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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为营!腹黑大佬撩宠野玫瑰方雒仪周继燊全文》精彩片段
今天方雒仪临危受命,给江可乐当一天的临时妈妈,负责接她放学。
结果到了门口,保安大哥问她小朋友是几班的,她反倒说不出来了,马上摸出电话来,给江可乐亲妈打了过去。
姜程程那边似乎正忙什么事,很长时间都没接起来,方雒仪又拨了过去,这次终于接通了。
“程子,你说可乐是几班来着,我刚到幼儿园门口!”方雒仪在电话这头吆喝着。
但那边的姜程程嗓音却异常低沉,明显心情有些不悦,她匆匆回应了一句。
“精灵二班,江诗易,你跟门口的保安说一下,老师一会儿就把她送出来了。”
回答简短而急促,仿佛是要急于结束这场对话一般。
“你在干嘛,怎么听起来声音这么虚弱?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方雒仪心思敏感,一句话就听出闺蜜姜程程的情绪不对。
“我没事,雒雒,你照顾好可乐,我可能要明天下午才能回去……”
那边欲言又止的样子,听起来旁边好像有外人,不太方便说话,方雒仪也没再往下问。
“嗯,放心吧,有我在呢,等你回来啊,宝贝。”
她不知道,这句话说完,给了电话那边的姜程程多大的勇气和力量。
挂了电话,方雒仪咬了咬嘴唇,刚想给谁拨个电话过去问问,翻出通讯录,想了想,又退了出来。
算了,先接可乐吧,等姜程程回来再说。
她抬起头,往旁边拨了拨头发,冲着门口的保安大哥挤了个笑脸出来,“大哥,麻烦您帮我叫一下精灵二班的江诗易吧。”
保安大哥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女人。
一件鲜艳夺目的红色无袖挂脖上衣,紧紧包裹着她那曼妙的好身姿,下身搭配一条深蓝色高腰喇叭裤,将她修长纤细的双腿线条完美展现。
烈焰红唇,柳叶弯眉,就连她不经意间伸出的指甲,也闪耀着明艳动人的红色光芒。
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她那头法式棕色波浪长发。
在下午五点时分温暖而柔和的夕阳余晖映照之下,散发出迷人的金色光辉,微风轻拂而过,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味,仿佛每一根发丝,都有着自己的独特韵味。
保安大哥看她面孔有些陌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之后,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抬头问方雒仪:“没带接送卡吗?”
方雒仪这才扭头看到,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都在旁边的一个机器上打着卡。
她瞬间明白。
“忘记带了,她妈妈临时出差了,让我来接她,麻烦您帮我叫一下吧。”
“行,那你等会儿,我去叫她。”
保安大哥背着手往教室里走。
临近五点,门口的家长渐渐多了起来,大家都有序的在门口的电子屏上打着卡。
方雒仪往旁边站了站,手里晃着的车钥匙也被握到了手心里。
今天为了来接江可乐,她还特意从工作室回家换了身得体的衣服,否则,就她那平日里的美艳性感的打扮,还不得在幼儿园门口引起骚乱。
里面陆续有小朋友被老师牵着手送了出来,方雒仪伸长了脖子往里面张望。
一个,两个,三个。
怎么都不是江可乐。
第四个,终于轮到江可乐了。
这小丫头,穿着一条黄色格子连衣裙,头顶上还梳着两个俏皮可爱的朝天辫,随着她轻盈欢快的步伐一甩一甩地跳动着,肩膀上的书包肩带也因为动作太大,而滑落了下来。
方雒仪一眼看到她,兴奋地大喊一声:“江可乐!”
小丫头一看,今天来接她的是方雒仪,开心坏了,撒了丫子就往门口跑,才不管什么书包不书包的。
年轻的短发老师跟在后面喊:“可乐,小心书包,别绊倒~”
小碎步三步五步跑到校门口,方雒仪上前一步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小丫头撒娇似的往她怀里钻,小奶音娇滴滴的:“干妈,你怎么来了啊?”
方雒仪故作生气状,撅起嘴问她:“怎么,还不想干妈来?”
“想,我都想你了,你很久都没来看我了。”
小丫头嘴甜得很,冲着方雒仪的右脸就来了个热吻。
老师看两个人很是亲密,就把江可乐的水杯冲方雒仪递了过去。
“您好,您是可乐干妈是吗?下午可乐妈妈已经跟我们说过了,说您接她走,这是她的水杯,今天下午的饭是西兰花和牛肉饼,她可能不太喜欢,吃的不太多,晚上的话最好再给她加点。”
方雒仪紧紧地抱着江可乐,听老师说话一点都不敢开小差,这当妈的活儿,她一个未婚未育的哪懂啊,唯恐听落了什么,今天这临时任务就完不成了。
“好的,老师,那我一会儿再带她去吃点,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没别的事儿了,您记得明天早上八点之前送她过来就好了。”
老师摸摸小丫头的脑袋,又加了一句:“可乐,妈妈出差了,你要乖乖听干妈的话哈。”
可乐乖巧点头。
“那我们明天见了~”
一大一小朝老师摆摆手,说着再见。
方雒仪又亲了亲她那奶香味的小脸蛋,这才把她放下,拉起她的小手,两个人边聊着天,边往停车场那边走,“怎么样,江可乐,干妈来接你好不好?”
“好,但是我妈妈呢~”小丫头奶声奶气地问。
“妈妈有事出去一趟,明天就回来了,你今晚先去干妈家住,干妈家有可多好玩的了,随便你玩。”方雒仪低下身子朝她眨眨眼。
“太好啦~”
“那现在,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你想吃什么,干妈请你!”
江可乐背着她那个空空的大书包,一晃一晃地,“披萨行吗?我想吃披萨,我都好久没吃了。”
方雒仪被小丫头可爱到了,她伸手摸了摸江可乐的头,回她:“当然可以啦,一个不够,我们就吃俩,干妈再请你吃个薯条好不好?”
“好!”
两个人达成一致,还开心地击了个掌。
方雒仪把江可乐放在后排,帮她系上安全带,自己坐到驾驶位上,还转身拍了个小视频发给了姜程程,想告诉她已经安全接到了,让她放心处理事情。
她刚发动起车来,还没加油门呢,只听“咣”的一声,前面一辆日系轿车就倒撞了上来。
方雒仪第一时间看向后面坐着的小丫头,焦急地问:“可乐,怎么样,没被吓到吧?”
“没有,干妈。”
还好,小丫头忙着吃奶酪棒呢,心情完全没有受影响。
“那你乖乖坐着,等一下干妈啊,干妈下去说两句话就上来。”
“嗯。”
方雒仪一手解开安全带,开门大步迈了下去,站在车头处低头看磕痕。
她那一头酷飒的大波浪,也因为她的步伐太大,在空中一荡一晃的。
前面的车上也从驾驶位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身材偏胖,皮肤黝黑,穿了件土黄色polo衫,还竖起了领子,他目光极凶,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一下车,都没去看两辆车的碰痕,就朝方雒仪径直杀了过来。
方雒仪下车前还在想,幼儿园门口,大家肯定都是来接孩子的,停车的地方又那么小,出入磕磕绊绊的,在所难免。
她刚才看了下两个车的碰撞处,都不明显,她的车还有保险,想着对方如果态度和善的话,这事儿就算过了,她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
没想到,中年男人不是个善茬,一边指着方雒仪的鼻子,一边吐着唾沫星子就开骂了。
“怪不得呢,原来是个娘们啊,会不会开车啊你,看不见前面有车吗?”
方雒仪一听这话,顿时厌恶感从心底升起。
开玩笑,她哪是好惹的。
这次,他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方雒仪淡定地站着没动,单手掐腰,眼皮往上一掀,轻笑一声。
“大哥,嘴巴这么臭,是今早上没来得及刷牙吗?刚才我这车都还没发动,你告诉我,我怎么撞得你啊?我这还没找你赔偿呢,你倒是恶人先告起状来了?”
