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都市连载
无广告版本的现代言情《锦中书》,综合评价五颗星,主人公有沈余吟梁承琰,是作者“瞰雾”独家出品的,小说简介:皇帝病危,首辅梁承琰取而代之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恰逢外敌入侵,朝堂内忧外患,长公主沈余吟无力改局面,为自保忍辱屈居梁承琰身下,原本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在梁承琰一次次在她耳边轻唤“吟儿,多爱我一点”之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世人只知道梁承琰心狠手辣,玩弄朝堂,觊觎沈家的天下,却不知道他在十六岁那年于屏风后看了沈余吟一眼,从此,身负血海深仇的他为了能护住沈余吟吃尽苦头爬上权力巅峰。怎料心爱之人屈居身下心里眼里却没有一个是他,梁承琰被她一次次伤害之后,也只是捂着伤口说:“别哭,我不碰你就是。”...
主角:沈余吟梁承琰 更新:2024-01-24 09: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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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余吟梁承琰的现代都市小说《锦中书》,由网络作家“瞰雾”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无广告版本的现代言情《锦中书》,综合评价五颗星,主人公有沈余吟梁承琰,是作者“瞰雾”独家出品的,小说简介:皇帝病危,首辅梁承琰取而代之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恰逢外敌入侵,朝堂内忧外患,长公主沈余吟无力改局面,为自保忍辱屈居梁承琰身下,原本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在梁承琰一次次在她耳边轻唤“吟儿,多爱我一点”之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世人只知道梁承琰心狠手辣,玩弄朝堂,觊觎沈家的天下,却不知道他在十六岁那年于屏风后看了沈余吟一眼,从此,身负血海深仇的他为了能护住沈余吟吃尽苦头爬上权力巅峰。怎料心爱之人屈居身下心里眼里却没有一个是他,梁承琰被她一次次伤害之后,也只是捂着伤口说:“别哭,我不碰你就是。”...
他最后几个字说的轻,沈余吟没有听清,抬头去看他的眼,刚要再问什么,他身子一歪扑到她身上。
沈余吟没躲,双手从他身下放开,被压的喘不动气:“梁……承琰?”
她的手扶住他的胳膊,额头不小心撞到他的脸。他的脸颊滚烫,泛着微红,有惊人的热度传来。
怪不得方才叫他脸有些红,以为他是醉了,没想到是瘟病。沈余吟撑不住他的身子,又怕松了手让他摔下去,无奈地高声叫了几声青鱼的名字。
青鱼和她一起扶着梁承琰到床上,他像昏迷着,一声也没吭。
“去宣太医,再遣几个人端冷水盆来,”沈余吟见青鱼还不动弹,皱了皱眉,“你是担心本宫独自看着他会下什么黑手?”
青鱼被说中心思,打了一个冷战:“不……属下不敢。”
“那还不快去,再晚点就只能给你家大人收尸了。”她吃力地脱去梁承琰的外袍,将他亵衣的袖子挽上去,露出了手腕。
青鱼也不敢多耽搁,转身就出了门。
她瞥向桌子上歪倒的酒杯和酒瓶,他明知道身上的伤口未愈还喝这么多酒。沈余吟不知怎么就有些心软,明明白日里还吵的凶。
往日见他总是意气风发的模样,他要谁往东谁不敢往西。就是这样的人,也会有病着的一天。
说到底……梁承琰还是凡人之躯。
沈余吟看着他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拿了手帕轻轻擦去一点,目光落在他英挺的眉宇上。
如果现在给他下毒,那么面前的一切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这个念头只闪过一瞬,她微微低眸,叹了一口气。
“殿下,太医来了。”
沈余吟看着太医急急忙忙地上前去把脉,青鱼跟在后面,手里端了一盆冷水。
她将干帕子浸湿,扭的稍微干了一些,叠放到他的额头上。
“殿下,大人病况并不严重,只是染了风寒外加休息不好才会突发奇热,老臣去开个方子,按时服药便可见效。”
“有劳李太医了,”沈余吟坐到床边,将他的亵衣敞开,“青鱼,去随李太医拿药吧。”
她虽不懂医理,但小时候发热,母后总会用冷水泡的帕子给她一遍一遍擦拭身子。若一直发热会烧得脑子痴傻,她绞干帕子,忍不住一笑。
想不出梁承琰痴傻的样子,他那么精明,估计从小就很聪明。
沈余吟低着头笑,没顾及梁承琰已经睁开了眼,她向上一看就对上他的眼眸。因为发热,他的眸子像蒙上了一层水光,越发看不透,却显得更脆弱了一些。
“笑什么?”梁承琰声音沙哑,握住了她的手腕。
“笑你好看,”她随口胡诌了一句,帕子按到他的胸膛上,上下擦拭着,手上的玉镯也顺势擦过了他的皮肤。
梁承琰轻咳一声,看着她的脸:“怎么不趁这个机会杀了我?心软了?”
沈余吟皱眉,把帕子又过了一遍水,下手的时候重了一点:“若现在你死了,朝堂势必乱作一团,本宫的处境可不会好过。”
她这么说着,一手抬起他的手臂,擦过他的肩头。
是她能说出来的话,梁承琰想着她嘴硬心软,淡淡一笑:“这么说,殿下是……咳……为了自己?”
“别说话了,”沈余吟端过她方才倒好的热茶,语气一顿,“本宫一开始的目的,不是为了恨你。”
她这话说的有些意思,梁承琰坐起来,手扶着茶杯:“那殿下可知道我的目的?”
沈余吟当他发热说胡话,没有在意,只是随意应承着:“人上之人,这有什么难猜的?”
他一路爬上来,不就是为了那个皇位。这并不稀奇也不可恨,天下有多少人都垂涎那个位置。
梁承琰摇摇头:“一开始是,但很久以前就不是了。”
“发热的病人不宜多讲话,会咳得更厉害,”她推了推他手中的茶杯,“赶紧喝了。”
“是你,”梁承琰喝了一口茶水,将杯子递还给她,“我的目的是你。”
沈余吟浸在冷水里的手停住,她扶着金盆,呼吸有些不畅:“你说什么?”
“我一路走到今天,什么都可以放弃,唯独放不下殿下,”他好像是笑了一声,伸手去碰她冰凉的手。
“你……烧糊涂了?”沈余吟喃喃道,去试他的额头,反而被拉住了手臂跌到他怀里。
他身上还热着,抱紧了她就像烤炉。梁承琰不再说话,只是额头抵住她的肩窝,手紧环着她的腰,生怕她跑了似的。
“你……疼……我的腰!”她喘了口气,手没有着落地拍上他的后背,又担心拍重了,结果就变成了不轻不重地抚慰。
梁承琰的墨发落在肩侧,长及腰处,她张开手,指尖扯了扯他的发梢:“你是不是烧糊涂了?还认得本宫是谁吗?”
“沈余吟,”他声音闷闷的,“琐事堂书架上最高处的一格上有一本《前越论》,每一页上都是这三个字,我怎么会不认得。”
沈余吟低着头,觉得他怕是真傻了,按着他想要让他重新躺下,被他拉着手臂躺到床上。
依旧是箍着她的腰,头都快埋进她胸里去。沈余吟无可奈何地动动腿,徒劳拍着他的肩:“本宫还穿着鞋,弄脏了你的床褥隔日可别怪罪下来。”
“吟儿。”他捧着她的脸,蒙着一层水光的眼睛看着她,烛光下她侧脸的光影像极了那夜的光,辉明闪烁。
“嗯?”他的声音好听,竟使她鬼迷心窍地应了一声。
“你多喜欢我几分,好不好?”他凑上来,指尖摸着她的耳垂,声音里居然能听出祈求。
沈余吟说不出话来,眼眶却热了,她正对着梁承琰的脸,轻轻开口:“怎样才算喜欢你?”
