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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强女强+宠妃+宫斗+萌宝+独宠】(前期偏宫斗,女主会演戏也会算计男主,后期感情爆发会独宠)一朝穿越,她成了苏家的庶出小姐,姨娘早死爹爹不疼加之嫡母又刻薄,在家中的小透明被嫡母拉来替姐姐选秀。一朝入宫,她却成为了皇帝最宠爱的后妃。拥有现代灵魂的她想要掌控帝王之心,花样可就多了…靠星座,皇帝老儿是处女座。靠美妆,后宫第一画眼线的人。土味情话也说得,还能做些不同凡响的美食惊艳众人。争宠?自然要争,有宠万事足,有了皇帝的宠爱才能过上吃香喝辣美滋滋的小日子。生崽?当然要生,有了崽崽,她在这世上变不再是孤家寡人了。在苏府之时,备受冷眼苛待的她,替姐入宫后,竟在后宫混的风生水起。待她风生水起,无论嫡母或是生父,都休想借着她捞到半分好处。多年后...
主角:苏青妩,华云祁 更新:2023-01-21 17: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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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苏青妩,华云祁的其他类型小说《替姐入宫后,小主她一路高升》,由网络作家“吱吱米喜欢吱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男强女强+宠妃+宫斗+萌宝+独宠】(前期偏宫斗,女主会演戏也会算计男主,后期感情爆发会独宠)一朝穿越,她成了苏家的庶出小姐,姨娘早死爹爹不疼加之嫡母又刻薄,在家中的小透明被嫡母拉来替姐姐选秀。一朝入宫,她却成为了皇帝最宠爱的后妃。拥有现代灵魂的她想要掌控帝王之心,花样可就多了…靠星座,皇帝老儿是处女座。靠美妆,后宫第一画眼线的人。土味情话也说得,还能做些不同凡响的美食惊艳众人。争宠?自然要争,有宠万事足,有了皇帝的宠爱才能过上吃香喝辣美滋滋的小日子。生崽?当然要生,有了崽崽,她在这世上变不再是孤家寡人了。在苏府之时,备受冷眼苛待的她,替姐入宫后,竟在后宫混的风生水起。待她风生水起,无论嫡母或是生父,都休想借着她捞到半分好处。多年后...
大燮朝的后宫几乎无人不知,
在这批新选入宫中的秀女之中有一个狐狸精。
至于为何这般说呢,
那便是因为,自打这狐媚子入了宫,当今陛下华云祁一连两日宠幸了这位苏氏美人,
且,在陛下与其行过鱼水之欢后,这位苏氏美人便一跃成了苏婕妤...
彼时,后宫之中与这位一同选秀进来的女子都还没摸到陛下的尾巴呢,
啧啧,光是陪陛下睡了个觉就升了一级,这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侍寝也就算了,位份升了也就罢了,
偏偏,在她侍寝后,陛下竟还亲自出面为这狐狸精免去了第二日晨起去皇后宫中的问话。
皇帝为后宫的嫔妃出面,此乃其继位以来的第一次。
这波前所未有的操作简直可谓是令人瞠目结舌,惊掉大牙。
此事一出,试问谁还能心如止水,毫无半分涟漪呢?
近两日,后宫众人晨起时分齐聚在皇后娘娘的安平宫中时,讨论的焦点非这位苏婕妤莫属了,
按照大燮朝的规矩,后宫嫔妃侍寝之后的次日,便要亲自向皇后娘娘请安,
届时,皇后娘娘会给新侍寝的小主备上些小玩意,作为赏赐,以表皇后之大气,彰显皇后正室之气度。
今儿个是苏婕妤侍寝后头一次来到皇后娘娘的安平宫。
苏青妩来之前便已经想好了,今日免不了要被后宫诸位讽刺挖苦...
这后宫之中,个顶个儿的牙尖嘴利,口腹蜜剑。
她身在这后宫之中,怎会对这后宫上下的风言风语没有耳闻?
狐狸精?
这一词,倒是像专门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
自打她生出那一刻开始,便屡屡听到这个词语的出现,
原先,在苏府的时候,狐狸精一词是用来形容她小娘的,
后来,她小娘病故了,苏府上下便用这词来形容她,
说是“女承母业”,其实还是有些不准确的,
毕竟众人在喊她的时候会加一个前缀的,那便是“小”,连贯起来便是对她的称呼了,
“小狐狸精”
苏青妩很不理解,身在这里的女子想要活着为何就这般难?!
男尊女卑的世风之下,与男子相比,女子本就艰难,
偏偏,在这艰难之中,女性不帮助女性也就算了,还见天儿的搞些个同性竞争...
那词儿叫什么来着?
雌竞。
其实…
她根本不属于这个朝代,
她是个实打实的“外来人口”,
打她来到这里开始算,至今已有十六年了…
刚来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纵览古今,再找不出比这更玄妙的穿越经历了,
不讲身份与否,旁人穿越大抵是穿越到一个“人”的身上,
可她却不一样了,赶到她穿越的时候,着实可用“画风清奇”一词来形容了,
她穿越到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儿身上,
带着清醒的意识,健全的头脑,穿越到了一个不会说不会走只会嗷嗷哭啼的奶娃儿身上,
还有什么比这更悲催的事情吗?
就连她名字的由来,她都一清二楚,
她刚“出生”时候,正值那人间最美四月天,
她的生父苏尚书刚踏青归来,听闻后院的张小娘诞下了一女婴,
苏大人站在门口,当即便吟诵了一句诗,顺带着便将她的名字给取了,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苏家的七姑娘便取名作‘青妩’罢。”
我呸…
真没见过这么不像话的爹,字典都不翻一下的?
这糟老头子随便念了一句感叹春光尚好的诗,稍儿带手就把她的名字给取了?!
苏青妩的名字是苏家儿女之中取的最随意的。
在她上头,苏大人前前后后还有六个孩子,三男三女,
嗯,这男女分配上倒是还挺平均的哈,
苏家男儿取名均从亦从木,如,大哥儿苏亦槐,三哥儿苏亦柏,四哥儿苏亦松...
而苏家的女儿取名则是从心从水,如,二姐姐苏心涣,五姐姐苏心洔,以及六姐姐苏心净。
而她,是苏家的第七个女儿,她的名字既不从心亦不从水,
啥也不从,啥也不是。
此后,
她苏青妩便与她这四不像的名字一般,在苏家之中格格不入。
遍观苏家上下,还有一个人,她与苏青妩一样,
一样的的“鹤立鸡群”,
一样的不招人待见,
此人,便是苏青妩那出身微贱却生有惊人之姿的小娘。
苏青妩的小娘是个美人儿,绝美的美人儿。
试想,若是她小娘不美,
苏尚书如何会在人伢子手里一眼相中了她的小娘?
而后接回苏府,抬为小娘,
足可见,她小娘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且惊为天人的绝色。
只可惜红颜薄命,在苏青妩不足一岁的时候,她的小娘便病故了...
起初不过是一场风寒,因着没及时医治,一直拖着拖着,便将人给拖没了。
苏家上下之人心中都如那明镜儿一般,苏青妩的小娘为何会因为一场风寒便病故了,
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苏家正头夫人有意为之罢了。
不请大夫,缺衣少食,冬日没炭火,夏日屋顶漏雨。生产不足一年的妇人,那正是身子亏空的时候,饥一顿饱一顿的还能有好?!
不过,说实在的,人走了也挺好,
不然留在这苏府之中也是受罪,成日里的受人挤兑,遭人编排,让人欺负,惶惶度日罢了。
小娘走的时候,苏青妩尚在襁褓之中,
所有人都以为苏青妩不过是一个听不懂人话的奶娃子,
殊不知,此苏青妩非彼苏青妩,
她不但什么都能听得懂,且就连那言语之中的弦外之音,她都能琢磨明白。
毕竟,她的心智与思想在这儿摆着呢...
犹记得小娘走的时候,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雨水滴滴答答的从屋顶渗进来,
滴在地上,滴在床榻上,冷冰冰的。
她小娘躺在那湿漉漉的床榻之上,面色惨白如纸,整个人便如同那已经裂口的白瓷杯子一般,只消动一下便会碎成片子,
尽管如此,她小娘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将头努力侧向她所在的方位,而后从牙缝之中十分废力地挤出了一句话,
那句话,是她小娘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她至今都还记得。
她小娘说;“小妩,娘不能看你长大了,你是娘这辈子最珍贵的,你可要替娘好好活着...”
