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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啃老后,老太靠锦鲤崽崽暴富结局+番外小说

绛野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腊月里的寒风卷着雪粒子,砸在褪色的门神上。宋金枝蜷缩在灶台后的草垛里,枯瘦的手死死攥着早就破得透风的衣裳。“你个老不死的,还想在我家赖到几时?”大儿媳王翠花一脚踹开了摇摇欲坠的木板门,尖利的嗓音刺得人耳膜生疼。寒风簌簌灌进来,呛得宋金枝咳的嗓子里都起了血腥味儿。“娘,你别怪儿子心狠,实在是你这病害人啊。镇上的大夫都说会传染,你总得为儿孙们想想。”说话的是他的大儿子陈守业,长得老实本分,可眼里尽是对宋金枝这个母亲的嫌弃。目光一转,瞥见灶膛里微弱的火星,他立马把半湿的柴火抽出来,裹在灶灰里弄熄,转头骂起来。“说了多少回了,柴火要省着点烧,你当咱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宋金枝抬手指向这两个白眼狼,气得浑身哆嗦。“柴火是我捡的,你们身上的衣服...

主角:宋金枝唐秀玉   更新:2025-05-22 00: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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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宋金枝唐秀玉的其他类型小说《被啃老后,老太靠锦鲤崽崽暴富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绛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腊月里的寒风卷着雪粒子,砸在褪色的门神上。宋金枝蜷缩在灶台后的草垛里,枯瘦的手死死攥着早就破得透风的衣裳。“你个老不死的,还想在我家赖到几时?”大儿媳王翠花一脚踹开了摇摇欲坠的木板门,尖利的嗓音刺得人耳膜生疼。寒风簌簌灌进来,呛得宋金枝咳的嗓子里都起了血腥味儿。“娘,你别怪儿子心狠,实在是你这病害人啊。镇上的大夫都说会传染,你总得为儿孙们想想。”说话的是他的大儿子陈守业,长得老实本分,可眼里尽是对宋金枝这个母亲的嫌弃。目光一转,瞥见灶膛里微弱的火星,他立马把半湿的柴火抽出来,裹在灶灰里弄熄,转头骂起来。“说了多少回了,柴火要省着点烧,你当咱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宋金枝抬手指向这两个白眼狼,气得浑身哆嗦。“柴火是我捡的,你们身上的衣服...

《被啃老后,老太靠锦鲤崽崽暴富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腊月里的寒风卷着雪粒子,砸在褪色的门神上。

宋金枝蜷缩在灶台后的草垛里,枯瘦的手死死攥着早就破得透风的衣裳。

“你个老不死的,还想在我家赖到几时?”

大儿媳王翠花一脚踹开了摇摇欲坠的木板门,尖利的嗓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寒风簌簌灌进来,呛得宋金枝咳的嗓子里都起了血腥味儿。

“娘,你别怪儿子心狠,实在是你这病害人啊。镇上的大夫都说会传染,你总得为儿孙们想想。”

说话的是他的大儿子陈守业,长得老实本分,可眼里尽是对宋金枝这个母亲的嫌弃。

目光一转,瞥见灶膛里微弱的火星,他立马把半湿的柴火抽出来,裹在灶灰里弄熄,转头骂起来。

“说了多少回了,柴火要省着点烧,你当咱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宋金枝抬手指向这两个白眼狼,气得浑身哆嗦。

“柴火是我捡的,你们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我做的,就连这房子也是我的,你们花什么钱了?”

陈守业变了脸,“这房子是我爹的,我姓陈,这房子本就该是我的,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东西了?”

宋金枝实在寒心。

她撑着身子晃晃铛铛坐起来,“三个儿子里我最偏心你家,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你,现在你都不给我个遮雨的地方?老大,你的良心叫狗吃了?”

陈守业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当年你让二弟去北疆充军,逼得二弟妹两次上吊。你把三妹卖给人牙子,嫌弃四弟跛脚干不了活儿,把他撵到山脚去的时候怎么你就有良心了?”

宋金枝如鲠在喉。

那年正逢朝廷征兵,家里口粮不够,为了得到充军给的二两银子,她让二儿子去北疆充军,逼得马上就要生产的二儿媳上吊自杀,人虽救回来,可小孙子生下来却痴痴傻傻,于是更不受她待见。

之后二儿媳得知那二两银子才到手就被宋金枝给了老大一家,二儿媳便恨上了她,早早村子外头宁愿住在窝棚也不想跟她有往来。

她把十四岁的女儿贱卖给人牙子,也只为了贴补大儿子,时至今日都不知道女儿被卖去了哪里。

七年前隔壁盖房子,门口堆的全是沉重的木头,大孙子陈金宝捣蛋贪玩,正在帮工的小儿子推开陈金宝,陈金宝摔了跤,可小儿子却被压在木梁下,连带着快盖好的木头架子也塌了。

出事后宋金枝赔了不少钱,因为大儿子一家上了眼药,她把小儿子撵出门,至今他一人住在山脚,偶尔上山打猎养活自己,母子俩相见形同陌路。

她以为自己能得大儿子依靠,有人养老送终,却不想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宋金枝颤颤巍巍的杵在那里,好像外头的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她不想无依无靠,语气里近乎哀求,企图想要唤起大儿子的良知。

“老大,我是你娘啊。”

陈守业把手揣在袖子里,神情漠然的好像打发乞丐。

“娘啊,我也养了你好几年了,也算仁至义尽,该让其他人尽尽孝了。你看你是去老二家,还是去老四家?”

宋金枝枯瘦的双手抓紧了身下的草垛,死死的。

“我不走,这是我的房子。”

见她怀里鼓鼓囊囊的,王翠花冲上去,扯开她的破烂衣裳,翻出她怀里不知道藏了多久,已经有了霉点子的半张饼子。

“老东西,你还敢偷吃的!我就说最近家里东西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原来都是你偷的。”

宋金枝把饼子抢回来,“这是我的,我之前剩下的。”

“好你个老虔婆,还敢当着我的面抢?”

说罢,王翠花一拳头捶下来,打的宋金枝头晕眼花,但她依旧死死护着怀里那半张饼子。

宋金枝知道今天这两口子不会放过她,出去受冻挨饿等死,还不如死前吃顿饱饭。

她捧着饼子发疯的啃起来,王翠花再来抢,她就张口咬。

“你这疯狗!”

她真是饿疯了,她三两口就吃完了这半个月每天都只舍得咬一小口的饼子,发硬的饼块几乎要划破她的喉咙。

咒骂声不绝于耳,拳头也像是那些雪粒子一般的砸下来,甚至好几下都打在她的头上,差点没把宋金枝的老骨头打断了。

王翠花发了狠,捡起刚才被弄熄的那半根柴火,朝着宋金枝身上发狠的打下去。

那一下,宋金枝僵着的身子轰然倒下。

“还装死?”

王翠花又打了第二下,第三下,宋金枝像是终于装不下去了,抱着脑袋哭着藏到了墙角处,却更方便了王翠花的毒打。

不知何时外头那一阵风雪已经停了下来,王翠花也累的歇了手,这才发现,宋金枝,断气了。

王翠花瘫坐在地上,还是陈守业先回了神。

“别愣着,赶紧把人拖出去埋了。”

冰天雪地,坟地的土早就上冻了,陈守业跟王翠花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挖了个浅坑,又合力把人睡在坑边的私人踹下去,最后嫌费劲儿,两口子偷懒,只薄薄的盖了一层土,这就算是了事儿。

这两口子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几个人,将一个粗布麻袋抛了出去。

位置不偏不倚,就砸在刚入土的宋金枝身上。

天蒙蒙亮时,麓山村里有名的赌徒刘老三满身酒气的从坟地里路过,不知绊着了什么,转头便是一阵骂。

可当看清楚紧抓在自己脚踝上的那只宛如枯柴的手,还有那借着他的力气拼命从土里挣扎出来,蓬头垢面的东西时,刘老三,吓尿了。

陈守业与王翠花正把宋金枝从外头捡回来的那些破烂东西扔出来,准备晚些时候拿出去一把火烧掉。

这时,有人跑到门口,神情微妙的盯着他们两口子,说村长有事儿让他们一家子过去一趟。

到了村长家才知道,村里大半数人都来了。

“哟,这是什么有好事儿,怎么大家都来了?”