“像惦记萧靖泽一样惦记我,”他提起这个名字,醋意就汹涌而来。
“怎样才算惦记你?”她继续反问,觉得心像开了一个口子,一戳就向外冒血。
“事事想着我。”
沈余吟奇怪他说些肉麻话,笑了一声,却有泪光闪烁:“胡说,时时刻刻想着的,那叫仇人。”
“殿下把对萧靖泽的喜欢分我一半,”他像是再斟酌,很快又改口,“一半要多。”
他低头轻啄她的唇瓣,不敢碰深了,即使再想拥抱她,还是硬生生忍住。
“要求不高,”沈余吟轻声道,“本宫会试试。”
梁承琰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捏着她的脸吻下去,唇瓣急躁地贴近她的红唇,要撬开她牙关一样强硬。
“李太医……还有药……”她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被他亲了一大口。
“说话算数?”
“自然……算,”她被亲得气急,伸手别开他的脸,“只要你不骗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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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越论》……有这本书吗?”沈余吟把桌上的书向外摊开,一本一本看着书名。
染绿给她续了一杯茶,将边缘的书籍向里推了推。
“殿下,大人书架顶格的书已经全部取来了,您还是耐心找找。”
沈余吟没作声,好似她有多么心急似的。其实她只是想如果梁承琰真的对她有情,很多事便好办了。
一时服软也是计策,她不想日日都和梁承琰争吵。
她记仇又心思多,再这样下去迟早要气死。
“殿下,是这本吗?”染绿茶盅底下抽出那本书,“难怪找不着,压着这书名了。”
沈余吟接过来,翻开一页,一入眼就是她名字的三个大字。
梁承琰的字整体遒劲,笔画勾着有力,大气洒脱。写起这样的三个字,好像带着点别样的柔情一样。
她向后又翻了几页,每一页或大或小都有她的名字。
“全是公主的名字……”染绿看了一眼,声音里满是惊讶,“怪不得…”
“他……他不好好看书,尽做些没用的批注。”
沈余吟嘴硬,看到落款处的年份,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那是建元三十六年初春,梁承琰在宫宴后第二次见她,也是在那次以后,他才知道她公主的身份。
没及笄时染绿就时常在她耳边唠叨,说京中多少达官显贵的公子爱慕她,她总道那些不是真心。
权势和地位会让很多人迷了眼失了心,没有几个人是真正爱慕她。
沈余吟把这本书收到自己的小柜子里,看到了柜子里一件水蓝色的裙衫,又想起萧淑妃的话:“染绿,去问问他,可有空和本宫出去游春。”
染绿见她脸上总算有了些气色,十分欣喜:“奴婢这就去请梁大人。”
赤云山,高耸入云。
沈余吟有些后悔让染绿去请梁承琰和她一起出宫,山下的青云湖中明明放着多条游船,他却尽选些爬山的体力活。
山中小径倒是十分干净,满眼葱葱绿绿,她被他拉着手走着,提着裙摆踩上石阶。
“你费这些功夫带本宫上来,就是烧香的吗?”沈余吟喘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寺庙。
梁承琰低头扫去她衣袖上沾染的花叶,把她向怀中拢了拢:“来求子,自然要心诚。”
沈余吟抬眼就瞪他,半边脸都红了:“你又不是一把年纪,求什么子。”
知道梁承琰是说话逗她,她还是有些心惊。每次欢好,她都记得过后要喝点避子的汤药,怕的就是怀上孩子。
“今日是带你见一个人,”他张开手握住她的指尖,“你一直很想见的一个人。”
顺着梁承琰的心思做果然就会得到好处,她觉得有些嘲讽,却没那个时间矫情。
“本宫想见的人不多,怎么就偏在你这里?”
“进去看看。”梁承琰牵着她的手向前走,推开了寺庙的门。
这处古寺并不像寻常寺庙里还有僧人,她没看到僧人在,却看清了这院子是异常干净整洁,半点没有荒废的样子。
院子中央摆着一个石桌,她正好奇想问,见一个挽着髻的妇人从屋子里走出来。
她向门口一望,看清了沈余吟的脸,手中提着的篮子掉到地上。
沈余吟看过去,眼睛顿时红了:“南姨……”
妇人跌跌撞撞地跑上前去,刚要下跪被沈余吟弯腰搀起。
她拉住妇人的手,眼泪大颗滴到那只满是裂口的手上:“南姨……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派人告诉本宫……母后至死都还念着你。”
当年秦南奉旨入宫与自己的姐姐——当时的皇后见面,结果归途被贼人掳去,失踪了近三年。
“我被贼人掳去,途中摔下马车忘了许多事情……四处流离,直到半年前受大人所救,过上安生日子,才慢慢想起旧时事情,”她抬手抹去沈余吟脸上的泪,“殿下这些年可还好?”
梁承琰自是不打扰她们相见叙情,默不作声地退到门外。青鱼在门口的老树上躺着,见他出来,连忙从树上跳下。
“大人,”她拱了拱手,“秦南的记忆并未完全恢复,大人暂时可以放心。只是现在就让公主与她见面,恐怕会有些风险。”
“她心情一直郁郁难免伤身,让秦南与她相见是不得已之策,”梁承琰压低了声音,“她的记忆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秦南年纪渐长,回忆便会越来越困难。已经按照吩咐在她的膳食里添了药,只要不断了,她应该没有恢复记忆的可能,”青鱼一边答,一边向四周望了望。
“好,退下吧。”
梁承琰背对着古寺,低垂的眸子深不见底,他略叹一口气,转过身看向院内。沈余吟已经和秦南说完了话,正从院子里向外走。
梁承琰上前,拿着她的帕子擦她眼角的泪,动作温柔:“让你来可不是为了看你哭的。”
沈余吟避开他拿着手帕的手,孩子气般捞起他的衣袖在脸上擦了一把:“你瞒本宫到现在,本宫还未和你算账呢……”
梁承琰忍不住一笑,把自己的袍袖收回来,捏了捏她的脸颊:“她之前连你都记不起,让你来见了,岂不是白白让你伤心?”
沈余吟没再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由着他拉过手来十指紧扣。
“今天的事,谢谢你。”她的语气有些不自在,轻轻吭了一声,瞥向他的侧脸。
下山的路不好走,梁承琰下了台阶,把她拦腰抱起有过有些泥泞的地方,故意扬眉:“殿下的声音太小,我没听到。”
沈余吟捏了他肩膀一把,有些羞赧:“那你该治治聋病。”
梁承琰走到平坦处将她放下来,拍了拍她裙摆上的灰尘:“殿下想谢我?”
“你要我怎么谢?”沈余吟反问,梁承琰那个脾性她可是略知一二,若是提些稀奇古怪的要求,她可抛不下那个脸去做。
梁承琰的目光本来山下,又移到她脸上,漂亮的眼睛一眨,唇边冒出一个她很熟悉的笑容:“赤云山下有一处温泉,殿下有兴趣吗?”
沈余吟看着他的笑容,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胸前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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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绿不知道她要找那些书做什么,但还是从床底找了出来。原先沈余吟嫌看见他的东西烦,让染绿给搬了出去,染绿怕糟蹋了这些书,又给偷偷挪了回来。
“《前越论》是找了,应该还有一本书,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呢……”沈余吟翻弄着那几本书的书页,动作越发焦急起来。
“殿下要找什么,奴婢和您一起找。”染绿也蹲下来翻书,但是翻了一遍也没见书里有夹着什么东西的样子。
“不是找东西,找一张带着图的书页。”沈余吟皱了皱眉,手心握住胸前的玉璧。
昨天梁承琰把这东西重新挂回她脖子上,她仔细看了看玉璧表面的纹样,总觉得十分眼熟。
他拿来的那些书她闲时全都翻阅过了,她依稀记得好像在某一页上见过这种纹样。
“殿下,是这个吗?”染绿翻开一本小的诗集,展开来放到她的面前。
沈余吟接过来一看,正是那个图案。它下方是一团线条错杂的图画,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上方就是玉璧上的纹样,隐隐约约带着几个字。她捧到眼前使劲看,发现这些字的偏旁部首组的很奇怪,像是有人有意打乱了一样,读不出具体是哪个字。
“染绿,关于梁承琰,你知道多少?”她合上书页,忽然问道。
染绿微微一怔,沈余吟以前深居简出,不怎么在意朝前的事情,所以对这些事知之甚少。而她因为要经常和宫里的人打交道,多多少少能听些朝堂上的事。
染绿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大人是用了很多年的时间才被陛下重用的,之前虽然声名在外,但不知为何陛下始终不重用大人,把大人派到了地方上任职。直到四五年前,陛下突然将大人调进京,此后便一路直上,”染绿停顿一下,似乎是在回忆,“至于大人的身世,奴婢只知道他和谢公子有些关系,至于其他的,外面打听不着。”
沈余吟听着她的话,眉深深皱起。
“打听不着?是有人曾打听过吗?”
