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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本废材逆袭?不知道。这是一本修仙小说?确实是。这是一本…时间紧促,我还得上班呢,正文都没来得及写,哪有功夫给你写简介!我连书名都不想写!!!简介无力,时间紧促。…算了,还是写一写吧。月牙山上遇群鸦,时也命也。言庆误打误撞的推开修道大门,却不知自己身怀九天玄冰魄道种,人人觊觎的道种竟然在凡人的手里。且看他如何在吃人的修仙界里,苟且偷生。
主角:言庆 更新:2023-02-12 13: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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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言庆的其他类型小说《我有一只傲娇的鸟》,由网络作家“晓梦幽幽”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是一本废材逆袭?不知道。这是一本修仙小说?确实是。这是一本…时间紧促,我还得上班呢,正文都没来得及写,哪有功夫给你写简介!我连书名都不想写!!!简介无力,时间紧促。…算了,还是写一写吧。月牙山上遇群鸦,时也命也。言庆误打误撞的推开修道大门,却不知自己身怀九天玄冰魄道种,人人觊觎的道种竟然在凡人的手里。且看他如何在吃人的修仙界里,苟且偷生。
风萧萧,树瑟瑟。
秋叶随晚风起舞,闯入登山客的眼里。
老树斑秃见春夏落幕,漫天秋叶铺一条金色大道。枯藤缠树垂落成幕,轻卷枯屏见天色泾渭分明,墨云与晚霞直面,各占天地东西方苍穹,时有紫芒流窜,附耳浅唱一首入秋的暴风雨。
山风拂面,清凉宜人。
哑哑!
鸦声四起,醒人耳目。
言庆面色微惊,但见滚动的云幕里墨鸦成群铺天盖地,络绎不绝,飞往山间。
言庆神色略显慌乱,转头四下寻找可以让他藏身的地方,寻遍无果,当即转头往来时的方向跑去,回到方才歇脚的山洞。
山洞口。
摸了摸咕噜噜叫的肚皮,言庆叹息。
他才放下行囊,来不及休息,连忙去捡些枯木树枝。下雨天冷,这洞里头不知还有什么东西在躲藏,需生火驱虫。
言庆瞥了眼洞内的黑暗,隐隐有些溢出的势头,不由的往外退了两步。
“在洞口就好,你不出来,我不进去。”
他喃喃自语,像在告知山里的野兽精怪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此举并非是他相信怪力乱神之说,而是亲眼所见,因此他背井离乡前往京都。
世人都说京都乃是圣人居所,世间精怪妖魔皆不敢入,也有人说,那皇帝乃是老天爷在人间的代言人,也称天子,汇聚天下的气运化而为龙。
众说纷纭,真真假假。
世人无不向往京都盛景,可京都至此又岂止万里之遥,世间何人敢走?有人穷极一生也无缘窥见其容颜,只能抱着遗憾逝去融入山川大河。
但言庆执拗,他想去,他要去。
晓梦幽幽,似有似无,迷迷离离。
虽心中向往,却无人倾诉。
哑哑!
熟悉的叫声唤醒了言庆,他抬头便看见洞外飞来了群鸦,聚集在半空。言庆不由的暗骂了句狗皮膏药,下一刻,它竟然还落在洞外的枯树。
嘿!
言庆不再犹豫,拿出火折子,点燃备好枯树枝升起一股热浪。
言庆心里松了口气,以为安全了。
但很快他就不这么想,飞走的乌鸦再次落在洞外的枯树上。它那双黑蓝相间的眼睛里极具灵性,令人惊奇,正歪头看着眼前的两脚怪。
它们不怕火焰!
言庆抿着嘴,面色无比警惕,捡起脚下的石头紧紧攥在手心,缓缓退至黑暗边缘。
黑暗吞噬了他半个身子,言庆觉得后背有股阴凉慢慢爬上肩头,随即转身往旁边去用后背紧贴洞壁,不敢背对黑暗,他苦笑着连连摇头。
有些后悔。
这叫什么?
地狱无门我自来?
幸好乌鸦群没有得寸进尺,紧张的心情稍微平复一些,但令他警惕的是乌鸦群正在死死盯着他。
不对,应该是洞里,黑暗里好像有东西在和它们对视,我这是遭了无妄之灾。
我被夹在中间,如何是好?
我能当个和事佬吗?
它们能听懂吗?
咔嚓一声。
轰隆!
天雷滚滚映四方,洞里的言庆被突如其来的惊雷吓得浑身一哆嗦,闪烁的紫芒无比残暴的吞噬黑暗,掠走黑暗。言庆转头看向洞内的景象,那是一只乌鸦,它屹立在一块凸起的尖石,宛如雕塑,惊天动地的天雷声未能令它恐惧。
赤红的眼瞳,异常阴冷,与洞外的群鸦有着天壤之别。
言庆心里,落下的石头再次吊了起来。
暗道一声果然,像这种深山野洞常有些不明之物,眼前的乌鸦,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山君吧。
山君不分物种,喜欢择洞而栖。
性情更是说不准。哗啦啦的暴雨倾盆,豆粒大的雨滴竟从七步外的洞口处席卷而来,冰凉的触感滑过他刀削般的脸庞,是雨也是风,空气弥漫着暴雨初来的一股泥尘味,清新之中带着混浊与针锋相对。
哑!!(轰隆!)
刺耳的鸣叫,同雷鸣一起炸响。
嗡!
言庆两耳嗡嗡作响,头昏脑胀,捂着头扶墙蹲下身子,倒吸冷气,疼得他脸色发白像有人拿刺绣所用的绣花针,狠狠刺进他的脑袋里一样。
嗖的一声!
有一道黑影从眼前极速飞过!
哑!!
洞外撕裂的惨叫声起伏,淡淡的血腥味顺风乘雨漫入鼻孔,言庆无法说明是一种怎样的味道,泥土和雨水的混合,加上些许腥味搅和在一起。
惨叫声并未持续多久,待到平息后抬头看向洞外。
“这…”
言庆虽说早有预料,但他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住了。
入我目中皆是残肢断翅,鲜红色的血液染红了洞口枯树,言庆缓慢走出,双唇忽地轻颤两下。
言庆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只见洞外躺满了血淋淋的尸体,可谓是横尸遍野,血染枯树林。
暴雨依旧肆虐,却不见一只活物。
哗啦啦…
这场雨就像天地的仆人,清洗那流淌的红色与残肢,收拾残局,泥水渐渐埋没山上残留的尸体,像是回收利用,与泥土堆积在枯树底下。
是为来春的养分。
扑棱!
翅膀扇动的声音,言庆循声看去。
枯树底下还有活着的乌鸦,赤红的瞳孔看着洞口的言庆,是哀求还是祈求,言庆在它的眼睛里读懂了情绪,那是濒临死亡之时产生的不甘。
救还是不救?
乌鸦是出了名的记仇,若是那群乌鸦还没死光的话,我救了它,就是与它们为敌。
罢了!心底的柔软促使他下定决心,言庆顶着狂风骤雨奔向枯树,在它即将力竭之时一把抓住尖锐的鸦嘴,两指捏住鸦嘴将其从泥水里拽了出来。
它瞪了他一眼。
言庆嘿嘿一笑,将捏改为抱,用衣袖挡住风雨不让它再次淋湿。但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它茂盛的羽毛,虽说刚刚才从泥水里将其救了出来,但它浑身上下竟没有一丝一羽被雨水侵透。
轰隆!!
天雷忽然在头顶炸响,汗毛竖立!
“不好!”他神色大变,当即三步并作两步猛地扑向山洞,紧紧抱住乌鸦,进洞的瞬间听闻一声轰隆巨响,伴随“砰”的一声被飞溅的碎石块砸中身后,言庆闷哼一声咬紧牙关往洞里滚去。
呼!