她今天的服装很加分,气场十足,虽然要开车,刚才换了双平底鞋,但是阵势和动作一点也不输。
方雒仪把墨镜摘下来,放到头顶上,勇敢地直面破防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还在不依不饶地骂骂咧咧:“什么溜车,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溜车了,我好好停在那儿,你就给我撞上来了,还赖我?赶紧的,忙着呢,快点赔钱,500块,这事儿就算过了。”
方雒仪都被气笑了,按照她以往的做事风格,绝对是要分个你对我错的,但是一想到江可乐这小丫头还在车上坐着等她呢。
她寻思,算了,速战速决,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不是,大哥,你在这儿跟我玩碰瓷呢,那我告诉你,你还真找错人了,拜托,这可是幼儿园门口,当我是什么软柿子是吧。”
说着,她拿起手机来,佯装就要打电话找人来。
中年男人一看她要找帮手,立马一个步子跨过来,伸手就想抢。
还好方雒仪身高不算矮,和中年男人站在一起基本持平,她直接伸手把手机举了起来,男人不罢休,踮了踮脚,想给自己增加点嚣张气势,又被方雒仪四两拨千斤的给怼了回去。
她语气轻蔑,完全没有半点退缩:“怎么着,怕这监控照不到你口出恶言,再来个人身伤害是吧,好,你碰我一下试试?”
这一句话说的中年男人有些心虚,男人左右转头,看这附近有没有摄像头,被方雒仪一眼看穿。
“行了,你也不用找了,这里不止一个,到处都是。我急着要走,就不跟你计较了,咱俩各自走保险就得了,您看,我这话都说到这儿了,今天这事儿,咱是怎么处理呢?”
中年男人第一次觉得自己遇上了对手,自知理亏心虚,但仍旧死要他那三分面子。
“行行行,我也是着急要走,就不跟你计较了,要不是看你是个小姑娘,今天非让你赔偿不行!”
说完,就挺着他那大肚子上了车,还气急败坏的摔了摔车门,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男人侧方位把车移出来,加油门,开走了。
方雒仪眼看着男人开走,这才摸起电话给陈琛打了过去。
“干嘛呢?”
“没干嘛呢,昨晚喝大了,今天睡了一上午,昏昏沉沉的,咋了,你要约我?”
那边的陈琛还脑袋迷糊着呢。
下午五点的太阳有些耀眼,透过树枝,从缝隙中落了下来,直直地撒到她的脸上。
她像一只野性的黑玫瑰,有一种无法抗拒的生命力,狂野中带有一种的性感和娇媚,让人过目不忘。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爽战碰瓷男的有趣场面,被某个正在车里坐着的矜贵西装男全程目睹,甚至还饶有兴趣的嘴角勾起,看戏看到对她也起了好奇心。
方雒仪把墨镜戴上,站在车前单手掐腰,低头看那块碰痕。
“今天没空啊,姜程程出差了,我要带两天可乐。”
“你这是无缝连接,临时当妈啊。”陈琛调侃她。
“不跟你废话了,我车刚才被人倒车碰了一下,保险杠有点问题,你要是没事,改天给我开4S店里去修修?”
“我以为你找我啥事呢,行,明天就去开,哥们马上就给你办咯。”
方雒仪认识陈琛十来年了。
那时候他长得小小的,体质也弱,方雒仪呢,性子从小霸道,在学校就没人敢欺负她,所以陈琛就在她身边甘愿做小弟,做了这么多年。
到最后,两人恋人谈不上,竹马也没配上,倒快成了闺蜜了。
方雒仪挂了电话,刚要转身往车里走,江可乐从后排自己开车门走了下来。
估计是等的时间有点长了,着急了。
小丫头摇着脑袋问:“怎么了,干妈?”
方雒仪半蹲下来跟她耐心解释:“没事儿,可乐,刚才碰到一只大狗狗,还想咬人,不过已经被干妈给吓跑了。”
江可乐竖了个大拇指:“干妈可真厉害。”
两个人正说着呢,一辆黑色迈巴赫从旁边经过。
车窗降下来,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把头探了出来,冲可乐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嗨,可乐。”
江可乐抬头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方雒仪一眼,这才甜甜地回了一句:“嗨,坦坦。”
两个小朋友就隔着车窗对视着,互相笑着。
江可乐把手里的奶酪棒递给小男生一个:“给你一个,我干妈给我买的,很好吃的。”
方雒仪轻抬眉毛,站在旁边笑。
看两个小朋友开心地聊着天,她本来也想学其他家长那样,跟车里坐着的人也打个招呼。
她微微弯腰朝车里看了一眼,只看到小男生的旁边还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安静地坐在那儿,轮廓硬朗,右手随意搭在车窗上,朝另一边看着,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不可靠近的贵族气场。
车内有点背光,方雒仪没看清男人的面貌,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压根就不想跟她搭话。
甚至,连头都没转过来一下。
方雒仪抬眼看了一下车型,哦,迈巴赫啊。
再看一眼驾驶位上还有专门开车的司机。
瞬间懂了。
难怪说贵人多矜贵,有些有钱人估计连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方雒仪无奈瞪瞪眼,俯下身来跟江可乐说:“可乐,跟小朋友说拜拜,我们得走了。”
“坦坦,我要先走了,拜拜哦,明天见。”
还好小朋友不懂什么地位阶级的,小男孩倒是比车里坐着的那个男人懂事多了,他也热情地跟可乐摆了摆手。
“明天见,可乐。”
说完,车窗就缓缓升了上去,迈巴赫加速拐出停车场,开远了。
方雒仪在后面默默给了一个大白眼。
她把江可乐抱上后排,帮她系好安全带,两个人开心的开车前往西餐厅。
这点小插曲,不能影响了她们的好心情。
迈巴赫上。
穿着一身深色矜贵西装的男人,叫周继燊。
他今天来接小外甥罗熠仝。
两个人坐在后排,听到刚才他和小女生的聊天内容,忍不住笑他。
“你在学校,大家都叫你坦坦吗?”
因为罗熠仝生下来就八斤多,从小就圆头圆脑的,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吃货。
老一辈又说土命好养活,姐姐周钦宁便给儿子起了个“坦坦”的小名。
“对啊,我妈妈说,只有亲近的人才能叫小名的。”
在情感这方面,开窍不分年龄,四岁的可能清醒理智,快四十岁的反而一无所知。
他继续逗他,“哦,那你在幼儿园有几个亲近的小朋友呢?”
“好几个呢,糖果、绵绵、贝拉,但是我最喜欢可乐,因为她的小辫子最可爱。”
周继燊一向高冷,不苟言笑,这下,倒是被他给逗笑了,司机老陈也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抿着嘴笑。
他抬手摸摸小外甥的头,“可以啊,罗熠仝,你小子人不大,懂得还不少嘛。”
“那是,那舅舅在外面,别人都叫你什么?”
“叫我莱森。”
“哦,那我也要叫你莱森嘛。”
坦坦用他那小奶音问,手里还不断摩挲着刚才可乐给他的那个奶酪棒。
“对。”
“好吧,莱森,那你可以帮我把这个打开吗?”他把奶酪棒举起来递给他,用天真的眼神看着他。
周继燊拿过来,帮他把包装扯开,又递了回去。
“那是你同班同学吗?那那个阿姨是她妈妈吗?”
“嗯,我和可乐都做了两年同学了,她也在附近住,但是那个阿姨不是她妈妈,可能是她干妈,因为可乐说她有个天底下最漂亮的干妈,经常给她买好吃的和玩具,还带她出去玩。她妈妈个子更矮一点,直直的头发,有时候还会带自己做的小蛋糕给我们吃,可好吃了,我妈妈就不会。”
罗熠仝一口气说了好长的话。
可能男生在说起自己喜欢的女生,总会滔滔不绝。
“哦,是吗,你妈妈为什么不会?”