说完这句话,小娘便咽了气,撒手人寰了,只将她这辈子的最珍贵的,独自留在脏污不堪的苏府。
十六年了。
这十六年来,
她没亲娘在身边庇护,爹爹又不疼的庶女,能平安长这么大,称之为人间奇迹也不为过了...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阴损心计没经历过,
能活到这么大,苏青妩只靠一点,那便是“扮猪吃老虎,装傻卖乖”。
她在苏府之中从不争抢,只安安分分地守在倚春苑凑活活着,
毕竟,她身上流淌着苏氏的血,
毕竟,她占着一个苏家七小姐的名号,
这基本温饱还是能够保证的,
至于吃什么,吃的好与坏,她也从来不挑,
有一句话说得好,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话糙理不糙。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只有一点,那便是她继承了小娘的美貌,
她的模样与故去的小娘简直如出一辙,柳叶弯眉,杏仁圆眼,巴掌大的鹅蛋脸,
全身上下,只有那鼻梁生的与苏大人相似,
除此之外,便再无半点苏大人的影子了。
说起来,她上头的几个姐姐生的倒是与父亲像,个个都如那黑粪蛋儿一般,
那三个姐姐的眼睛也是随了父亲了,脸上那一对眼睛摞一块儿都敌不过她单只眼睛大。
待她行过及笄之礼后的第二年,便传来了消息,
圣上要选秀了。
选秀,字面上冠冕堂皇的,为天家绵延子嗣,
呵,说白了不就是给皇帝老儿当小老婆吗?!
后宫之中,三千佳丽,个个儿身有所长,个顶个儿的有能耐有本事,
一入宫门深似海,半脚踏进鬼门关的事情,
那位苏夫人,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嫡母因为舍不得自己亲生的六姐儿前去,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服了苏大人,把她苏青妩过到了自己的名下...
而她苏青妩,在家中备受苛待的庶女便顶着苏家嫡出幺女的身份去选秀了...
不过,在苏府,她没话语权亦没半点能做主的权利
既然让她去选秀,那她便去呗,
凭她的容姿以及家世,进宫乃是板上钉钉。
在苏府的日子已经很艰难了,她便不信皇宫之中还能比现在更艰难?!
得知被选上的时候,苏府上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庆祝,
那架势,啧啧,
她父亲与嫡母的嘴脸,啧啧...
苏青妩心中没别的想法,
她只想着,无论身在何处都应当比在苏府要好些罢?!
哪怕是在这深宫之中,只要有心,总能寻得到活路的。
安平宫中,
苏青妩乖巧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后宫众人对她评头论足。
没办法,她初来乍到便得到皇帝的宠幸,仅凭这一点已经足够让她成为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且,在后宫之中她一无根基二无人脉的,实在是个软的不能再软的软柿子了,现下唯有任人拿捏的份儿。
不过,苏青妩心态好,之前她尚在苏府的时候,她的姐姐们也总是欺负她,
她有时候反击,有时候则隐忍,一切全凭心情与当下的境遇,
所谓“境遇”,指的便是她是否处在小日子,赶上小日子的时候,这身体本就不舒服,若是再被旁人欺负了去,她不是更不舒服?!
所以在她那几天的时候,她是一定会反击的。
至于旁的时候,她大多数是选择隐忍的,
因为苏青妩心中再清楚不过了,她只身在苏府之中,身后并无人可倚,
反击一回两回的可以被理解为“兔子急了咬人”,
反击次数多了难免会落个性格顽劣或是什么敬尊长的名头...
再说了,她反击了也没人给她做主,刚开始她那名义上的父亲还会过问一二,不过大多数的情况下后院之中还是由她那“嫡母”做主的...
二姐儿没欺负她几年,便嫁人了,
至于那总欺负她的老六,当家作主的苏夫人可是她的亲生母亲,
试问,天底下谁人会不护着自己下的崽啊?!
每回被欺负的时候,苏青妩总是讨不到一个公平的,日子久了便也习惯了。
今儿个,率先开口的是叶修仪,她仗着自己母家在前朝得力,自己又位列九嫔之一,这两日没少编排柳青妩。
“苏婕妤当真是不同凡响,刚一进宫便让陛下为你留了心。
不过,苏婕妤的确是生的貌美,正值二八年华,瞧瞧这水灵的脸蛋,曼妙的腰身...
啧啧,本宫若是陛下,也得宠你。”
苏青妩侧耳听着,她乖顺地低着头,面上带着几分娇羞。
这女子多的地方是非便多, 这句话诚然不假。
后宫之中,女子为了出头唯有博得当今圣上的宠爱,出头便有享不尽的荣宠,出头便可过人上人的日子。
出了头,好处自然就多了。
“瞧瞧叶修仪这话说得,谁人年轻之时不水嫩了?!
叶修仪当年入宫之时的模样,本宫现下还记得呢,也是娇花儿一朵呢...”
萧妃这话说得倒是有些玄妙,
明面上看起来是在为叶修仪撑腰,暗中却是嘲讽叶修仪当下色衰爱驰,
这一语双关的修辞手法,现下倒是让萧妃给玩活了。
“苏婕妤到底是不一般的,这才进宫几日便得陛下宠幸两回了...
倘若陛下的恩宠绵延不断,那这苏婕妤可还了得?!
苏婕妤这模样打眼一看便知她绝非绝非池中之物...”
丽婕妤淡淡开口说道,
苏青妩冷眼瞧着方才开口说话得丽婕妤,心中不免动起了心眼,
旁人说道我也就罢了,人家位份在那儿摆着呢,
她丽婕妤算是什么东西?!位份与我平齐,且不过是一宫女儿出身的货色,
陛下之所以宠爱她不过是因为当初她照料温太后有功罢了。
温太后是陛下的亲生母妃,如今已经故去了。
一个保姆都敢开口指指点点了?!
这可不成。
虽然她刚进宫位份低,但再怎么说她也是出身苏府,她爹乃是户部尚书,正经出身,父亲身居朝廷要位。
高位的嫔妃说道两句也就忍了,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但,该忍则忍,不该忍绝不能忍。
苏青妩心中想着,随即便对着丽婕妤开口了,
“丽婕妤聪慧,方才的话说到点子上了。”
苏青妩突然开口,众人的目光瞬时被她吸引了过去,
众人眼中皆是惊讶,
顺着苏婕妤的话往下推敲,言外之意莫不是承认丽婕妤的“夸赞”,
承认自己绝非池中之物?
承认自己日后也定会如当下这般深得皇恩?
苏青妩坦然接受着众人或是鄙夷或是惊讶的目光,她停顿了几秒,而后继续开口说道,
“近来阖宫上下都在传的那则言论,众位娘娘们难道没听说吗?!”
“后宫上下都在传,说什么嫔妾是狐狸精呀...”
此言一出,殿中一片哗然,
众人谁也没想到,这位苏婕妤会这般说,
见过自谦的,见过自恋的,却从未见过将“骂名”往自己身上揽的?!
看着苏青妩面上天真的模样,
众人心中无不揣摩着这位苏婕妤是要闹哪般?是故意这般说的,还是她这人不太机灵?
苏青妩见众人面上均变了神色,心里头很是满意,
她要的就是这效果。
只见,她停顿了片刻,转而又开口继续说道,
“嫔妾自小就总听家中姐姐们以这一词称呼,或许是嫔妾眉眼上挑与狐狸颇为相像?!
现下入宫了,成了圣上的嫔妃,正经的主子,
原想着后宫之中应当不会再被这般说了…可没成想,这‘狐狸精’的名号兜兜转转又回到嫔妾身上了,
嗨,也无妨,嫔妾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不是...”
苏青妩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浅浅地笑着,
她的这番模样落到旁人的眼里,当真是不谙世事,天真无邪得紧呢。
就在此时,皇后娘娘开口了,清冷的声音传到了众人的耳畔,
“苏府怎可与后宫相比?!”
苏青妩一听皇后这话,心中便知,此事已经成了一半了,
“皇帝宠幸谁,那便是谁的福气。
往后,在后宫之中,谁人若是再乱嚼舌根子,败了风气,让本宫逮到可断然不会轻饶的。”
皇后娘娘的面模样本就属于清冷那一派的,加之她这般疾言厉色,
下头坐着的诸位自然只有唯唯诺诺,点头应是的份儿了。
苏青妩心中暗暗得意,
上头那位乃是当今皇后,后宫之主,皇后最在意的是什么?苏青妩便往皇后所在意的方面靠,
借着皇后之手平息流言,岂不快哉?!
这一招,便叫做借力打力。
皇后循着惯例,赏赐给了苏青妩一对儿垒金丝勾玫瑰花的金手镯作为她侍寝后奖赏,
苏青妩抱着那沉甸甸的锦盒,对皇后好生夸赞了一番,
什么“皇后娘娘凤仪万千,嫔妾望尘莫及。”
什么“皇后娘娘端庄大气,嫔妾自愧不如。”
诸如此类的奉承之言,皇后娘娘每日不说听有百句,也有几十句了...