言庆稳住身子,抬头看向洞外,只见他刚才的位置被天雷炸出一个小坑,差一点就命丧于此。
“还好,我命大。”
劫后余生的畅快占据心房,言庆忍不住的嘴角微微翘起,会心一笑,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着,使得他的双手微微颤抖。
怀中之灵也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言庆看向怀中,见它身上有多处伤口正有鲜血在流出。
冷风一吹,他觉得有些寒冷。
起身来到即将熄灭的火堆旁,用那仅剩的余温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虽然微弱,却也够用。
言庆拿出携带的水壶,摇了摇,传出滴溜溜的声响。
“你忍着点。”
他说着话,不顾它警惕的眼神掀开其受伤的翅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言庆不忍的皱起了眉头,倒出一些清水,帮它清洗着伤口上的泥土。
它闭着眼睛微微撇头,颤动的翅膀说明此刻并不好受,却未出声,在沉默中允许了两脚怪的行为。
“行了,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吧。”
洗干净后,言庆松开了它。
它动动翅膀,看了眼两脚怪,一蹦一跳的往洞里走去。
言庆不再管它,转身拿来干柴。
因为火堆快灭了。
“幸好多拿了些,不然惨咯…”
架起火堆,轻轻吹着气。
重新燃起的火焰化作安稳,抚平他内心的惊慌与肉体上的寒冷,却无法填补他咕噜噜叫的肚皮,他长叹口气,看了一眼洞外残留的肢体。
“乌鸦是杂食动物…”他面色犹豫。
鬼知道它们吃没吃过死人肉,想到此处他心里就生出膈应,立即掐灭了心中那一股蠢蠢欲动。
山风咆哮,雨滴急骤地拍打着洞口。
不知是谁的愤怒。
言庆看着火堆,眼里有火光在跳跃。
刚才那道雷是劈我,还是劈它?
是意外还是…?
风雨悄悄走,独留满山新。滴滴嗒嗒的水滴在洞里回响着,有清澈的水潭映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
言庆双手拘水,小心的灌入壶中,只因水潭太小,根本放不下水壶,一来二去的水就混浊了。
哗啦…
正好洗手洗脸,擦拭干净后,言庆走到洞外打量雨后的山野,心中升起一个字是真他娘的黑。
“山路泥泞,不便行走。”
“还是明日再说吧。”言庆拖着疲倦且饥饿的身子走回洞里,抱着行李,倚靠墙壁伸长双腿放松身子,渐渐眯起了眼睛,却不敢深入睡眠。
孤夜难安,未敢眠。
意识迷迷离离,夜深不知时。
风雨过后,山里又热闹了。
夜晚的猫鹰与野狼若隐若现,洞外时有绿色的小灯笼闪过,那竟是一只硕大的白狼伫立在石头上,它站了许久,盯着在火堆旁眯眼的两脚怪,哈喇子流了一地就是不敢踏入此间山洞。
群狼环伺,鼻音粗重,在这凶险之际!
扑棱!!
受伤的乌鸦再次飞出洞外,优雅的落在枯树上环视诸狼,狼王眼神惊疑,九尺身躯下意识的后退半步,稍微犹豫,撇了眼还在嗷嗷叫的狼崽子们,只能强撑,不甘示弱的与它对视着。
嗷呜!
狼王深吸一口气,对月长啸。
群狼呲牙咧嘴,目露凶光,正当它们准备接受狼王的命令去厮杀,只听“嗷呜”一声有个狼崽子猛地窜出,却看不到与它同族的大哥大姐们,连忙四脚刹车一头撞上了枯树眼冒金星。
不是说好的一起上?
狼王在众多不解的眼神里,昂首挺胸的转身离开了。
群狼面面相觑,不解的紧随其后。
枯树枝上的乌鸦眼神不屑,看向狼王的背影眼里露出“怂蛋”之色。转头看着悬挂在天上的明月,张开双翅,眼睛微眯,嘴巴微微张开。
像是抱月。
对!就是抱月!
那一轮明月好似受到某种牵引,皎白的月色洒下朦胧的光笼罩它。洞口,眯着眼的言庆只觉得有些寒冷,迷迷糊糊之间头脑竟开始罢工,随即被自己吓醒,如今这个处境怎么能睡!
“不行!”
狠狠掐住大腿!
言庆低声骂了自己一句,起身拿柴火之时便看见洞口枯树上,那一身皎白的身影在吞吐月光,瞬间呆滞不敢动,愣愣的看着它的身影。
妖!
言庆的脑海里蹦出一个字。
怎么办?
他弯腰的动作僵在原地,不知怎么办。
它的后背仿佛长了眼睛,站在枯树上的乌鸦忽然回头,妖异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僵在原地的言庆,没说什么,也或许是它不通人言吧。
以前看那些书本,书里面都说无论是妖还是人在修炼时,最忌有人偷看,偷看者会惹来灾祸。
若是…
它不再理会那只两脚怪。
管他仙道妖道,能成仙的道就是好道!
豁出去了!
言庆悄悄走出山洞,蹑手蹑脚的生怕打扰了枯树上的乌鸦。
他坐在石头上,静静看着。
既然它没说什么,我就当它同意了。
明月悬空高挂,辉洒万里江山。看璀璨星河横跨天地南北苍穹,同月争辉,有道是星月掩映云瞳胧,不知从哪飘来的一朵宿云遮住了明月,宛如一个娇羞的小娘子躲在那墨色玉屏后。
乌鸦身上的月辉被尽数揽回,它露出了意犹未尽之色,低头看了眼学着它的模样在滑稽的两脚怪,眼神闪烁,盯着他看了片刻不知在想啥。
轻哑一声,它飞回洞里。
言庆摸了摸脑袋,他从乌鸦的叫声里听出了嘲笑之意 “难道是动作不对?”他百思不得其解。
兴许是月亮被遮住了。
对,就是月亮被遮住,绝不是我废。
言庆兴奋的走回洞里,以前常常听闻有人见过妖怪修炼,什么惊天动地泣鬼神都是骗人的而已,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的版本更是离谱的很!
实在不可信,不可信。
今夜所见所闻,我心难安,难安…
火堆旁的年轻人,眼里跳动的火焰亦是他内心的渴望,焚烧着胸腔,虽说知道机缘就在洞里却不敢深入,问?怎么问?它会把机缘分享吗?
再者说,妖怪所修之术,人可否?
总之一切都是未知啊…
言庆叹了口气,有些患得患失。
可别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天赋气运真的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吗?这一刻他真心的希望书中所写皆为真,凡人也能修道,哪怕只是成为大点的蝼蚁也是好的,做人总要有点梦想傍身的。
天为枕,地为褥,朝阳朦胧,慢慢悠悠爬上枝头。晨曦略微刺眼,言庆抬手挡住了耀眼的晨光。指缝有朝霞戏水,波光粼粼映入双目,是风和水的杰作,也是昨夜风雨过后的残留。
我眺望远方见云海翻涌,有如天河倾泻倒入此间山谷,似云海瀑布。我目之所及是晨曦与大雁齐飞,去往天南,又见苍松翠柏屹立云海之巅,不动如山,忽觉是清风拂袖邀我同去,心随风起,欲与清风同上九天揽千山万壑,看山脉走势之宏伟,看山川大地之母孕养万物。
千山万水,仿佛伸手可得。
言庆忍不住抬手,欲要掀开云幕看群山巍峨的容颜,看江河环山,眺望那看不见尽头的东方,传说山河的尽头是海,可惜未曾与你相识。
此间景色,我亦向往。
你叫我如何割舍?
有些事,看了,便再也无法舍弃。
“我这个人,比较贪…”
“纵有千难万险又何妨?”言庆展开双臂仰天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困惑他整晚的郁结就此散开,只觉心中一片清明。
山风搅云雾,宛如江河浪涛。山川大地好似听懂了少年的话,忍不住为其歌颂数里之远说与万物。清风为其呈递,送至云端诉与上天听。
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此间豪情壮志,却也抵不不过…
咕噜噜~
“……”
“饿了…”
言庆一脸尴尬的捡回情绪,勒紧裤腰带猛地灌了两口清水。默默走到另一头的湖泊边上打量着,昨天的湖水并不多,今日却是涨了许多。
“会不会有鱼?”