小男孩舔了舔奶酪棒,继续说道:“我妈妈虽然不会做蛋糕,但是会给我买玩具,也很好。”
周继燊感叹,这小子的情商是从哪儿遗传来的?还挺会说些甜言蜜语哄人开心的。
“哦,那你妈妈也算合格吧。”
罗坦坦一副严肃的小表情,“莱森,不要这样说女生,他们都是很要面子的,要多夸夸才行。”
周继燊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还能被个四岁的孩子教育:“好,听你的。想吃什么,一会儿带你去吃饭,你爸妈今天都不在家,吃完饭今晚去我家住,OK吗?”
小男孩伸出两根粗粗的小手指,冲他比了个耶的手势:“OK!”
方雒仪带着江可乐一路开向西餐厅,又是披萨又是薯条的,吃得江可乐小肚子都胀鼓鼓的。
吃完又陪着去儿童乐园玩了一圈,消了消食,顺便还去商场的儿童区给江可乐选了条暗黑风公主裙,像她自己的风格。
玩完吃完逛完,两手满满,这才打道回府。
江可乐最喜欢来干妈家里玩。
因为方雒仪的家里又大,装潢又好,有很多五颜六色的乐高和好看的油画,还有她吃不完的零食和冰淇淋。
也只有来方雒仪的家里,妈妈才会准许自己吃那些平日里不让吃的东西,所以她一听晚上要住在这里,都不肯在外面玩了,拉着方雒仪的手就往家里走。
车子一路平稳开回方雒仪的家里,江可乐累得差点在车上睡着。
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了,又是给洗澡涂身体乳,又是讲绘本唱晚安歌,还时不时的发张照片给姜程程报告一下行程。
终于把一切都收拾完,小丫头也哄睡了,方雒仪已经累得脚跟发软,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感慨自己终于体会到了一把辛苦当妈的感觉。
姜程程一直没回信息,她觉得奇怪,平日里秒回她信息的人,这次怎么回事。
她抬头看了看时间,墙上的表显示还不到九点,便翻出通讯录打了过去。
那边还是等了很久,才接。
而且一接起来,姜程程的语气明显不对,好像是刚哭过的样子,声音中还带有一丝沙哑。
“喂,程子。”
“雒雒……”姜程程在那边轻唤她的名字,直觉告诉她,有事发生了。
她心头一惊。
“刚把可乐哄睡着,晚上去商场玩了一会儿,累坏了,回来洗了个澡就睡了。”
方雒仪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是尽量用缓和的语气说着,想慢慢疏解一下姜程程的情绪。
那边的声音明显顿了顿,好像是十分努力的在控制自己的哭腔不被方雒仪发现:“嗯,带她一天也挺辛苦的吧。”
两个人是七八年的铁闺蜜,什么事儿一句话就能听懂对方的心思,姜程程从来不跟她客套,有事也从来不会瞒着她。
可是下午打电话,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强憋着到现在,想等她自己说,可是姜程程始终没把话说出口。
她把两条腿盘起来,整个人靠在沙发后背上,温声问她:“还行,体会了下当妈的感觉,不错。”
那边苦笑了两声,没说话。
方雒仪实在忍不住了,直接问了出来。
她把声音放得很低,“所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姜程程本来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可还是没能逃过方雒仪的耳朵。
她被这一句话瞬间击中了内心,委屈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方雒仪听到那边有轻轻的哭泣声,开始安慰她:“先不哭,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什么你忽然要回江正祁的老家,你一个人回的吗,他呢,怎么没陪你一起回去?”
说到江正祁,姜程程的哭泣声更大了,豆大的眼泪往下掉,她抽泣着。
许久,才冒出一句话。
“雒雒,江正祁……他……他出轨了……我看到了他的微信和转账记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是他公司的……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他还给那个女生在外面租了房子……”
姜程程越说越难过,断断续续地把憋在心里的话一点不落的都说了出来。
方雒仪听完,顿时一团火在心中烧起,她气性大,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她直接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大骂道:“什么?江正祁出轨了?草,这个渣男!当初你陪他从一无所有走过来,现在日子过好了,皮痒了,敢出轨了是吧?”
江正祁家里是小山村的,当时考到柳江大学,毕业便留了下来,也认识了当地人姜程程。
姜程程家里都是公务员,父母也都循规蹈矩,没有攀权富贵的心,觉得江正祁从小地方一路打拼出来很不容易,是个潜力股,对自己女儿也很好,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两个人刚结婚的时候,一穷二白,姜程程就跟着他在外面租房子。
后来姜爸姜妈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把这些年攒的钱都拿出来当了首付,给两个人买了一个两居室的小房子,他们在柳江才算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江正祁的事业,也在姜家人的帮助下一路高升,顺风顺水,后来姜程程怀了江可乐,便辞了得心的工作,开始全职在家。
江正祁也确实争气,一年年薪水变多,从小职员变成了部门经理,又升到了分公司副总,一家人也如愿买了个大房子住了进去,于是,姜程程更安心地在家做全职太太了。
谁承想,外人看来那么美满和谐的家庭生活,居然会被离心的枕边人亲手打破!
方雒仪以前觉得江正祁是典型的凤凰男,甚至还劝姜程程不要毕业才工作一年就辞职回家,可是还是控制不住姜程程那泛滥的恋爱脑,只能依了她。
现在江正祁居然放着好日子不过,出轨了?
姜程程在那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也顾不上说话。
“你先别哭,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如果你真的确定了他出轨了,那就振作起来,多收集点证据,为了你和可乐的日后着想,知道吗?”
姜程程呜咽着:“可是,你说我该怎么办啊,雒雒?”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离婚了,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只要出轨一次,那就绝对不会改,而且你心里也会永远都有一道裂痕,两个人的感情根本不会长久下去,对你不好,对可乐的成长更不好……”
“我是想离婚,可是……可是,我没有工作,也没有经济能力,我该怎么办啊?”
姜程程渐渐冷静了下来,跟方雒仪慢慢分析着。
“你冷静下来,好好听我说,首先,工作不是问题,他是过错方,我们有证据,可以争取可乐的抚养权,而且房子也是你爸妈付的首付,只要你态度坚决,我可以帮你争取到一切……”
“谢谢你,雒雒,我今天一天都慌死了,我买了张动车票来了他老家,想跟他爸妈摊牌,可是我发现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筹码,自己躲在酒店哭了一天……”
方雒仪心疼得不得了,“先回来,我陪你一起解决好吗?”
“嗯。”
“好了,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去洗个脸,然后好好睡个觉,明天买张车票回来,我们一起商量怎么办。”
“那你明天记得早点送可乐去学校。” 姜程程的心情明显有所好转了。
方雒仪把头上的发夹拿下来,转转脖子,“明天一定不迟到,我们今天还买了新裙子,可乐恨不得晚上都要抱着睡,放心吧,有我呢,等你回来~”
“好。”
“去吧,早点睡,别想了。”
“晚安。”
挂了电话,虽然方雒仪跟姜程程嘴里说着要冷静要理智,但是她那暴脾气,完全控制不住。
她气不打一处来,摸起电话就给陈琛打了个电话过去。
“你干嘛呢?”
“我在酒吧呢,刚来,打算玩会儿。”陈琛倒是有话直说。
“天天混个屁酒吧,有什么好喝的。”方雒仪在这边翻着白眼,对这个富二代天天无所事事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
“不废话,找你有事。”方雒仪懒得和他废话,开门见山,“我记得你不是说过,你有个很好的哥们,家里是开律所的吗?那他是不是那种家事律师,可以办离婚的那种?”
方雒仪揪着抱枕上的小流苏,脑海里规划着接下来的一切流程。
陈琛一听姐们有事找他,立刻从座位上弹跳起来,找了个安静的地儿,去接电话。
“不是,咋了,怎么忽然问离婚啊?谁要离婚?”
“你别管,就说是不是?”