故而苏青妩的奉承之言,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后听是听了,但丝毫未曾走心。
出了安平宫,苏青妩便心中合计着一会儿午膳要用些什么,
未用早膳的她此时早已是饥肠辘辘。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是。
方才,她陪着后宫诸位唱了那么久戏,现下当真是饿的心中发慌。
苏青妩正步履匆匆地往她所居的镜棠轩走着,全然没注意到身后陛下身边的八喜公公正紧赶慢赶地追她呢,
待她发现身后有人追赶的时候,八喜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只见,八喜匀了匀气后,方才开口对她说道,
“苏小主的脚步当真快,奴才在后头好一通穷追不舍。”
苏青妩腼腆一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八喜见状,便又继续说道,
“奴才此番来寻苏小主,便是要替陛下给小主传个话,
陛下命您前去承熹宫伺候午膳。”
苏青妩一听这话,笑意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伺候午膳,说着好听,
实际上...
她要站在陛下身边,为其布菜,伺候其用膳,
垂涎欲滴的佳肴尽数摆在眼前,她却不能将其一一品尝,这着实可称之为“存天理,灭人欲”...
所谓布菜,更是难得很,
要观察着陛下面上的细微神态行事,
比如,她夹青笋丝的时候,陛下微微皱了皱眉,那就是表明陛下不喜,
比如,陛下用汤匙一勺一勺喝着老鸭汤的时候,不自觉的抿了抿嘴,那便是说明陛下喜欢...
身为君王,喜欢可以,但不可贪纵,
这时候她便要在身边提醒陛下,食不过三。
简单来说,汤是好喝,但您别贪杯。
总而言之就是,伺候陛下用膳,便是要将脑袋别裤腰带里,见机行事。
苏青妩心中一百个不情愿,但是明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毕竟她的身家性命都还要仰仗着那位呢…
她乖顺地回道,
“劳烦公公了,那嫔妾现下便同公公一道前往承熹宫。”
苏青妩一路跟着八喜公公往承熹宫走去。
待到了承熹宫门口时,苏青妩长吸了一口气,而后才迈脚跨过门槛,向内走去。
“皇上,苏婕妤到了。”八喜躬身说道,
彼时,皇上盘腿坐在罗汉榻上,手上捧着书卷,
他眼睛都没抬一下,便对苏青妩开口说道,
“苏婕妤,你来得正好,上前来为朕松松肩膀。”
苏青妩一听这话,简直都要气笑了,
合着眼前这位唤她前来承熹宫,竟是要她来捏腿松背的?
暴殄天物,实在是暴殄天物。
别的不说,就说现在她身为苏青妩的这张脸,一点也不平凡。
若这张脸跟着她回到原来的世界,那别的不说,想不红都不可能,妥妥的一线小花...
言归正传,苏青妩现在的心情真的是不太妙,
且不说,昨晚上被眼前这人折腾了大半宿才送回镜棠轩,
今儿个晨起,她腰肢酸软,腿脚无力,加之又起得晚了些,连早膳都没用便巴巴地赶去给皇后请安,
这前脚刚出了皇后的安平宫,后脚便又被他提了过来...
什么东西!给不给人留活路呀?
苏青妩心中愤愤地想着,
她表情上的细微变化被皇帝看在了眼中,
当今圣上,名唤华云祁,二十又三,比苏青妩年长了七岁,
这多吃了七年的饭,自是不能白吃的。
华云祁似是看穿了苏青妩的心思,他沉沉地开口道,
“朕瞧着你面上似乎带着几分不悦,可是不愿伺候?!”
短短的一句话,其中尽显帝王威严。
苏青妩听到这话,心中不禁揣摩了起来,
这...她的心思...眼前这位是如何知晓的?!
既然已经被看穿了,她索性也不装模作样了,
苏青妩敛了敛神色,而后使劲儿挤了挤眼睛,努力挤出了两滴眼泪,她捏着嗓子开口了,
“陛下果真是天子,什么都难逃您的法眼。
为您捏肩捶腿这事儿,妾的确是不愿意的。”
听到苏青妩这般说,华云祁着实惊了一惊,
就连华云祁身边替身伺候的八喜公公都不禁为眼前这位苏婕妤捏了冷汗,
八喜公公心里很是不解,这苏婕妤长得花容月貌的,打眼瞧着也挺机灵的主儿,怎么这般不会说话呢?!
就在华云祁惊讶的间隙,苏青妩又继续说道了,
“陛下,您且想想,昨儿个晚上的事儿...”
苏青妩这话说得隐晦,华云祁在苏青妩的提示下,回忆起了昨儿个晚上的事情,
他一连两日召了眼前这位苏婕妤侍寝,第一日乃是苏婕妤头一回侍寝,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在床榻上哭得梨花带雨的,
饶他是个男子,他心中也是知道的,女子的第一回是疼的,
后宫旁人第一回伺候的时候,大多隐忍且恭敬,例行公事一般与他行敦伦之礼。
说得直白些,那些个后妃在床上好似搁浅的鱼一般,死气沉沉,
而这苏婕妤却不同了,她第一回侍寝的时候可是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在床榻之上,这位苏婕妤身上那娇气劲儿和那矫情样儿,当真是让他难忘极了,
既有少女的娇憨又带着几分别样的风情。
故而,第二日,他鬼使神差般又翻了她的牌子...
就在华云祁思量的时候,苏青妩又开口了,
“陛下,臣妾现下是手也没劲儿,腿也没劲儿,腰还酸疼。
今个儿晨起,一睁眼便匆匆前往皇后娘娘的安平宫请安了,早膳都还没用呢,
不瞒您说,臣妾现下站都站不稳了...”
苏青妩说着说着,腿上便开始打软了,拿着软帕的手也跟着微微抖了起来,
本就肤白胜雪的她此时轻垂双眼,樱唇微张,
这模样只叫人一看,便心生恻隐。
“八喜,你去取些点心吃食来...”
华云祁吩咐着,而后他顿了顿,又继续道,
“苏婕妤,你且坐到朕身边来。”
苏青妩一听这话,连忙一步三摇晃的走过去,
她一边往华云祁身边走,一边在心里偷偷想着,
我头晕手抖没力气,
其实,我装的。
苏青妩踱着小碎步,一步三摇晃地走到了华云祁的身边,而后乖乖坐下。
华云祁端详着身边的女子,
不知为何,华云祁心中总觉得,眼前的这个苏婕妤的身上似乎总是有些不对劲,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隐约中觉得,眼前的这位苏婕妤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这般乖顺,这女子的身上似乎含着几分不羁桀骜的劲头。
华云祁心中这般想着,殊不知,此时此刻,苏青妩亦是在心中暗暗地琢磨着他。
先前侍寝之时,都在晚上,即便点了灯那也是昏黄一片的,哪比现下这般亮堂?!
在这亮堂的地方再细看眼前之人,
嗯,该说不说,当今陛下生的还算不错,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还有那线条分明的下颌角,
这模样加上这身段,不管放在哪儿都足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眼前之人的确是好看的,加之他乃是大燮朝的皇帝,周身自带一股不怒自威,华而自持的气度,
好皮囊加好气质,手上有钱又有权的,这般男子便是放到现代那也是被争抢的对象啊,
试想,若是眼前这位大腹便便,满脸横肉,穷的叮当带响儿的,后宫的诸位美人儿如何会对其前赴后继?如何会日日绞尽脑汁想博得其垂青与宠爱呢?!
“你在想什么?”
华云祁的突然开口将苏青妩的思绪打断了,
“妾在对陛下想入非非呢...”
她娇媚一笑,开口说道。
想什么便说什么,何必藏着掖着,
苏青妩这话说得大胆,华云祁听着亦是觉得新鲜好玩,
这后宫之中的女人,或是谄媚,或是畏惧,或是恭敬,
倒是从未有一个人如眼前这位苏婕妤这般大胆。
想入非非?
这一词从她嘴中说出来,带着几分暧昧但又挺有趣儿,
不论古今,大抵上男子都对主动的女子抗拒不了。
更何况是苏青妩这般的美人儿呢。
华云祁微微地侧了侧头,他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人,笑道:
“你倒是敢说,青天白日的这般说,你当真不脸红?”
这有何好脸红的?
苏青妩当真想不明白,
她已进了宫,侍了寝,在某些事还需要藏着掖着,躲躲闪闪?
她可不是那扭捏拧巴的性子。
“妾不脸红,臣妾白净着呢,陛下您该知道的...”
苏青妩一边说着,一边将颔首作害羞状,
嘴上说着极尽暧昧之语,脸上却摆着一副娇滴滴的青春小白兔模样,
这谁扛得住啊?!