“可我没有鱼钩啊…”言庆抱着双臂坐在湖边沉思了许久,想到一个折中的法子不知有没有用,但总好过没有,想到这里他便起身走向灌木丛。
挑了一根倒刺,摸着还挺硬。
如今还缺两样,鱼饵,还有鱼线。
鱼线倒不用愁,可这鱼饵…
言庆四下寻找,惊喜的发现雨后泥土湿润使得蚯蚓爬出洞口,这下真是捡了个现成不费力气。
“小老弟,下辈子没事,可要记得千万别出门瞎晃悠!”啪叽一下牢牢逮住。
言庆嘿嘿的笑。
他本来想找一条小藤当鱼线,但现实却让他放弃了,这东西会浮起来,所以他还是选择将自己衣袖上的线头扯下,绑在倒刺上扔进水里。
刚好,蚯蚓的重量把棉线拖入水里。
接下来就是等了。
扑棱!
熟悉的声音入耳,根本不用回头。
乌鸦来到湖边,看了他一眼,言庆也是转头看着湖边的乌鸦,见它爪子底下的蚯蚓莫名一惊。
咱俩想一块去了?
它盯着水面看了许久,瞥了眼言庆。
言庆: “你这是什么眼神?”
它高傲的抬头,将蚯蚓扔入水面。
言庆不知它想干嘛,默默的看着。
这不看还好,一看他就深信自己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大冤种,只见乌鸦扔下去的蚯蚓竟引来大鱼,壮硕的脊背饱满,像是有经常锻炼一般。
言庆有些着急,扯回鱼线。
“我饵呢?”
他瞪大眼睛,只见倒刺上,鱼饵竟不声不响的没了,言庆怀疑的擦了擦眼睛后不得不接受现实。
哑~
乌鸦再次瞥了他一眼,随后猛地飞过水面一爪逮住了鱼背,大鱼哗啦的挣扎却未能挣脱背上的爪子,瞬间被其拖出水面扔在陆地上的石头,嘭的一闷响,大鱼一头撞上了石头晕死过去。
从开始到结束,一气呵成。
老练!
这是言庆心中的惊叹,在某些方面人类确实比不过兽类。
不过你那是什么眼神?
言庆扔下鱼线不管了,取出还剩半截的鱼饵放入水面,学着它的模样,蹲在岸边等待大鱼出现。很快,有一只硕大的鲤鱼浮现出脑袋与大嘴,大约离水面两寸左右的样子缓缓靠近鱼饵。
看你死不死!
言庆心中一横,脸色发狠,抓起地上的石头猛地往水里砸去,扑通一声,溅起三尺高的水花。
待到水波散去之时…
“哈哈哈!”
言庆放声大笑,只见水里那鲤鱼翻起了肚皮一抽一抽的仰泳,迷迷糊糊的翻着白眼分不清东南西北,他一个纵步跳入湖里扣住鲤鱼红鳃。
“哈哈哈,看你怎么跑!”
岸上,还未离去的乌鸦,歪着头看着水里的言庆若有所思。
低头啄一口鱼的眼珠子。
言庆上岸,拎着鲤鱼,转头看向不远处乌鸦所在的位置,却发现早已离去,只有那条丢了两颗眼珠的鱼尸,别的地方它是动都懒得动一下。
“只吃眼珠子?”言庆上前翻动鱼尸,拎起来上下打量。
“可惜了…”
这条鱼他可不敢吃,随手扔在地上便去处理自己的猎物,举起石头“砰”的砸在鱼头彻底将它弄死,再去找来一根尖刺,划开鱼肚取出内脏。
看着内脏,又看了看湖面。
把内脏扔进水里,故技重施的捡起石头蹲在岸边静待片刻。不知是他刚才跳入水中的缘故还是其他,并未有鱼出现,最后只等来了饥饿。
“算了,还是先填饱肚子。”
…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还真让他逮住不少傻鱼,或许是山里的鱼儿没怎么见过世面,略呆傻,不像山下的河鱼那么鸡贼。
温热的火浪引来了乌鸦,它高傲的站在身侧的石头上,张开翅膀,转动着身子像在烤火驱寒。
滋!
饱满的鱼肉炸出浓香。
言庆莫名想到那句,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鱼肉在火与盐的作用下爆香,爆油,引出腹中馋虫是嗷嗷待哺的乱叫。
乌鸦撇头,盯着鱼肉,喉咙滚动。
言庆见状微微一笑,毫不吝啬的扯下一大块鱼肉扔给它。乌鸦先低头一闻,又抬头盯着一旁的两脚怪,言庆哑然失笑,吹了两口气降降温后咬下一块鲜嫩多汁,嘴唇上下沾满油渍。
乌鸦这才放心的啄了一口。
眯着眼睛,像是品尝,没一会儿便意兴阑珊的走开了。
言庆面露疑惑,难道是吃不惯?
“也是,生肉我也吃不惯。”
言庆自言自语,接着敞开肚皮吃了两条烤鱼才勉强够他半饱,又干了半壶清水这才打了个饱嗝。
夕阳西下,又蹉跎了一天的时间。
去往京都的路上又浪费一天,人生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可经不起这么浪费啊。
言庆盘坐身子,学着乌鸦的动作调整着胸腔的起伏,打乱他平时的习惯,两短一长吐出胸中堆积的浊气,时间久了竟觉得有些头晕眼花。
“鬼天气,入秋了还这么热?”
言庆被迫停下呼吸的动作,胸中好似有团火焰在焚烧五脏,碳烤六腑般,热得他满头大汗面色通红,随即一把抓起水壶猛地灌下两口清水。
收效甚微,但还算有用。
言庆躲进洞里,有股阴凉感袭来。
“这才对嘛,凉快!”言庆掀开衣服把后背贴在石壁上,舒舒服服的眯起了眼睛。
日落西山,月出东方。
又遇万籁俱寂的子时,乌鸦再次飞上枯树枝头做出与昨夜相似的动作。言庆默不作声的学着,呼吸间,体内的燥热在沉心静气中悄悄退走。
不,不对。
它在往下游。
言庆眉头一皱,胸腔的那团火焰在转动凝聚流向下腹,窜入关元。他每吸一口气都觉得浑身冰凉,意识略微迷糊,每当他受不了时就有一缕燥热,自下腹滋生,游走四肢侵吞寒意。
树杈上的乌鸦,妖异的眼神。
它猛地一张嘴,便有一团皎白的月华被它吞入腹中。言庆悠悠醒来。
神色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转头看见那乌鸦吸得正欢快,他不甘示弱,猛地用力深吸一口气。
“啊!”
言庆发出一声惨叫,脸色发白,向后倒去不省人事。
哑!!!
枯树上的乌鸦捧腹大笑,但发出的却是哑哑哑的叫声。它飞落言庆身旁,歪头看着他眉毛上的碎冰渣子,频频点头啄掉他英眉上的冰渣子。
看向火堆,吹一口气,即将熄灭的火焰再次冉冉升起,温度还拔高了些许,热得它张开翅膀挡住热浪,微微点头,这才重新飞上枝头。
冰与火的交融,白与红的对抗。
言庆在昏迷与清醒之间游离,意识模糊但却能感受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填满了似的生出鼓胀感,胀得他难受。过了一会儿又忽然消失,好像冰火相互抵消,化为更柔和的感觉。
…
言庆不知睡了多久,呼的一下坐起身。
眼里似有精光闪过,炯炯有神。
“怎么回事?”
“我怎么睡着了?”
言庆皱眉回想片刻,这才想起自己鲁莽的行为。好像是我深吸一口气之后被什么东西敲了脑壳,痛晕了过去,再然后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只觉得忽冷忽热。
咕噜噜~
饿了,饥肠辘辘。
言庆暂时放下疑惑,转身走出山洞去见日悬中天照大地,不算很热,就算是热也无法抵挡他觅食的脚步,当即一步跨出往湖泊准备弄些生鱼。
日月轮换,昼夜交替。
接下来的日子,言庆除了模仿乌鸦的动作在吸食月华,就是在捕鱼的路上,近几日的变化着实令他警惕,不懂是鱼还是月华的原因造成的现象,竟然觉得精神异常饱满且双手有力。
每日晨起之时,体表经常覆盖一层粘稠像是出了一晚上的臭汗,那味道真是无法言明的酸臭味。
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想问那乌鸦却奈何一人一鸟语言不通,张嘴不知道从何问起。
直到有一天,言庆发现了异常…
午夜子时。
本应吸食月华的乌鸦不再,它飞往湖泊盯着湖面不知在想什么。言庆见它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站在石头上,站在高处低头看向湖泊深处。
“那是!”
