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眼神看她,会用这样的力气推她。
她抬起头,脸上糊满了眼泪、鼻涕和尘土,混合成一片肮脏的泥泞。
她看着铁蛋,看着铁蛋身后像山一样沉默站着的我,眼神先是茫然,然后是巨大的、无法置信的痛楚,最后,只剩下死灰一般的绝望。
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破风箱一样的声音,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我站在铁蛋身后,看着他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脊背。
这孩子……长大了。
那股血性,像我。
心里头那块十年都没化开的坚冰,在这一刻,被儿子这小小的、却充满力量的身影,猛地撞开了一道裂缝。
一股又酸又热的东西涌了上来,直冲眼眶。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股汹涌的情绪狠狠压下去。
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伸出手,不是去扶地上的王秀芬,而是轻轻地、稳稳地按在了铁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手掌下传来少年骨骼的硬朗和温热。
“儿子,”我的声音低沉,却异常平静,像暴风雨过后的海面,“走,回家。
看你奶奶去。”
铁蛋紧绷的身体,在我手掌落下的那一刻,微微松弛了一点。
他没有回头,只是重重地、带着鼻音“嗯”了一声,像是最响亮的回应。
我最后瞥了一眼地上那个瘫软成一团、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的女人。
她像一滩彻底融化的烂泥,蜷缩在冰冷的黄土里,沾满了尘土和枯叶。
那张曾经刻薄、如今只剩下灰败绝望的脸,深深地埋了下去,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发出压抑的、濒死般的呜咽。
悔?
晚了。
我收回目光,不再有丝毫停留。
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动作带着一种解脱的利落:“上车。”
铁蛋像头敏捷的小鹿,立刻钻了进去,关上车门的声音清脆利落。
我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
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
“轰——”熟悉的引擎声响起,低沉有力,像是积蓄已久的力量终于爆发。
我挂上档,一脚油门,老旧却依旧可靠的“东风”卡车发出一阵顺畅的轰鸣,车身猛地向前一蹿。
后视镜里,那个蜷缩在尘土中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被车轮卷起的、滚滚翻腾的黄色烟尘彻底吞没,消失不见。
烟尘弥漫,像一道浑浊的幕布,隔开了过去和现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