王翠花说完,才后知后觉的瞧见大家看待他们两口子的眼神有些奇怪。

到了堂屋里,陈守业与王翠花吓得脚下一软,噗通跪下。

“娘!”


那个本该死在昨晚的枯朽老婆子此刻正端坐在村长家的凳子上,眼神陌生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她不是宋金枝,她本是京城大户的老夫人,唐秀玉。

她夫家早死,独身带大两个儿子,之后白手起家,成为了京城的大户。后又给两个儿子买官,成为人上人。

年轻时有个游方和尚说她六十岁时会有一劫,让她多做善事。谁知她善待所有人,却防不住自己生出来的两个白眼狼。

为夺家产,大房一家竟趁她回乡探亲时谋杀亲娘,最后抛尸在荒地。

她唐秀玉再醒来时,就阴差阳错的成了同样被儿子儿媳打死的宋金枝。

她重生了。

恍惚间,将她毒杀抛尸的那张脸与陈守业这副敦厚老实的相貌逐渐贴合在一起,宋金枝怒而起身,愤怒的打下一耳光。

“畜生,连亲娘都敢杀害,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王翠花缩着脑袋,根本不敢抬头。

陈守业愣怔的看着眼前的宋金枝,不敢相信,娘竟然打他?

从小到大,只有三个弟妹会挨打,娘可是从来舍不得打他的。

紧着,又是第二个耳光。

“你瞪着我干什么?你是我生的,是我养的,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做错事,我还打不得你了?”

唐秀玉与宋金枝的人生交叉重叠,叫她恨不得将这白眼狼所做的一切全都讲出来。

“陈守业,你娘说你们两口子把她活埋在坟地里,可有这回事?”

说话正是麓山村的村长,姓方,村里大小事务都归他管,他为人公正,从不偏颇谁家,在麓山村颇有地位。

“没有!”

陈守业与王翠花齐声否认,可脸上的慌张与刚才进门时的反应,早就说明一切了。

“没有?不是你们把我活埋的,难不成是我自己躲坑里,又自己把土盖上的?”

宋金枝还想再打,陈守业却死死的抓着她那只手。

“娘,就因为大夫说你的咳疾会传染,我不让你跟金宝接触,你就生我的气,演了这么一出。我跟翠花平日最孝顺你了,昨晚还找了你一晚上,怎么可能会害你。娘,你快跟大家解释清楚啊。”

什么?会传染?

闻言,围在村长家看热闹的这些人齐刷刷的后退了几步,各个捂着口鼻,好像她宋金枝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宋金枝气得浑身颤抖,另一巴掌又甩了过来,连着旁边的王翠花也挨了一耳光。

“要是真会传染,你们这两个挨千刀的怎么还活着?”

唐秀玉是六十的年纪,可宋金枝不过才四十多岁,按理说身体应该还算健朗,但被大儿子一家磋磨虐待,几年光景后看起来已经是个迟暮老人了。

使完了劲儿,又说了这么一番话,宋金枝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差点一头栽下去。

“孝顺?你看看你们穿的是什么?我穿的是什么?”

陈守业家两口子穿的虽然不富贵,但也是暖和的袄子。可宋金枝这一身破破烂烂,比叫花子还不如。

那双手早已经冻得发紫,连脚上的鞋子都是张家不知道从哪儿捡来,先给她穿上的。

这一比较,还真不知道孝顺到了什么地方。

王翠花挨了一巴掌,心底一直窝着火气。

刚才是被吓着了,现在倒是来了脾气。

她身子一歪跌坐地上,拍着大腿嚎哭起来。

“大家都知道我婆婆平日里谎话张嘴就来,光编排别人的不是,现在又编排起自己儿子儿媳了。她这个人,逼走我弟媳,卖掉我小姑子,又撵走我小叔子,现在还要抹黑我们夫妻俩。

张叔,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宋金枝的为人大家都知道,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想起之前她的所作所为,大家瞬间收起了对她的同情。

而刚才那些冲着陈守业两口子的指指点点,全都转移到了宋金枝的身上。

才缓过劲儿的宋金枝心里明白,杀人的事情是说不清楚了,毕竟自己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她一个老婆子也不可能脱了衣服让人验伤,先不说别人信不信,就是这个做法,在这鸟不拉屎的村子里也要被人戳断脊梁骨的。

可如果今天这账算不明白,往后可就算不清楚了。

“按照大周律法,你们这两个畜生早就犯了十恶中的不孝之罪。”

宋金枝斜眼看向一直沉默的村长,“你德高望重,他们小辈不懂,还请村长你告诉这两个不孝子,这个罪名该如何处置。”

村长没想到,向来泼皮耍赖的宋金枝竟然还有这种口才。

再细细端详,眼前的人明明就是宋金枝,可看起来又不像是宋金枝。

就像是,芯子突然换了人似的。

“犯不孝罪,处杖刑。如果你们两口子活埋是真,那就是死罪一条。”

顿时,陈守业与王翠花脸色煞白,身子抖如筛糠。

宋金枝冷笑。

市井小人,这就被吓住了?

她转了个身,又坐到了刚才的凳子上。

“我还有个事儿要村长为我做主。”

村长转头劝起了宋金枝,“这事儿你要去报官,我也不拦你。如果不想报官,你就领着你儿子媳妇儿,回家自己说去。”

村里没人待见宋金枝,他这是要撵人了。

“我要分家。”

宋金枝一开口,大家都惊了。

陈守业王翠花噌的一下子站起来,“分家?你分什么家?”

她端坐在那里,语气不急不缓,却很有力度。

“我还没死,那四间青砖大瓦房就有我的一份。”

宋金枝什么都没有,现在要紧的就是先把房子保住,有个安身之所。

王翠花没什么学问,听说要分房子,她脏话张口就来。

“你放屁,那房子是我家守业的,有你什么事儿?”

宋金枝冷眼扫过去,“放肆!你一个外来的媳妇儿,敢跟婆婆叫喊,小心我叫我儿子休了你,再娶个年轻听话的。”

“你!”

王翠花那张脸气得青一阵红一阵。

陈守业差点端不住那副老实的样子。

“娘,好端端的你说什么分家。”

“不分我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陈守业压低了声音,“娘啊,你分了家,以后二弟跟四弟连家都回不得了。”

宋金枝把他推开些,“谁说回不得?既然是分家,那家里的房子田地,锅碗瓢盆,全都要分。我已经叫人去喊老二媳妇儿跟老四了,我们今天就把家分了。”


就在这时,把宋金枝从坟地里刨出来的刘老三带了两个人过来,正是宋金枝的二媳妇,乔氏。还有小儿子,陈守仓。

刘老三搓着双手,“宋大娘,你答应给我的东西呢?”

宋金枝瞥了他一眼,“少不了你的,等我把家分了就给你。”

刘老头又好喝酒又爱滥赌,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大家都好奇宋金枝答应给刘老三什么东西。

乔氏跟陈守仓进来后只跟村长打招呼,对宋金枝视而不见。

宋金枝好奇的看着他们。

乔氏很是消瘦,脸色也有些苍白,身上一件棉衣都穿旧了,空空荡荡的挂在身上,根本留不住一点儿暖意。

身后空无一人,让宋金枝有些失望。

那个痴痴傻傻的小孙子,她倒是想见见。

小儿子陈守仓长相还算是周正好看,只是右脚有些跛,走路一高一低,多少有些影响。

宋金枝脑子里闪过原主对待这两人的各种不堪回忆,她心中惴惴,不知道一会儿说起分家的事情二人将会是什么反应。

“我不同意分家!”

陈守业挡在他们二人跟前,抬着下巴,摆出那副长兄如父的德行。

可下一刻,便有人将他拽到一边去。

陈守业已经握紧了拳头,可在对上宋金枝那双眸子时候,他心里莫名的咯噔一下。

“老大,别说做娘的不提醒你,如果你已经是状元了,那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没人反对。哪怕你今天把我打死了,也是我这个做娘的拖了你的后腿。可你一把年纪还只是个童生,只要你不孝的名声传出去,按照大周律法,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考科举。”

“你!”