水中除了圆月倒影,还有其他!
言庆不敢相信的擦了擦眼,面色惊疑的努力看清水下之物,那是一团青色的光源在湖泊底下若隐若现,若不仔细,常人根本就看不清。
“下面到底是什么?”
言庆刚说完便听见“扑棱”的声音,转头看见乌鸦飞到他面前,歪着头,赤红的眼珠带着莫名的兴奋,警惕,犹豫,最后流露出浓浓的不甘。
怎么回事?
言庆下意识的后退半步,他本以为与之相处了差不多半个月,就算不太熟也不应该是如此神色,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从它那妖异的眼睛里读出了杀意,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束缚它。
言庆沉默着,它也沉默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唉~
空灵的叹息声,言庆沉默的面孔忽然瞪大了眼睛,是人声,绝对是,他绝无可能出现幻听。
“你!”他惊道?
乌鸦并未理会他,只是抬头望天。
赤色的眼瞳里情绪复杂,想起那日雷霆便满是怨恨之色,它猛地转头,快如闪电般在他手心啄了一下,吃痛的言庆眉头一皱后摊开手心。
神秘的图案,渐渐隐入肉里。
“你做了什么?”
他神情有些慌乱,揉擦手心,想要擦掉手心的图案。
“我救过你!”
言庆语气微冷,他明显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流失了,有些患得患失,好像本应属于我的东西被拿走了,很难受,最后却有别的莫名出现。
“放心,你死不了。”空灵的声音仿佛是自九天之上落入他灵魂深处,仔细一听又像是大自然的低语,无处不在,仿佛从寂静的深处中传来。
言庆深吸口气:“你想干什么?”
“带我去湖底。”
“湖底有什么?”
“自然是你我都想得到的东西。”
闻声,言庆愣了一下,我最想得到…
他语气惊颤: “当真?”
“你再废话,汤都没得喝!”
言庆不再犹豫,逮住乌鸦的脖子像是报复它似的“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入水之前把它拍在水面上。
“你干什么!”
“带你下去啊!”
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沉入水里。
忽然手臂一疼。
“咕噜咕噜咕噜!”言庆吐着气泡狠狠瞪了眼手里的乌鸦,这货居然敢挠他,若不是那啥就把它扔出去了,乌鸦睁着的一双眼睛不甘示弱。
可恨我不谙水性!
言庆不再管它,扭头就往水下那处散发着青光的石缝,随着他不断深入,冰冷刺骨的寒意突然将他包裹,浑身一颤,差点忍不住往上游。
紧接着,手里与下腹各有一缕热流。
言庆这才缓过神来,他一咬牙便再次往石缝里游去,他看见了鱼群,有一只硕大的鲤鱼游过身旁,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东西让他感受到一道温暖,来不及多想便扒着石头手脚并用,用力把自己送进去,最后在他即将缺氧之时。
哗啦!
言庆从水潭里冒出头,大口呼吸着艰难的爬上岸,哆哆嗦嗦的脱下衣服,拧干之后又重新穿在身上。其实穿与不穿,都一样的冰凉刺骨。
“这水也太冷了!”
言庆打着摆子,面色苍白,嘴唇浮现出不健康的紫色。
乌鸦却没什么感觉,它浑身羽毛一如既往的干净不沾水,难怪言庆刚才拽着它的时候明显感觉它要上浮,原来它不谙水性是自身的缘故。
这是一处藏在湖泊底下的洞府。
石壁上刻着…
“水月洞天?”
言庆打了个哆嗦:“好名字!”方才他确实在水中看到一轮清澈的明月,水底确实是别有洞天。
那道青光,原来是从石门射出直入水潭通向外面的湖泊。一人一鸦,蹑手蹑脚趴在门缝探头往里看,很默契的放下刚才发生的小摩擦。
问题不大,里面没有人。
或者说,洞主人死了…
言庆与乌鸦的目光,被洞中摆放的床榻所吸引,床榻上盘坐的骷髅,骨头无暇看似青玉般散发着碧色柔光。洞顶一片黑暗如同虚无的空间,忽然闪过点点繁星,使得洞府并不怎么黑暗,甚至有一种,身处星空底下的错觉。
“你先进!”言庆推了推乌鸦。
“你一个大男人,你怎么不进?”
乌鸦回头瞪了他一眼。
“洞府是你发现的,当是你先。”
“呵,您还真客气!”
言庆不再理会脑海中的声音,伸着脑袋打量四周,像在寻找着什么,浑然不觉脚他下的乌鸦已经绕到身后,赤色的瞳孔里闪过戏谑之色。
走你!
乌鸦飞身一脚狠狠踹出。言庆的从警惕到呆滞仅在一瞬间,踉踉跄跄扑通一声跪倒在骷髅面前,双手撑地,缓缓抬头正好与那枯骨对视。
“初次见面便行此大礼,善~”
儒雅的声音响起,似有第二人。
门缝外的乌鸦吓得转身就跑,全然忘记自己不谙水性,即将一头扎进水里,竟发觉无法下坠,碧蓝的水面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束缚,它伸出舌头,舔了舔水潭是冰冰凉凉。
它垂头丧气,不再挣扎。
柔和的力量将它拽了回去,到言庆身旁看见他那畅快的的眼神,乌鸦气的朝他翻了个红眼头一撇,看他就来气,要是能动定要再踹一脚。
言庆虽未说话,但眼神早已说明他内心的那副嘴脸。
“有趣…”
“你遭遇死劫,他救了你,你教他如何取我洞中灵鱼,你不谙水性,他却懂…”听着她自言自语,乌鸦低下了头,它一开始的确是有点别的想法,在那日,言庆跳入水中却没被湖水吞没开始,变得异常强烈。
“命运同享…你倒舍得。”
言庆听得云里雾里,但他知道了那日的天雷确实不是劈他,看来确实是自己多管闲事救了它才导致天雷落下,那天应该是它的劫数降临,所以我算帮它度了劫,可命运同享是什么?
“果然还是道门更胜一筹…”声音里充满了惊叹与向往,世间敢用道作名,果然都是些精通天数易算之辈,他们对道的理解无法用数字来衡量。
“祸福相依…”惆怅与不甘。
“拿去吧。”
两样东西飘到他们面前。
一本书,一块玉简,一个木盒子。
言庆获得了四指厚的书本,乌鸦得了那块玉简。
至于木盒子…
“东西可不是白拿,我要你们…”那声音的主人说出了她的遗愿,言庆与乌鸦相视一眼便点头同意了,如此,对方再次拿出她早已备好的东西,是一口金色小钟,上面刻画着言庆不认识的纹路与符号,使得其看起来有古朴的质感。
言庆面色郑重的收起:“多谢洞主!”
“先别急着谢,这木盒,你们就替我送去中州的玉屏山吧。”
各自拿了东西,骷髅瞬间安黯然失色后化作淡淡青沙消散,不知去往何处。
“红锦,望你好自为之…”
乌鸦眼神闪烁,它知道这洞府里的机缘本就不属于自己,而是它借了言庆这个空子才能进得洞府,算是走了捷径,而言庆本身也没有此等机缘,也是它,与之同享才能换来今日之缘。
说到底,就是两个偷机缘的小毛贼。
可世间机缘本就如此,你不想尽办法将其牢牢握在手中,那别人也会见缝插针例如今日所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是妖?
这有错吗?
我没错,凭什么机缘不能是我的?
它眼中闪过桀骜之色。
言庆看着乌鸦:“原来你叫红锦?”
“你不是黑色的吗,怎么叫红锦呢?”
“闭嘴!”
“红锦!”
“你犯病了?”
言庆笑而不语,像个傻子,方才那声音的主人在他耳边低语,让他提防,但他却未放在心上。我本是人间蜉蝣,你却让我得见青山容颜变换,此番恩情,你叫我如何才能还完呢?