“是,他家律所在柳江那可是数一数二的,但是他是什么律师,我就不知道了……我给你问问?”
“不用,把那人微信推给我,我自己来问。”
方雒仪嘴巴紧得很,而且陈琛也认识姜程程,这事儿没办成之前,切不可泄露半点。
“好来,发过去了,我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说声,让他好好给你办办,我俩关系不错,海文哥人很靠谱,能力也很强,在他手上,基本没有败案。”
陈琛开着扩音,打开两个人的聊天对话框,把联系人名片推了过去。
这边,方雒仪点开看:欧海文,欧江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她备注:陈琛朋友,然后秒把自己的好友申请发送了过去。
“对了,还有我车……你别喝大了,给我忘了。”
“明早就去开,我的大小姐,放心吧,喝大了,我也不会耽误了你的事,我办事你还不放心?”陈琛倚靠在墙边,跟她耍着嘴皮子。
“有数就行,挂了。”
“早睡。”
一大早,方雒仪就送江可乐去上幼儿园。
小丫头穿上了新裙子,心情倍好,蹦蹦跳跳牵着老师的手就进去了。
正好陈琛打电话要来拿车,两个人便约了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方雒仪坐在咖啡馆外面的座位上等着,一边从包里拿出速写笔,在纸巾上迅速写着画着。
她从小学画画,只要手边有纸就习惯性地拿出笔画上几笔,尤其是有心事,思绪乱的时候。
就像现在。
陈琛还算比较靠谱,准点来的,但还是一副没睡醒,吊儿郎当的样子。
十次有八次都是这样,方雒仪也习惯了,谁让人家是个正儿八经不用做事,25岁了,还能有零花钱的富二代呢?
她抬抬眼,给了他一个不咸不淡的表情:“呦,看来没喝多啊,陈公子,这个点还能起来,这还是你吗?”
陈琛嬉皮笑脸,“看你说的,你交给我办的事,我什么时候给你耽误过?车呢?”
陈琛这人吧,方雒仪交代的事儿,他绝对第一时间给她办了。
不管是介绍个人,修个车,找个房,甚至她回国之后创业想租办公室,陈琛都能三天之内给她解决了。
所以,方雒仪也总是感叹,这几年他的酒吧没白混,人脉多了不少。
“嗯,我面子大呗,停车场呢,自己开去。”说着,把钥匙扔给他,“车头保险杠那里昨天碰了一下,你顺便把我车后面的划痕一起给补了。”
“得了,过几天给你送过来啊,走了。”
陈琛摇头晃脑的,拿着车钥匙刚准备要往停车场走。
“等等,赏你的。”
方雒仪用笔指指桌上的放着的两杯打包好的咖啡,“冰美式,给你醒醒脑。”
陈琛嘚瑟,随手拿起一杯:“不白来不白来,走了。”
方雒仪摇摇手。
她和陈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沟通方式,甚至都不需要多说话,一个动作,一个点头,就能知道彼此的意思。
毕竟,十几年的朋友不是白交的。
陈琛走了之后,方雒仪坐在座位上晒着太阳发呆,她一口气灌了半杯冰咖啡下去,心里那团火还是没灭。
姜程程还在回程的高铁上,她刚好有空要单独会会这个出轨的死男人。
想着,便拿起手机来给江正祁发了个信息过去。
中午有空吗?聊聊,我在你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等你。
那边估计是上班时间,一时半会没回,过了一会儿,方雒仪的咖啡都见底了,他的信息才迟迟发来。
好,中午十二点。
她心里乱得很,姜程程性子软,她怕她一时下不了主意,或者说被欺负。
所以想在姜程程回来之前,替他探听一下江正祁心里的真实想法,顺便替她解决一下这件棘手的事儿。
她连离婚诉讼这件事都想好了,有什么怕的,相比她那些年经历过的那些事儿,这些,对她来说,都算冰山一角了。
她在心里反复预演,一会儿该如何手刃渣男,才算解气。
微信上说着十二点,结果还有半小时,江正祁就急匆匆地赶来了,来的时候还左躲右藏,好像唯恐别人看到似的。
方雒仪的桌上已经放了三个空杯子,明显,她已经在这儿坐了很久。
现在,暴躁的脾气已经到达了顶峰。
一点就着,瞬间爆炸的那种。
江正祁解开西装扣子,一屁股坐在了她对面。
方雒仪把正画着的画放在旁边,用空咖啡杯压住,把速写笔的笔帽扣好,这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江正祁恬不知耻,上来就问:“你知不知道程程去哪儿了,我俩拌了两句嘴,她收拾东西走了。”
方雒仪轻笑一声:“你是他老公,她去哪儿了,你还要来问我?”
江正祁招呼服务员过来:“麻烦来一杯柠檬水。”
他没看出方雒仪的情绪不对,继续挑战爆点。
“那你不还是她最好的闺蜜吗?你俩不是有啥话都说嘛,怎么,她没告诉你?现在来找我了?”
江正祁对姜程程很了解,知道她在家当家庭主妇这几年,失了锋芒,也没了对外社交的能力,性子也变得软弱的很。
所以,他笃定,这件事,姜程程肯定会觉得丢脸,所以不会这么快告诉眼前这个总是对他咄咄逼人的闺蜜。
方雒仪眼神露出一股要杀人的力量,她狠狠瞪向江正祁。
“说了啊,不仅说了,而且从头到尾,来龙去脉全讲给我听了,你想听吗?还是说,”方雒仪看向他公司的方向,“还是说,你想要你公司的人一起来听听?我不介意多讲几遍的。”
她语气轻描淡写,但是却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
江正祁一听,有些慌,两只手慌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西装,眼睛也频繁地眨动。
“那个……你别听她瞎说,她就是在家待久了,容易疑神疑鬼的,没有的事儿……”
他还是挺怕姜程程这个闺蜜的,因为方雒仪身上那股傲气的劲儿,凡事不低头不认输,自带一种肆意的霸道气场。
所以他很少和她打交道,平时撞见也都是刻意避开,怕她看出自己的心虚。
当然了,也因为她的家庭。
方雒仪的爸爸在柳江白手起家,有好几家设备供应公司,虽说不是什么商场大亨,可也是有权有势的人物。
只是后来她妈妈因病去世,爸爸也在她成年后娶了新的妻子,她赌气断绝了关系,出国读了几年的书,关系自然也淡了很多。
去年,刚刚回国。
虽然她和家里的关系还是很不和洽,但是毕竟是一家人,江正祁还是不太敢惹她。
“是嘛,那既然你这么说,要不我让私家侦探给查查,看看到底是你瞒天过海呢,还是她小题大做呢?” 方雒仪身子微弓,气势逼人地阴阳怪气道。
江正祁哑言,手足无措。
方雒仪收回身子,不紧不慢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所以……你现在是可以跟我好好谈了吗?”
江正祁还在准备措辞,他要为自己的出轨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一个最好合适到能说服方雒仪的理由。
“你知道的……我……我刚升了副总嘛,压力难免比较大,有时候应酬晚了,她就变得神神叨叨的,现在可乐也上幼儿园了,她又重新把重点放到我身上了,有时候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也是个男人嘛,难免会……难免会想找个释放口……所以,所以……”
方雒仪眼神看向别处,风吹起她的发,她像一个带着剑的女战士,完全不听江正祁那磕磕巴巴的所谓的解释。
她抢断:“所以,所以你理所应当地就出轨了是吗?”
她字字铿锵,态度坚定,惹得江正祁眼神闪躲。
“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会尽量跟她保持距离,你也跟程程说说,让她好好待在家,我还是会对她和女儿好的。”
江正祁不知廉耻。
“尽量保持距离?江正祁,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你以为……这是去菜市场买个菜,这么简单,是吧,还是说,你铁了心的觉得,程程不会跟你离婚?”
