定了!”

听过事情始末,赵心月义愤填膺。

谢陵却不曾表态,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直直盯着刘迎晖,直欲看透他的本心。

“照刘郎君如此说,你找了这么多人也无果,那给我说不也没用吗?

我既未在日月宗有职,亦非宗主弟子,区区一白身,如何能助你?

况且桑景行睚眦必报,我若帮了你,反倒引起他的记恨,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在我的身上,这又如何是好?”

刘迎晖:“晏公子侠肝义胆,武功高绝,必不至于……”

话未落音,便被谢陵打断:“你就这么笃定本座会帮你?你对本座了解多少?可知本座魔君之号如何得来?如果本座跟桑景行是一样的人,甚至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拦住想要说话的赵心月,静待他反应。

刘迎晖沉默良久,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拳头捏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也未发觉。

天人交战许久,长长叹了口气,再度开口,语气极为苦涩:“什么都瞒不过晏公子,之前有人给我说过你与桑景行不睦,以及那日宴会上的见闻……于是我打听到晏公子你近日常在海岳楼逗留,便想碰碰运气,说不定有办法让我们出城……”

谢陵盯他半晌,忽而一笑:“你确实有几分聪明,知道我与桑景行不睦,便想通过我来助你脱困。那我问你,如若我真放你出城,你该如何答谢我?”

刘迎晖后退一步单膝跪伏:“若真如此,九华宗便欠晏公子一个大人情。公子若有难,九华宗必不会坐视不管。”

谢陵不置可否,微笑着扶起他:“好了,我不过开个玩笑,你不必在意。

这是我的腰牌,你给守卫看这个,就可以出城了。酒楼人多口杂,至多半个时辰,桑景行便会得知此事。

留给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回去收拾一下尽快走吧。”

简单阐明利害,刘迎晖当即会意,接过令牌便起身告辞。

目送他走远,谢陵转身对赵心月道:“九华宗一行人就算出了城恐怕也不会太平,还请赵小姐你给他们一份能够保证顺利通关的文书。”

赵心月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我现在就回府里开具一份给他们送过去,保证没人敢找他们的麻烦!”

待赵心月离去,谢陵重新找了一处靠窗位置坐下。

没有再喝酒,而是要了一壶酸梅汤慢慢啜饮。

梅汤入口酸甜,解腻醒酒,饮之倍觉神清气爽。

临窗俯视,邺城繁华如斯。

宝马香车、衣香鬓影,宽阔街道不时有装饰华丽的马车驶过。

车轮辘辘滚动,与车前风铃遥相应和,如闻乐章。

天际隐隐有雷声滚动,乌云逐渐凝聚成形,他起身轻轻关上窗户。

一场风雨要来了。


刘迎晖在海岳楼拜别晏无师,匆忙回至下榻客栈,通知一众弟子出城。

弟子们不明就里,但听说出城皆是欣喜若狂。因刘迎晖催的紧,便只收拾了随身细软,不便携之物皆弃于客栈。

来不及心疼,不到一刻钟便在楼下集结完毕。

赵心月也正好赶到,将文书交付,一行人便紧赶慢赶出了城。

刘迎晖谨记晏无师之言,带着人一刻不停,不过数个时辰便至梁州。沿途守卫看到赵尚书府开具的通关文书,自是不敢阻拦。

待桑景行反应过来,已是鞭长莫及。

翌日一早,边沿梅来报,桑景行和赵心月在邺城内发生冲突。

谢陵匆匆穿好衣服,赶往事发地点。

虽说桑景行武功不如晏无师,品行也不好。但其师尊、宗主崔由妄,对这唯一的徒弟却极是纵容。

光是邺城周边的房产他就拥有数套,有时崔由妄外出办事,都命他坐镇宗门,打理大小事宜。

此人好色异常,凡是看上的男女,不论年岁,都要想方设法得到手。

还曾因此闹出过人命,被崔由妄责备后稍加收敛。

近来又故态复萌,从各处收来不少孩童养在城北私邸,只等再过几年,便尽情采撷。

赵心月素来不喜此人恶劣行径,听说他在邺城四处搜罗小孩子,又加上昨日九华宗之事,故而今日一大早,她就来城北桑府讨个说法。

心想就算桑景行不在,把孩子们放走也算做了件善事。

好巧不巧,桑景行近日就在此地逗留,相看那些得来的男孩女孩。

巳时未至,便听说赵心月在外叫门,心里奇怪这女人怎么来了。

刚穿过游廊,就听见有人在门口“咚咚咚”敲门。

声闻于外,数里可闻。

他阴冷一笑,三步做两步,上前一脚踹开府门。

大门应声碎裂,巨大的冲击力将门口的护卫纷纷掀飞。

桑景行下手素来狠厉,刚才那一脚足足用上了七成功力,破碎的门板不仅伤到了护卫,也波及附近的行人。

被砸中的人无不顷刻倒地或如破布般倒飞出去,一时血花四溅,哀鸿遍地。

此情此景亦激不起桑景行半分怜悯,他甚至都懒得看一眼,只冷冷啐道:“一群贱民!”