若它将我赶走,百年之后,这世界必然多个小土包,再过个百八十年,或许有后人来给我扫墓祭拜,但之后呢,一样会被时间消磨直至将我从后辈的记忆中抹除,彻底的被人遗忘。
对于有野心的人来说,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没有人记得他,哪怕是他死后。
说来也奇怪,言庆从洞里出来时还担心怀里的书会被湖水浸湿,结果却令他对怀中之物有了新的认识,寻常书本遇水后必然会对字体有损,但这本书不同,湖水竟然对它唯恐避之不及,主动避让,像有意识般画出水泡将言庆与红锦包裹,恭恭敬敬的将他们送出湖底。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来到岸上,言庆已经迫不及待的翻开手里这本奇珍,对他来说就是奇珍,比世界上所有东西都珍贵,哪怕是自己命损也不能让它折损半分。
红锦见他痴迷,便不再管他,毕竟它也有事情要做。
临走之前尚且贴心,为其吹起一团火焰在洞口冉冉升起。言庆浑然不知,他早已被书中所记载的事迹遮住五感,月色与火光将他映在石壁,如痴如醉的影子,摇头晃脑是夜深不知眠。
看到精彩之处,忍不住大赞两声。
书中所写,真是闻所未闻。
一字一句,清晰的刻在记忆里。
“水月真人…”言庆喃喃低语,仰望着皎月仿佛看见了水中的她。
…
可惜,只是仿佛,只是他的臆想。
“可惜未能见玉容…”
收起遗憾,收拾心情,言庆再次把目光投进书中世界,书的开篇就是水月真人获得机缘后的游历,这中讲述水月的平生与之通晓的御水仙术。
言庆瞪大眼睛,忍不住往火堆旁凑近了些好看清字体。
黄色的光芒跳动,照亮神文。
“水者何也,万物之本源…”细细阅读真是令人大受启发,似醍醐灌顶,言庆时而皱眉时而舒展,时而恍然,时而苦恼,书中所写大多过于深奥,仍需时间解读,需细嚼慢咽方能收获。
没有悬梁刺股。
只有清风常伴左右,共赏书中谪仙…
…
深山不知年月,便以季为钟。
由秋入冬。
这一日,言庆拿起木炭,在石壁上刻下第十个正字的时候,山风活跃,贪玩爬入他略显单薄的衣袖里,宛如一只冰凉的手掌摸遍他全身上下,冰冰凉凉,使得山洞内温度骤然剧降。
他紧了紧衣袖,这才发觉手心有些冰。
言庆转头看向洞外,天地大白。
他走出山洞见漫天白雪,仿佛是天上的仙人将白云揉碎,洒下人间,它的洁白被人视为珍宝。
天地如众生之母,手拿棉花,一针一线织成洁白无瑕的新衣,只是这件新衣充满了肃杀之意,意将众生当成砧板上的鱼肉只待时机成熟,将冰封千里,那时的众生才算得真正的平等。
北风萧萧雪纷飞,在这绝美的景色里却暗藏杀机,接下来的时间里,大雪将不经意间覆盖整座山,到那时,刮来的寒风就好比白刃割肉。
“山上不能再待了…”
没有吃的,再待下去就是等死,何况他没有御寒的衣物与柴火,根本不可能安全的过完这个冬天。
言庆转身回到洞里,升起火堆。
翻开书本看了许久,内心却始终无法平静收容书中真意,冥冥之中好像缺了点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言庆揉了揉眉心,压下心中的烦闷,看向洞外,白雪像一片羽毛,随风游来,落在他面前的石头,热浪将其融化,化作雪水滑落地面。
一缕灵光闪过,言庆好像抓住了天地间的一道真意。
“原来是我走错了…”
“对,没错!”
言庆眼里浮现一缕神光,起身来到洞外欲借苍天一片雪花,老天很大气的往他手里扔了几片。
冰凉的触感,在他手心渐渐融化。
他感受雪化水的过程…
言庆闭上眼睛,仔细感受。
天上飘落的雪花绒毛,在他手心越积越多越积越多,渐渐化成了水滴,滴滴落在他温热的心头。指缝间的一缕雪水凝聚成珠后渐渐脱离指缝,在落下之时,由快到静最终停滞在半空。
言庆此刻觉得天地一片安静。
风消失了,雪也跟着消失不见。
洞内的红锦心有所感,悄无声息的飞到洞外的枯树枝,歪着脑袋,盯着那个被风雪裹挟的背影。
它转头看了眼火堆,旁边是一本书。
言庆此刻还在顿悟,不知何时才醒。
红锦收回了目光。
“若你死了,可怪不得我。”
清风闯入山洞,轻柔的翻开了水月真人的平生录,第六百零六页写道:凡世间修行者入道必将承受天地考验,若无法从中脱颖而出必将身死道消,最后被天地六道唾弃放逐深渊。
言庆身处虚无,灵魂深处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快跑,意识游离不清,他本能的往前跑飞快的跑,只因心中莫名恐慌,身后好像有大恐怖。
他想回头看一眼,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转过头去,似他曾经的晓梦,漫无目的地奔跑着不敢停歇,感受不到四肢,身体不再由他来掌控。
唯恐忽然停下。
每当他即将沉沦黑暗,言庆就拼命的告诉自己这是梦,这是梦,努力回想以前的事情让自己醒来,拼命的跑,内心咆哮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很累,他不想死,用尽全身力气…
“不!!”
嘭!
原地吹起一股旋风扩散向四周,吹散了身上的白衣,露出他本来的面容,言庆从睡梦中醒来。
额头的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雪水。
言庆面色苍白,像冻的,但枯树枝上的红锦知道他这是吓的,那是众生对生的本能与面对死亡之时的恐惧,冥冥之中有暗手在操弄这一切。
若意志力不强,多半就被梦境吓死。
也就是人们说的寿终正寝。
“恭喜你,通过了考验。”惊讶的语气在他脑海中响起,这一次,言庆听出了一丝类似女声的味道。
“刚才那是?”言庆吞咽口水,却什么也没有吞下去,只觉得喉咙发干。
“第一次嘛,大家都是这样,只是你得小心了呢。”红锦戏谑的声音,让言庆稍微平复的心情再次起伏,刚想问她,结果对方却转头飞回了洞里,他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再咽回腹中。
总的来说惊喜大过恐惧,听到他入道后言庆不再多想,感受体内的变化,忍不住仰天大笑。
“皇天不负有心人!”
风雪呼啸,像是恭贺,呈上雪花。
落得满身雪白。
洞中的红锦道:“高兴得太早,以后还有你受的呢~”它摇了摇头,神色略比之前高兴几分。
言庆却听不见,此刻的他沉浸在玄妙中无法自拔。
操控着半空中的雪花,它就像孩子一样亲呢的与他互动,在他指尖游玩,说不出的感觉在言庆心中浮起,冥冥之中好像又抓到了什么。
“奇怪…”
言庆微微皱眉,回想那一道灵光很快被入道的喜悦吞没,再去寻它时,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言庆不再纠结。
浑然不觉体内的丹田,那是一颗冰蓝色的种子悄然种下。
“按照书中所写,入道之后应该可以试着寻找游离在天地间的炁。”言庆收起喜悦重新盘坐在地。
入道只是第一步,找炁才是重点。
炁?
若是让红锦知晓,肯定会说炁的种子就在你丹田里,可遇不可求的机缘,竟然让你这小子给撞上了。
什么是炁?
炁就是…嗯?
言庆根据书中所写的办法,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他很费解,不是说天地的炁都很桀骜不驯的吗?那我体内这股冰冰凉凉的东西是什么?
他疑惑的睁开双眼,抬手间心念一动…
有股气流在手心,很柔和,随着时间的推移竟变得越来越强劲有力。言庆看着洞口的石头心生一计,挥手将这股气打向石头。
砰!
泥土横飞,溅了他一脸的土。
“厉害!”言庆兴奋的拍手。
确实厉害,没打中石头,却把石头旁的泥土给炸了个小坑。
“你找到炁了?”
红锦突然出现,眼神诧异,难道他真是天赋异禀的璞玉?
“不知道,我就挥了挥手。”
言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体内的气流到底是什么。书上写的炁应该是暖暖的才对,可我是冰冰凉凉的,难道是我修炼出了岔子?