陈守业脸色铁青,只得硬生生的把话憋了回去。

宋金枝看着儿媳乔氏跟小儿子,问:“你们对分家有什么要求?”

乔氏面无表情,而陈守仓直接别开脸。

来时他们就听说要分家,可这么多年,别说家里的好处,就是一粒米他们都吃不上。

分家,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宋金枝明白他们心中有怨,也不问了,直接下了决定。

“家里四间瓦房,一人一间,家里的两亩地,一人一半。家里养着的那四只鸡归老大,两只鸭子归老二媳妇儿,那两只羊我留一只,守仓一只。”

闻言,所有人都傻了。

这老太婆来真的啊!

乔氏紧咬着下唇。

村外的窝棚早就住不了人了,儿子跟着她饥一顿饱一顿。

因为儿子痴傻,要防着他乱跑,乔氏只能用绳子一头栓着他,一头绑在窝棚上,为此窝棚不知道塌了多少回。

再这么下去,没准儿哪天就死在冬夜里,还是得有个房子才行。

要是真分了家,不仅有田有房,他们娘俩或许能熬到参军的陈守安回来。

不甘心的王翠花一下子跳起来,“凭什么!那两亩田他们一锄头都没挥过,鸡鸭和那两只羊更是一把饲料一根草都没喂过,凭什么要分给他们?”

“凭那都是我的东西!”

宋金枝声音陡然拔高。

“就凭那两亩地全是我这把老骨头一个人种,凭这些畜生都是我一个人喂。”

她话里有话,骂王翠花畜生呢。

有人听了直乐呵,也跟着喊起来:

“我说王翠花,我们平时只见你婆婆一个人下地,还真没见你扛过锄头。就连放养也是你婆婆一个人去,可没见你帮什么忙。”

“人家要做状元夫人呢,哪儿干这种脏活累活啊。”

“你都没出力,还有脸喊这么大声?”

王翠花厚脸皮,嘟囔着:“那还不是她自愿的。”

宋金枝不理,只问二儿媳跟小儿子。

“你们可有意见?”

两人愣怔的站在那里,大概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宋金枝点头,“那就这么定了。她问了村长,请他拿纸笔来,要立个字据。”

村长不解,“分家还需要立字据?”

她扫了老大两口子一眼,“当然要立字据,免得以后有人不认。”

陈守业恼羞成怒,可转眼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屑的笑了笑。

村长摇头,“咱们村里就只有陈守业读书认字,也只有你家有纸有笔。你来我家要这些,想磕碜谁?”

宋金枝倒是忘了这事儿。

再看陈守业那副得意的嘴脸,好像只要他不点头,自己就拿不到这分家的字据。

她在屋里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定在小儿子陈守仓身上。

“老四,你把里衣脱下来给我。”

陈守仓满脸厌恶。

他的里衣是前两天刚买的,是新的。

娘这是又看见自己穿了新衣服,让他脱下来拿去给大哥穿了?

“脱下来。”

宋金枝提高声音。

陈守仓面色难堪,但还是照做了。

“老二媳妇儿,你去借村长家的一小块炭来。”

小叔子宽衣解带,乔氏要避嫌,只听话的去了。

等她回来时,陈守仓已经把里衣扔给了宋金枝,自己只穿着最外头的棉衣。

宋金枝把里衣在桌上铺开,再捏着那块炭,以衣做纸,以炭为墨,立下字据。

眼看着黑色的字迹从炭下一笔一划的写出来,屋里的几个人都傻了眼。

“你会写字?”

陈守业不敢置信,还特地往挤到桌边。

她下笔落字,行云流水,写得比他这个读书十几年,考得童生的儿子还要好。

怎么可能!

乔氏跟陈守仓相互对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娘什么时候会写字了?

立完了字据,宋金枝先给陈守业看。

“我没写错吧。老大,签字吧。”

陈守业惊诧的看着她,“你不是我娘,我娘可不会认字。”

宋金枝心口一窒,面上却看不出什么。

“还不是为了顾及你那个可怜的自尊,我才装的不识字。现在分家了,我也不必再装了。”

她将手中的炭块递给他,“签字。”

王翠花要上来抢,她反手一把攥住王翠花的手。

“你们可想好了,今天要是不分家,我转头就把昨天的事情告上官府,要死我们大家一起死。”

两口子脸色大变。

陈守业再不敢犹豫,借着炭块在字据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乔氏不认字,心一狠,竟咬破手指,在白色里衣上摁下了自己的红指印。

看着一脸期盼的老母亲,陈守仓依旧是别开脸,“我不会给你养老。”


宋金枝有些心痛。

这个小儿子原本是最孝顺的,却被原主伤得如此寒心,都不愿意给她养老。

原主窝囊,但她不是,她是个有野心的人,从坟地里爬出来时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失去的一切拿回来。

眼前的两个儿子也不是她亲生的,根本没什么感情,绊不了她的脚步。

她轻叹一声,“我不用你们给我养老,我能养得活自己。”

陈守业笑了。

“娘,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跟儿子置气。你都一把年纪了,不要人养老,你自己能活吗?”

宋金枝也笑了,气的。

“我可不敢要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来养老。”

话一出口,宋金枝才察觉不妥,下意识的看向小儿子守仓,果真见他神情里强忍愤怒。

得了,她也把小儿子给得罪了。

她稳了稳心神,郑重道:“当初是娘亏欠了你们,如今我只是把属于你们的还回来。老四,我不用你给我养老,但家还是要分的。那些东西不要,可就便宜老大一家了。”

听到这里,陈守仓才松开紧握的拳头,也学着乔氏的样子,咬破手指,摁下血印。

这家,就这么分了。

从村长家出来,刘老三又凑了过来。

“宋大娘,你答应给我的东西呢?”

昨晚烂醉一夜的他身上难闻的不得了,宋金枝嫌弃的站远了些。

刘老三两眼一瞪,“你自己也是这个德行,还好意思嫌弃我?”

宋金枝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肮脏又破烂,比叫花子还不如,相比之下,还有衣服鞋子穿的刘老三确实是人模人样的。

她嗓子痒了半天,愣是没敢咳嗽一声,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差点没把肺管子给咳出来。

刘老三见了更是躲得远远的。

刚才他也是听见了,这玩意儿会传染的。

宋金枝也不介意,用脏物的手背擦了擦嘴角。

“我说了会给你的,你着什么急?我得先处理家事,你明天这个时候再来找我拿。”

说罢,她步履蹒跚的就先走了。

宋金枝才刚回家,一眼就看见了被陈守业两口子扔在院子里的那堆垃圾。

她在里头挑挑拣拣,终于翻出一件像样的衣服来,又在最下面找到两只不对样式但还算合脚的鞋子。

拿着这些东西,她转身就进了最大的屋子。

王翠花追上来,伸手就想拽她。

“老虔婆,那是我的屋!”

宋金枝把那只手拍开,“我在这屋里住了二十多年,养大了四个儿女,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屋了?”

王翠花被堵了嘴,气哼哼的不说话了。

这时,屋里冲出个人来,七八岁的年纪,却胖的像头猪。

“老不死的,你给我滚出去!”

这就是原主的宝贝大孙子陈金宝了。

宋金枝早有防备,抓着他手,往外一拽,陈金宝像个土豆似的滚了出去,吧唧一下摔在了他爹娘眼前,痛得嗷嗷大哭。

他们夫妻正抱着儿子指着屋里骂街时,乔氏跟陈守仓就进门了。

王翠花拾起靠在墙边的扫帚,冲着他们二人打过来。

她今天受了一肚子气,干不过那个老东西,她还干不过这两个来抢房子田地的窝囊废?

乔氏性子柔弱,吓得直往后缩,陈守仓虽然跛脚,但还是有担当的挡在了二嫂跟前。

王翠花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声音尖锐的喊起来,巴不得全村人都听见。

“真是不得了,叔嫂竟然偷人……哎哟!”