苏青妩心中想的很明白,她既已经来到了此处,她便是要在这里活下去的,
她的灵魂虽不属于这大燮朝,但到底她也是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
现下,她既然已入了宫,那便要在宫中为自己谋条生路了,
想在后宫生存,说难也难,说简单却也简单,
归根结底,究其根本,那便是要得到眼前这位的喜欢。
这后宫的现实之处便在此了,若是有皇帝的恩宠,那过的便是人上人的日子,
但若是没有,哪怕是过的还不如当初在苏府的时候呢,
最起码,在苏府的时候,她至少能活命,
现下她身处在后宫这个虎狼窝之中,这后宫之中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哪一个不是生了百转千折的水晶玲珑心肠?
数不清的明枪暗箭,夹杂着防不胜防的阴谋心计...
她得慢慢来,一步一步的走,待自己的翅膀逐渐硬朗了,手中捏着权力了,她便可舒服了,
她想要的自在快活日子,唯有眼前这位能帮她一二。
她得得到陛下的恩宠,有恩宠傍身,腰杆子自然硬,
眼前这位是何许人物?那可是大燮朝的皇帝,他能缺女人?他会缺女人?
自然是不缺的。
可是她苏青妩也不是白混的,饶他的女人千千万万又如何,苏青妩依然对自己充满信心。
旁的不说,便只说这“撩汉”一项,苏青妩自认自己还是有些先天优势的,
毕竟,她是穿过来的,脑子里还是带些个东西过来的,
土味情话她也能说得,
“如何让男朋友更爱你”的攻略,她也看过,
还有什么“教你三秒读懂男人心”,以及诸如此类的等等,
更重要的是,苏青妩还有些绝学在身上,
当今圣上是九月半的生辰,妥妥处女座。
她前男友就是处女座,这星座她熟得很。
苏青妩的脑中瞬间将处女这一星座的特点在脑袋中过了一遍,
处女内心孤僻,且还有点洁癖,很少和人敞开心扉...
管他洁癖不洁癖,她该撩还是得撩,
管他内心孤僻不孤僻,她定要将这瓜扭下来尝尝到底甜不甜。
等了许久的点心吃食,终于摆上了桌,
面对一桌子琳琅满目,精致无比的碟碟碗碗,苏青妩早已按捺不住,
“陛下,妾可否动筷了?”
苏青妩笑眯眯地望着华云祁,娇气地开口道,
华云祁看得出来,眼前这位苏婕妤当真是饿了,他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
“用吧。”
他的话音刚落,苏青妩便不客气的大快朵颐了。
她率先夹起离她最近金丝红枣软糕,而后依次是芙蓉雪饼,杏仁桂花软酪,
苏青妩一贯秉承的原则便是,该吃的时候绝不废话,想吃的时候绝不宾着,
她如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几样点心装到了肚子里,
华云祁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苏婕妤的“表演”,该说不说,这女子的吃相倒是藏着几分可爱的,
正值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子,专心致志地用着点心,她鼓着双颊,不住地咀嚼着,活像是一个在嘴中藏满松子的小松鼠那般。
华云祁看着她吃地这般香甜,竟不自觉地也有些饿了。
“陛下,您吃颗枇杷,现下的时节,枇杷是最最甜的。”
苏青妩说话的同时,已经为华云祁将枇杷剥开了一大半,
露出头来的枇杷果肉,鲜黄多汁,饱满欲滴,让人一看便觉得酸甜爽口。
“这枇杷乃是南边来的,一路上快马加鞭送进宫来的。”
华云祁开口道,
苏青妩侧耳听着,心中便早已领会了华云祁的言外之意,
这枇杷从何处来其实并不重要,陛下您想吃便直说就是了,
“陛下,妾再喂您吃一颗,
来,张嘴,啊—”
苏青妩用银筷夹着那已经剥好皮的枇杷就往华云祁的嘴边送去,
眼瞧着枇杷都已经到了嘴边,华云祁自然而然地便张开了嘴。
枇杷是甜的,只是华云祁反复琢磨着方才苏婕妤喂他时候说的最后一句,
来,张嘴,啊—
???
他生平头一回被人如此安排,且他还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她,当真是个胆儿大的,
华云祁看着眼前这位娇俏明艳的苏婕妤,心中不自觉地便对她多了几分好奇。
“陛下,时辰到了,妾也该回去了。”
苏青妩陪着华云祁用了午膳,又用了晚膳,
她瞧着外头的天儿已经擦黑了,她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华云祁听着她的话,心中暗暗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情绪,些许不满伴着些许不解。
后宫之中谁人都是巴不得日日侍寝,巴不得能多与他相处一会儿,
怎的,这苏婕妤却剑走偏锋,另辟蹊径?
外头天已经黑了,难道不该顺势留下来过夜?
而她,却开口要走。
这是闹哪般?
若是她明白,她便合该知道,他拘了她大半日,晚上自然也是要她留下来的意思。
华云祁的面色微暗,眉间萦上几分不满,
“你想回去?”
“是呀,妾要回去了。这个时辰,约莫着陛下也该翻牌子了...”
苏青妩语气平淡,面上波澜不惊。
“那朕今日翻你的牌子...”
华云祁不依不饶,顺着她的话接了一句。
“不可,不可,陛下万万不可。
您这已经连续两日翻臣妾的牌子了。”
已经连着两日了,她正值二八年华,放在原来,十六岁的姑娘可还在念书呢,想得宠也并非在这一两日,她可不想将自己往死路上作。
若是今日又是她,明日在安平宫又是活靶子,且连续三天高强度“夜班”,谁也吃不消。
苏青妩摇着手,极力表达着自己心中所想。
“你不愿?”
华云祁面色更暗了,眉宇之间的川字也愈发明显。
见圣上变了脸色,
苏青妩理了理思绪,连忙开口向其解释,
“妾不是不愿,妾怎会不愿?
但,后宫的姐妹们都盼着陛下呢,陛下若是一连三日都宠幸了妾,
您且想想,那妾得挨多少眼刀子?
陛下可是不给妾留活路了?”
而后,苏青妩起身向华云祁的身边走去,待走到了华云祁的身边,她探了探身子,将唇贴在华云祁的耳边娇嗔地与他低语了一句,
华云祁听完女子的话,眉头立时舒展,面上的阴霾也散去了,他轻笑了两声,而后便用指尖点着苏青妩的脑门儿,笑骂了她一句“没羞没臊”,
“既如此,你今日便回罢。”
苏青妩见华云祁这般说,随即向他福了福身子,向其行礼告别。
方才,苏青妩与陛下说的那句话便是,
“今日留一物,他日好相见。陛下连着两日疼妾,怎么也得让妾缓一日。”
走出承熹宫的门,苏青妩举头望月,此时月光交接,莹亮的月光倾洒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边儿。
“主子,咱们现下可是要回镜棠轩?”
苏青妩身旁的秋水开口询问着自家主子。
“秋水,你看,今晚的月色这般好,不若你陪着我一道赏赏月,散散心罢。”
苏青妩既这般提议,秋水自然不敢不应。
陛下的承熹宫到苏青妩的镜棠轩,是有一段距离的,
主仆二人伴着月色,不紧不慢,不急不慌地走在路上。
苏青妩边走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身边的秋水说话。
就这样一路连玩带闹的,待主仆二人返回镜棠轩的时候,约莫着已经是戌时前后了。
苏青妩刚一坐下,秋月便将已经预备好了的净水端上了前来,
“主子,现下天色也不早了,您净手净面后便安置了罢。”
嗯,时辰的确是不早了,苏青妩心中想着,
明儿个一早,她还得早早起身前去皇后娘娘的安平宫中听各位唱大戏呢...
就在刚刚,
她回来的路上,便碰到了乘着春恩步辇前往承熹宫的方才人,
不用想都知道,今儿个夜里陛下点了方才人前去伺候。
这位方才人乃是此回和她一同选秀进宫来的,
她的父亲是礼部的方侍郎,不高也不低的官职,
苏青妩在未曾入宫之前,便对这位方才人有所耳闻,
她全名唤作方许,在这皇城之中的同龄贵女之中,单论姿容,这位方才人着实是有资格排在前面的,
但是,说句大言不惭的,苏青妩自认为自己长得要比方才人更美些。
若是因为当初嫡母有意拘着,不让她出来与各家贵女走动,她也不会埋没这些年。
且不说远了,与她同一批选秀进来的一共有九位,在这九位之中,
她苏青妩便是佼佼者,她的姿色足以让华云祁一眼难忘,且她也是头一个承宠的新人,
这便足可见,她生得有多美。
回想选秀那日,苏家的大娘子的确是将她好生打扮了一番,
她身着流云纱制成的烟紫色薄衫,里头配着绛紫色的百合裙,裙摆上用金线绣着连枝海棠...
为了与衣衫搭配,她发髻上的钗镮乃是一水儿的紫玉...