“我体内有股冰凉的气流,你知道是什么吗?”
“属性炁而已。”
“一般般,没我厉害。”
“这样啊…”言庆情绪有些低落。
“行了,你继续吧。”
“避祸之术要尽早修习。”
说完,它转身就走,傲娇的背负着双翅就像人类似的慢慢走。
洞里…
它哼哼唧唧的骂骂咧咧,再也不管言庆这个血压增高器。滚蛋!不都说属性炁非常难以寻找吗?为什么他这么轻松?而我却要耗费数百年的光阴?这不公平,真是气煞本女王了呀!
哎哟不行!我头晕!
红锦扶着额头,哼哼唧唧的趴在石头上再也不动,双目无神的喃喃自语。
…
时间骑着他的小马驹,得溜得溜的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这一天,言庆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和他长得非常相似的人,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
二人相视一笑。
“避祸之术,果然有点意思。”
扑棱!
还没等他分享高兴,洞里的红锦很着急的飞了出来,落在他肩膀上,催促道…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好!”
言庆见它很着急,连忙将喜悦之情暂时锁在心里,心知它不是那种浮躁之妖,肯定出现了什么变故。
“往北,那里有棵老槐树!”
“好!”
言庆根据它的指示,抬眼望北确实有棵老槐树在风雪中独立。它娇嫩的枝丫透露着不同寻常,在雪中开嫩芽,就明摆着告诉你我不对劲。
“左绕三圈,右绕三圈半。”
言庆照做…
“蹲下!”
“好!”言庆正好在树后蹲下。
红锦妖异的瞳孔盯着槐树,喃喃低语像在念咒语般晦涩难懂。老槐树犹豫了许久后晃动着树枝,二者好像达成了某种交易。
“噤声,无论如何都别动!”
“明白。”
言庆点头,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安静的山头只剩下风雪肆虐,没过多久便听见了陌生的脚步声。言庆可以肯定的说绝对是人的脚步,同时也惊讶,红锦怎么会知道有人来?
来人脚步急促,路过老槐时停了一下。
然后又急匆匆的往远处走了,去的方向好像是红锦的洞府。
又过了一段时间…
脚步声又出现了,很着急,而且对方的呼吸异常粗壮,好像充满了愤怒。
“老东西,人呢?”
“别跟我装蒜,那妖物呢?”
得不到老槐树的回应,这小老头气得是哇呀呀的乱叫。言庆听得一清二楚,是他与红锦偷了老头的机缘,对方只是回了趟家的功夫就和机缘错过,时也命也,你没拿到的东西怎么能说别人偷呢?况且水月真人也没说我们不能拿。
砰!
突然的一声巨响,老槐树咔咔的应声断成了两截。
小老头恨道:“小贼,你们跑不远!”
“断人机缘,不共戴天!”
小老头哼的一甩衣袖,迈着急促的脚步渐渐远去。
言庆依旧没敢睁开眼睛,在他肩膀上的红锦也未曾动过,一人一鸟都在等。
过了许久…
“奇怪…”
声音突然出现,言庆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直冒冷汗。幸好,幸好我多留了个心眼提防他再次返回来,果然如此,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比狐狸还贼。
“哪儿去了?”
“气息就在这里,怎么会断了?”
小老头喃喃自语,围着老槐树转悠两圈却什么也没发现。
“真是奇怪…”
哒哒…
脚步声再次走远。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
“带上一截树枝,快走!”
“好。”
一人一鸟匆忙离开。
…
冬季来临,万物沉寂。那雪白的山道上有个邋遢的走山客,其肩上还有只通体漆黑如墨的怪鸟儿,那人行色匆匆,鸟儿却悠哉悠哉的眯着一双眼睛。言庆时不时的回头望向后方的雪林。
“那人是谁?”
“你仇家。”
“我仇家?我哪来的仇家?”
“你偷了人家的机缘,他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红锦桀笑说道。
言庆一想也是:“有何解的可能?”
“有!”
“怎么说?”
“杀!”
“……”
“你怕了?”红锦嘲笑。
“我是人不是妖魔,况且我长这么大还没跟人打过架,谨小慎微是我的座右铭。”
“怂就是怂,哪来的破借口!”
“那就杀!”
“这才像样,听我说…”红锦在他耳边喃喃低语的说道。
他人若要杀你,当如何呢?必然是奋起反击教他做人。若是打不过呢?当然要好好的谋划谋划才行呀,根据红锦所说,此人乃是亦正亦邪的墙头草,他最拿手的就是蛊虫之术了。
言庆点了点头,嘿嘿一笑。
用炁割开手心,边走边滴血…
下山之时遇见了一樵夫,大冷天的居然还上山捡柴火,还牵着一匹老马。言庆向其借了点水。
…
另一边,小老头罗玄山,此刻正皱着眉头感受着什么,突然面色大喜,眼中的杀意犹如实质。
“小小毛贼,我定要将你抽筋扒皮!”
“哼!”
这座山上全是他留下的蛊,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他的耳朵。如今得知这个消息也在他意料之中,当即化作黑云,往反方向极速飞去。
雪飘飘,心忧忧。
真是可怜万物,怜悯众生,向来吝啬的老天爷竟抖了抖裤裆,吹着口哨是山风掠过雪林的呜呼声,甩着牙签,雨滴滴滴落在了九州山河。
下雪又下雨,真不错。
真是把那“雨露均沾”给甩到了极致。
山中的小破庙。
言庆躲在庙里,守着火堆,不断的仰头往嘴里灌水,不多时,原本装满水的水壶即将见底了。
红锦站在破庙的房梁上,那一身墨羽与黑夜完美相融,若不是那双眼睛,想要找出它的位置几乎不可能,它站在房梁上静静的等待着猎物。
破庙里略显安静,只有干柴与烈火的声音在噼里啪啦响。
“你运气不错。”
“哦?这算是夸奖吗?”
庙里再次安静,火堆旁,言庆忽然转头看向破庙外的黑暗,眼神微凝,好像看见了夜里的走山客,那人居然也同红锦一样穿黑色的衣服。
待他走近,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略微驼背。
老者默不作声的进了破庙,四下打量着破庙的环境,一言不发,眼神飘向静坐在火堆旁的年轻人略有不屑之色,仿佛他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如果先前的沉默是无言,那此刻的沉默就有些窒息了。二人中间的火堆吓得只敢向那破败的神像吐去烟灰,原本妖娆的身姿也挺直了许多。
言庆脸色忽然一变,下腹鼓胀。
“哟哟不行,俺憋不住了!”他连忙起身往庙外跑去。
那老者转头看了他一眼。
暗中抬手…
却又忽然没了动静,锐利的眼睛扫过这间风雨飘摇的破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妖物,是老夫托大了,可我的暗蛊并未看见那妖精啊…
他犹豫着,可已经进了破庙,此时若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言庆捂着肚子,任由风雨落在身上。
嘘嘘嘘…
他一脸畅快…
“嘿!”
罗玄山闻声回头,四目相对…
言庆面色不改,绑紧裤头,忽然朝老者咧嘴傻笑,猛然转身,从对方锐利的眼神里瞬间消失,融入秋雨,哗啦一声,化作水滴落入枯草坪。
老者面色突然狰狞,眼见猎物逃走的他已经顾不上自己的第六感,若再不动手可就错失良机了!
“哪里跑!!”
他暴喝一声,挥动袖袍,两道黑影从袖口里飞射而出,刚越过庙门便听见滋滋作响似油炸一般。
“童子尿!”
老者脸色微凝,猛地一个箭步踏出破庙时却僵在原地,仿佛庙里存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盯着他,令他汗毛炸立,骤然转身摆出防御的姿态,写满警惕的眼睛里闪过一双锋利的爪子。
心脏猛地一抽,不好!
对方太快了!
“啊!!!”
老者惨叫一声,捂住双眼,踉跄后退。
言庆突然出现在老者身后,好像他一直都藏身在雨幕里等着,手里拿着一根长尖刺狠狠扎向老者,听见噗的一声,是尖刺入肉的声音。
言庆紧张的面孔一滞,满脸慌张。
动作慢了一拍。
“小贼!”