“大人身居高位,自然会想有人调查他的,可是听他们说,就连户部都查不到大人的来历,只说大人以前在谢家养着的。”染绿将那些书收拾整齐了,重新推进床底,“殿下,大人不曾对你提起吗?”
“他若肯说,我也不必费这么多心思了。”沈余吟心里的疑虑更重了一些,但是这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不能在现在问梁承琰的。
“殿下没醒时,三殿下来过一次,送了一碗核桃酥,把奴婢吓了一大跳呢,这么多年过去,三殿下居然还是老样子。”染绿舒了一口气,“见殿下没醒,他便走了。”
“哥哥?”沈余吟一愣,“没说什么话吗?”
“就是叮嘱奴婢好好关照殿下的身子,别的……没有了,”染绿笑了一声,“外面新进宫的宫女,都躲着偷偷看三殿下的样子呢。”
……
京城七月的天气炎热异常,青鱼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看向酒楼的三楼。
梁承琰从马车上走下,她连忙上前迎着:“大人,沁风姑娘在等着了。”
她引着梁承琰上楼,打开了三楼第一间房门,在他进去后又轻轻合上门,关门的时候瞥见了里面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传说中比谢璋还难搞的术师,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人。
女子坐在窗边,一身白衣裹身,七月的天这样热,她却裹得严严实实。听到人来,她慢慢转过身,清丽的脸上有几分不耐烦:“你迟了这么久,是打算让长辈等你吗?”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大,青鱼本就躲着听墙角,听到这一句差点咬着舌头。敢用这种语气和梁承琰说话,明明听着声音很年轻,却是他的长辈吗?
梁承琰落了座,并未因为她的语气而表露出不快,反而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哪门子的长辈,会不惦记着小辈的生死。”
“我还不够惦记?”女子哼了一声,轻轻抬手,那杯茶水便自动浮到了空中,缓缓落到她手上,“我不惦记,你女人的命早就保不住了。”
任铨当初多留了一手,在那把横在沈余吟脖颈上的匕首上涂了一种剧毒。沁风当初拿到这匕首就觉得奇怪,因为无论怎么擦拭,那道血痕都始终留在匕首上。
后来翻了古书才知道是一种剧毒,会令残余的血液凝固,变得异常坚硬,而那种毒药本身的药性十分缓和,会慢慢致人于死地。
她想了许多法子才制出解药,后来给了梁承琰,让他悄悄掺到了她的餐食里。
“谢礼早给了。”梁承琰淡淡一笑。
沁风白了他一眼,将身子转过来,慢慢喝着杯中的茶:“你这出戏要演到什么时候?你想的法子该不会就是这样慢慢来,然后假戏真做吧?”
梁承琰不说话,直到沁风转眼看他。他眸子深沉,只是摇了摇头,她便明白了意思,语气有些嘲讽:“这十几年来,我可从来没见你这样犹豫过。
沈廷烨的女儿就这样好,让你不舍到这种地步?”
“她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也与这件事无关,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沁风望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她总有要知道的那一天,等你那所谓的亲事成了,你让她怎么办?你大事将成,又想要她,天底下有这种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梁承琰黯然一笑,这已经是他能想出的,最温和的法子。
“你以为此番过后,她还会再信你吗?你不如趁此机会断了彼此的念想,”沁风走到他身前,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却无端让人发冷,“王府亲眷上下一百七十六人的血,还不够让你清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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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历七月十七,立秋。
距离梁承琰上一次来已经半个月了,沈余吟知道他事多,也没特地派人去问,每日就在宫里躲着。外面有好事者道公主伤心成疾,怕是没几天好活头了,她倒是不怎么生气,却把染绿给气着了,立时就找小夏子把这些喜欢咬舌头的人打发到了大牢里。
她心里不是一点疑惑都没有,但怕轻举妄动坏了梁承琰的计划,就是再疑惑,也没有去问。
“殿下,谢公子到了。”染绿将谢璋引进来,左右看了看,将宫门紧紧合上。
沈余吟在桌前绣着一块手帕,见他来也不抬眼:“婚事是什么时候?”
“明日上午,”谢璋也知道她在问什么,就近坐好,倒了一杯茶给自己,“你倒也大方,看他和别人成婚也能忍。”
沈余吟动作一顿,从手帕中穿过去的针不小心歪了一点,正扎上她的手指肚,一点鲜血便从她指尖冒出来。她将手指放入唇上吸吮,轻轻摇了摇头:“不然如何?”
谢璋的神情欲言又止,他今日来本想提前告诉她些什么,让她在心里有些准备,可坐到她面前,才发觉说不出口。
“你说话遮遮掩掩的,比不说更让本宫多想,”沈余吟抬眼看他,心中有些许不安,她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可这几日来,她总是连日心里发慌。
谢璋叹了一口气,还是没说什么,手指在桌上划了一个圈:“总之,明日的喜宴,你尽量不要去。”
染绿站在沈余吟的身后,默默垂下了眼。
“你不说之前本宫还没什么兴趣,你既然这么说了,本宫可是要去看看,”沈余吟低眸看着快绣完的手帕,“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这个东西送不出去了。”
她说完自己都觉得心惊,很多事情,原来她心底早有了隐约的感觉。也是,不可能一点也窥不见苗头,只是她不肯相信也不会相信。
谢璋一向伶牙俐齿,现在居然无话可说。
“情况究竟如何,明天看看便知道了。”
染绿送走谢璋,在一旁收拾着针线。
沈余吟绣手帕时心神不宁,手指被针扎了好几次,有几滴血落在了手帕上,她心里懊恼着白绣了,一整个下午都对着这块手帕出神。
“还是换一块新的来,本宫重新绣一次。”她点了灯,却发现染绿只是看着她,并不动弹。
染绿想起今日白日里听到的话,到底还是忍不住,将她拿来的灯挪开:“殿下,别绣了。”
沈余吟不明所以地看向她,见她似乎是在极力忍耐什么,心里像忽然被一块石头砸中,压着她喘不上气来。
她攥紧了手帕,表情没变,语气却慌了:“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都到这时候,她惦记的还是梁承琰的安危。
染绿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带上哭腔,她揉了一把眼睛,忽地跪到了地上:“奴婢有罪,奴婢不该同谢公子瞒着殿下,大人的喜宴不是在明天,而是在今天。”
谢璋一早料到了沈余吟听说了一定会去,所以今天特地来说错日子,所以就算明天她去了,也什么都看不到。
沈余吟手中的手帕掉落,她呆呆地站着,身子一晃,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站稳:“今天?”
没等染绿回答,她已经披起了外衫。
因为是在寝宫,她没有妆发,青丝如瀑泄在身后,更来不及妆扮,转身就向外跑去。
外面下着细细蒙蒙的小雨,她顾不上撑伞,只一个劲向宫门处跑。染绿带着伞追了出去,远方的天空炸开灿烂的烟花。
沈余吟一口气也没歇,一直跑到了宫门外。
侍卫见是公主,便立刻放行,她怔怔地踏出去,抬头看着微黑的天空中绽开的烟花。
火星落不到她身上,只有雨不停地下落落。
染绿趁她驻足的功夫追上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将伞撑到她头顶上:“殿下,别去了……谢公子都已经告诉奴婢了,大人——大人是抚北王府的人,抚北王府是多年前陛下亲自下旨抄的,殿下,别去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低泣,沈余吟目光茫然,她抬起手,抹去眼角的雨珠:“抚北王,是那个以谋逆罪被诛的异姓王吗?”