江正祁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柠檬水,停顿了一下,眼神四处飘忽不定。
“我知道的,程程她比较单纯,性子没有你这么硬,更没有经历过你那些事儿,所以她不会有你这些想法,也不会想着要跟我离婚的,你不要把她带坏了。”
方雒仪轻笑两声,她的嘴角可以杀人了。
接下来,她觉得,她不会再给江正祁留一点情面了。
“是嘛,你确定吗?你确定你的犯错是无成本的吗?你确定程程不会离开你,是吗?那我还真要告诉你,正因为我经历过那些事儿,所以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最好的闺蜜深陷泥坑无法自拔,她不仅要跟你离婚,还要让你净身出户,要不要我现在提醒你一下,你当初住的房子是怎么来的?你又是怎么一步步从一穷二白走到现在的?还是说,你觉得自己翅膀足够硬了,完全不需要她了?”
她说了很长一段话,句句字字打中他的七寸命点。
江正祁呆愣住,没回答,拿起面前的柠檬水灌了一大口。
他还在嘴硬,“我知道,程程这次生气了,但是她不会离开我的,我们俩在一起这么多年,她没有工作,这些年在家,连基本的社交能力都没有了,更不用说收入了,她离开我,是养活不了自己,也养活不了女儿的……”
方雒仪冷眼盯着他,轻蔑一笑,眼神里带有睥睨天下的不屑一顾。
“是嘛,那你的担心真的是有点多余,有我在,就不会让她们娘俩受一点委屈。离了你,她们俩也会过得很好,至于你,我劝你赶紧想想自己的退路,因为接下来,我方雒仪,会不择手段地让你无路可退,到时候,可不要说我做事太绝,毕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鱼死网破,你既然知道,那些年我经历了什么,也应该知道我说到做到的,对吧?”
方雒仪邪魅一笑,第一次用阴邪来形容一个美艳的女人,大概就是这个场面。
她穿着她那条堪称战裙的黑色紧身连衣裙,波澜不惊地坐在那儿。
不管江正祁说什么,她字字句句回应到位,不卑不亢,力道十足,也不管江正祁怎么拿她不堪的过去来说事,她都一一接收,并且拳拳打回到江正祁的身上。
江正祁有些气急败坏,站起来拍桌子,拍完之后,看到周边的人都在看他,又犯怂地坐下了,他放低声音对方雒仪发狠。
“都是受你挑唆,姜程程才会有这个想法,我告诉你,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儿,不用你来插手,我知道你把可乐藏起来了,赶紧打电话叫姜程程回来,我们自己谈,你问问姜程程离开男人能行吗?至于你方雒仪,我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别仗着你老爸的实力,在这儿威胁我,吓唬我,我江正祁走到现在,也不是被吓大的!”
方雒仪慢慢听他说完这些,面带冷峻,丝毫不慌。
江正祁反反复复提到方光策,这次,他是彻底惹怒她了。
她冷笑着,目光中尽是凛然和凶狠。
“那我还真要告诉你,18岁以后我就没再靠过他一点,我在柳江这么多年,收拾你一个,还绰绰有余,不信?不信你可以试试,看看我方雒仪有没有本事,把你搞到身败名裂!”
说完,根本不顾江正祁还想说什么,她都不想再理会。
接下来,只需要冷静潇洒离场即可。
这样,震慑江正祁的目的才可以达到。
她从旁边座位上拿起包包和手机,甩甩头发,戴上墨镜,站起来准备转身朝门口走去。
一转身,还没来得及抬头看。
迎面就撞上一个正扭头朝后面说话的西装男人。
两个人的身高差,让她刚好一头扎进了,那男人的怀里。
眼前的男人也有些措手不及,慌乱中,轻轻伸手揽上她的背。
低沉而富有力量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心。”
方雒仪敏锐地嗅到了男人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古木檀香气息,那味道清幽而神秘,让人心安。
她心中猜测,男人可能是附近公司来洽谈生意的成功人士。
只是,她心里还余火未灭,连头都懒得抬一下,就开口说了句:“不好意思,大哥,借过一下。”
本来男人也没低头仔细看她,这一句出来,倒是让他瞬间来了兴致。
他垂眸,看向怀里这个女人。
她有一头带着沁人香味的瀑布般的法式长卷发,高挺的鼻梁上还有一个细小的痣,如暗色玫瑰般性感而薄的双唇。
虽然看不清她的瞳仁颜色,可是那一条黑色露背修身连衣裙,已经将她张扬又独特的气质暴露无遗。
她像一枝致命的黑玫瑰一样,出现在他眼前,瞬间吸引了他的全部目光。
是她,应该是她。
是那个上次在幼儿园门口遇到的那个女人。
巧的是,上次她也在跟人干架。
这次,依然是。
男人轻轻一笑,才意识到刚才扶她的时候,不经意间,他的手轻轻地触碰上了她那如丝般柔滑且裸露着的后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如此安静,唯有那颗因紧张而急速跳动的心,发出的咚咚声清晰可闻。
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的周继燊,这次,居然紧张脸红了。
他刚想抬头对女人说声抱歉,可怀里的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竟完全没有在意。
她甚至全程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直接扭转了一下身子,甩甩头发,径直迈着大步朝前走去了。
留男人在身后呆愣。
身后留下一阵浓郁却清冷的香水味。
他闻过这种香水,是一个叫做血色沙漠的意大利小众牌子。
前调是清爽的柠檬柑橘,后调慢慢涌上,花香氤氲,雾气散开,是独一无二的沙漠玫瑰,后劲无穷。
男人心想,倒是个挺懂香水的人,和她那明艳动人的脸蛋身材也是相符。
只是这脾气,好像,还真有点冲。
想想,微微摇头,往前走去。
经过女人刚才那桌的时候,好奇心作祟,想看一眼同桌坐着的男人,却一眼瞥见了那几张压在咖啡杯下面的画。
这一看倒好,让他不再淡定了,他瞬间瞳孔放大,停住了脚,眼神停留在那些画上。
旁边的人看他不动,赶忙问:“老板,怎么了?”
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看看桌上还坐着的男人,往前走去。
方雒仪离开座位后,江正祁一个人在后面坐着,有火发不出,气得要捶桌子,看看周围,又把愤怒咽了下去。
方雒仪快走到门口,被服务生伸手拦住,估计是看她已经坐了一上午了,怕她跑单。
“你好,小姐,您还没有结账?”
她撇撇嘴角,从墨镜后面露出一只眼睛,灿烂明媚地笑着,跟服务生指指后面还在座位上坐着拧着眉头的男人:“找他,他结。”
“好的。”
服务生径直走向江正祁:“你好,先生,一共是279元,您是刷卡、扫码还是现金?”
江正祁看一眼桌上放着的三杯咖啡和只吃了一口的甜品,无语又无奈,不耐烦道:“扫码,扫码!”