总而言之,她进宫选秀的那日所穿所戴,是她活了十六年来,最像样的一次。
从前在苏府的时候,她身上穿的便是连大娘子身边的丫鬟都不如的。
不过,
现下好了,现下入了宫成为了当今圣上的妃嫔,且居住在只属于她的镜棠轩中,
平日里,穿什么戴什么也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且,用膳就寝还有秋月与秋水伺候着,
现下的日子,于她而言,已经是很好的了。
想到这里,苏青妩心中不免泛起些许的伤感,
在没穿越过来之前,她便也是这般爹不疼娘不爱的活了二十几年,
她爹是个实打实的负心汉,她的母亲在她三岁的时候病逝后,不出半年父亲就再婚了,
父亲再婚后,她便再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了,哪怕一面,哪怕一眼...
她无数次怀疑,她那没心肝的爹是不是早就死了...
她打小儿便是跟着姥姥一起过,
后来,在她二十二岁的那年,姥姥没了,
自此,在这诺大的世界之中,她便彻头彻尾的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不管在这里或是在之前,她似乎都不曾感受过任何来自父母所给予的疼爱与怜惜...
想到这里,心中尽是怅然,
心中闷闷,自是难有好梦的,她这一宿翻来覆去个不停,竟是一夜都没有睡安稳,
次日,天光微亮,东边的天空刚露出一丝鱼肚白,
秋水从外头蹑手蹑脚走进她的寝殿,低声唤她起身,
“主子,主子,该醒醒了。”
苏青妩疲惫地睁开了眼,身子却迟迟未动,
她心中暗暗想着,
没法活了,真是没法活了,十六年了,已经整整十六年了,一个懒觉都未曾睡过,
天天起的比鸡还早,日日都要去请安问礼,
偶尔晚上还要干些鸡要干的事儿。
从前在苏府的时候,是给大娘子请安,
现下入了皇宫后,便是要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乌七八糟的请安与规矩,当真磨人且心烦,
待以后,她出头了有本事了,定要将这规矩改一改...
胸中虽揣着雄心壮志,但奈何现下条件和实力都没达到呢,
苏青妩怂怂地起了身,而后便坐到了铜镜前梳头上妆,
又要去安平宫看戏了。
身在这后宫之中,岂会有一天是风平浪静的?
且想想,有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 这后宫之中恐怕得有三十个女人还得多呢,
那日日唱戏也不觉得奇怪了。
晨起,苏青妩起身之时,心中很是平静。
昨儿个不是她侍寝,昨儿个陛下翻了方才人的牌子。
今儿个,方才人才是后宫诸位的集火对象。
苏青妩不紧不慢的拾掇着自己,世人都道,女为悦己者容,
但是,苏青妩却并不这么想。
若是没有悦己者,那还不梳妆不打扮了?
女子梳妆打扮,收拾得干净漂亮,图的便是让自己心情好,
悦人不如悦己。
今儿个,苏青妩选了一身月白色绣着连枝杏花的襦裙,随意挽了一个百合髻,斜插了一支垒金丝珍珠步摇。
她现下到底只是婕妤的位份,穿衣打扮上万万不能逾越了才是。
思前想后之下,苏青妩伸手打开了置于妆奁之中的一个红粉锦盒,
这锦盒之中放着一枚鎏金平安扣,这扣子乃是陛下赏赐的,
“秋水,你去寻个金链儿来。”
苏青妩淡淡地开口道,
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秋水连忙去寻主子要的东西去了。
苏青妩将那銮金平安扣穿过金链,而后便将其佩戴在了脖子上。
她故意在金链子的尾端结了一段,便是想要这平安扣能正正好好的坠在锁骨下方的位置。
“主子,您为何要这般戴,奴婢进宫许久了,还从未见过后宫之中的主子这般佩戴之法的呢...”
秋水望着苏青妩,满脸皆是疑惑。
“你且偷着乐去吧,你跟了我,日后你没见过的多了。”
苏青妩对着秋水微微一笑,笑容之中带着三分狡黠以及两分淘气。
秋水颔首,心中不住地琢磨着主子的话。
自是的,主子确实与后宫之中旁的主子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她也说不太上来,
她总是隐隐约约地感觉,主子似乎很是看得开,什么都能看得开,周身上下充斥着一股明媚与豁达。
比起侍寝,主子更在意的是午膳吃些什么,晚膳预备些什么。
秋水乃是苏青妩入宫后,才到其身边伺候的。
按理说,世家大族的女子进宫,身边大多会带着自己从小一同长大的心腹之人,
自小相伴长大之人,情分自然深厚些。
可,苏青妩没有。没有心腹,没有贴心之人,没有陪伴。
临进宫前,大娘子曾给她拨来了两个丫鬟,苏青妩面上答应了,但到了宫门前便将那二位给轰回去了。
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打小儿,她便是自己一个人在苏府过活,如今要进宫当主子了塞来俩歪瓜裂枣,是预备着给苏家当探子,还是预备着给她使绊子?
曾经,有一个名唤香花的小丫头,在她身边伺候了三年,后来被苏府管家的儿子瞧上了,讨回家当姨娘去了...
香花一走,苏青妩才幡然醒悟,
她乃是庶出,且一早便没了亲娘,这些年所谓的父亲也不大管她,府中的事情一应都是由嫡母做主。
凭着她在苏府的身份地位,日后的结局左不过也是被嫡母送到哪个大官的手里做小。
后来,嫡母提出将她记在名下,由她代替她的六姐姐进宫选秀。
那时候,苏青妩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
虽然她心中知晓,进宫并非是好事。
如若是好事,大抵也是轮不到她的。
在狼虎窝里,与一群女人拼演技拼心计,九死一生。
但,在苏府的日子已经这般难过了,倒不如迈出一步去到另一番天地中搏上一搏。
都是做小,还不如给皇帝做小呢。
给皇帝做小,最起码这身份还高些,
且,说句实话,当今陛下生了好模样,睡了也不算吃亏。
在进宫前,她已经在心中想定了。
她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牵连家族的丑事。但若是她富贵了,她那户部尚书的父亲以及嫡母也别想沾她的光。
一棵小树,幼时不曾浇水施肥,任其野蛮生长。待小树开花结果了却想品尝香甜,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主子,快到时辰了,咱们得动身了,不然一会儿要迟了。”
秋水见自家主子正坐在妆台前发愣呢,故而低声提醒道。
苏青妩对秋水点了点头,而后便带着秋水一同出了镜棠轩的门,往皇后娘娘的安平宫去了。
现下,在这后宫之中,当今圣上膝下唯有两位公主,分别是琼华公主与琼骊公主。
琼华公主乃是萧妃所出,这位萧妃的背后靠着的便是在大燮朝鼎鼎有名的萧家,萧妃的父亲萧大人便是当朝的御史中丞,
萧大人不仅官做的大,其在官场的声名也是极佳,萧家儿郎们均入仕途,个个有本事。
而这琼骊公主乃是刘昭仪所出,刘昭仪的母家平平,她能得一公主,全靠的是皇帝的垂怜与偏爱了。
刘昭仪也的确是生的貌美,这一点苏青妩承认,
刘昭仪的美自带一股清冷与疏离之感,素日里在皇后娘娘的安平宫之中叙话的时候,这刘昭仪便很少笑,她的眉宇之间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愁意...
大概,陛下喜欢的便是刘昭仪的苦瓜脸?
近几年来,刘昭仪的恩宠大不比之前了,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在这花团锦簇的后宫之中,一日两日的瞧着刘昭仪的清冷疏离许是新鲜的,日子久了,怕是陛下便腻歪了,
试问,谁愿意成日里对着一个不会笑的女子呢?!
琼华如今已有五岁了,而琼骊则比琼华小了两岁。
两位小公主年龄差距不大,按理说应当是能玩到一起去的,
偏偏,这两个不大点的小家伙个个心里头都揣着百十来个心眼子,
两人都把对方视作头号劲敌,一见了面便是互相看不顺眼的...
身在这宫墙之中,出生在这帝王之家,难免平白无故多出许多的勾心斗角,
且这种勾心斗角,便是从一出生就开始了。
孩子便如同白纸,小小年纪能知道什么,不过是跟在自家母亲身边,耳濡目染久了的缘故。
两位公主不对付,萧妃与刘昭仪定然和睦不到哪里去。
当今圣上二十岁登基至今,不过三年。
先帝的孝期刚过不久,前朝后宫都未稳定。
现下,在这后宫之中,妃位之上只有箫妃,娴妃以及柔妃。
高阶之上尚有空隙,有空隙便自然有可争之余地。
身在这后宫之中的女子,或是为家族争,或是为子嗣争…
但,苏青妩不是。
苏青妩想为自己争。
有了宠爱,有了地位,日子才能好过,
在这后宫之中,没有宠爱与地位,那便等同于待宰的羔羊,生死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主子,隔壁出事儿了。”
一大清早,苏青妩便让秋水给吵醒了,
今儿个不用去安平宫请安,好不容易能躲懒多睡儿,奈何天不随人愿。
被吵醒的苏青妩情绪不高,她瓮声瓮气地开口问道,
“来来来,你与我说说,隔壁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儿,能让你大清早的来扰你主子的美梦。”
秋水疾步上前,满脸皆是惊慌之色。
“主子,刘昭仪殁了,昨儿晚上的事儿。”
听到秋水这般说,苏青妩瞬间困意全无,立时清醒了过来,她心中不住的琢磨了起来,
刘昭仪,殁了?