当年沈廷烨从前朝皇帝手中夺下天下,身边有两个依仗的能人,后来沈廷烨登基,便封了这两人为王。
她并不清楚那段故事,只知道抚北王府曾经显赫一时,后来因谋逆被诛,再多的事情,她一无所知。
“殿下,一百七十六人啊,大人是来寻仇的,谁能放下这满门被屠戮的仇恨,”染绿握住她的手,已经泣不成声,“万一您去了……您……”
“你的意思是,他会连我也杀吗?”沈余吟抬眼,望进她的眼眸,声音不像雨冷,“可是我认了。”
她必须亲自和他见面问清楚。
沈余吟从她伞下跑出来,身后隐藏的暗卫也在沿途的房顶上一路跟着。
染绿哭着追,见她一路从宫门跑到梁府前,身上被雨淋的湿透。
梁府外张灯结彩,大门处的小厮虽不认得沈余吟,却认得染绿,慌忙跪下行礼。
府内的丝竹声远远传来,沈余吟踏上台阶走进去,内里正宴饮的众人见了她来,都急急忙忙地跪下去,原本喧闹的宴席瞬间鸦雀无声。
丝竹声蓦然止住。
周围红光交相辉映,温暖的烛火映出一室暖意。
周围都是红灿灿的暖色,只有沈余吟一个人身着素衫,虽然周身被雨湿透,却丝毫不见她有狼狈的神情。
沈余吟望向堂中间的两个人,指甲抓破了掌心。
梁承琰一身大红喜袍,还仍握着新人的手,另一只手执一只酒杯,他也望过来,神情中没有一丝动摇。
沈余吟每走一步,身上和发上的水都向下滴落。
原来这是假戏真做,只有她一个人以为这场婚事是假的,只有她一个人,被自始至终蒙在鼓里。
听到周围没了声音,于袂掀起盖头,正对上沈余吟的目光,下意识打了一个冷战,她心虚地收回目光,向梁承琰身后站了站。
周围都是热闹,好像只有她格格不入。
沈余吟想笑,却怎么也扯不动唇角奥,她脸色苍白如纸,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堂中没有人敢说话,梁承琰墨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漠然地看着她。
沈余吟觉得这目光陌生,才发觉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她。
原来是这种滋味。
那些情,那些爱,原来是大梦一场。
“以前太傅教我一句诗,‘世间好物不坚固,彩云易散琉璃碎’。我原先不懂是什么意思,现在却懂了,”沈余吟慢慢开口,她笑了一声,血从掌心滑落,“梁大人,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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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余吟心里甜滋滋的,她用手指戳了戳梁承琰的掌心,声音里带着含糊的撒娇之意:“那要是……我到最后都不想嫁给你,你岂不是白为我做了那些事情?”
梁承琰捉住她不安分的手指:“倘若一开始做事就想着目的和回报,这事必然不成。是我自己情愿,没有白做之说。”
他一开始的祈愿是她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直到那份自己都觉得可怕的占有情欲滋生到充满整个心。
想得到她,想拥抱她。
沈余吟还想说些什么,动了动身子,听得梁承琰在她头顶上叹了一口气,他按住她的腰身,安抚似的揉了揉。
“吟儿,别乱动。”
“你……”沈余吟不敢乱动了,脸红了半边,“你怎么又……”
两人许久没有肌肤之亲,她又喜欢在他怀里睡,有些反应的确难以克制。梁承琰挑眉,吻上她的耳垂:“睡吧。”
沈余吟在他手上掐了一把,他闷哼一声,呼吸越来越重。
他抱她抱得紧,沈余吟背对着他窝在他怀里,虽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听到男人粗重的呼吸。
“你之前那样……是不是很想要一个孩子?”她犹豫着开口。
青鱼也曾提过,他格外喜欢小孩子。
梁承琰低眸:“以前是我糊涂,现在你不愿意,我不会强求。”
是有过那样的想法,想让她怀上孩子,这样说不定她就可以在他身边留久一些。
有时看着同僚府上那些小孩子,也会想如果和她有一个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他的骨血,眉眼是会像沈余吟还是会像他。
性子是随了沈余吟,还是随了他。即便知道是奢求,有时还是会想起。
“我现在也没说……不愿意,”沈余吟说了一声,“等成亲以后,你要是想要,那便生一个,省得你老是馋人家的孩子。”
梁承琰眸光一动,他转过她的脸,指腹压上她的唇:“再说一遍。”
沈余吟茫然地看着他,心想这男人怎么突然听力不好了:“我说成亲以后你要是想要我们就生一……”
她话没说完,被他捏开唇吻下去。
“吟儿,多谢你。”
夜里的烛火暗了一些,楚国的宫中一片死寂。
穿着锦袍的男人摘下玉冠,回眸淡然瞥向地上跪着的人。
“起来吧。”
地上的人半边脸已经毁了,身上衣衫还透着血,他强撑着站起来:“请殿下责罚。”
“罚你做什么,败局早已注定,和你无关,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梁承琰有一个这么致命的弱点,”男人轻笑一声,“怪有趣的。”
“属下……”
“任铨,起来。”男人指尖点了点桌面,“作为奖赏,你的仇想怎么报,我便不干涉了。”
任铨眸中涌出戾气,眼中布满血丝。
“看你这样子,是想置他于死地?”男人哼笑着端起一杯茶。
“死有什么可怕,”任铨抬眸,冷笑一声,脸上满是狰狞,“我要让他比死还要难受千倍万倍,让他知道,痛失所爱的滋味。”
“公子,这边请。”
谢璋怕热,折扇不停地扇,直到仆役将他引到院子里去。
院子里的葡萄藤遮天蔽日,撒下一地阴凉。
他总算松了口气,正欲问梁承琰在哪里,就见前面的秋千上坐着一个人。
沈余吟坐在秋千上,手里端一盘葡萄,不时拿出一个递出去。谢璋侧身去看,见梁承琰坐在一边翻着书页,手轻轻推着秋千。
他得了梁承琰的书信,紧赶慢赶来沧州,差点在路上热死。他们倒好,郎情妾意过得美滋滋的。
“给我一个。”谢璋走上前,要伸手拿她手中递出去的葡萄。
沈余吟不情愿地看了他一眼,躲开他的手,将手中的大葡萄塞到梁承琰嘴里,再随手挑起一个搁到他手里。
“小厨房里有的是,你爱吃自己去拿就是。”
区别对待倒也不用这么明显。
谢璋没好气地吃进去,抬头看梁承琰唇边的笑意。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看你现在过得多得意?”谢璋坐到石桌边,从沈余吟手里又顺走一个葡萄。
“你看他,”沈余吟拽了拽梁承琰的袍袖袖口,把盘子里的葡萄向里收了收,说完才发觉自己又在撒娇。
自从那一晚后,她是无意识地整日黏在梁承琰身边。见不到他心里便发慌,于是主动要陪他看书,两个人各做各的事情,能腻歪一天也不嫌累。
“殿下,他是不是给你吃什么药了?还是你自己吃错药了?”谢璋倒了一杯茶,瞄了一眼梁承琰的神色。
“你才吃错药了,”沈余吟哼了一声,“既然怕热,怎么来了?”
“梁大人——说要我护送你回京,”谢璋皮笑肉不笑,“我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给你当护卫,这是什么绝妙的安排。”
他的反讽沈余吟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不过她没工夫计较这个。她从秋千上起身,坐到梁承琰身旁:“我不想自己回去。”
“沧州的情况还未完全稳定,你留在这里,我放不下心。”梁承琰握住她的手,“谢璋办事还算牢靠,他送你回京,我才能放心去做别的事情。”
沈余吟没忘那日被人劫走的状况,她想想就怕,连官驿的门都不愿出一步,只想待在他身边。
她可不想独自回京,这一回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再见到他。
撒娇是没用了,昨夜好话歹话说尽,梁承琰就是不改主意,一定要送她回去。
“不过要我说,你带着她也好。宫里未必就安全,否则任铨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把她带走。”
听到这个名字,梁承琰原本柔和的眸子中顿时充满杀气。谢璋叹了一口气:“沈元临不仅没死,还和任铨勾在了一起,任铨背后是谁你不会不清楚吧?”