“好的,那您去前台结账就可以了。”
“一会儿就去,放心,跑不了。”
他拿起柠檬水一口灌了下去,现在,只有喝水才能缓解他当下的焦虑。
刚才走过的男人忽然沉沉的陷入回忆,因为桌上那几张画,勾起了他三年前在异国他乡,一段难忘又美好的回忆。
六年前,周家的业务延伸到了法国,周钦宁因为刚刚生下罗坦坦,便留在了国内的公司和父母一起负责传统业务。
而周继燊,没家没娃,便主动要求去了法国。
那几年,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语言也不通,更没有亲近的朋友。
周继燊除了一心扑在公司上的时间外,闲暇的时候就喜欢背上包去周边国家旅游。
捷克、西班牙、荷兰、德国、挪威,他都去了个遍。
在感受不同文化的同时,也受到了不同美学的熏陶,甚至在那段独处的时间里,他学会了如何适应孤独,如何和自己友好的相处。
那天,遇见她的时候,是在意大利。
也就是三年前。
他穿着一件风衣,背着一个书包就去了,想一个人过一个安静又惬意的秋日周末。
被佛罗伦萨蓝天白云和红色屋顶的复古美学吸引住了眼球,在百花大教堂外的座位上静静享受着咖啡和秋日暖煦的阳光。
秋天是佛罗伦萨最美的季节,吸引了无数游客前来感受这座城市独特的浪漫魅力。
周继燊对这座城市也情有独钟,这已经是他来的第三次了。
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收获。
这次也是。
甚至可以说,这次的收获最大。
教堂外到处都是拍照留念的游人,还有经过的当地人,周继燊百无聊赖,手机也放到旁边,闭着眼享受着微风带来的清爽。
帅气的金发服务生过来送咖啡,他用刚学的那两句蹩脚的意大利语回应着谢谢。
服务生微笑点头,走开。
他边享受着咖啡,边欣赏着周边的美景。
下午的佛罗伦萨,一整个淹没在美轮美奂的光影里。
这里被称为“鲜花之城”。
阳光下的蓝天白云、色彩鲜艳的墙壁、被粉刷成海蓝色的环形阳台,和教堂前各种各色的鲜花,都构成了这里独一无二的标志色彩。
佛罗伦萨城还有个“翡冷翠”的别名,就像徐志摩的诗句里写的那样,它精致的像翡翠般,让人频频产生美丽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经意抬头间,看到他座位的斜前方坐着一个亚洲面孔的女生。
女生长着一头乌藻般的长发,橙红色不规则吊带裙外搭了一件卡其色流苏风衣外套,麂皮的平底短靴上还有镶嵌着的翅膀形状的银饰和五颜六色的钻石。
应该是在当地的集市上淘到的。
乍一看,还真有些艺术家的做派。
在欧洲这些以美著称的旅游城市,来打卡的人络绎不绝,隐姓埋名低调创作的艺术家也不乏其数。
可经过的人那么多,只有她,和眼前的教堂美景紧紧融为了一体。
周继燊来法国的这几年,身边也不是没有中国女生,可是偏偏,他就被眼前这个光看一眼就觉得浪漫自由的背影,给吸引了过去。
只是,女生背对着他,他没有看清她的正脸长什么样。
她安静地坐着,眼睛定定地看向街角。
从周继燊的角度看去,她应该是在写着或者是画着什么,右手微微抬起,背部也因为过度放松而呈现弯曲的弧度。
很快,她画完了,把那张纸,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一张印着咖啡馆logo的纸巾,压到了喝完的咖啡杯下。
服务生经过,她抬手拦着,然后用流利的意大利语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年轻帅气的金发小伙嘴角往上一勾,露出整齐的牙齿,还不断用手比划着。
不知道是在指路还是在介绍什么。
两分钟之后,她摆摆手,服务生也端着盘子点头走开。
她微微侧身,拿起旁边的包包,然后大步向街角走去。
她是那么的自由,飞舞的发丝,自然而然垂下的风衣和裙角,还有那双刻着翅膀的平底靴,好似此刻都化作微风,带着她在教堂前翩翩起舞起来。
松弛感十足的当地人,骑着单车从一边经过,随即带来一阵风,把她压在杯下的那张纸,吹了起来。
纸巾轻轻薄薄荡着风飘起,又下落,偏偏,就落到了周继燊的脚下。
他看一眼,弯腰,捡起。
反过来。
一眼看到,那张方方正正的纸巾上用速写笔画了一朵花。
是的,没错,是一朵玫瑰花。
凛冽的笔锋下,是一朵风雨之下暗夜生出的玫瑰,在那如刀割般寒冷刺骨的笔触下,它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神秘与力量,独自闪耀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周继燊来法国之后,去看过太多的画展和艺术展,他自己本身也很喜欢收藏一些精妙绝伦的艺术品,所以对画也有一定的赏析能力。
他看得出,纸巾上黑色的勾勒,虽然只有了了几笔,却也能显露出作画人扎实的基本功。
妙的是,整张画除了黑色没用任何颜料,只有右下角的落款处,用一只枫叶红的口红点作背景,旁边缀上了她的名字:L。
他不知道她在画这朵花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一张纸巾上画画。
他也在试着猜想,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温柔的,张扬的,自在的,或者是有攻击性。
周继燊片刻有些着迷,他对刚才那个女生瞬间充满了无限的好奇。
可等他抬头再去看,女生已经穿着她那双轻快的靴子消失在了街角的尽头,徒留教堂上空经过的几只海鸥在头顶盘旋。
周继燊有些遗憾。
遗憾没能看清女生的正脸,遗憾没有把画还给她,也遗憾没有一个很好的机会认识她。
后来,他心里留了一个小小的执念,总想在欣赏风景的途中再次偶遇到她,甚至觉得她可能是游客,和他一样,途经各处,留下身影。
于是,他还去学了摄影,无论走到哪儿,都习惯带着相机,到处拍拍风景,想到处留下纪念。
可能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期待遇见她吧。
可真就,打那之后,再也没见过那个穿着红裙子的女生。
他心里却留下了一颗种子,一颗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一颗玫瑰的种子。
那就是,要找到她,找到那个喜欢在纸巾上画画的女生。
所以,刚才看到桌上的那张纸巾,他瞬间愣住了。
会这么巧吗?
世界这么大,他们在佛罗伦萨偶遇,几年后又在柳江再次重逢。
他试着说服自己去相信,又在心里轻劝自己,别抱太大的期望。
毕竟。他已经扑空了那么多次,也失望了那么多次。
他坐下,看着那桌的男人还没走,心里想着,从西装内侧拿出电话,给周钦宁打了过去。
“今天我去接坦坦放学吧。”
周钦宁眉头微皱,透露出一丝疑惑和警惕,她以一种充满质疑的口吻轻声问道:“真的吗,你怎么会这么勤快?”
这些年,周继燊从一个心软的职场新手成长成了一个从不做亏本生意的商场大佬。
他深沉内敛,万事思考周密,他的行为举止也总是围绕着利益展开,好像每一个决定都经过了深思熟虑,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做一件事情。
周钦宁对自己弟弟的性格特点了如指掌。
“你无事献殷勤,绝非好事。”
“不是觉得你们还没回来,萍姨去接还不如我去接吗?”
“是谁昨天说的,哄孩子这么累的?怎么了,忽然开窍了,觉得有个娃也不错。”
“瞎扯。你跟萍姨说声,我五点准时到幼儿园门口去接他。”
周钦宁没多想,一听弟弟这么热心,不用白不用,赶紧嘱咐了两句。
“嗯,今天周五,老师可能要把小被被什么的一起拿回来,你别忘了,拿回来交给萍姨,她知道怎么弄。”
“知道了。”
他确实难得献殷勤,因为他有自己的打算。
他想找个机会再偶遇她一次。
如果能在幼儿园门口遇见,打个招呼,那认识就是自然而然了。
他要自己亲自确认一下,她究竟是不是自己在佛罗伦萨偶遇的那个女人。
下午五点,周继燊准时出现在罗坦坦的幼儿园门口。
罗坦坦的幼儿园是一家费用昂贵的贵族私立幼儿园。
临近下午五点,各式车辆齐聚门口,奔驰保姆车、保时捷,好车数不胜数,老陈开车拐进停车场的时候,车位已经满了。
周继燊让他去找了位置停下,自己则下车亲自去门口等着。
他随性放松地双手插兜,长身鹤立地站在门口那一众家长人群中,吸引了不少家长的目光。
他完全不在意。
他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偶遇她。
可是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还是没见到她的身影。
他有些不耐烦地一遍遍看着手表,还不停地左右张望。
门口陆续有家长来领走自己的小朋友,他没法再等了,跟门口的保安大哥客气地说了一句:“你好,我是精灵二班罗熠仝的舅舅,麻烦您帮我叫一下。”
他嗓音低沉,不急不躁。
保安大哥一看说话的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面容清冷,气质卓然,谈吐也不凡,心里猜想定是有权势的人,马上应了一句:“好的,您稍等啊,我去叫。”
正好他们班的糖果老师出来送小朋友,一听是精灵二班的罗熠仝,马上接过话去:“罗熠仝是吧,我去领,您稍等。”
周继燊点头,这才微微露出点微笑。
两分钟后,罗坦坦背着他那个树袋熊的小书包蹦着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手枪,一看门口站着的是周继燊,乐了。
“舅舅,怎么又是你来接我啊?”