老者疼痛难忍,好似一头暴怒中的狮子不顾伤势猛然转身,抓住言庆,面目狰狞的用力狠狠捏爆,却发现手中这物竟犹如无骨润滑似水般,心中顿时一阵冰凉,怒火瞬间被理智浇灭。
糟了!
他是故意被我抓到!
哗啦!
果然如他所料那般,言庆险而又险的在他想象的那般化作一滩清水,老者感受手心传来的冰凉水润,有些愣神,而就是这一刹那的功夫。
刷!
黑影再次闪过,双目血流的老者掐住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指缝溢出的温热渐渐染红了的黑袍,踉踉跄跄跪倒在地上,脸上满是不甘。
“我…恨…”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夜幕,随着时间推移渐渐的失去生机…
过了约有一时半刻,言庆面色苍白从十丈外的树干后面走出,看着倒地不起的老者瞳孔颤动。
“他死了?”
“你害怕啦?”
“我是人!”
“人?”
声音充满不屑,却也不再说什么。
恐惧会让人渴望活着,而活着就得学会怎么毁尸灭迹,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一把火将他毁容。
“你来还是我来?”红锦戏谑的看着他。
“你认识他?”
“算是吧。”
“明白了。”
言庆点了点头,难怪红锦如此了解他。
“你来吧,熟人好下手。”
言庆转身走进了破庙。
“我可不杀熟。”红锦空灵的声音在言庆的脑海中响起,随后却有一缕烤肉焦糊的气味钻入肺腑。
闻着还挺香,像烤猪肉。
言庆坐在火堆旁呆呆的回应,似乎没有从自己是帮凶的心理中走出来,想适应这个角色需要一定时间。
“后悔吗?”
“不后悔,但…”
“害怕哪天跟他一样?”红锦一语点中了言庆的心思。
言庆点头,是啊,当然怕。
“修道本就是与天地争,与人争。”
“人,怎么能与天争?”言庆疑惑。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其实遁去的生机就在身边,善于发现会救你一命,甚至是因为某些无心之举救了你,但也可能因为某些举动让你万劫不复。”
红锦说话间,特意转过头看了一眼言庆。
“听你的意思,我还得谢谢你?”
“客气了,你我谁跟谁?”
言庆转移话题说道:“接下来我准备在镇里住一段时间,你呢?”
“舍不得我?”
“你想多了。”
“当然是有事情要做,以为我跟你一样闲的没事?”红锦优雅的张开翅膀,温柔的梳理着羽毛。
“你能有什么事?难不成是去灭门?”
言庆说完后,自己都愣了,不由得看向身旁的红锦。
“你这年轻人,有潜质!”
红锦拍了拍他,欣慰的点头。
“行了,我走了,你可千万别死哟~”
红锦娇笑着飞身离去,眨眼间便消失在夜幕里不见踪影。
言庆看着它离开的方向,内心的起伏是久久不能平静,虽然想阻止,却有别的念头在阻止他。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解决因果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因果源头摁死掐灭,这样才能一劳永逸,如果有人胆敢打着行侠仗义的旗号,那便再寻个夜黑风高的好日子,再发发善心,送他应劫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善良在这吃人的世界,很廉价。
唉~
言庆叹息一声充满无奈,眼中不忍转化成淡漠的之色。
言庆眼中的淡漠,未能吞噬他内心仅剩的那点良知与仁义,也许他的仁义中带着点虚伪的心理。
他随手挖了个小坑坑,好心的把尸体拖进去埋了。
“这是什么?”
言庆拽着尸体的右脚,里面有一点疙瘩软软的像棉花,他把靴子脱下来,随之掉下叠成方块的小布块,打开一看,赫然写着追星赶月四个字。
“浮云术?”
言庆眼里升起一缕精光,沉默之际似有灵光闪过脑中,发家致富的诱惑差点就让他误入歧途。
不可不可!
“杀人放火,不可为。”
“日行一善,大可为。”
“善良的人终有回报。”言庆轻手轻脚的帮尸体整理着装,毕竟付了钱,照顾周到是应该的。
夜色里。
雨幕急骤,山雾浓浓。
篝火燃尽破窗而入寒风,却拦不下纭纭雾气漫入我鼻翼,撩拨我平静的心房。
言庆蹙頞蹙额,睁开眼,见篝火不知何时燃烧殆尽。
余烬仍有余温,雨后山风颇为寒凉。
眼见庙外是风和雨的形状,耳听是清晨的鸟儿大展歌喉,清脆悦耳。风扫山雾清我双目朦胧,见天色蔚蓝,雨除血腥替我洗刷昨夜的残留,天时地利人和我全占,你何以不死呢?
感受落在脸颊的雨露,多亏了这场风雨让我平安。
“此恩,当谢!”
言庆面朝大山,躬身一拜,这一刻他竟有些感受。
感受晨风的轻柔,知是天地借清风之手扶我衣袖,赐我免礼,言庆不禁抬头望向那云端深处。
似懂非懂,似悟非悟。
…
这场雨雪不知还要下多久,温度仍持续下降中。
言庆又回到了小镇上,来到小镇的成衣店里找件新衣服,毕竟天凉了,可不能亏待我这一身肉体凡胎,要是出毛病,难受的不还是自己。
来之前,他还去了河边洗漱干净。
店里的伙计正吃着包子,百无聊赖坐在掌柜的经常待着的位置,这让他感觉自己就是衣店的主人。
这不,本以为来生意了,没想到却来了个邋遢鬼。
“想买什么自己看,别碰。”店里的伙计语气平平淡淡,说完便趴在桌上,双目无神的看着门外。
好像门外的绵绵细雨,是绝美之物。
他怔怔出神…
言庆不恼不语,世人眼光大多低劣。
不过,那伙计可要出血了。
只因暗处有一双眼睛,正观察着。
此人身穿锦衣,肥胖的脸,挤得他双眼合成两条细缝,这缝虽小,却不影响他看人的眼光,这人见言庆的模样,那一身入道后的气质本就脱俗,还有身上与发丝竟然不沾丁点雨露。
外面可正下着雨呢,他又没打伞。
“难不成,真让我遇见了?”陈玉祥不由想起昨夜梦中所见。
“这位…居士?”陈玉祥想到家中的困境便再也无法淡定,他用询问的语气:“不知当面可是居士?”声音尤为急切,眼里多出了渴望他应下点头。
居士?
正在挑衣服的言庆略微疑惑,转念一想便知道了其中意思。发呆的店小二闻声顿时就像回了魂似的一个激灵,但见掌柜的如此对待那流浪汉,他惊诧不已,也不敢上前去与之搭话,只得装模作样擦桌子,眼角余光上下审视那客人,这会儿,他也看出此人的不似常人。
“何以见得?”言庆微微一笑。
掌柜的如沐春风:“居士这浑身上下流露的气质可不是普通人能有,在下也曾见过一些道家高人。”
“缪赞了,可我却不算居士。”
“啊!”
陈玉祥闻言顿时呆愣住,刚刚露头的希望又化作飞烟,由兴奋导致的面红耳赤刷的一声褪去,如涂上一层白蜡,面若死灰般踉跄瘫坐。
瞧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言庆好奇。
可还未等言庆说话,失了魂的陈玉祥好像听懂了什么,猛地站起来:“先生…”眼里又恢复了光芒。
言庆笑着点头:“算个…小山君…”
扑通!
“恳请先生救救我!”
陈玉祥哭嚎声大作,引得店里伙计侧目面色惊疑,他们是怎么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绣林轩”掌柜,虽说只是分店,今日竟然给一年轻人下跪。
“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言庆将其扶了起来。
不上手不知道,掌柜的确实挺重。
“你不说,我怎知能不能帮?”
言庆这话让陈玉祥看到了希望。
“是犬子!”陈玉祥麻溜起身,搬来凳子恭敬的给言庆摆好姿势,他这副热情的模样属实令人窒息,君不见,那柜台边上的伙计失了魂。
“你不必如此。”话虽如此,言庆还是笑呵呵的欣然接受。
“山君当面,应该的!”
“上茶!”