楚国太子,聂荣。
“你既然早已调查清楚,就该早来。”梁承琰放下书卷,推开他倒好的茶。
“不早,昨天才查明白。沈元临这个人有点意思,”谢璋笑了一声,指尖点了点桌边,“他因为无意继承皇位而从宫中遁走,现在却又联合外人来下你的套,难道是为了给沈廷烨报仇,夺回他们沈家的江山?”
梁承琰未说话,眸色晦暗。
“殿下可是他亲妹妹啊,她能有如今这骄纵的性子,一半之多是被他这哥哥和当皇帝的爹给惯出来的,可他现在居然会把自己的亲妹妹当做筹码,”谢璋意味深长地看他,“你觉得殿下会怎么选?”
好像在旁人眼里,梁承琰从不会出现在她选择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无论怎么选,都是我心上的人。”梁承琰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淡淡一笑,“即便不选我。”
沈余吟根本没走远,听着他们之前的对话,心提到嗓子眼。听到这里,喉头却突然涌出苦涩之意。
梁承琰早做好了她不会选择他的准备。
可能因为对方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也可能是……他早习惯了她不把他放在第一位的事情。
沈余吟自己都替他觉得憋气,她从葡萄藤后走出来,站到梁承琰身前,在他错愕的目光中伸手捏了一下他的手指。
“你问都不曾问过我,凭什么觉得我不会站在你这边?”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生气,又用力捏了他一下。
梁承琰反手握住她的手:“吟儿,你知道了?”
沈余吟抿唇:“那夜哥哥来过一次,我将心里的话全都说与他听了。他若能听懂,便能明白我会选择谁。毕竟……梁承琰,我也是在……爱着你的。”
她最后几个字说的轻,因为有旁人在场,更让她说不出口。
谢璋见状赶紧装没听见的站起来,把位置留给这两人,他怕被腻死。
沈余吟本意是表达自己的情意,没承想说出来却有点像求爱,她扭扭捏捏地勾着他的手指,被他一把揽着坐到他怀里。
“吟儿,再说一遍给我听好不好?”梁承琰手指捏着她的脸颊,声音温柔,“嗯?”
沈余吟侧眼去看他的眼睛,脸又不争气的红了:“我说……我也是在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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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鲜少说这种话,脸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梁承琰捧着她的脸对上她的眼眸,心里软成一汪水。
“所以说,我能不能不走?”
梁承琰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指尖。正当沈余吟以为他要点头时,对方拍了拍她的手,神情淡然:“不行。”
沈余吟拨开他的手站起来,一路奔到了小厨房。谢璋正在里面找吃的,见她进来,一边翻腾一边问道:“有吃的吗?”
沈余吟上午做了一点消暑的东西想给梁承琰吃来着,现在又生气,干脆指了指橱柜:“自己拿。”
谢璋端出那个精致的小盘子,只见鲜红的大樱桃上淋着一些气味甘甜的汁液。他挑起一个尝了一口,又冰又甜,凉进心里。
“甘蔗汁,妙啊,”谢璋感叹一声,斜眼看她坐在一边生闷气,“不是给我做的吧?”
“你只管吃就是了,”沈余吟托着腮,“气都气死,不给他吃。”
“哦,那我可全吃了啊,”谢璋一边说一边看她表情,故意张大了嘴,“我吃了——”
“等……要不你留一点儿给他……”沈余吟弱弱地说了一句,“他最近因为政事太忙,天又热,都没胃口……”
“你们可真够折腾,”谢璋放下手中的樱桃,“梁承琰的考虑不无道理,边境之地毕竟危险,况且你留在这里也会让他做事有顾虑,还是回宫好,殿下。”
“我自然也明白,只是……他一个人在这里,”沈余吟揉了揉眼睛,“我不放心。”
“梁承琰死不了,你当他在朝廷为官多年是白混的?”谢璋一笑,“殿下现在是关心他了,也不知他哪来的福气,值得殿下惦记。”
“你现在是心里有人了,那萧靖泽呢?你怎么想?”谢璋看她,又道。
沈余吟一愣,自从那天后,她没再见过萧靖泽。也曾找过他两次,他的副将都说他在练兵,一来二去就耽搁了,始终没说上话。
她是有几句话想对他说的,谢他多年惦念,嘱他放下过往另觅良人。
“离开沧州,早日让他断了念想,”谢璋语气淡淡,“他骨子里也是个不肯轻易放手的人,你就在这里一天,便多给他一天惦记的机会。”
这么说倒是值得信服,沈余吟叹了一口气,抚摸着身前挂着的玉璧:“那就按你所言,本宫随你回京。”
沈余吟自己决定回京,便也不生梁承琰的气了。
她从小厨房出来到了院子,没见梁承琰的人影,跑去他屋子里看,刚要推门进去,却听见女子说话的声音。
不是青鱼。
女子的声音很细很软,她扶着门,咬了咬舌尖,想起谢璋之前告诉她,沧州刺史之女或许对梁承琰有意。
她忍不住要开门进去,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失风度,耐着性子敲了敲门,门里传来梁承琰的声音。
“进。”
林念跪在地上,抽抽搭搭好像在哭,听到开门声,向里跪了跪。
“民女参见公主殿下。”林念也听闻只有沈余吟一人能随意出入他的居所,便连忙跪着磕了一个头。
沈余吟道一句免礼平身,走到梁承琰身边。她的手伸进他的袍袖里,狠狠掐了一把。
“你出去吧,林义的事,你不必再多言了。”
梁承琰目光淡漠,扫过地上跪着的人,拉着沈余吟的手向里间走去。
她不言语,梁承琰便知这醋意还挺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却全是笑意:“怎么说?”
“谁知道你有没有……”
“没有,既未和她多说过一句话,也未越矩与她做什么,”梁承琰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殿下的醋意可真是来势汹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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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
沈余吟向后倚着桌子,伸手打开他抚摸着她脸颊的手。
梁承琰长了一张惹人多看的脸,从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子冷淡,她若不带偏见去看也觉得他眉目疏朗,正人君子一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只是其行却总是与长相相反,她每每想起沈乾还在他手中,提着的一颗心就怎么也放不下来。
“把乾儿送走可以吗?”她语气软了半分,咬破自己的唇,“乾儿只有三岁,他什么都不懂,也不会妨碍你的计划。”
“殿下想得太多了些,萧靖泽,沈乾,每个人的命你都想保住,”梁承琰环住她的腰,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倘若我说,五皇子和萧靖泽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殿下会如何做选择?”
梁承琰分明在笑,她却如坠冰窟。
“如果萧靖泽死了,本宫不会好端端活着,”沈余吟用力挣开他的手,向外走去,“你要杀,索性就把我们杀干净,一了百了。”
染绿等在外头,沈余吟出来时已日上三竿。沈余吟脸色苍白的厉害,脚步虚浮,扶着她的手都在颤。染绿不禁开口:“殿下?”
“本宫没事,”她稳了稳心神,“你之前说起萧淑妃被父皇幽禁,本宫并未多问,现在本宫想知道,她为何被幽禁?”
沈余吟这话问的突然,染绿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起旧事,但还是老实回答:“淑妃娘娘的父亲是御史中丞萧裘大人,萧裘因为党争被陛下降罪,淑妃娘娘自然……不能幸免。”
前朝和后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点沈余吟也很清楚,她是在与梁承琰的对话中想起这点。萧裘因为结党营私被降罪,其实不过是落进了梁承琰的圈套。
朝堂之事哪有什么错与对,只不过各为其主争夺利益罢了。
“萧淑妃或许能帮上我们。”
染绿未理解她这话的意思,便跟着她向前走,一路走到了栖霞宫。皇帝病危,宫门前的看守就散去了,栖霞宫无人守着。萧淑妃门前的宫女望见了她,远远地上前磕头。
“奴婢琳儿参见公主殿下。”
“起来吧,”沈余吟瞧着她是个聪慧模样,不禁多看了两眼,“你怎会远远就看见本宫来?”
