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应我,会忍耐到高考结束的。”沈瀛洲试着压下怒气。
“不要,我连一天都忍不下去,你知不知道那里有多闷,闷得我喘不过气。”小雨借酒装疯,指着沈瀛洲大喊大叫。
“姐,你不要生气,小雨今天心情不大好。”蒋声连忙挡在两姐妹中间,给彼此缓和空间。
“心情不好就不念书?那我心情不好,是不是就可以不要赚钱?”
“够了,不要老是摆出一副一家之主的样子,赚钱很了不起?养我很了不起?没有你,我一样会长大。”小雨伸出一阳指,不断朝姐姐肩膀上戳。
“是!你一出生就会自己洗澡换尿布,一出生就会自己觅食,不简单!”沈瀛洲冷笑,不知感恩的小崽子。
小雨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那时妈妈为了赚钱,忙得连吃饭时间都没有,她才七岁,就必须学会照顾妹妹。
小小的身子背着重重的婴儿,在家里走来走去。
别人的童年是卡通、游戏、故事书,她的童年是奶粉、尿片、婴儿哭。当时她有多辛苦,现在她就有多少权力说话。
“够了,你要讲几次啊?好,你很伟大、很了不起,没有姐姐,我早就死过一百、一千次,行不行?那又怎样?看清楚!我已经长大,已经不是那个必须乖乖跟在姐姐屁股后面,学姐姐说话的小孩子了!”
“所以呢?你现在聪明了,就可以不听姐姐的话?”
“为什么要听?为什么我的人生要让你安排?为什么我不可以自由自在选择自己的未来?就因为你把我带大,就有权力指挥我过什么样的生活?哈、哈、哈!搞清楚、沈小姐,这是二十一世纪,清朝已经亡了!。”
“你的意思是我在害你?”
“对,你在谋杀我的意志力!”
“我辛辛苦苦赚钱给你交补习费,竟是在谋杀你的人生?”
手指着妹妹的鼻子,沈瀛洲快被气疯了,可不可以来个什么人,告诉她,那个乖巧听话的妹妹跑到哪里去?
为什么一点点飞扬乱窜的荷尔蒙,就可以把她的妹妹从小可爱变成大可恨。
酒精把小雨的胆子泡肥了,“啪的一声,她打掉沈瀛洲指着她的手。
“对,就是就是!从现在起,你不要再指挥我,我要用自己的方式过生活。”
沈瀛洲无语,冷眼看着妹妹,缓缓摇头。
侧过脸,这次她不问小雨,直接问蒋声。“她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
沈瀛洲又不傻,每年都要上演一次的事,她不会猜不出来。
蒋声不知道怎么回答,用力扯了扯小雨手臂一把,低声说:“不要闹了,明天醒来,你一定会后悔。”
“我要后悔什么?后悔只有她有爸爸、我没有?后悔她的生日有人在乎、我没有?还是后悔一出生,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姐姐,没直接把自己掐死。”
“有我这样的姐姐,倒成了你的耻辱?”
“不是耻辱、是自卑,你这么厉害,又会念书、又勤快、又负责、又上进,资优生,优秀,杰出,了不起。”她抓起蒋声走到柜子前面,用力拉开柜子门,指着里面说:“看见没,里面满满的、满满的,通通是我姊的奖状奖盃,厉不厉害?我就搞不清楚,我妈都生了这么冠军的女儿,干么不满足,还要再生出我这个笨蛋?啊是要玩实验组和对照组哦?”
“沈玉雨,你没有爸爸,不是我的错,不是我占走你的爸爸,你不必把所有的恨全记到我头上。”
江琦岚没猜错,小雨确实在和全世界赌气。
她不平、她妒恨,为什么同样是女儿,姐姐每年生日有礼物,她却什么都没有?爸爸只喜欢姐姐、不喜欢她吗?
爸爸爱上别的女人,又不是她的错,为什么她要和妈妈一起被抛弃?
好歹姐姐被爸爸宠过,为什么她连一面都不能见爸爸?为什么“爸爸”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平价品,对她而言,却是奢侈品?
“是你的错,是你不好、你不乖、不听话,爸爸才会抛弃我们!”小雨赌气的说。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你认为爸的离开,是我的过错,所以你用放弃自己来惩罚我?”
“我能够惩罚你吗?我惩罚到你了吗?我怎么这么厉害啊!”小雨夸张地抬高双臂、转三圈,但重心不稳,歪歪斜斜地靠在蒋声身上。
“是啊真厉害,十九岁不念书跑去喝酒,真优秀!”沈瀛洲语带嘲讽。
“你二十岁都可以堕胎了,我十九岁喝酒算什么?”小雨挑衅地抬下巴、挺胸膛,口气里的讽刺是沈瀛洲的两百倍。
话说出的瞬间,空气冻结似地,两姐妹瞪眼,互相看着彼此。
沈瀛洲不是生气,而是寒心,寒冷的刺痛感从毛细孔狠狠地往骨头里钻,她们还是姐妹吗?她竟可以这样揭自己的伤疤,毫不手软?定睛望向小雨,眼底凝满哀恸,控制不住满腹酸水翻涌。
小雨也不是生气,而是后悔,她后悔自己在姐姐未癒的伤口上狠踩,一定是酒精作祟,让她脑袋不清楚。
小雨想说对不起的,沈瀛洲却痛心地扬起手,重重地往下挥。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小雨的脸上烙上鲜红指印,疼痛让小雨失去理智,冲着沈瀛洲大喊。“恼羞成怒吗?何必?辉煌的历史不是吗?”
猛地转身,沈瀛洲不允许泪水被人看见。她快步冲进房间,碰地一声关上门。
蒋声听见落锁的声音,长长叹一口气,转头看着满脸懊悔的小雨。
蒋声给小雨一个栗爆。“你每次都这样,脾气一来就不管不顾。”他拉着小雨走进厨房,哗啦一声打开抽屉,找出一把水果刀递到她手上,说:“说那种话,你干脆拿把刀子把瀛洲姐砍死还痛快些。”
小雨用力握紧拳头,不接刀子。“我生气嘛!”
“生气就可以伤人哦,瀛洲姐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
蒋声瞪她两眼,收好刀子,大力扯下三、四张厨房纸巾,折叠后放到水龙头下浸湿,再把湿答答的纸巾往她脸上一贴。
“你干什么!”她甩开餐巾纸,回瞪他。她现在很火大,谁都不要惹她!
“醒醒酒,去跟瀛洲姐道歉。”
“我不要。”
“不要?你说的啊!”蒋声抬高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用力喘两口气才说:“我说要不是现在!”跺了跺脚,她也转身跑回房间。
蒋声摇摇头,走到沈瀛洲房前,抬起手臂想敲门,考虑半晌后还是叹口气,转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