昨儿个晨起在皇后那边请安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的一个晚上的功夫人便没了?
思量之余,苏青妩再次开口,
“你可打听到,这刘昭仪是如何没的?”
“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只听旁边的人说,刘昭仪是被什么有毒的脏东西给咬着了。”
现下的确是到了惊蛰前后,那五毒活动的频繁些倒也不奇怪,
但是,刘昭仪位列九嫔之一,且又是一宫的主位,
其身边的人莫不是吃白食的?照看自家主子都能这般不精心的。
苏青妩心中这般想着,冥冥之中她觉得刘昭仪之死定然不该是这般简单的事。
这后宫的诸位,哪个身后是没有靠山的?
这位刘昭仪的父亲不过是南边的一小小知州,当年南边闹了水患,刘昭仪的父亲治水有功,顺着这层关系才将自家女儿送进了宫里来。
大约,刘昭仪的父亲也是想以自己的女儿为官场上的进身之阶,有朝一日能来皇城谋职。
这位刘昭仪倒是也争气,进宫后便入了华云祁的眼,
听说,有一段时间,华云祁曾连着五日宠幸过这位冰美人。
不过,现下人都没了,前尘往事便莫要再追寻了。
刘昭仪一死让后宫上下彻底乱了套,公主的生母,陛下的宠妃,说没便就没了。
比起刘昭仪的死,后宫众人更关心的是那年仅三岁的琼骊公主归于何处。
宫中自是有规矩的,九嫔位之中昭仪、昭容、昭媛以及妃位的娘娘方可养育皇嗣。
而遍观这后宫上下,满足条件的倒是不少,
虽然,公主不比皇子,但到底也算是陛下的骨血,有公主傍身总归是好的。
不是有那么一句迷信之言,久久不孕的女子若是能养一个孩儿在身边便能带来些子嗣上的福气?!
故而,这琼骊公主便成了后宫诸位争抢的对象。
那刘昭仪故去不过月余,后宫诸位便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狼子野心了。
每每在皇后的宫中请安的时候,那几位入围了的嫔妃们便会夹枪带棒,明争暗斗,
近一个月,苏青妩日日都在看着这样的戏码,倒也算得上是津津有味。
“现下虽然已经开春,但晨起晚间的还是微微透着一股子凉意的,琼骊公主不过一三岁的娃儿,且又是个娇嫩的女娃,
刘昭仪早早的去了,这孩子无人照拂倒也是可怜。”
今儿个,先开腔的是婉昭仪,嫔位之中,这位婉昭仪算是拔尖儿的,出身不凡,容貌也甚为娇艳,在皇帝那边颇有恩宠。
“这刘昭仪不过走了月余,婉昭仪便惦记上了琼骊公主‘无人照拂’了?
若是那刘昭仪地下有知,听到方才婉昭仪的这番言辞,怕是都得要爬上来重活一回了...”
陆昭媛说着,伴着轻笑。
这两位,一个乃是昭仪,一个乃是昭媛,相同之处便是两位的家世与容貌都不俗,
陆昭媛在宫中的位份比婉昭仪低一级,但在宫外,其父亲的官位却是要比婉昭仪的父亲高一级。
因着这层关系,这陆昭媛总是不服婉昭仪的。
“陆氏这话倒是说得好笑,本宫记得前日你还从宫外头搜罗了许多新鲜玩意儿送到了琼骊公主的住处呢,
今儿个倒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说其本宫来了,真是不知道到底是本宫对琼骊公主有意还是你另有所图呢?!”
婉昭仪的一双美目怒瞪着陆昭媛,两人这是又对上了。
“够了,大清早的便呜呜啦啦吵闹个没完,你们不想清净,本宫还要脸面呢。”
皇后娘娘呵斥一声,将两人的对峙局势暂时终止。
说起来,当今圣上膝下唯有两位公主,那皇子竟是一个都没有。
上头的坐着的这位与圣上同岁,这么多年,肚子竟是没有半点动静。
苏青妩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暗暗感叹了着,
这后宫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娘娘,竟然没有一个诞育皇子的。
莫不是华云祁在某些方面不太行?!
想到这里,苏青妩的面上不自觉地浮现上了三分浅笑。
大抵上,从古至今,在这床邸之事上,男子大多是自信得很。
生不出皇儿,会将这责任归结到女子的身上,只说女子的肚子不争气,
怎不说是自己的小老弟比上不足呢...
“苏婕妤,你在笑甚?皇后娘娘刚噤声,你便在这似笑非笑,实为不尊。”
苏青妩抬眼,循声望向说话之人,
方才挑拨是非的便正是那丽婕妤。
说起来也真是怪了,她头一回侍寝后来安平宫请安的时候,便是这丽婕妤跳出来叭叭叭的,
想来,那日没给她管教明白了,给她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机会了。
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苏青妩心中这般想着,而后缓缓起身,向着坐在上头的皇后福了一福。
“皇后娘娘,嫔妾的笑并非是不恭不敬。
皇后娘娘喜欢礼佛,想来自是听过佛法之中有云,‘相由心生,境随心转’一言,
丽婕妤这般揣测臣妾的心意,大抵上便是因为她心中这般想罢。”
苏青妩字字句句,缓缓道来,面上带着一股波澜不惊,语气亦是不急不徐,让人听着很是舒服,但言语中却将矛头引向了芳婕妤。
“你胡乱攀咬什么,刚才皇后娘娘的话音一落,你分明便是笑了。”
丽婕妤听到苏青妩这般回答,心中自然是不服的,
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的?
苏青妩连正眼都没给那丽婕妤一个,她只瞥了一眼,
蠢猪子哪配让人正眼看?
“嫔妾的确是笑了,嫔妾不过是觉得琼骊公主好福气,虽然生母早逝,即便如此,还是能有这么多娘娘主子要对公主好,
更何况,皇后娘娘是个慈爱的性子,有您这样的嫡母,又有这么多疼爱她的娘娘,此乃不幸中的万幸了。”
苏青妩此言一出,皇后娘娘的面色松动了三分,那婉昭仪与陆昭媛的面色也晴朗了不少,
仅仅一句话,一来将自己的那抹笑意解释了个清晰明白,二来又给了那婉昭仪与陆昭媛个台阶,三来又暗暗夸了皇后与两位嫔位的娘娘,且还能让丽婕妤闹个没脸。
一举多得,深谙语言艺术之门路。
苏青妩白了一眼张着嘴不出声的丽婕妤,心中暗道,就这?
约莫着又过了半月,刘昭仪死因才被查清了。
刘昭仪去的时候刚过了惊蛰节气不久,正是蝎子蜈蚣等五毒出蛰之时,刘昭仪便是因为被剧毒的蜈蚣咬伤方才毙命。
苏青妩听到秋水传回的消息,在得知那刘昭仪是因蜈蚣而殒命之时,心中为之一惊,一股寒意从脚下逼至头顶。
到底是后宫,这般毒辣的手段与心机当真是不容小觑。
且不说,这蜈蚣与蝎子毒蛇不同,蜈蚣最大也不过半尺,且被蜈蚣咬伤后的伤口不过就是针尖大小的伤口,极不容易觉察。
但偏偏,伤口小,毒性却极强,
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便没了。
“主子,您以为此事是何人所为?!”