“是娘娘说的,说殿下一定会来,让奴婢及早在外面迎着,”琳儿引她向前走,“殿下小心台阶。”
萧淑妃几年前进宫,并不受宠。沈余吟曾看过她几眼,记住了她的模样。当时众多宫妃皆精心打扮,只有她一个人穿着并不华美的宫装安静坐在角落里。
沈余吟其实是记住了那种眼神,无欲无求的又冷静的眼神。
“娘娘,殿下来了。”
琳儿将她们带进殿中,走出来将门合好。栖霞宫的位置不好,终日见不到什么太阳。沈余吟一进殿中就感觉到与院子里不同的暖意,是火盆。
“素知殿下体弱祛寒,便临时找来了这样几个火盆,望殿下莫怪,”萧淑妃在矮桌上斟好一杯茶,茶叶散开袅袅清香。
沈余吟坐下来,看向她的脸。她未施粉黛,穿了一件宫外女子常穿的蓝衫,长发盘起一个简单的发髻。
“不碍事,栖霞宫本就没有什么好东西,难为你找火盆来。”沈余吟捏着茶杯转了一圈,看到茶杯上绘的红鲤鱼。
“我知殿下来所为何事,但家父终究被流放,我母家没有什么余力,恐怕帮不了殿下什么,”萧淑妃摇了摇头,“如今的局势,恐怕已经不是你我二人能改变的。”
沈余吟喝了一口茶,她知道萧淑妃并没有说假话。
她母家没有余力是真,但不代表她本人没有能力。后宫之争你死我活,沈余吟看到现在,能明哲保身的不过就那几人,萧淑妃就是其中一个。
“本宫相信你的话,但本宫来并不为求取你母家的帮助,而是你的帮助,本宫便开门见山的说,对付梁承琰,你有什么办法?”沈余吟话说的干脆利落,让萧淑妃有些吃惊。
她原以为这话还要委婉些才能说出来。
萧淑妃愣了一下,随即一笑:“能对付他的,恐怕只有殿下您了。”
沈余吟皱眉,眸光中有些不解。
“我听闻梁大人对殿下事事小心,若真是如此,”她停顿一下,笑容没有改变,“殿下大可放心。”
沈余吟怔住,手中的茶水险些漾了出去,她从未考虑过这样的可能性。
“殿下还年轻,不知情字杀人刀刀见血,”萧淑妃给她续了杯茶,语气依旧温柔,“殿下不信的话,大可以一试。”
“你为什么肯帮本宫?”她来时还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
“不为我父亲,也不为母家,只是为了尽早自由罢了,”萧淑妃叹口气,望向院中的桃花树,“趁着还未完全老去,想为自己活下去。”
沈余吟回宫时,还在想着她的话,以至于染绿提醒都没有在意。
到晚宴之前她要吃一次药,青鱼已经等在宫门口了。
她看了一眼那碗汤药,犹豫着伸出手又收回来:“叫梁承琰来,否则这药端来一次本宫便倒一次。”
如果萧淑妃所言不假,梁承琰会来,就像他第一次因为此事踏进承露宫一样。
梁承琰踏进承露宫时,沈余吟正坐在院内的秋千上,她换下了那套繁复的宫装,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裙衫,长发挽成了双环髻。
他站在不远处望着,脚步停住。那身装扮他再熟悉不过,那晚合宫庆贺,她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裙衫躲在屏风之后,悄悄张望露出了明亮的眼睛。
那晚烛火摇曳,屏风映出红烛的光,最后落在她的脸上。
一眼让他记了这些年。
“现在天凉,殿下不觉得冷?”
梁承琰走近了,看着她摇晃着双腿在秋千上荡来荡去。
沈余吟许久没玩闹过,动作一时有些别扭,她放缓了速度:“都用美人计了,谁还在乎本宫冷不冷。”
梁承琰怕她掉下来摔着,伸手稳住晃悠的秋千:“我在乎。”
沈余吟握住秋千绳的手被他用大手覆盖住,他俯身看她,眸子有光影闪烁。有些时候,沈余吟会不自觉沉溺于这种温柔的神色中。
可是只要想到他的手段,那种感觉瞬间烟消云散。
“你若在乎我,不会让我这么难堪。”她从秋千上站起来,小声说着,不想再和他吵起来而致功亏一篑。
梁承琰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伸手握住她冰凉的双手:“先吃药。”
“想用美人计,用完再吃也不迟,”她向前凑了一分,“本宫这样穿,你是不是很喜欢?”
她费了好些功夫才找到一件与那件类似的裙衫。
“殿下想留住我?”他倒是一语将她的心思戳破。
不过沈余吟也不在乎,她要的就是他一语道破。
“本宫其实是想说,若萧靖泽和乾儿今晚保不住性命,本宫也就此了断,”她抬手扬了扬裙摆,“你初次见本宫是这副模样,本宫就以这副模样去死,要你一世不得安生。”
她语气不重,听着却心狠。梁承琰听得心惊,脸上虽没有表情,手却将她拉得更紧。
沈余吟正想着这样说是不是没用,要不要换种说辞,就被他揽到了怀里,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声音传至她耳中,只是听起来格外疲倦。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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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爷您可慢着点走。”
夏祺撩开马车的帘子,只见车上人几步跳下来,走路都带着风,他转身就跟不上了。
“王爷,今晚还有宫宴,您如此匆匆从宫门折返,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夏祺急赶着他前面去打开官驿的门,上了二楼的房间。
萧靖泽甩开袍袖坐到椅子上,手里拿着那串流苏,俊朗的脸上满是阴沉。
“你带着萧垠即刻启程回南郡,夜里动身不要被人发觉,”萧靖泽将裹着流苏的手帕小心收好,将令牌扔到夏祺手里,“你不必多问理由,马上去办,本王比你们晚走几个时辰。”
夏祺知道萧靖泽向来说一不二,即使心中有疑虑也没问出来,领命就退下。
萧靖泽轻叹了口气,心口有些疼。自从谢璋说第一个字起,他就十分不安。
梁承琰的大名他不是第一次听,这种局势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想到会如此近在眼前。
他多留这几个时辰,终归还是不放心沈余吟。唯有亲自见她一眼,他才能放心回南郡收拾兵马。
承露宫的宫人被青鱼尽数散去,沈余吟仍站在秋千前,被梁承琰紧紧抱着。她觉得别扭,又想起萧淑妃的话,想推开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你说的答应是什么意思?”
“殿下都肯穿着旧时衣裳用美人计,自然要答应殿下的要求,”梁承琰将她抱到秋千上,自上而下看她的脸,“虽不是那夜的衣裳,却也有九分相似了。”
沈余吟看着自己的裙衫,她都记不清那件裙衫的细节,可梁承琰竟能认出来,那晚……她明明在屏风后。
像是看出她的疑虑,梁承琰低眸一笑:“那件裙衫的肩处有一只金线勾出的雀,我恰好看到了。”
“你……你记这些做什么……”沈余吟声音越发小了下去,生怕哪句话不对又惹得他收回承诺,“你的伤口怎么样?”
梁承琰停顿一下,解开外袍,抽开白色亵衣的带子。
她借着烛火望过去,见那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只是不知为什么白布上还是有些隐约的血迹。
“……你动武了?”沈余吟猛地站起来,凑近去看。
已被止好血包扎好的伤口只有剧烈活动才会重新裂开。她听说过梁承琰身手极好,一般人伤不了他,除非是很难对付的高手。
“看来殿下关心的不是我,”梁承琰穿好外袍,语气淡淡,“想对付萧靖泽,不必我亲自动手。”
沈余吟心内松了口气,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她迎着梁承琰的目光看,没有丝毫退让。
在他面前任何一个举动都有可能引起怀疑,她不想再多费功夫解释萧靖泽的事情。
“你愿意如何想,本宫干涉不了。”
“若是以前,殿下一定反唇相讥,怎么今日如此听话,”梁承琰弯腰,手指轻轻捏住她的脸,“殿下心里打什么算盘?”