不知什么时候宋金枝已经换好衣服出来,抢了她的扫帚,用力的打在她的脑袋上。

“再敢乱说,我撕了你的嘴。”

王翠花捂着脑袋躲远,连陈金宝也被突然发疯的奶奶吓得停了哭声。

陈守仓与乔氏二人神情古怪的看着宋金枝。

刚才王翠花说的那些话,最早是从宋金枝嘴里说出来的,也正是因为这些话,成了压垮乔氏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想要上吊第三回的她在看见拉着自己裤脚的痴傻儿子时心软下来,最终决定搬出去。

现在,宋金枝竟为了自己亲口说过的话打了王翠花?

她怎么不打自己?

那是原主干的事情,宋金枝哪儿想得起这些。

她指着这四间大瓦房,说:“最大的这间屋子本来就是我的,我是做娘的,你们也不用跟我争。你们几个就住回自己以前的屋子,一会儿自己去收拾。”

陈守仓不说话,但神情有些不悦。

他以前的屋子就在宋金枝的旁边,就是一墙之隔。

可真能算计。让他住隔壁,还不是为了养老的事儿。

乔氏原本的屋子在院墙边,以前陈守安还没去充军时曾说过,到时候把院墙往外扩一扩,他们一家三口也能住得宽松些。

“我不同意,我们一家三口那小屋子根本住不开。”

陈守业那张脸黑的都能滴出墨了。

自从他们把宋金枝撵出去,霸占了最大的屋子后,他们原本的东屋就堆满了杂物,儿子陈金宝住的正好就是小叔子守仓的屋子。

要是搬过去,不仅空间小了大半,还得要收拾东西,谁乐意搬呢?

“住不开就滚。”

宋金枝一点儿不惯着他。

“你有本事就考个状元,朝廷给你在天子脚下建宅子,你搬进去不就完了?”

陈守业的脸更黑了。

“老四,你想办法弄点土砖来,各家把屋子隔开,省得以后说丢东西,闹不清。”

陈守仓哼哼两声:“现在到处都上冻了,哪儿有土砖。”

“那就弄成篱笆,能拦住人就行。”

她转头催着乔氏,让她赶紧收拾,好把小孙子接过来。

乔氏依旧没理她,但已经动作利索的收拾起了屋子。

宋金枝则是把两间屋子里不相干的东西扔了出来,王翠花一边骂骂咧咧的捡,一边怨天怨地怨她这个做娘的没良心。

之后,她又带着陈守业跟乔氏,把那两亩田地分成了四份。

陈守业要靠近河边的那半块地,以后浇水方便些。

那只是块次等田而已,宋金枝也不跟他抢,他要就给她了。

之后又让乔氏选,选好了之后,她这个当娘的才做主,又把好的那一块地留给了小儿子守仓。

她也是苦日子过来的,知道田地是庄稼人的根本。

而她是个有野心的人,不可能在麓山村过一辈子。


半个时辰后,陈守仓还真按照宋金枝的要求,从屋门口就用篱笆隔开,就这么把大院子分成了四份。

他干活认真利索,篱笆弄得结实又漂亮。

不知道是为了防着谁,他把篱笆竖得有半人高,气得王翠花直跳脚。

宋金枝本来还打算把锅碗瓢盆分了的,可灶房就一个,还得大家共用,只能等明年开春后各家自己再单独建个灶房。

王翠花想起昨天炸了一盘花生米还没吃完,赶紧抢了塞给儿子,一边喊着宋金枝把分给自家的四只鸡拿过来。

宋金枝抓起那四只鸡,隔着篱笆扔到王翠花脸上,陈金宝坐在门口吃着花生,鸡被扔过来时受了惊,给王翠花脸上抓了两道不说,还不偏不倚地拉在那碟子花生上,气得他们母子二人破口大骂。

趁着天色还早,宋金枝挑了那只最大最肥的羊,牵着就去了镇上。

马上就要过年了,镇上十分热闹。

前世她过惯了富贵日子,对这些底层的买卖价格早就没了印象,而今天转了一圈都没看见有卖羊的,不知道价钱的她只能等着别人开价。

已是腊月,寒风速速地吹,宋金枝虽然穿得像个人样了,但其实里子单薄,早就冻得瑟瑟发抖了。

“大娘,这羊是你拿来卖的?”

她点头,“你开个价,合适我就卖了。”

“四百文。”

宋金枝摇头,“不行,刚才有人出六百文我都没卖。”

对方也摇头,“我在旁边看你半天了,根本没人来问价。”

确实没人问价,但宋金枝就是一口咬定,刚才有人出六百文钱都没舍得卖。

既然谈不拢,人家也就走了。

又等了半天,宋金枝双脚都要冻得麻木了,心里后悔刚才四百文钱就该卖出去,好早点回家的。

难不成今天她要冻死在这了?

“大娘,你这羊怎么卖?”

听着声音,宋金枝抬头看了一眼,见眼前的是个中年男人,留着小胡须,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的袄子颜色暗沉,但绣着繁复又大气的暗纹。

是个有钱人。

“二两银子。”

男人摇头,转身要走,“哪儿能这么漫天要价。”

宋金枝忙把人拦下,她搓了搓早就冻得发紫的双手,哑声说:“我这可是只母羊,能产奶,价钱肯定要高一些。”

“那也不能直接要价二两银子。”

宋金枝一副为难的样子,“那,你少给一些?一两银子如何?”

男人还是嫌贵,她咬咬牙,“六百五十文文,不能再少了。我冻得不行了,只想赶紧回家。临近年关,你也得给我吃顿好的不是?”

她说的这样有诚意,男人果真点了头,爽快的给了六百五十文钱。

果然,把价钱抬高,再降到比市价高一点点的位置,自有人心甘情愿的买。

她可是商人,最懂这些了。

看着羊被牵走,宋金枝是有些心疼的。

要是等到开春后再卖,兴许能卖个八百文钱。

钱才到手,立马有人一把抢了去。宋金枝死死抓着那只手,这才看清楚竟然是村里的刘老三。

“你干什么?”

刘老头用力拽了拽,竟然没拽开她。

“你答应我帮你办事,你就给我一两银子的。宋金枝,你不会赖账吧?”

从坟地里爬出来时,宋金枝确实求他把自己背到村长家,又为了能分家,让他帮忙把乔氏跟陈守仓叫来,说好了之后会给他一两银子。

可她忘了,自己已经不是身家富贵的唐秀玉,而原主也早被陈守业一家吸干了血,半文钱的积蓄都没有。

她给自己分一只羊,也只是想着能卖个好价钱,谁料这物价太低,只卖得这么点钱。

她死死抓着刘老三,“那钱我肯定会给你的,这些你先还我,我拿去做生意,等赚了钱第一时间就给你。”

“去你的吧!”

刘老三把她推开,地上的积雪化水结成冰,宋金枝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见状,刘老三要跑,却听宋金枝大喊。

“你把那五十文钱还我,要不我就报官,说你当街抢钱打人!”

喊声已经扰得不少人朝着这边看来,刘老三只想求财不能下狱,更急着去赌坊,便随手抓了几文钱扔给她。

宋金枝在地上找了半天,十根手指都麻木了,也才找回五文钱而已。

她悔不当初,恨自己当初就不该让刘老三帮忙的。

原本能吃顿好的,还能找个大夫看看病,现在却只剩下五文钱了。

宋金枝宝贝似的把这五文钱揣在怀里,揉搓着冻僵的双手,佝偻着身子准备回家。

可在路过一家香烛铺子前,她想起了那个被抛尸在坟地里的唐秀玉。

片刻后,她说破了嘴皮子,终于求得老板以五文钱的价格卖给了她一些香烛纸钱。

她出门时牵着羊,现在却是分文不剩了。

王翠花依在还没收拾好的屋子门口,见她步履蹒跚,后背还蹭了雪,像是摔了一跤,顿时阴阳怪气的说了些不好听的。

宋金枝没理会,只拿起家里的锄头,还有买来的东西就往外走。

王翠花不甘心的追出去几步,“这是家里的东西,你要拿去哪儿?”