陈玉祥大手一挥,舍弃平时抠搜的嘴脸挂上大方两字,伙计听后,稍微犹豫的看了眼自家掌柜,见他没啥眼色,便放心的拿出其珍藏的茶叶。
“不敢欺瞒山君,在下所求之事乃我家中的孩子不知怎么,忽然就一睡不醒直至今日已有十天半月,我寻遍附近名医,他们给出的结论都是时日无多,在下实在是救子心切还请山君勿怪!”
陈玉祥此刻算是平静下来,当即给言庆解释其中缘由,连连拱手向其道歉。
“无碍,亲生骨肉,任谁都会着急。”
“多谢山君谅解,陈某斗胆,恳请山君往寒舍一观。”
陈玉祥说着,摸了摸怀中,拿出他视若珍宝的怀中物:“请山君笑纳。”眼中的肉疼之色很快隐没。
言庆却精准的抓住了它,不由生出两缕好奇的心思来,上手一接,待他看清陈玉祥递来之物,眼睛顿时一亮,不动声色的反复端详一二。
“闲来无事,去看看也无妨。”
言庆笑呵呵的说道。
“山君高义,这边请!”陈玉祥脸上露出了笑容,心里却考虑,不知道这年轻人的本事如何。
若他本事一般…
不知是否被偷听了心声。
陈玉祥心中的希望顿时拔高,只见言庆走在绵绵雨幕里,故意落后一步的陈玉祥是心神恍惚,店里的伙计拿来了油纸伞轻声与之交谈才回过神。
陈玉祥拿着伞追了上去,嘴里喊道山君这边走。
镇上行客与油纸伞,步履匆匆,而漫步在雨中的年轻人,身上仿若有一层透明隔层将雨水阻挡在身外,又像雨水害怕弄脏了他似的刻意避开。
“仙人?”
伙计喃喃自语,张嘴想喊,却不知该怎样说出来。
满脸的懊悔,悔不当初。
伙计看到又有客人,连忙热情上前介绍起自家的衣服。
“客官,想买点什么样的衣服?”
…
小露一手,无伤大雅。
言庆不在乎消耗如何,若不是担心被人当猴看,他倒想试一试极限在哪。
小镇名为献花镇,曾经以养花发家。
只可惜近几年不知怎么的,山上流下来的水是越来越少,而且容易干旱,导致村民不得不放弃养花这份生计,就算村民每天都给河神供奉,依旧没什么用,水位还是肉眼可见的下降。
“好在前段时间下了雨,上山的村民也说山上还在下雪,等雪融化后,镇上也能多些水可用。”
陈玉祥一副愁眉苦脸。
“你刚才说有河神?”
“是啊,只是那河神不知怎么,好像…”
“只收钱不办事?”言庆问道?
“山君一针见血!”陈玉祥拍马屁似的露出个菊花脸。
“浪费这么多钱给它供奉,倒不如另择福地生存。”言庆摇头,为他们道不值。
“山君说的是…”陈玉祥嘴里还有一句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话,眼前这座金山怎么可能放弃?
别的地方,也能和这里一样吗?
花不择人,可它择地。
城里的达官贵人,家中的夫人小姐最喜欢花花草草,就算你一株花卖出天价也会有人花钱购买,这些都是钱啊,说放就放的人能有几个呢?
它值就值在献花镇这块牌匾,哪怕这块牌匾是块最普通的木头。
二人各有心思,不便多说。
贪心不足蛇吞象,苦的不还是自己?
言庆暗自摇头。
如果河中有灵,那这条河水说是它的道场也不为过,是气运也是命数,更不可能会舍弃依山傍水而生的村民,这些可都会算进它的命里。
往陈玉祥家中走的这段路,言庆深思。
既然河水有灵,怎会不应?
但凡有灵,绝不会干枯,也不会出现河水变少的情况。
一,要么死了,二,要么跑了。
如果是第二条…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不对,如果是第一条也不行啊,河灵都束手无策,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棘手!
没走多久,言庆便看见一座豪宅。
那可真他娘是寒舍他娘。
陈玉祥嘿嘿的笑了笑,微微躬身将言庆给请了进去。
“谦虚。”言庆竖起大拇指。
“低调低调。”陈玉笑着应和。
陈玉祥压下心中的着急,想与言庆好好吃顿饭再说,但言庆却摇头,直言先看你家小子的情况再说,这拿也拿了,要是再吃上两顿饭的话。
我还怎么拒绝你呢?
我还要不要脸了?
听闻陈玉祥请来了高人,那陈府上下是七大姑八大姨全来了,嘴里都说是担心陈家嫡子的情况,但谁知道呢,毕竟眼睛可没少往言庆身上飘。
房间里,沉默着。
言庆一眼就看清状况,这小子明明就是阴元被吸走了,只剩阳元在体内,发白的脸色中透着两朵通红,心火太旺,嘴唇干裂是失了水分。
再结合名医开的药方,全都是滋阴。
“药方没什么问题,但…”
“但说无妨!”陈玉祥急忙说道。
“那我可说了?”
言庆见他点头,便说:“但奇怪的是无论怎么补阴滋阴,他体内生出的阴元都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所以,你家小子患的也许不是病症。”
“那是什么?”陈玉祥皱眉。
“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言庆此话一出,那可真是醍醐灌顶一般让陈玉祥脸色大变,他猛地转头,目光扫过家中这些人的面色变化,众人被他盯着感觉浑身难受。
“若是让我知道…”
“你别急,这只是我的猜测!”
言庆赶忙止住他,别因自己一席话惹得别人家庭关系紧张,那罪过就大了。
“在此之前,他去过什么地方?”
“是河神庙!”这时,一直待在旁边犹豫着不敢吱声的妇人说道,引得众人的目光循声看去。
“河神庙?”
“当时你怎么不说?”陈玉祥怒道。
“怪我吗?谁不知道你们这里把河神当成比爹妈还重要的存在,我若是说了是河神庙你们能信吗?”妇人生气怒道,指着众人的脸言语激动。
“大嫂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你听不懂人话?”
“无凭无据,岂能栽赃河神!”
…
言庆不理会众人吵架,自顾自的坐下给小孩输入一道炁,既然是阴元,那也算与我所修的御水之术有关联,水属阴,而炁就是天地最贵。
随着一道炁的流入,男孩脸上的红色瞬间隐没。
果然有用,但他脸色依旧苍白。
咳咳咳!
孩子咳嗽的声音,制止了吵闹。
“醒了!!”
“孩子醒过来了!”有人惊呼一声。
声若惊雷,轰的一声,方才还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妇人顿时双目通红,扑通趴在床榻边上抱着孩子,高声痛哭哀嚎,陈玉祥也是面露喜色。
“先生?”
言庆摇了摇头,示意他出去说话。
陈玉祥点头,不舍的看了眼孩子。
陈家嫡子醒来的消息顿时传开,府上又开始忙碌了,为其调制滋补汤药,甚至放了两串鞭炮庆祝,名曰驱赶山里野神和精怪不要再来了。
“多谢山君出手相助!”
来到外面,陈玉祥便称“山君”面色郑重的说道。
“举手之劳而已。”言庆摆了摆手。
这话在陈玉祥耳中响起,却变成了我本事很高的,这都不叫事,使得他对言庆更加恭敬了几分。
“我只能解他燃眉之急。”
“若要根治,还需从根本上解决。”
“如此,陈某先谢过山君,恳请山君助我陈家救我孩子,事成之后,陈某便再送山君一份大礼。”
陈玉祥跪在地上,刚要磕头便被言庆扶了起来。
“什么礼不礼的,我们修道之人从来不讲这些身外之物,讲缘分。”
言庆正色说道。
“是是是。”
陈玉祥点头:“这是犬子的缘分。”
“来人,快给先生安排一间厢房,让先生好好休息休息。”
…
厢房。
言庆笑着婉言拒绝了前来请他去赴家宴的陈家家仆,他不喜欢,也没必要与那些不相关的人交集,毕竟,来赴宴之人都是陈家的亲朋好友。
见与不见,与我何干?
现在主要还是修炼,而且红锦交给他的玉简都没研究呢。
吩咐守门的家仆,不要让人进来。
言庆拿着玉简,试着把意识沉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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