这人……未免太警惕。沈余吟呼吸有些不畅,从秋千上起身,往主殿走去。
“本宫饿了。”
雪菜黄鱼汤,奶白色的汤汁中鱼的香气四溢。沈余吟许久没吃过这道菜,刚在矮桌前坐下,就被身后的梁承琰拦住了筷子。
“先吃药,”他坐到对面,将药碗推过去,“已经热了三四次的药,再任性也要有限度。”
沈余吟皱着眉一口就将发苦的药汁灌下去,不满地盯着他看。
“殿下以前若如现在这般听话就好了。”
梁承琰舀了两勺鱼汤到瓷碗里,又用筷子夹起鱼鳃里的肉添进去,端到了她眼前。
沈余吟低头喝了一口,鲜香酸辣的感觉斥在舌尖,她捧着碗,估摸了一下晚宴开始的时间,决定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那么听话便不是本宫了,你若是喜欢本宫做个只会听话的木偶,本宫也能做到,”她咬了咬筷子尖,“只要你不觉得膈应。”
梁承琰习惯了她的言语,并未动怒,反而笑了笑:“殿下觉得,木偶会有心上人吗?”
沈余吟心里一紧,不知为什么又绕回了这个问题上。每听他提起心上人,她心里总是害怕。
“殿下不作声,是心虚了?”
沈余吟放下碗,冷淡的目光瞥向他:“你想说什么?”
他每句话分明在暗示萧靖泽的事情,他多提一个字她都心惊胆战的要命,再这样下去她定会忍不住又动气与他争吵。
“告诉萧靖泽,忘了你,永世不进京城,”梁承琰缓慢地搁置好筷子,抬眸与她对视,“这是他活下去的条件。”
“你……”沈余吟按住矮桌,强行压下心中怒气,“本宫只能约束自己,旁人怎能干涉得了?”
“既然殿下做不到让他死心,我可以。以他的性子,今夜应该会前来承露宫见殿下一面,”梁承琰端起酒杯,淡淡一笑,“我不介意请王爷看一场活春宫。”
“梁承琰,你别欺人太甚,”沈余吟气得手指发颤,梁承琰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他的威胁向来很有章法,每次都能直击她的软肋。
“看殿下如何选了。”梁承琰墨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游刃有余像是早就知道她会如此选择。
沈余吟竭力让自己不失态,紧咬牙关,从喉咙里冒出来的声音是几近崩溃的哽咽:“梁承琰,你到底要逼我到什么地步才会满意?”
梁承琰喉头一紧,他知道沈余吟有多恨他,也知道沈余吟对那个人有多少喜欢。
那份喜欢里若分他一二有多好,他常常这样想。
“男人总不喜欢自己床榻上的人还被别人惦记着,”梁承琰收回想要去拍她后背的手,再度斟了一杯酒,“明日便会有一道圣旨,撤销你与他的婚约,赐礼部侍郎于淳的女儿为他的正妻,你们就此再无瓜葛。”
沈余吟眼里通红,牙齿用力到咬破了下唇,血珠滚到唇边。
若婚约解除,她和萧靖泽最后一丝联系便也消去。梁承琰看着她的反应,握紧了酒杯。瓷片爆裂的声音在他手心响起,酒和血从他紧攥的指缝中流出来。
“你就如此舍不得他?”梁承琰松手,“可惜你再舍不得,他也会娶别人为妻,在南郡过得潇洒。”
“别说了,”沈余吟低着头,眼泪湿了整个袍袖,“建元三十五年,我不该在那扇屏风后,不该看到你。”
梁承琰身子僵住。
“她说错了,你对我没有半分情意,天下没有一个人会像你一样如此对待自己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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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那么跪着,仿佛要直到他点头才会回来。
梁承琰俯身,手指抬起她的头,平静的目光与她对视。
他轻轻笑了笑,眸子却红了,捏着她下巴的手不舍得再多用一分力。
“走去哪儿?”
沈余吟忍住泪,轻咳了一声:“天下之大,去哪里都可以。”
总之不是在这座时刻会让她从梦中惊醒的宫殿里,只要想到他那日手提长剑,沈廷烨一身鲜血的样子,她心里就一阵一阵的疼。
“吟儿,放你走,”他语气温柔,却像石头一样砸到她心上,“除非我死。”
沈余吟心上那个挖出的洞每到他说一句话就好像会有血冒出来。
她脸上全是不解,唇快被咬破,几乎是哭着吼出来:“为什么?天下你得了,人你也杀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她摇着头,剧烈地咳了几声。
梁承琰伸手去拍她的后背,被她扬手打开,抬眸时眼里全是泪水与恨意:“是不是本宫死了,你就如意了?”
梁承琰被她的话蓦然刺中胸膛,气息也随之不稳。
他不怕她怨他,恨他,唯独怕她说出一个死字。
“你试试看。”梁承琰双手按住她的肩,出口的话满是狠厉,“你若死了,我便将沈乾抽筋剥皮。你活一天,他活一天。殿下若不怕,尽管试试看。”
沈余吟瞪大双眼,惊惧和愤怒像一堵墙冲她压过来。
她缓了几次,说出口的句子还是连不成句子。
梁承琰扶住她肩的手猛地一抖。
“梁承琰,你记清楚了。不是本宫负了你的情,”沈余吟拽住他的袍袖,一字一句道,“是你斩断了我们今后所有的可能。从今日起,本宫与你再不相干。”
她太久没说这么长一段话,因为胸口的疼痛而憋出泪水。
她去扯脖颈上的玉璧,却怎么也扯不动,被梁承琰拉着抱到怀里。
她抓紧了他的衣袍,猛地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黑晕倒在他怀中。
承露宫的宫人除了染绿和鹊儿,宫女换了一批新人。
染绿没作声,知道这是梁承琰的安排,她过问不得。
时间一晃到了六月份,天气渐渐热起来。
自那日以后,沈余吟一直待在殿中,半步不曾出去,身子养了这段时间也好了许多,她却不肯再多说话。
她每次去握沈余吟的手都是凉的。
梁承琰倒是每日都来,事无巨细地过问,但不再留下来过夜。
沈余吟不同他说话,避他如蛇蝎,偶尔坐在了一起,也略不和他说一个字。
染绿觉得气氛奇怪,看着也心焦,但没有一点办法。
“殿下,该吃药了。”她将药碗端过去,沈余吟瞥了一眼就端过来仰头喝下,没有一点犹豫。
这些日子她唯一可喜的就是沈余吟吃药好了越多,每次都乖乖地把药喝掉。
“大人……一会儿便过来了,殿下要梳洗吗?”染绿小心地问了一句,瞧了瞧她的脸色。
她神色一如往常淡漠,点了点头。
既然在宫里,就躲不开他,她就想尽办法让他死心就好。
梁承琰踏进承露宫时,沈余吟已在桌前坐好了。
她正绣一幅鸟雀呼晴图,树枝绣得歪歪扭扭。她女红一直不好,更懒得做。
但现在不找些事情做,她怕自己熬不过下一个冬天。
梁承琰在她对面坐下,拿起了那幅绣图。
沈余吟并未抬眼,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衣衫。她脱了外面的,剩一层薄薄的内衫在身上。
梁承琰倒茶的手顿住,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这是干什么?”
沈余吟许久未同他说话,说出的第一个字居然哑了:“你来,不是为这个的吗?”
梁承琰沉默片刻,喝了一口茶,压下从心底滚出的疼意。两个月来,她是她对他说过的第一句话。
见他没说话,沈余吟笑了笑,语气带了一些嘲讽:“你不为这个来,是为什么来?”