她扬起锄头,冲着王翠花的脑袋挥了一下,吓得王翠花抱着脑袋缩到一边。

“这是我买的,你管我拿去哪里。”

等人走远了,王翠花才敢呸了两声,“还拿着香烛纸钱,怕不是要给自己挖个坟。”

到了村外的坟地,宋金枝一眼就看见了那只孤零零躺在那里,无人收殓的麻袋。

她不敢打开,不敢看见前世自己的死状,只赶紧挖了个坑,以麻袋为棺材,将早已死去的人埋进了土里。

原主身体弱,她只能干一阵歇一阵,直到天黑前才终于点上了香烛纸钱。

即将烧烬的纸屑带着微弱的火光,随风飞去,说不出的诡异。

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默默记好了位置,等来年清明再来祭拜。

天已经黑沉下来,回去的路不好走,宋金枝只得加快脚步。

突然,不远处传来弱小的哭声,瞬间,宋金枝浑身鸡皮疙瘩泛起。

真晦气,怕不是遇到了脏东西。

宋金枝一路骂着脏话,听说只要这么骂,脏东西就不敢近人身。

可她越往前走,哭声越大,也逐渐清晰起来。

这明明就是小孩子的哭声。

她快走几步,到了一处斜坡,借着月光,宋金枝这才看清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双手紧紧拉着垂下的枯枝,身子正悬挂在那里,哭着喊爹娘呢。


这孩子应该已经在这挂了有一会儿了,紧抓着枯枝的两只手冻得青紫,身上的衣服明显不合身,小肚子都是露在外头的。

满脸的眼泪蹭了泥土,灰扑扑的,看不清相貌。

头发披散着,分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

宋金枝吓坏了,她只想着救这孩子,却忘了脚下全是枯枝和残雪,这一脚踩空,竟也跌下了斜坡,摔得两眼一黑。

隐隐听着孩子的哭声,宋金枝才清醒过来,撑着那把自己就快要散架的骨头,顺着声音攀爬过去,将悬空挂在那里的孩子给抱了下来。

“不哭不哭,奶奶带你上去。”

听懂了她的话,小娃娃紧紧抓着她的衣服,生怕被丢在这鬼地方。

一般两岁的孩子应该有个二十多斤,吃好些的三四十斤都有了,可怀里这个瘦弱的好像一只猴,挂在宋金枝身前,也只有一点点重量而已。

宋金枝好不容易才找到上去的路,费劲儿的带着她翻爬上来,到了结结实实的路面上,她才一屁股坐下去,慢慢缓着头晕和粗重的喘息。

那孩子依旧是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裳,一声不吭,乖巧的不得了。

“你是哪家的娃娃,我送你回家去。”

没听见声音的宋金枝还没反应过来,休息片刻后才又抱着她继续往村里走。

可刚走没两步,她终于是后知后觉。

这孩子怎么连哭声都没了?不会死了吧?

她双手一颤,差点把怀里的孩子扔了。

可这孩子虽然瘦弱,但身上的温度是实实在在的,也能听见她的喘息,不可能是那些晦气的东西。

宋金枝壮着胆子,抱着孩子快走了几步,终于回到麓山村,借着人家映出窗户的灯光,她才看清楚自己捡来的孩子小脸通红,用手指试探鼻息,连呼吸都是灼热的。

这小娃娃生病了。

难怪刚才抱在怀里时这孩子的温度热乎乎的,明明那双小手都冻僵了啊。

她脑子里回忆着麓山村哪几户人家有这个年纪的小娃娃,可是抱着孩子问了一圈,都说不是自家的孩子。

无奈,她只得先抱着孩子回到家中。

陈家大门已经关上了,她伸手推了推,却纹丝未动。

她还没回家呢,就敢把大门锁上?

“开门!”

她砰砰地拍着门,动静这样大,却没人出来给她开门。

宋金枝知道几个儿女对她有意见,可没想到刚分家第一天就敢给她使这种心眼子。

她冷笑一声,把小娃娃放在一边,抬起门口准备压年香的石头,重重的砸下去。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把家里几个人给闹出来了。

王翠花骂骂咧咧的过来开门,谁知大门才刚打开,石头就冲着她的脸砸过来。好在陈守业拽了她一把,才不至于脑袋开花。

扔了石头,宋金枝抱起孩子,直接进了屋。

王翠花瞪着那双三角眼,“你娘又捡了个什么破烂回来?”

陈守业皱着眉,“好像是个人。”

旁边陈守仓的屋子开着门,里头黑漆漆的。分了房,却没住人。

二儿媳乔氏就站在自己的房门口,踮脚往那边看,身后一个瘦巴巴的孩子冒出个脑袋来看热闹,又被乔氏给拉了进去,之后就关上了房门,再不管别人的事情了。

陈守业两口子刚走到宋金枝门口,想看看里头是什么情况,却见宋金枝冲了出来。

两口子躲到一边去,就见她拎起墙角的斧头,三两下把门栓给砍坏了。

“死老婆子,你要干什么?”

宋金枝举着斧头,把这两扇门板当柴砍。

“早上才分家,晚上你们就敢把老娘关在外头。既然我进不来,这门也不必留了。”

这副身体本来就被折磨的没多少力气,一路又抱了个孩子回来,这几下子几乎要了她的老命。

实在挥不动斧头的她终于放弃了。

“老大,赶紧去请个大夫来。”

陈守业两只手拢在袖子里。

“这么晚了上哪儿请大夫。你使唤我干什么?别忘了,我们已经分家了。”

丢下这一句,陈守业两口子就进去了。

宋金枝挪着身子,又敲响了乔氏的房门,让她帮忙请个大夫来。

毫无意外,乔氏也不搭理。

她撑着枯朽的身子,站在乔氏门前缓了好久才终于有了些力气,又踉跄着脚步回了屋里。

她房中只有一套自己单薄的被褥,除此之外,大儿子一家连盏油灯都没给留下。

宋金枝摸黑的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小脸。

依旧是滚烫的。

她叹了一声。

“也许我不该把你救回来。我自己都养不活,又如何救你。”

生死有命,她狠了心,准备再把孩子丢出去。

可真要动手时,属于唐秀玉的灵魂又始终下不去手。

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

摸摸这孩子,好手好脚,没有残缺,就算是走丢的,这么晚了也该出来找了吧?

小娃娃的裤子早就湿透了,宋金枝赶紧把裤子脱下来,才发现,这是个女娃娃。

大概是觉得丫头赔钱,是拖油瓶,所以才不要她。

原主是有娘家的,但唐秀玉却是从小被丢弃,孤苦长大的。

相同的经历让她的心狠狠刺痛起来。

她给孩子盖好被子后,又出了门。

她找了以前常跟原主说话的几户人家,想要借些银钱,先给孩子看病。可人家一听她是来借钱的,二话不说就关了门。

宋金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到今早分家的事情,她又忙不迭的赶去了村长家,说有人遗弃了个女娃娃。

村长神色一紧,立马跟着宋金枝赶过去。

见屋里连盏灯都没有,村长亲自敲开陈守业的房门,一眼就看见桌上放着四五盏灯,屋子里亮堂堂的。

“还是个读书人呢,竟然让你老娘摸黑过日子。”

他拿了油灯过来,才发现这孩子已经烧糊涂,正惊厥说着胡话呢。

村长沉吟片刻,说:“这孩子病得这样重,万一救不活怎么办?”

宋金枝咬咬牙,“救不活也得救。”

“那救活了呢?”

“我养她!”

村长目光微沉的看着她,“你有钱给她看病吗?”


宋金枝一下子哑了声。

她没钱,她一个子儿都没有了。

村长起了身,“你去找钱来,到时候我让我儿子帮你跑一趟,请个大夫,也省得你一把骨头折在半路上。”

说罢,他就这么走了。

宋金枝知道,村长这么说是断了她跟自己借钱的想法。

她咬咬牙,径直去了大儿子的房门口,“老大,你借我点钱,我请个大夫。”

“娘,不是儿子不孝顺,实在是我也没钱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你总得给我留点吧。”

屋里,陈守业才刚说完,王翠花就骂了起来。

“刚分家就借钱?借哪门子钱?一脚都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还借钱,还得上吗?”