秋水眨巴着眼睛,开口询问着苏青妩。
苏青妩听到秋水这般说,连忙伸手向其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而后眼睛看向门窗方向。
一旁的秋月见状,连忙将敞开的房门窗门关好。
苏青妩看着秋月的这般行径,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起来,这秋月与秋水二人不过只差一年,但这心性与脾性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秋月办事更为沉稳,而秋水,则跟那没长大的孩童一般,说话从来不经心不过脑的,想到甚便说甚了。
秋水虽然没有秋月细心,但这丫头身上带着些许灵劲儿,
二人,一个细心沉稳,一个灵动天真,倒也算是取长补短,相得益彰了。
便拿今日的事情为例,隔墙有耳,皇后已经知会后宫各处不准妄议刘昭仪之死。
皇后之所以这般做,一来是顾及着尚且年幼的琼骊公主,
二来,便是为着前朝后宫制约平衡的局面了。
虽说刘昭仪家世平平,不比萧妃或是柔妃,有母家在后头撑着。
但就算刘昭仪父亲官位再小,那也是圣上委任,正经八百的地方官儿,说到底是拿朝廷俸禄,为圣上办事儿的。
更何况,刘昭仪的父亲当年治水是有功绩的。
好端端的姑娘送进了宫,且为圣上绵延后嗣,前后不过六年的功夫,人没了。
便是放到普通人家也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后宫前朝本为一体,若是后宫嫔妃整日里议论刘昭仪的死因,那前朝定然也是安生不了的。皇家是要脸面的。
若是后宫各处都在闲聊刘昭仪,那皇后该如何管理这后宫,
说句比真金还真的话,谁人当皇后谁人管后宫谁人的命数便长不了。
后宫诸位嫔妃整日里都是闲的不能再闲了,整日里聚在一起无事都能编出些事端来,那嘴巴当真是厉害得紧。
这后宫没有一天安生的时候,皇后日日都苦着脸,没的人都气老了。
“皇后娘娘既然说了不许后宫妄议此事,我们便不要往那枪口上撞了。”
苏青妩淡淡开口,秋水听着自家主子这般说,连忙将头低了下来。
其实,方才从主子比划那噤声动作的时候,从秋月关门关窗的时候,秋水便已经知道自己言语有失了。
“这件事情,是不会有结果的。
是谁人对刘昭仪下了黑手,我倒是猜不出,且看琼骊公主归于何人之手就是了。”
苏青妩的话说得极为含蓄,愚钝的秋水自然是听不明白的。
但,秋月却能明白。
刘昭仪之前虽然曾得到过圣上的宠爱,但不过是昙花一现,
能进到宫中的主子,哪位背后没靠山的,
区别便是在这靠山大或小了,硬或不硬。
刘昭仪身后的依靠的便不够硬气,故而她在这宫中过得也不甚顺心。
即便她膝下育有琼骊公主,但到底是个女儿。
宫中一批一批的新人进来,个个儿都是容貌不凡家境不俗的。
后宫之中向来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地界儿。
秋月看了看自家主子,此时此刻自家主子正在摆弄着妆奁。
不得不说,自家主子便是这后宫中实打实的好颜色了。
便是后宫佳丽三千,自家主子那也是能排到前三之位的。
当初,苏青妩刚进宫,所分到的宫苑便是镜棠轩。
镜棠轩原是李太妃居住的宫苑,后来李太妃仙逝,镜棠轩便空了下来。
秋月依然记得,自家主子刚到镜棠轩的时候,只身一人,身边竟连个贴身的侍女都没有。
初见主子的时候,她便在心中感叹,话本子中所描绘的天人之姿当真是存在的。
那天,主子穿了一身藕色绣芙蓉的襦裙,藕色淡雅与裙摆上娇粉色的芙蓉相得益彰。
当真是宛若谪仙一般的人儿。
管事太监将她与旁的宫女太监带到主子面前,让主子挑选。
主子走到自己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随即开口说道,
“这丫头生的清丽干净,甚得我心,便要她吧。”
便在秋月想得入神之时,苏青妩的一声召唤将她的思绪牵了回来。
“秋月,你且帮我看看,这支金钗是否有问题?还是说它的工艺本就如此。”
秋月接过自家主子递来的金钗,将金钗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番。
这支步步生莲的金钗是萧妃娘娘赏赐的。
整支金钗用的是刻金工艺,每一瓣莲花都是匠人在金子上刻出来的,便是连那莲花花瓣的纹路都一清二楚。
秋月将金钗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并无察觉出什么不对之处。
“秋月,你不觉得这金钗的分量与其外观有所不符?!”
苏青妩淡淡说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从前我在家中,甚少佩戴钗镮首饰,对这些不甚了解,
你原先不是贴身伺候李太妃的,见过的金钗玉环当比我多,你掂量掂量。”
秋月听自家主子这么一说,方才意识到这一层。她掂了掂手中的金钗,
在这份量上还当真是有些不对。
轻了。
秋月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主子,这金钗的确是轻了些。
先前,奴婢侍奉在李太妃身边之时,李太妃有一支玫瑰金钗,外观工艺都与眼前这支相似,
李太妃十分喜欢那支玫瑰金钗,不说日日佩戴,那也是每隔三五日都要带上一回的。
但...那支玫瑰金钗可比您这支要重上许多呢。”
听秋月这般说,苏青妩心中就有数了。
分量不对,还能是为何,个中原由只可能是金钗内里有虚罢了。
既察觉出有异,便也没必要再留了。
“砸了它,看看个中究竟。”
苏青妩斩钉截铁地说道。
砸了?
苏青妩一开口,秋水与秋月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没有动。
“主子,这金钗乃是萧妃娘娘的赏赐,若是砸了,日后难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秋水开口说道。
“既分量不对那便一定有异,只有砸了方能知晓其中洞天。
我说砸,你们便砸了就是了。
若是我想多了,不过是损失了一金钗而已,
如若不是,那便是我发现的早,防患于未然了。”
苏青妩边说着,边用眼光四处搜索着。
“主子,您之所以这般怀疑,想来定是害怕这金钗空心的,中间藏了脏东西。
其实倒也不必砸了,便交给奴婢,奴婢先前跟在李太妃身边曾为李太妃修过一二首饰。
不若将这金钗交给奴婢,奴婢这金钗上端融了,便可知其中如何。”
苏青妩一琢磨,秋月所言当真更为妥帖,随后她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说干就干,秋月取来了蜡烛,随后又托人寻来了点朱砂。
秋月先取出了些许朱砂放置于铁勺之上,随后将那铁勺放置在明火之上加热,
朱砂遇热,丝丝向上冒着烟气。
秋月的另一只手则是将那金钗的上端靠近那烟气,随后又将那沾染上烟气的金钗上端靠近明火加热。
金钗上端瞬时融化,与此同时,在金钗上端融化的同时空气中还弥漫着些许异样的香气。
“主子,的确是空心的。”
秋月将金钗递到了苏青妩的眼前,
苏青妩定睛一看,果不其然,这金钗之内别有洞天。
“主子,这金钗之中藏着的是香粉,不过这香粉气味极淡。”
秋水看着金钗,开口对苏青妩说道。
“可需奴婢前去太医院...”
秋水紧跟着补充了一句,苏青妩听到秋水这般说连连摆手。
“你当真是个没心眼的,你莫不是嫌你主子我没本事,想要另寻高就了?!”
听到苏青妩这般说,秋水的脑袋摇晃得如同拨浪鼓一般,
“我刚到这宫中不久,在宫中一没人脉二没地位,这太医院是什么地儿,
这金钗是萧妃娘娘送的,我私自损坏本就不该,且我还发现了这金钗之中的秘密。
你若是去将太医请来鉴别我这金钗之中藏着的到底为何物,保不齐第二日我便要没命了。”
苏青妩的话说完,秋水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嘴巴微张开,
苏青妩看着秋水这般表情,深深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想到,
当初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吗?怎会挑上这般蠢笨愚钝的丫头咧...
不过,在这宫中,蠢笨愚钝些不妨事,忠心更为重要。
索性都是要在这宫城之中度日的,一起成长历练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儿...