梁承琰起身走到她身边,拾起地上的外衫,披到她的肩上。他俯身抬起她的手臂,将外衫给她穿进去,连带子都系得整齐。
他将她的衣衫穿戴整齐,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不必了,本宫不想再见到你。”她摇了摇头,说得轻巧。
梁承琰身形一顿,他不是没有看到她眼中的冷意,本想说些什么,可心里难受的竟说不出话来。
短暂的停顿以后,他紧抿着唇,走出了承露宫。
染绿到了傍晚还纳闷梁承琰今日没来陪沈余吟用晚膳,直到深夜时才看到他的身影。
“大人,殿下已经睡下了。”她将烛台移到床边。沈余吟背对着床侧,像是睡得很沉。
他坐到床边,看着她睡着的眉眼,指尖摸上她嫣红的唇。
这两个月每日来,她都避开他不见。偶尔几次同席,她也绝不多说一个字。
梁承琰却舍不得动气,只能趁夜里过来看几眼。越看越喜欢,她睡着的模样乖巧又讨人爱。
他低头在她唇边轻吻一下,目光正好触及她枕下的信封。
她藏的不小心,连信纸都透出一半来。
梁承琰展开信纸,上面正是她清秀瘦削的字体。信还未写完,他目光向下移,呼吸在一瞬间滞住。
日夜思君不见君,三千青丝为霜雪。
开头处有两个小小的字,亭远。
镇南王萧靖泽,字亭远。
他死死盯住那几行字,将信纸叠了放回她枕下,眸中有黑浪翻腾。
他看着面前熟睡的人,最终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转身向殿外走去。
烛火飘摇的床榻上,沈余吟睁开眼,望着头顶的帷帐。
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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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四十年六月,五皇子沈乾登基为帝,大赦天下。
沈余吟听到这道旨意时,外面的蝉鸣聒噪,御花园里的池塘开满了荷花。
她未想到梁承琰会扶持幼帝,虽说朝政实际上还是由他把控着,但那龙椅上坐着的是谁才是天下人的关心所在。
她原以为他会披上龙袍,让人人见了他都要三跪九叩。
“殿下,奴婢听说藩王也会进京赴宴,庆贺陛下登基,只是小陛下还不懂事,殿下可要出席盯着点吗?”
染绿将酸梅汤从装满冰块的碗里倒出来,舀了几勺糖在里面。
自古幼子为帝在名义上都会由重臣或者母家势力扶持。
可惜沈余吟母家势力早已散尽,该她这个做姐姐的扶持他。只是她身子不好,朝臣也未必会看中一个公主的意见。
到头来,还是全看梁承琰的安排。
“殿下?”染绿出声提醒她。
“你不如直说是萧靖泽早进京,”她回过神来,瞥了她一眼,“他身旁的那个小厮以前总是看你,难不成把你的魂勾去了?”
染绿脸一红,结结巴巴地低下头:“殿下莫要取笑了。”
“听说南方边境近日颇受楚国的侵扰,他镇守一方,也不知将这事处理的怎么样。”
沈余吟喝了一口酸梅汤,眉皱起来。
太甜了,也不知染绿放了多少糖在里面。
青鱼在琐事堂外热的脸上直冒汗,只见梁承琰用竹签子将沙盘上的旗帜给推倒,脸上不见一点热意。
“大人手上还有伤,还是小心点好。”青鱼忍不住说了一句。
“不碍事。”
“……属下已接到数封捷报密信,楚国上一个月占走的城池已由镇南王带兵领回,按理来说,该由陛下下旨嘉奖。”
青鱼说这话时心里多少有些不安,梁承琰一向不喜欢那个镇南王,她隐约记得梁承琰为那几封截留的信件而眼红的样子。
“让王春拟旨吧,”梁承琰头也未抬,“按例嘉奖,他手底下的兵也要赏赐。”
“大人……是要缓一缓还是立即安排?”她说完就有些后悔,梁承琰的决定怎能拖后。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虑,梁承琰看着她,将手里的竹签子扔下:“萧靖泽是帅才,夺回一座城池也不稀奇,既然为国有用,自然要按例嘉奖。”早就料到的事,也没必要介意。
“是,属下马上去办。”
梁承琰将沙盘上的行军布阵图收起,向承露宫的方向看去。
自那夜以后他再没踏足殿中,若是靠近了,便会嫉妒,想质问她心里到底有几个人。
但是他却没有资格多问。
沈余吟多喝了几碗酸梅汤,从御花园里慢慢地走,迎面碰上梁承琰。
她本能地想去避开他目光,却看到他手背上一道狰狞的伤口。
看起来像是被匕首切开的,伤痕从手背一直延伸到指尖,隐隐还有血要冒出来。
几乎是一瞬间,她想问那个伤口为什么没有包扎,但还是生生忍住了。
她想让梁承琰在这种冷淡的态度下逐渐对她死心,她好逃到皇宫之外没有人的地方。
梁承琰大约也能猜到她的心思,末了还是苦笑。
沈余吟不知道他先前几年都是在独自念着她的日子中度过,早已习惯了这种没有回应的状态,区区两个月又算得了什么。
沈余吟瞥见他的手,怎么看怎么刺眼,索性转过头去,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
她本想扯开他的手,想起他手背上还有伤,犹豫了一分,就被他趁此时拉着手腕带向怀里。
她身子凉,抱着竟也不觉得热。
时隔多日的肢体接触让沈余吟身子一僵。她转过头去不看他的脸,被他轻轻吻了一下耳垂。
她敏感得很,身子跟着一颤,被他抱得更紧。
“放开。”她低声道,语气有些不耐烦。
“不放。”他在她耳边低语一句,许久未这样抱过她,碰碰才觉得心里踏实。
沈余吟心一狠,闭着眼在他手上的伤处掐了一把,听他在她耳边闷哼一声。
她手劲儿不小,按着他手背上的伤口,还没等收回来,血就顺着她的手指向下流。
她看到地上的血,心里难受的要命,却不知该怎么说出来。
“你不疼?还不松开?”她咬牙道。
“吟儿,”他置若罔闻,将下巴抵至她肩上,“我抱一会儿。”
沈余吟推他不动,又不忍心再去碰他的上手,只能这样僵着。
谢璋在屋顶上看见,从房檐上飞身而下,折扇轻轻打在她肩上:“我说你们两个倒也不必大白天在路中间亲热,差不多得了。”
见了谢璋,沈余吟松了一口气,从梁承琰手上挣脱出来,转过头和他说话。
梁承琰觉着还是找人废了谢璋那身轻功才好,正琢磨着,见沈余吟掩面笑了笑。
梁承琰手心收紧,低眸看着地上的血迹,静静地转身离开。手上疼比不上心里疼,活该谢璋看他时眼里全是嘲笑与得意。
的确是他活该,怨不得旁人。
见梁承琰走了,沈余吟轻松了一些,但心里还像是有石头压着。
这些日子做噩梦总会梦到沈廷烨的死状,每梦到一次,她便发誓要多恨他一分。若留在他身边,慢慢寻找机会为父皇报仇呢?
她不由得攥紧了拳。
“你来有什么事?”
“萧靖泽带人进宫赴宴,人现已到了平京驿,托我传话问你。”谢璋将怀中那纸信笺展开来,“你自己看。”
她接过来看,谢璋也凑过来瞧热闹,只见满纸的“可安否”。他不禁笑了笑:“还挺痴情,一直问你身子如何,我也如实答了,前一阵子的事我没说,你放心。”
“多谢了。”
“怎么?要去见他?”谢璋问道。
“不急,该见自然会见,”她话说到这里,又想起什么,“你可知边境的战事?”
谢璋就知道她会问,脚尖点了点地上的血迹:“边境近几年不断有楚国士兵侵扰百姓的消息,先前陛下担心苦战伤民。迟迟没有发动战事,反倒纵容了他们。”
“那怎么又突然开战了,圣旨下了?”她不觉得梁承琰会莽撞地作出开战的决定。
“其一是边境百姓不堪其扰,已经数次写万民书请求彻底消灭边患,至于这最关键的理由嘛,”谢璋抬起头,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你想知道吗?”
“你同本宫还要卖什么关子?”
“前日楚皇派使者来京,请求和亲休停战事,”谢璋一笑,“想让大梁唯一的公主嫁到他们楚国,简直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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