宋金枝悔不当初,今早上就该直接把这一家子送进大牢里!

她转而又去求乔氏,枯瘦的手掌像根木棍,敲得房门砰砰响。

“老二媳妇儿,你先借我点,等我过几天赚了钱还你。”

房门被猛地打开,乔氏站在门口,冷眼看着她。

“你不是牵了羊去卖?你还用得着跟我借钱?”

隔壁屋里,王翠花阴阳怪气:“羊都卖了还要借?怎么这么缺银子?你不会拿去赌了吧?”

宋金枝没空跟她解释,也不屑跟她解释,既然这两家都不借,那她就去找别人。

可原主尖酸刻薄,在村里人缘极差,根本没人愿意借她。

走投无路的宋金枝看见山脚下的那间小木屋,突然有了希望。

“老四,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请个大夫。”

正准备睡下的陈守仓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宋金枝连拍带打的敲着门,一声声的重复着这句话,声音里满是哀求。

他满心的厌恶,自然也没什么好语气。

“我没钱。”

“我过几天赚了钱就还你,行不?”

陈守仓笑了。

她今天才牵了只羊出去,转头就说自己没钱?

是又把钱给了大哥一家,自己没得用,才想起她这个小儿子?

“老四,你先借我点,人命关天啊!”

陈守仓不耐烦,“我没钱,你怎么不去找大哥家要?”

“老四!”

宋金枝心一狠,“这些年你也没对我尽孝,你今天必须把钱给我,就算是这些年的补偿。”

陈守仓一把拉开房门,宋金枝没防备,差点一头栽进来。

本是满腔怒火的陈守仓在看见老母亲这副模样后,那些话竟被堵在嗓子眼。

他拿出自己攒下的全部积蓄,尽数塞到宋金枝手里。

宋金枝低头看了看,大概有二十文。

她揣着钱快步离开,连句谢谢都没说。

陈守仓气得脸色铁青,死死抓着门框的手猛地用力,最后重重关了门。

村长没想到她当真能借到钱,便喊了儿子张大成跑一趟,给那个女娃娃找了个大夫。

又是这寒冬腊月的大晚上,镇上的大夫根本请不来,这二十文钱人家也看不上。最近的就是隔壁村子的赤脚大夫,有本事,收费也便宜些。

张大成将人请来,看了病又配了一副药。

大夫见她家日子过的苦,小孩子也可怜,就只收了十五文钱,给宋金枝留了五文。

宋金枝知道老百姓看病抓药不便宜,这大夫,有良心。

临走前,大夫交代后半夜孩子肯定还要再烧起来的,到时候用酒给她擦擦手板心和脚底板,就能退烧了。

宋金枝千恩万谢的把大夫送到门口,之后才进灶房。

大儿子一家霸占了原主的屋子,把她撵进灶房,又防着她偷吃,所以米面粮油全都被王翠花藏起来了。

这空荡荡的灶房宋金枝死在上面的干草垛,就只有地上的一些柴火,和碗柜里的空碗碟了。

宋金枝收回目光,只拿走了墙角的那个酒坛子。

可余光中,她看见干草垛下有个黑漆漆圆鼓鼓的东西,她把东西拿出来,这才发现是个烤过的土豆。

她知道,这是原主藏起来的食物。

她庆幸原主临死前吃了半张霉饼子,让枯朽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些力气,可这么点东西在一整天的时间里早就消耗光了,现在看见吃的,宋金枝眼睛都亮起来。

土豆早就冷了,但还能吃。

她扒了皮,一口咬下。

生硬的冷土豆不知道被放了多久,早就没了土豆原有的味道,生硬的口感嚼得她耳根子发酸,但比起饿肚子,有能果腹的东西就很不错了。

噎着嗓子吃完了土豆,她才回了屋。

酒坛子已经摆在那里大半年了,烧菜需要的时候才舍得滴两滴,可这么省,也只剩下一小半了。

不过对一个孩子来说,这些也足够了。

这一晚上宋金枝一直守在床边,烧起来时就用酒水给小娃娃擦身,折腾到天蒙蒙亮时,这孩子的烧才退了。

吃了点东西又休息过一会儿,宋金枝逐渐有了些力气。

她走出,重新拾起那把斧头,将大门劈了个稀巴烂。

王翠花披着衣服从屋里跑出来,见昨晚只是弄坏了门栓的大门现在是彻底废了,顿时哭天喊地地嚎起来。

乔氏惊慌的跑出屋来,看清楚是什么事儿后,又退了回去,冷眼看着宋金枝发疯。

大清早就弄这么大的动静,村里早起的都过来看热闹。

见宋金枝把自家大门给劈了,各个指手画脚起来。

村长赶过来,皱眉道:“宋金枝,你又闹什么?”

宋金枝只顾着手里的活儿,像是没听见他的话。

乔氏身后又猫出那个小脑袋,好奇的往外看,乔氏把他推回屋里,顺手关了门。

院子里,只有王翠花还在狡辩。

“我好端端的大门就这么毁了,那明天是不是要拆房子啊?村长,这事儿你可得为我们做主,要不我们家的日子没法过了。”

村长昨天就已经知道陈守业两口子是什么人了,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他们两口子又招惹到宋金枝了。

“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可管不着。”

正说着,宋金枝一斧头劈在门框上,把大门上的土灰都震下来了。

“这大门是八年前我找村里王二喜她爹做的,是我出的钱。昨晚我还没回家就有人关了门,既然这样,那这大门就劈了当柴烧,谁也别想再把我关在门外头。”


一时间,陈家门前看热闹的乡亲们冲着王翠花指指点点,吐沫星子都要把她淹死了。

昨早上才说他们一家子不孝,活埋老母亲,没想到晚上还要把大门关上不让老母亲回家,真是丧尽天良。

王翠花硬着头皮,梗着脖子叫喊起来。

“你们骂谁呢?这院子里住的又不只我一个人。”

有人笑出声。

乔氏性子软,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倒是王翠花,学得她婆婆的尖酸刻薄。

大概是分家后为了把老婆婆宋金枝跟小叔子陈守仓关在门外头,才会这么干的。

“对啊,昨天我看山脚下那个小木屋还亮着灯,陈守仓还住在里头呢。”

“人家压根就不愿意回来,也不知道宋金枝瞎折腾什么。”

正说着,宋金枝又是一斧头劈下去,最后佝着身子把碎板子抱回去。

灶房只有一个,是大家公用的,但除了那些碗碟之外,王翠花都把好东西收回自己屋里的。

米面就算了,连油盐这些调味的作料,也被她收起来了。

既然她都这么做了,宋金枝自然也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也决定把这些当柴烧的木板收进了自己屋子。

谁知刚一转身,就看见自己房门口站着个小娃娃。

宋金枝心头一喜,那孩子醒了。

她忙把这些做柴火的东西扔了,挪着步子来到房门前。

昨晚上她就已经给这孩子擦了脸,虽然小脸瘦了些,但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衣服还是昨天的脏衣服,晾在床头的裤子又被重新穿在了身上。昨天只看见衣服裤子不合身,没想到鞋子上也露了两个脚指头,好几处还是磨破的。

才两岁大的孩子,正懵懵懂懂的看着她,眼眶的眼泪直打转,随时都能落下来。

宋金枝心一软,语气明显带着哄的。

“小娃娃,你醒了?”

她一出声,这孩子的眼泪就大颗大颗的掉下来,这样委屈,却不敢大声哭。

宋金枝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着眼泪,可手上刚才劈了柴,不过三两下又把她干净的小脸给弄脏了。

“哟,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在宋金枝的屋里?不是她拐来的吧?”

“昨天她挨家挨户的来借钱,难不成是为了这孩子?”

“她昨晚还抱着孩子来我家问了呢,说是不是我们家丢孩子了。”

门外头个个踮着脚往里看,王翠花只听见了前头那句,一下子跳起来。

“好啊你,不仅去赌,还偷人家孩子?”

赌?

谁?

宋金枝?