周继燊给个眼神过去。
老师把他的小水杯和被子一起递给了他,“罗熠仝舅舅,这是他的水杯和被褥,您帮着带回去,周一再带过来就好了。”
“好的。”他应着。
接过东西,跟老师说了个再见,罗坦坦还非得伸出小手手让他领着才肯走。
“自己走。” 他冷声。
罗坦坦拿着小手枪原地跺脚,不肯挪动一步,小声音里也带着抱怨和不满。
“我妈咪说了,放学的时候,门口会有很多车车,小朋友要领着过马路才安全。”
周继燊无语,男孩子还这么矫情。
看罗坦坦那气鼓鼓的小脸,没办法,只能依着,好吧,领着就领着。
他把东西全部拎在右手,不情不愿地伸出左手的食指,“给你~”
罗坦坦抬头一看,一只小胖手迅速上去握住。
“好了,走吧,莱森。”小崽子立刻情绪转换。
于是,平日在商场叱咤风云又贵又不可攀的燊总,居然在幼儿园门口,一手拎着画着卡通图案的被褥袋,一手还得乖乖牵着个胖乎乎的小崽子。
他暗自庆幸,还好今天也没遇见她,要不被她看见这窘相,可是有辱他清冷霸总的威名。
两个人往停车场的方向走,老陈正好停好了车,下车来接。
周继燊把东西递过去,打开车门让罗坦坦先上去,自己也解开扣子坐了进去。
“舅舅,你今天没给我带零食吗?”罗坦坦一上车就各种提要求。
“小朋友吃那么多零食干嘛,你看你牙齿,再吃就坏掉了。”
他面无表情,刚想出言教训小崽子一下。
“可是我想吃奶酪棒,就是昨天可乐给我的那种,好吗,舅舅,你给我买一个嘛。”
周继燊一听,这才想起今天要来的真正目的,他清了清嗓子,往窗外看了一眼,还是没看到人影。
他摆正身子朝罗坦坦问:“是嘛,那你那朋友今天怎么没见到,她干妈又给她买了?”
罗坦坦一听有戏,“可乐今天下午有事早走了,是她妈妈来接的。”
“哦。”周继燊思绪飘远。
两秒钟后被罗坦坦一把拉回来,“你还没说,能不能给我买呢,舅舅?”
“买买买,走,先去买。”
“欧耶,那我要菠萝口味的。”
周继燊家里。
地上沙发上楼梯上到处是玩具,餐桌上都是打开的零食。
此刻他正在渡劫。
周钦宁借口说是去参加什么同学宴,其实是刚好趁着他回国的空,暗地里和老公悄摸过二人世界去了。
罗坦坦拿着手枪从沙发后面跑过来,拉着他的手开始晃,“舅舅你陪我玩会儿嘛,玩会儿嘛。”
周继燊已经累得瘫倒在沙发上,两眼盯着天花板,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已经陪你玩了一晚上了,放过我吧,罗坦坦,自己去玩会儿。”
坦坦拿起手枪扣动机关,朝着他突突突地开始扫射,“让你不陪我玩,让你不陪我玩,打你打你!哼,我要告诉我妈咪!”
“那你就再也别想吃到奶酪棒了!”
他面无表情,冷言威胁。
罗坦坦毫无招架之力,气得一个屁股蹲蹲在地上:“哼,大坏蛋!不和你玩了。”
说着,又自己爬起来,一溜烟跑到厨房,去找阿姨玩去了。
周继燊揉揉眉心,继续瘫坐在沙发上,正好,周钦宁打来电话。
他从桌上拿起,滑动接听,还特意开了个扩音。
“喂……”语气绵软,完全不似往日的冷峻。
“这什么声音啊,你生病了?坦坦呢,在干嘛?”姐姐周钦宁在电话另一边说道。
周继燊连身子都没挺起来,还是坐着,只是提高了下嗓门。
“罗坦坦,你妈叫你!”
罗坦坦从厨房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他那把爱不释手的奥特曼手枪,一听是她妈妈找他,马上变身甜蜜乖宝:“妈咪,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今天上幼儿园有没有乖乖啊?”
“我很乖啊,饭饭也吃得很好,而且都没有玩iPad哦~”
“真棒,宝贝,那舅舅家里好不好玩啊?”
罗坦坦小眼睛瞅一眼沙发上正葛优瘫的人,小嘴巴撅了一下,“舅舅家里是挺好玩的,还有好多玩具,但是舅舅好懒,一直都坐在沙发上,也不陪我玩,就我自己在玩,可没意思了。”
“罗坦坦,你个没良心的,再给我告状试试!”他作势就要伸手去打小崽子的屁股。
罗坦坦一个假动作,笑嘻嘻地抱着枪幸灾乐祸地跑走。
周钦宁在电话另一边吼:“周继燊,你怎么当舅舅的,不是让你好好给我看孩子的嘛?”
“那也没人告诉我哄孩子这么累啊,又得做饭,又得陪玩的……”
“告诉你,我和你姐夫还得在这儿玩两天啊,这儿风景不错,好不容易来了……”
周继燊一想到自己还要再当两天全职奶爸,就脑袋发胀四肢无力,他单手叉腰,无力地揉着太阳穴:“好好好,玩,玩够了再回来。”
“嗯,真是个合格的舅舅,回去给你带礼物啊……”
周继燊不想回,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又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去。
他真的要疯了。
刚挂了电话,倒扣在桌上。
阿姨从厨房出来,端着刚煮好的安神茶放到桌上:“先生,喝点安神茶吧,好入眠。”
他端起一杯,轻吹微抿。
电话又响起,他以为又是周钦宁刚才忘记嘱咐什么事,特意让铃声多响了几秒,才慢悠悠把手机翻过来。
一看,是肖斯喆。
“干嘛呢?”
他端着茶,简洁回他。
“在家。”
“笙全、海文他们几个说要给你办个迎风宴,说欢迎你回国,大家一起聚聚,怎么样,去不去?”
肖斯喆在电话那头问着他的意见。
周继燊有些晃神,不知不觉回国都快一个月了。
国外的业务也算是步入正轨,周父周母都退了,周钦宁也有些分身乏术,便把他从法国叫了回来,管理周家在柳江的公司——百利集团。
肖斯喆是他的发小,家里做房地产的,为人仗义,没别的缺点,就是爱玩,不靠谱。
但在兄弟情分这上面,倒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至于万笙全,欧海文他们几个,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虽然从事不同行业,但是或多或少的倚靠着家里的势力,也算事业有成吧。
“怎么样,去不去?”