“这金钗之中的东西,甭管是香粉还是香珠,又或是旁的什么,都不重要。
既然能藏在金钗之中,无外乎两层缘由,
一是萧妃娘娘想要我的命,
二是萧妃娘娘将主意打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初来乍到,未曾拉帮结派,事事时时小心恭敬,萧妃娘娘的父亲与苏尚书同朝为官,尚为和睦。
想来,萧妃娘娘想要我命的可能性小些。”
苏青妩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如今圣上膝下唯有两女,并未有皇子。
且我刚进宫来,圣上便接连宠幸了我两日,萧妃娘娘大约是怕我新人得宠,怀上皇嗣罢了。
如此想来,这金钗之中藏着的大约是让我怀不上的。”
听到苏青妩这般说,秋水瞬时间脸色就变了,
“主子,奴婢这就将这金钗扔了去,这萧妃娘娘长得慈眉善目,这心眼儿怎这般的坏。”
秋水拿着金钗便要往外头去,
“那,便将这金钗埋到咱们院中的犄角旮旯处去吧。”
苏青妩点了点头,示意秋月将金钗交给秋水。
秋水将秋月递来的金钗接到手中,随后怒气冲冲地便要往外走,
苏青妩与秋月便静静地看着,便是离那门还有两步的时候,秋水停下了脚步。
她转头怔怔地看着秋月与自家主子,随即开口,
“不对,这般隐秘的事情,我怎能青天白日地干呢,
得等到晚上,夜深人静之时。”
苏青妩听着秋水的说辞,莞尔一笑,心中暗道,这丫头总算聪明了一回。
实际上,就算萧妃娘娘不将手伸过来,苏青妩也是会自行避孕的。
不是不想要孩子,是因为现下凭她的地位,就算有了子嗣她也是护不住的。
当下,她不过是个婕妤之位,在宫中这等虎狼窝,得先有自保的能力,方才能保护旁人。
且,大燮朝的规矩便在这摆着,
后宫嫔妃,昭仪、昭容、昭媛以及妃位方才能将孩儿养在自己的身边。
便是九嫔之中其他的,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都没这个资格。
苏青妩儿时便没有得到亲娘的关爱与庇护。
如今,她的孩儿绝不能走自己的老路。
她要足够强大的时候,方才会考虑子嗣方面的问题。
若非如此,就算平安生下了孩子,孩子也是遭罪。
就像刘昭仪,她撒手走了,琼骊公主便成了后宫众人眼中的一块肥肉,谁人都想争抢一番。
苏青妩自己不愿为人棋子,她亦不愿自己的孩儿成为旁人算计的对象。
就在苏青妩想的入神之时,陛下身边的八喜公公来了。
苏青妩敛了敛神色,满面春风地将人迎了进来。
八喜公公向苏青妩行礼问安后,随后便表达了自己为何前来,
“苏婕妤,今晚您预备着,陛下点了您侍寝。”
苏青妩浅浅一笑,开口回道,
“有劳公公传话。”
“话已经给主子您带到了,那奴才便不叨扰小主梳妆了。”
苏青妩见八喜公公要退,连忙招呼秋水将人送出镜棠轩。
秋水闻声而动,便在八喜公公未出镜棠轩正门之时,秋水从随身的荷包之中掏出了五枚金瓜子。
“我们主子说了,原本是该留公公喝盏茶吃些瓜果的,但想到公公您事多,便不留您了。
这,是我们主子给您的茶水钱。”
秋水将手中的金瓜子递给八喜公公。
待出了镜棠轩的门,八喜低头看着手中的金瓜子,心中暗道,
镜棠轩的苏婕妤日后定会不可限量。
约莫着又过了三四日,有关琼骊公主的事情方才定了下来。
最后,琼骊公主被圣上钦点送去善若宫中养育。
善若宫,便是当今皇太后的寝宫。
苏青妩得知此事的时候,觉得甚是意外。
她虽初来宫中不久,但关于皇太后的事情也是略有耳闻的。
当今这位皇太后,并非圣上的亲生母亲,而是当今圣上的嫡母,先帝的皇后。
当今圣上的母妃乃是温贵妃,于圣上登基的前一年离世。
说起来,这位温贵妃当真是好没福气,眼瞧着自家儿子便要坐上大燮朝九五至尊之位,但没成想她却先一步去了,
虽然圣上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追封温贵妃为温太后,
但,再高的位置再大的荣光又如何,人已消逝,要这一个太后的尊称又有何不同。
便是为着这件事,当今的皇太后与圣上闹了好一段日子。
今日,苏青妩依旧是循规蹈矩,晨起对镜梳妆,打扮妥帖后便前往皇后娘娘的安平宫请安。
苏青妩自知自己位份不高,故而每日的请安她便是赶早不赶晚。
不像宫中的位高权重的嫔妃,每日的请安总要迟上那么一时片刻的方才能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在例行的请安之中,萧妃娘娘是只晚不早的,日日如此。
不过,这位也不会彻底不将皇后放在眼中,每日便是迟,也迟不过两刻钟。
还有一位便是那娴妃娘娘,这位娴妃娘娘与萧妃交好,两人的母家共在朝中为官,且都是文官。
唯一不同的便是,萧妃娘娘父亲的官职要略高于娴妃娘娘的兄长。
再加上萧妃娘娘诞育了琼华公主,两人虽同在妃位,但萧妃娘娘的位置便要比娴妃娘娘高上了一大截。
萧妃娘娘日日晚,娴妃娘娘却是每隔三日晚上一回,准的很。
今日便是娴妃娘娘再度晚来的日子,
安平宫中,其余诸位早已经喝着茶水用着果子了,但唯独萧妃娘娘与娴妃娘娘迟迟未到。
今日皇后赐予各位的茶是紫苏越红,
苏青妩手持茶杯,小口啜饮着,心中暗道,到底得是位高方才能有这般好的茶,
红茶性温,紫苏亦是。红茶配上紫苏,入口回甘且还带着丝丝缕缕紫苏的温润清香,
她宫中的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红茶,入口苦涩不说还发酸。
便是在苏青妩专心思量之时,一声通传打断了她的思绪。
“萧妃娘娘到—”
“娴妃娘娘到—”
众人的目光纷纷被这一声通传吸引了去,有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有的便是放下手中的糕点,微微抬头看向门外。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均集中在门口之时,苏青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瞥了一眼在上头正襟危坐的皇后娘娘。
只见,那身着华服,头戴金凤冠的女子不苟言笑,眉头微蹙,嘴角微微向下,一脸不悦。
苏青妩悄么声地看了一眼,心中多少便有数了,今日大概是有好戏要看了。
推己及人,后宫中的诸位儿女按名份上便都该是唤皇后娘娘一声嫡母。
刘昭仪前脚走了,在琼骊公主的养育之权上,皇后娘娘也是费心争取了一番的。
按照道理来说,皇上将琼骊公主的养育之权许给皇后,那是顺理成章。
偏偏,皇上未曾这般做,他将琼骊公主转脸送到了皇太后的善若宫。
此举,不是明摆着在打皇后娘娘的脸。
估计在皇后娘娘的心中,皇帝此举便是不将自己放在眼中,
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儿个萧妃娘娘与娴妃娘娘又请安晚到。
皇后娘娘心中不爽快,无法将气撒在皇上身上,正愁没个由头泄泄心中火气,正愁没个机会让她立威呢,
萧妃娘娘与娴妃娘娘便上赶着往枪口上撞了。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凤体安康。”
萧妃娘娘与娴妃娘娘一前一后,款款走进安平宫的正殿,随后俯身向皇后娘娘行礼。
她二人乃是妃位,与苏青妩这般位份不同,每日请安无需行跪安这般大礼。
“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你二人给本宫跪下。”
在二人话音刚落之时,正坐在上端的皇后娘娘便呵斥道。
“你们是来给本宫行礼问安的,并非是在本宫面前摆款的。
请安的时辰已过片刻,你二人方才缓缓而至,看来便是未曾将本宫放在眼中。”
皇后娘娘板着脸,语气冰冷,脸上尽是愠怒。
在坐诸位见中宫愠怒,连忙颔首垂下眼眸,安平宫上下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众人浅浅的呼吸之声。
在这般安静的氛围,萧妃娘娘轻轻咳了两声,随后她对着皇后娘娘深深一个叩首,
“皇后娘娘恕罪,是嫔妾的不是。
嫔妾并非有意来迟,现下白日里天气虽有转暖之意,但是早晚的倒春寒不容小觑。
大公主这两日便是受了凉气,日夜咳嗽。
您是知晓的,小儿咳嗽大多夜间更为眼中,嫔妾彻夜照料大公主,几乎一夜未眠。
大约到了寅时方才伏在大公主的床榻边浅浅眯了一会儿。”
萧妃娘娘诉说时候眼中带着几分晶莹,面上尽是慈母之温柔。
随后,萧妃娘娘将头向后微微一转,在转头的同时面上神情跟着来了一个大拐弯,
萧妃呵斥着身后的婢女,
“紫檀,不是与你说了要你及时唤醒我,莫要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
那名唤紫檀的婢女被萧妃这般一呵斥,连忙跪在地上,
“娘娘,是大公主殿下心疼娘娘您,与奴婢说让娘娘您多睡片刻,待过会儿大公主殿下会唤您起身...”
“孩童之话如何能听信,她与你这般说完自己便又睡了去,
说到底,还是你的不是,是你听信了长公主的孩童之言...”
萧妃疾言厉色地训诫了一番贴身婢女,当她再次转过头来的时候,又变成了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
倒是挺能演。
“皇后娘娘,嫔妾今日有错,您便罚嫔妾就是了。”
萧妃娘娘自导自演的这一出母慈子孝的戏码,苏青妩看得津津有味。
隐约之中,苏青妩总是觉得,似乎萧妃便是有意与皇后作对一般。
她不守着规矩时辰来请安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但偏偏皇后就是拿她没辙。
每每两人对峙之时,率先软下来的总是皇后,这一点当真是令苏青妩感到奇怪。
“罢了,大公主抱恙你彻夜照料,
如此这般,你误了给本宫请安,也是情有可原。”
皇后娘娘眯着眼,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萧妃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萧妃由着身边的婢女搀扶着,坐回了皇后娘娘下首的位子上去。
皇后娘娘对萧妃总是这般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萧妃落座后,跪在地上的娴妃便格外打眼。
“娴妃,你一无子嗣需要照料,昨日也不是你伺候圣上,
那你今日,又是为何误了给本宫请安的时辰...”
皇后娘娘怒目圆瞪,脸上的愠色比之前更深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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