所有人齐刷刷的看着宋金枝,却见她不慌不忙的让那小娃娃站进去些,接着她就抄起手边的扫帚,朝着王翠花拍了下去。

“你个挨千刀的,当初你骗我去借高利贷,拿了银子给你们一家子花,却连饭都不给我吃一口。眼看着催债的要找上门,我只能把羊卖了去还钱。那只羊还是分到我手上的那一只,卖了也是我自己的事儿。我又没花你一文钱,你还有脸喊?”

刚赶过来的陈守仓脚步僵住。

果然啊,贴补了大哥他们,没钱才想到他。

陈守仓紧握着双拳,心里又有了怨气。

“嘿你这老太婆,这些事情我可没做过啊,你少赖在我头上。”

“这事儿你问陈守业去。”

宋金枝不理那边跳脚的王翠花,只扬着那干哑的嗓子为自己解释。

“至于这孩子,是昨晚上在坟地里捡来的,借钱是为了给她治病。这事儿村长是知道的。”

所有人又齐刷刷的看向了村长,见他点了头,承认了此事,大家又小声的议论起来。

宋金枝把那孩子领出来,指着门外看热闹的这些乡亲,问:“你爹娘是谁啊?”

小娃娃仔细的看了一圈,摇头。

都不是?

门口的乡亲也各个摇头,表示自己在麓山村从没见过这个孩子。

宋金枝耐心地问着:“那你家在哪里啊?你叫什么名字?记得爹娘的名字吗?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娃娃还是摇头。

昨天还哭着找爹娘呢,怎么今天又不说话了?

“这都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往哪儿送啊?”

有人刚问了一句,宋金枝就应声道:“我养她。”

站在人堆后的陈守仓浑身一震,抬脚就冲了进去。

与此同时,一直躲在房里的陈守业冲出来。

“娘,你什么意思?你不管自己亲儿子亲孙子,反而要养一个来路不明的赔钱货?”

“什么赔钱货?我也是女的,难不成我也是赔钱货?没有我这个赔钱货,你能生得出来?”

陈守业吃了瘪,只得闭了嘴。

“你真要养她?”

陈守仓指着那丫头,强忍怒气。

小娃娃吓坏了,直往屋里躲。宋金枝紧紧拉着她,正要开口解释,陈守仓已经哽咽质问起来。

“你把三姐卖给人牙子,从来对我不管不顾,我被压断腿以后别说给我找大夫,甚至连过问一句都没有。现在你说,要养她?”

这番话说得宋金枝无地自容,可那些事情是原主干的,她要如何解释啊!

“老四……”

“好,以前你偏心大哥一家,现在你又收养了新的。昨晚那二十文钱就当买断了你我之间的亲缘,往后我不再是你儿子,你也休想我给你养老。”

丢下这句话,陈守仓转身就走,气势决绝,似乎真的下定决心要跟老母亲一刀两断。

“老四!”

陈守业跟王翠花站在那边看着热闹,神情里全是幸灾乐祸。

隔壁屋里的乔氏抱着儿子直抹眼泪。

小叔子的委屈,也是她心里的痛。

要不是宋金枝这个做婆婆的偏心,也不会逼得她上吊自杀,害得肚子里的孩子痴傻,受人排挤。

以为分家能开始过上正常日子,没想到她宋金枝还要捡个女娃娃还磕碜他们母子。

乔氏心里一样是恨的。

自己都吃不饱,还养一个外人?

真是可笑。

大家散了以后,宋金枝才牵着小娃娃进了屋里。

小娃娃紧抿着唇,眼泪汪汪的看着宋金枝。

宋金枝先帮她把还没干透的裤子脱下来,把她抱上床裹好了被子,又重新打了水来,给她把脸擦干净。

“你爹娘不要你,奶奶要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宋金枝的小孙女儿,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饿不死你。”


冰天雪地的,宋金枝还是受着冷的帮她洗了衣服,正好劈下来的门板能当柴烧,屋子里一下子就暖和起来,也顺便把衣服烤干。

咕噜噜。

小娃娃肚子里的一声饥饿把失神的宋金枝唤醒回来,她撑着墙站起来,“你等着,奶奶给你找吃的去。”

她才说完,小娃娃就光着屁股跳下床,紧紧抓着她的手,想跟她一块儿去。

可她连裤子都没得穿。

宋金枝知道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就是小娃娃唯一的依靠了。

这两岁的娃娃,肯定是害怕自己又被丢弃一回。

宋金枝指了指某个方向,“我家的地就在那边,地里还有几个土豆,我很快就能回来,到时候给你烤土豆吃。”

小娃娃不吱声,但应该是听懂了。

宋金枝又把她抱回床上,用被子裹好她的小屁股。

屋里还有点火,又是在墙角的位置,只要不添柴,火就烧不起来。

宋金枝提醒小娃娃别玩儿火,也别乱跑,又仔细地预留着门缝通风透气,这才放心的离开。

她这一路脚步十分沉重。

入冬后地里早就什么都没了,别说土豆,连野草都不长了。

她自己还能扛一扛,可那两岁的孩子哪里饿得住啊。

冰天雪地,连野菜都找不到,除了地里,宋金枝确实没别的地方能去了。

她分给自己的那一小块次等田地还没上冻,但确实是光秃秃的一片。

一眼就看到头的地方,能有什么吃的。

宋金枝摇摇头,正准备离开时,却看见有几个地方的土块被顶开了些。

她蹲下身子,把那些土块拿开,意外地发现藏在土里的,竟然是土豆。

真是见了鬼了。

现在早就不是种土豆的时候了,况且之前种下的也早就被王翠花刨走,一个都没给她留下。

这地里的又是哪里来的?

手里的土豆又新鲜又大个,虽然地面上没了枝叶,但下头还是结成一串的,圆溜溜的,卖相也好,拿出去也能卖不少钱呢。

不管了,这东西既然在她的地里,那就是她的东西。

宋金枝本想把地里的土豆都挖出来,可转念一想,这些东西要是拿回去,岂不是又便宜了大儿子一家。

这东西撑肚子,她就只挖了四个。

想着两个人早晚各吃一个,撑到明天,她起早些,把地里这些拿去卖了,手里就有钱了。

此时,王翠花正逼问陈守业那些钱都哪儿去了。

高利贷还不出来,隔天就得上门的。

宋金枝上一次出门正是两个月前,想想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去借的钱吧。

难怪那一阵子陈守业每天都有酒喝,还剩下小半坛子放在灶房里呢,感情就是用这个钱买的。

她把手伸到陈守业鼻子前头,“拿来。”

陈守业冤枉啊。“她根本没给过我银子。”

王翠花咬牙切齿,“你娘最偏心的就是你了,银子不给你还能给谁?你少废话,把银子拿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要往陈守业身上搜。

“去去去,你有没有脑子?”

陈守业把她推开。

“她那是声东击西,为了掩盖自己赌钱的事实,反而给我扣屎盆子。”

再看看王翠花这副泼妇样子,陈守业骂道:“她就是想要你跟我吵,想看我们家里闹得天翻地覆。”

王翠花觉得有理,顿时又骂起宋金枝心机深重。

想着好端端的大门被当柴劈了,王翠花越想越气。

管折扇大门是不是宋金枝花钱找人做的,他们都已经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劈成柴也该有他们的一份。

王翠花推开房门,“金宝,走,跟娘去抱柴火。”

宋金枝还没到家就听见王翠花咒骂的声音,其中还掺杂着小娃娃的哭声。

宋金枝心下一沉,快步赶回去,就见宋金枝那把那些当柴烧的木板抱回家,而陈金宝竟将小娃娃推在地上,朝着她做鬼脸,还笑话她光屁股。

“混账东西!”

劈了门板后斧头就放在门边,她一把拾起,举着冲他们母子冲来。

王翠花吓得撒了手,拽着儿子赶紧跑到一边去。

“救命啊,老东西杀人了!”

宋金枝站在房门口,斧头指着他们母子。

“杀的就是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偷我东西,还敢欺负我孙女儿,我砍了你的手!”