赵心月运起真气抵挡,却也不好受。她只觉体内气血翻涌,几欲作呕。

勉强压住喉头的腥甜,待飞溅尘土落定,直接被眼前的惨象惊呆了。

伸手指着桑景行,一开口声线都在微微发抖:“你……怎能如此行事? 这些百姓都是无辜的,你这样做,与山匪何异?”

她平时是娇气任性了点,本性倒不坏。

此刻面对这惨绝人寰的景象,心下同情且愤怒。不过她不擅怼人,说出的话也无甚杀伤力。

果然,桑景行听后只“呵呵”两声,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赵心月,我还未就九华宗的事找你算账,你倒一大早找上门来了?这样一群贱民,也值得你如此小题大做?真是扰人清梦!”

不以为然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赵心月,她愤愤道:“姓桑的你就是个杀人如麻、好色成性的大变态!你背着秀秀姐找了那么多男女还不够,现在又要祸害小孩子,真是连晏无师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赵心月是赵彦深幺女,自小娇惯,备受宠爱,因此造就了她心直口快的性格。

当初敢在云梦楼公然提起晏无师旧事,如今面对桑景行,自然也不会忌讳。

被戳中心事,桑景行面沉如水,阴恻恻道:“我与元秀秀本就没有夫妻之名,找什么男人女人,与她何干?她要是过不下去,大可走人,谁拦着她了?

至于晏无师,他每日与府里那两个爱宠三宿三飞,逍遥自在,可比我快活多了。我是变态,那他又算什么东西?”

晏无师府里还真有一对男女,赵心月一时无法反驳。

又听桑景行继续道:“赵心月,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心情好不与你计较,识相的就赶紧走人。我可不会怜香惜玉,惹到我,照打不误!”

赵心月牙关紧咬,牙齿因用力而咯咯作响:“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就不姓赵!”

说罢抽剑直刺,剑光森森、斜横连斩,正是自创剑招“雨打飞花”。

可惜晏无师能看出她的境界,桑景行又如何看不出来?

当即运功一挡,剑气便散了。

轻蔑笑道:“你也不过如此,区区《凤麟元典》第四重,也敢学别人打抱不平?真是不自量力!我也不恃强欺弱,只要接下我一剑,便放了你!”

话音刚落,他便一剑劈来,剑气猛烈虎虎生风,虽只一剑却用上了八成功力,绝非赵心月能够抵挡。

赵心月有预感,如果被砍中,非死即残,桑景行显然没想放过她。

周遭的空气变得凝滞起来,令她无从躲避,只能硬生生接下这一剑。

无可奈何,她闭上眼睛,心道吾命休矣。

伴随着“铮”的一声,预想的痛楚并未降临。

她睁开眼,一把色泽光润、上刻“太华”二字的宝剑正横在她身前,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来人身着玄色锦衣,长身玉立,修长白皙的手指以一种极为优雅的方式执着剑。

桑景行发出的狂暴剑气在他身前戛然而止,悉数被挡于剑外,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桑景行勃然大怒,加重了力道,两剑相接,擦出猛烈的火花,剑身因用力过度而发出“铮铮”声响。

对峙良久,来人略显不耐,猛地发力,将太华剑向前一推。

桑景行连退数步,以剑划地,才堪堪止住后退的趋势,地面也随之划出一道长长的裂痕。

他惊骇于来人内力竟如此深厚,与他硬碰势必要吃亏。

心下已有了计较,揉了揉被震的发麻的手臂,笑吟吟道:“原来是晏公子大驾光临,桑某一时眼拙没有认出,还请恕罪。”

谢陵收剑入鞘,并未搭理桑景行,而是转身询问赵心月:“你没事吧?”

赵心月俏脸一红,全无平素跋扈之相,低头嗫嚅道:“没事……”

谢陵点点头,又环顾四周,对随后赶来的边沿梅道:“沿梅,你清点一下受伤的人数,速去周边医馆请郎中医治。”

边沿梅领命而去,赵心月也命侍卫帮着照顾受伤民众。

一番繁琐,受伤民众皆已得到救治,谢陵方才重新看向罪魁祸首——

桑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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