肖斯喆听他态度有些含糊,在电话那边又问了一遍。
“嗯,见见吧,也很久没见了。”
周继燊轻飘飘吐出两句话,他的眼神里藏有一些别人看不出的情绪。
“那行,周日晚上,望江阁,七点。”
*
下午,姜程程坐高铁回来,迅速回家收拾了一些她和江可乐的日常用品和换洗衣物,然后就和方雒仪去幼儿园接了江可乐回家。
但是,她们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去了方雒仪的家。
方雒仪的家承载着岁月的痕迹和深厚的情感纽带,它不仅是一处居所,更是一份母爱的延续与传承。
18岁那年,她收到了母亲精心准备的这份特别礼物——一个房子,只属于她的房子。
母亲想用它来作为方雒仪迈向成年的见证。
这座位于柳江江畔的大平层江景房,也是方雒仪母亲经过深思熟虑才挑选出来的。
它出自当地最为顶尖的开发商之手,品质卓越、设计精美;安保措施严密无虞,周围交通便利,出行也很方便。
江边环境更是不错,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大自然的芬芳气息,远离了城市喧嚣和交通噪音的纷扰。
站在宽敞明亮的客厅窗前,俯瞰着波澜壮阔的江水奔腾而过,方雒仪心中涌起一股无尽的感慨。
这片美丽的景色也成为了她心灵的避风港,给予她无限的安宁。
对面河畔有个巨大的摩天轮,每晚灯光璀璨,映照在方雒仪的窗上,心情烦闷时她就坐在窗边看看美丽的江景,让自己暂时避开烦恼。
那时候,方雒仪结束了自己漫长的异国求学之旅,从意大利拖着自己的全部身家回到了柳江。
无处可去,她便想起母亲送她的这个家。
装修的事还是陈琛帮她搞得,陈琛帮她找的装修队,自己负责监工,方雒仪则负责房子每一处的软装,两个人配合得十分完美,还让陈琛嘚瑟的说以后要进军装修行业。
方雒仪也十分欢喜。
因为这个房子,成了她在柳江唯一的家,只有她一个人的家。
房子的装修也像极了她的个性,一眼望去,一溜烟的黑白灰配色,连灯光都是一致的冷色调,除了各处被摆放好的乐高和为江可乐准备的玩具,全是冷淡风。
家里也几乎没有一棵活物,门口那棵高大的龟背竹还是搬家的时候,姜程程送她的,她偶尔想起来浇浇水,没想到枝叶越发茂盛,就在前几天,还抽了新的嫩芽。
除了主卧和次卧,她还把北面背光的一间小房间改成了画室。
厚重的避光窗帘一拉,营造出了一个完全可以隔离外界的空间,地上随意摆放着颜料和画笔,旁边架子上还有她从欧洲各国带回来的艺术品和几个残缺的石膏像。
这里是她的秘密空间,也是她发泄情绪的出口。
甚至,这个房间,她从来没让任何人进来过。
江可乐拿着玩具,开心地到处乱窜,一会儿去阳台上玩会拼图,一会儿又跑到地毯上读绘本。
倒是姜程程,明显地一直在强颜欢笑。
可当着江可乐的面儿,两个人也不能说的太多,毕竟,现在四岁的小朋友已经到了什么都懂的年纪。
方雒仪点了些外卖送来家里,三个女生有说有玩的嗨到八点,江可乐兴奋地一直不肯睡,还抱着姜程程的胳膊一直撒娇:“妈妈,我们可不可以每次周末都来干妈家玩啊?”
姜程程笑着看向她:“你喜欢来干妈家里玩啊?”
江可乐穿着小公主裙,点头如捣蒜:“对啊,干妈家真好玩,可以在地毯上吃东西,还可以拼乐高……”
方雒仪眨眨眼睛,问她:“那你一直住在干妈家好不好啊?”
“欧耶,”江可乐开心地在沙发上狂跳:“我可以住在干妈家了。”
方雒仪哄小朋友倒是有一套,“那,现在听干妈的,先去洗澡睡觉好不好,今天干妈给你换了新的小被子,还给你买了小兔子玩偶哦,快去看看,喜不喜欢。”
方雒仪为了娘俩洗漱方便,把带卫生间的主卧让给了她们,自己则去稍微小一点的次卧睡,姜程程本来不同意,但是耐不住江可乐喜欢,只能应了。
江可乐一听,马上小脚哒哒哒地跑进卧室,乖乖听话洗澡去了。
等姜程程给她洗完澡哄睡了出来,一看,方雒仪还没睡,正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等她,旁边还准备了啤酒和零食。
方雒仪回头,一个眼神递过去,姜程程秒懂。
她把头发扎起来,走过去,和她一起,望着窗外的江景,席地而坐。
方雒仪递过来一瓶打开的啤酒,“可乐睡了?”
“嗯,很喜欢你买的小兔子,爱不释手,搂着睡的。”
姜程程里字里行间都是感谢,她轻轻靠在方雒仪的肩膀上,“雒雒,谢谢你。”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她声音里已经有些带着哭腔了。
方雒仪也知道,自从在高铁站接上她的那一刻,她都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越是波澜不惊,表面平静,人的内心越接近崩溃。
这一点,方雒仪很懂,因为她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那时候,父亲在母亲去世一个月后就领着别的女人进了门,她哭天喊地歇斯底里的大闹方家,可是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态的发展。
她和方光策大吵一架,方光策大怒,放狠式的说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她也是,一点软话都说不了,一点头都低不下去,拿着母亲留下的东西和自己的全部家当,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方家,独自出了国。
出国的那几年,她的日子更是一点都不好过,没有朋友,没有人爱,她整日躲在那间暗无天日的小公寓里酗酒,课也不去上。
甚至好几次她从宿醉的沙发上睁开眼,第一瞬间想到的居然是自杀,她光脚走在满是玻璃渣的地上,她用烟头反复烫自己的胳膊。
那时候,多亏了姜程程的出现,她的生活里才开始慢慢变得有期待和希冀。
姜程程怀着孕在家,却每日都掐着时间点跟她打越洋电话,絮絮叨叨地跟她分享一些生活的趣事,吐槽着婆媳关系,偶尔还会说些同学群的八卦,甚至,让她当给自己还未出生的宝宝当干妈。
她混沌的日子里忽然有些一丝光,就那样穿透厚厚的围墙冲她迎面而来。
她开始去看心理医生,也努力劝说着自己试着去吃一些抗抑郁的药物。
可是她仍然控制不住地在那个空间里每日沉沦堕落。
她开始去旅游,去看风景,去和外面的人交谈,试着,用尽全身力气,走出那个无底深渊。
再后来,姜程程生下了江可乐,安心的做起了幸福妈妈。
而她,也慢慢恢复了自己的生活,每日按时上课,下课,自己学会了做饭,偶尔还会和其他留学生一起聚聚会。
两个人仍然保留着每日通话的习惯,可经过那段人生的至暗时刻,她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也发现,彻夜痛哭是没有用的。
自此之后,她再也没有流过眼泪。
为男人,更不值得。
她柔情似水的看向她:“你知道的,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
姜程程仰头喝了一大口的啤酒,顿了顿,理了理自己的情绪,这才把自己的婚姻抽丝剥茧,一点点一丝丝地展示给方雒仪看。
“谢谢你收留我和可乐,真的,雒雒,要不是你,我们可能现在只能住在酒店,甚至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谢谢你……”
她没有告诉她,其实几年前,正是因为姜程程也是这般对自己,才将她从昏暗的日子里带出。
这次,换自己来帮她。
方雒仪盘着腿,侧身问她,“程子,那你告诉我,你自己的想法是什么?”
她没有告诉姜程程,上午自己去见了江正祁。
如果,姜程程只是想暂时冷静一下,但是依旧脱离不了这段婚姻关系,那她今天上午说的狠话就当做对江正祁的警告,让他有所警惕,之后好好对她们娘俩;
如果姜程程心中有隔阂,无法原谅他,这段婚姻也无法继续下去,那她就把今天江正祁的态度告诉她,然后全力助她脱离泥潭。
可是,在姜程程下决定之前,她不想帮她做决定,也不想拿外人的态度来影响姜程程心里真正的判断。
她知道,这个时候能救自己于水火中的,只有自己。
别人的态度终究只是建议,能想开,能逃离,能义无反顾调转方向重新开始,能真正做决定的,只有自己。
姜程程望着窗外璀璨无声的江景,没有大哭大闹,反而,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仿佛,是在笑自己这些年的无能,也是在笑自己对这段婚姻的无力和无尽的惋惜。
“离了吧……离了对谁都好。”
姜程程只是告诉了方雒仪,她发现了江正祁出轨的事,可是她没说,她找江正祁理论的时候被他打了两巴掌的事。
那些婚姻里的难堪和灰暗,让她满脸羞涩,难以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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