她将斧头扔过去,把王翠花身边的篱笆都砸塌了。

王翠花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陈金宝则是尿了裤子。

陈守业这时才从屋里跑出来,将媳妇儿儿子扶起来,指着她就骂。

“娘,你真是不给我们留活路啊,这要是伤了人,衙门问起来我怎么说啊。”

宋金枝冷笑一声。

王翠花刁难原主的时候,这个大儿子从不出现,但只要原主还手,他就会站出来,说上这么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

原主本就偏心大儿子,便处处忍让,没想到竟纵容这一家子蹬鼻子上脸,越来越过分。

可现在站在他们眼前的已经不是当初的宋金枝了。

“行啊,那直接报官吧,顺便把昨天我被埋坟地的事也拿出来说一说。”

这一句话后,这两口子都闭了嘴。

宋金枝盯着他们一家人,一步步走过来,吓得这三个人直往后躲。

陈守业被她盯得后背发毛,说话都结巴起来。

“干,干什么,你真要杀,杀人不成?”

宋金枝捡起那把斧头,冷笑一声,“这个也是我买的。”

无视这一家子难看的嘴脸,宋金枝转身回了屋里。

小娃娃站在门口,冷风簌簌地吹,那双小脚冻得青紫。

她赶紧把娃娃抱起来,进屋了才发现火早就熄了,而那本该晾在旁边的裤子,不知被谁扔进了火堆里。

“陈金宝!”

她冲出去,指着尿裤裆的大孙子陈金宝问:“是不是你把她的裤子扔火堆里的?”

陈金宝躲在王翠花身后,仰着脑袋叫嚷:“不是我。”

平时陈金宝调皮捣蛋,没少干缺德事。刚才也是他嘲笑小娃娃没裤子穿,不是他干的还能是谁干的?

宋金枝二话不说直接进了他们的屋,这三人慌忙追进来时,宋金枝已经在翻箱倒柜了。

陈守业赶紧追过去,抓着她枯瘦的手。

“娘,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

她甩开陈守业,拿走了几身陈金宝的衣服。

王翠花要扑上来抢,宋金枝躲开。王翠花一头撞在陈守业身上,把他撞得一屁股跌了下去。

两口子两眼冒星,王翠花还不忘喊着儿子:“金宝,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东西抢回来。”

这些衣服王翠花很早就准备等着开春以后拿回娘家给几个侄子穿呢,哪儿能甘愿被宋金枝拿走。

陈金宝要伸手抢,却抢不过宋金枝。

混小子以前在家作威作福,哪能容忍这些。

他抓着宋金枝的手就要咬,却被宋金枝揪着后领子,干脆利落的打了个巴掌。

陈金宝愣住了。

他奶奶从来不舍得说他一句重话,更不用说打他了。

“你敢打我?”

才说完,陈金宝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我是你奶奶,过年过节的你还得给我跪下来磕头呢。”

她指着陈守业跟王翠花,“你爹娘我都敢打,我还打不得你?”

陈金宝还不服气,可当看见宋金枝又扬起手,他又只能缩起脖子,捂着挨了两巴掌的脸,哭着扑进王翠花怀里。

“这些衣服是我花钱买的布,也我亲手做出来的,既然你烧了我小孙女儿的衣裳,那就用你的赔!”

又提他烧东西的事儿。

陈金宝撇撇嘴,无所谓的样子。

这些都是夏天穿的,衣服早就小了,穿着也不舒服,老东西要就让她拿走呗。

宋金枝拿了衣服走出去,就听隔壁砰的一下关上了房门。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拿着衣服去了隔壁。

她知道乔氏不会搭理自己,就随手捡了两件衣服,从窗户里给他们扔了进去。

乔氏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才看清楚,地上的是两件衣服。

不用问也知道,这就是刚才她这个婆婆去隔壁搜刮来的。

因为日子过得苦,她每一文钱都得掰成两半花,儿子身上的衣服都是用她的衣服改小的。

她比画了两下,衣服穿在儿子身上刚刚好,到时候外头罩上一件厚衣服,大概也看不出来,王翠花也就不会来找麻烦。

她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抱着儿子心疼道:“咱们过年有新衣穿,再也不会冷了。”

回了自己屋里的宋金枝,先给小娃娃穿上了衣服。

可小女娃太瘦弱了些,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裤子提起来都能把小女娃整个人都罩在里头。

宋金枝拿着衣服比比划划,总得想办法先给她把衣服穿上吧。

大冷天的,光屁股哪行。

小娃娃不吵不闹,由着她折腾。可折腾了半天,却一点儿用都没有。

还是得找针线来,把衣服改小才行。

王翠花那里倒是有针线,可宋金枝才不会跟她借呢。

瞥见墙角那些木板子,宋金枝捡了一些,抱起就走。

乔氏搬出去有个两三年的时间了,屋里早就不剩下什么。但听说她常帮人家做些缝补衣裳的活儿,针线肯定是有的。

听见敲门声,乔氏开了门才看见门口的那些柴火。

“柴火多,我烧不完,放着也占位置。”

王翠花冲出来,声音尖锐地叫骂起来。

“柴火分给他们,那我们的呢?”

宋金枝故意气她。“我乐意。至于你家,我偏不给。”

王翠花果真被气到,恼羞成怒的像以前一样要动手打骂。

宋金枝捡起一块木板,朝着她那只手狠狠打了下去,只听哎哟一声,她那手背顿时红肿起来。

“你敢打我?”

“你敢跟我动手我为什么不能打你?一个嫁进门的外来媳妇儿,还敢跟我蹬鼻子上脸?”

宋金枝朝着屋里喊:“守业啊,明年就要乡试了,那些钱你要攒好啊,别让人偷走了。等你考上秀才娘再给你添点,给你重新取个年轻漂亮懂事又识字的新媳妇儿。你都是秀才老爷了,这个泼妇可配不上你,到时候直接休了就是。”

王翠花瞪大了眼珠子。

好啊,原来他们母子俩打的是这个算盘。

王翠花冲进屋里,紧接着,就传出两口子吵架的声音。

宋金枝冷笑。

就陈守业这种德行,还考得上秀才?

乔氏冷脸看着这些柴火,也冷脸看着她。

宋金枝不绕弯子,“我想跟你借针线用一下。”

乔氏需要那些衣服,也需要这些柴火。

今年是个寒冬,他们没有炭火,需要衣服御寒,也需要柴火做饭。

乔氏只犹豫了片刻就进屋给她拿了针线出来,宋金枝刚说了声谢谢,就见乔氏身后猫出个小脑袋,正笑呵呵的看着她。

这孩子相貌生得端正,身上干干净净,因为一直笑,嘴边还有口水流下来,看起来不太聪明。

宋金枝心口一窒。

这就是原主那个痴傻的小孙子了吧。

乔氏赶紧把儿子推进去,一边用身子挡住宋金枝的视线,不让她看。

宋金枝如鲠在喉,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问:“给他取了个什么名字?”

乔氏突然满面怒容,“跟你没关系。”

随后,她重重的关上了门。

宋金枝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拿着针线就回来了。

她搜寻原主记忆,却始终想不起这个小孙子的名字,倒是回忆起原主如何逼迫二儿子陈守安去充军,又舔着脸的把钱补贴给大儿子一家,再逼走乔氏母子……

回过神来,她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宋金枝啊宋金枝,你怎么就干下这么多丧良心的事儿。

察觉有人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她低头一看,是那个小娃娃。

咕噜噜。

小娃娃肚子又饿得叫了两声,宋金枝这才想起自己怀里还揣着几个土豆。

她穿着捡来的衣服,算不上合身,又因为被大儿子一家虐待,身子瘦弱不说,到现在也只能佝偻着背,所以王翠花他们才看不出她怀里揣了四个土豆。

刚才她回来后就重新生了火,火不旺,但温度是够的。她拿了把土豆丢进去,又把剩下的藏在了木板下面。

回过身来,她坐在床边,比量了小娃娃的身高后,再把陈金宝的旧衣服裁短,又一针一线的缝起来。

“小娃娃,你有名字吗?没名字的话奶奶给你取一个。”

“赔钱货。”

小娃娃奶声奶气的开了口。

“我叫赔钱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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