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公馆的丫环准备伺候殷素洗漱。打开房门,发现房间地下大片血迹。大丫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慌忙叫醒了姜世均和殷红。
姜世均和殷红也慌了神,他们看到殷素时,殷素额头上都是血,脸已经苍白了。姜世均立马打电话托人请来了附近最好的医生。西医中医都请来了,都表示殷素已经没了气息,乏天无术。
医生说殷素是因为过于劳累,引发了羊癫疯,在床上打滚后撞到了床边的柜子上,还咬断了舌头。
周颖被众人的惊慌奔走吓醒,穿着睡袍就跑了出来。周颖看见大姨大姨父都是只穿着睡袍围在母亲殷素的房前,还来了很多从未见过的人在那和大姨父细细地说些什么。
秀姐也在那,偷偷地抹眼泪。有眼尖的丫环瞟见了穿着睡袍跑出来的周颖,大喊了一声“小姐!”
殷红急忙拨开众人跑了出来,眼睛红红的,一把拉住周颖,回到周颖自己的房间。姜世均也急忙停止了和医生的谈话,跟了过来。
还没怎么睡醒的周颖被殷红带到房间,刚一坐定,就被殷红一把抱到温热的胸前:“颖儿,我可怜的孩子,大姨对不起你呀!”殷红呼天呛地,眼泪鼻涕直流,滴到周颖脸上,浇醒了她。
“母亲怎么了?”周颖醒过来后,猛地意识到一定是殷素出事了。
姜世均不做声。
殷红听到周颖的问话,哭得更激动了,两面肩膀急剧地升降。
周颖知道殷素,一定是出事了,而且很严重。
她猛地挣脱殷红的怀抱,箭步冲了出去,姜世均也立马跟着周颖冲了出去,殷红跟在后面,边跑边大声喊:“颖儿!”
姜家的丫头、小厮和医生为周颖让出一条道来。
周颖一站在门前,就看见躺在地上的母亲。
殷素面朝向柜子,双腿蜷曲,两只手无力地随意摆放在身体两侧,面部很痛苦,甚至有些狰狞。双唇紧闭,从嘴角渗出的血迹已经风干。左额头的伤口被头发遮盖住,额头附近的地面满是血迹。
四周静极了。
周颖无声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殷素,似乎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的身体。
周颖觉着自己好像在演一场戏,而自己恰好就是这场戏的主角,可是设计好的台词、动作全然不记得了,只好僵僵地呆在那儿。
周颖默默地扶着门框站着,感觉四肢疲软,躺下去会好受些吧。
周颖倒在地面上。
她第一次感觉躺在冰冰凉凉的地面、头枕在软绵绵的手上,原来如此舒服,如此过一辈子似乎也蛮不错的。
周颖感到有一只健硕的臂膀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听到大姨殷红惊慌失措地叫:“颖儿!颖儿!”
周颖被医生猛掐人中,双眼皮两三次被人用手指撑开,还强行被灌入了一大碗糖水。
医生说周颖没太大事,是因为受了惊吓才晕倒的。
姜世均把周颖抱到床上,叫殷红好生陪着周颖回房。他换了身衣服,来不及洗漱、用餐,就出门招呼人联系周月、办殷素的后事去了。
周颖睡中迷迷糊糊地感到,一直有一双手拉着自己的右手,还时不时有水滴滴落。
让周颖再醒过来,睁开眼发现殷红、姜世均、秀姐和几乎整个姜家的丫环都围站在自己床前。
“颖儿,你终于醒过来了!你睡了有一天了,把我给担心坏了!万一你也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跟你父亲交待?”周颖一醒来,殷红就被悲痛地喋喋不休。
姜世均用手碰了碰殷红的臂膀,担心殷红的话语会再次刺激到好不容易醒来的周颖。“颖儿,饿了吧?一天没吃饭,我叫人准备了你喜欢吃的冰红枣糕,坐起来好歹吃一口吧!”
秀姐准备上前扶周颖坐起来。
冰红枣糕!
红色!红色!和地上那滩血一样的鲜红!
周颖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有两行清泪划过脸庞,摇着头,淡淡地说:“你们都出去吧!”
殷红本想说些什么话留下来,陪周颖。刚想开口就被姜世均拖走了。
姜世均客气地劳烦秀姐留下来陪周颖,带殷红、姜家的下人们轻声地走出了周颖的房间。
周颖躺在床上,秀姐坐在床边的板凳上。
秀姐知道周颖一定很难受,这是她经历的第一场生离死别,还是至亲至爱的母亲。秀姐很明白这种剜肉抽血、痛彻心扉的难受。
秀姐多希望周颖能抱住自己嚎啕大哭,可是周颖没有。周颖哭得没有一点声响,只是默默、默默地流泪,脸庞上泪水从未断过。
周颖很希望自己闭上眼睛,能想起什么关于母亲的事:和母亲在一起的开心时刻,又或者是母亲的责骂,甚至哪怕是母亲嗔怪自己的神态。可是,周颖觉着,她似乎怎么都补不全母亲的脸,像看见一片落叶被风吹过眼前,只记得有这么一片黄色的萎叶倏然而过,但是是什么样却完全记不清了。
周颖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黑夜场景:母亲背着自己,匆匆忙忙地下阶梯,自己小小的脑袋常常撞到母亲的背脊上,震地不行,可是是最温暖的,尽管只有那一次。
周颖无声地哭着哭着又睡着了。梦中有母亲殷素。
梦里,母亲殷素背对着周颖,似乎是在船上,周颖手里拿着块白色毛巾,白色毛巾随着涟漪平铺在江面上。
周颖问殷素: “母亲,你去哪?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殷素抬起头来,可周颖看不见她的脸:“快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