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解决完，天已经有些黑了。
两人一左一右扶着苏念初，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里。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几人回头一看，是刚才帮她们说话的女知青。
“苏念初！”女知青气喘吁吁的。
三人不明所以，等她说话。
“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我有事想求你！”女知青话音刚落，眼泪就掉了下来。
周母知道她刚才帮了自己家说话，话语间也是关心。
“你别哭啊，有话就和我们说，是有什么难处吗？”
眼前的女知青看着年龄不大，也就十八岁上下，身上的衣服有些旧，脸色发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周母便猜她家里条件不太好。
苏念初看她哭得停不下来，怕出什么事：“你先别哭，先说事。”
女知青抽噎了一下，“我能去你家吃饭吗？”
苏念初：“啊？”
周母反应过来，笑道：“当然可以。你帮了我们，还不知道怎么谢你呢。”
几人相互扶着往周家走，谁也没注意到身后一道黑影闪过。
……
厨房顶上挂了一盏煤油灯，周父坐在灶台边上择菜，问周母外面坐着的小姑娘是谁。
周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周震山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
他周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欺负！
“那我们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我今天听那些男知青抱怨粮食分得少，经常饿肚子。等粮食到了，送一些去给那闺女”
周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又补充道：“还有一个大娘，也得感谢人家，要不是她告诉我们马上要换大队长，我们还真拿那个张桂花没办法。”
“那也送一些粮食给她吧。”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一想又怕给村里人送粮食太高调了，不太适合。”
“这话也不错，那就先承着人家的情，我们还要在这生活很久，总能还的。”
苏念初看着眼前的姑娘神色复杂。
她好像认识她。
听到她的名字，她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很多断断续续的记忆。
她记得，这个女知青被张晓燕设计嫁给了她的第三个哥哥张铜城，那个男人喜欢酗酒，喝完就会打人。
他不打家里人，光打自己的媳妇，前一个娶的就是被他活生生打死了。
这谁受得了。
村里的人都心知肚明，没一个人愿意把闺女嫁给她。
就算是大队长家又怎样，嫁进去也得有命享啊。
眼看张铜城过了二十，还娶不上媳妇。张家急得上火，特别是张桂花，急得满嘴燎泡。
恨不得把娘家的侄女绑回来，可是娘家的人也知道张铜城的德性，没一个嫂子愿意。
张桂花仗着大队长的身份回娘家就是耀武扬威，明里暗里逼着嫂子把女儿嫁过来。
两个嫂子哪里肯，直说要是真敢强逼，她们就要一头撞死在红星公社大队部，死也要把张建国拉下马。
张建国这才把张桂花抓回来，明令禁止她用自己的身份做坏事。
张桂花歇了心思，本想着多出点聘礼，娶一个远一点的。
直到张晓燕跟她说了一句话：“村里人知道，那些知青又不知道。”
虽没明说，但张桂花懂了。
两人最后决定的对象就是眼前的这个姑娘。
姜元莉。
姜元莉家里环境复杂，爹是亲的，娘是后娶的。
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那后娘带来了一个哥哥一个妹妹，知青下乡的消息一出，这个人选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姜元莉身上。
姜元莉不笨，拿这件事威胁当车间主任的亲爹，得了五百块钱，并约定好每月寄二十块钱给她。
她才松口下乡。
现在一年过去，她的钱早用的七七八八，最近几个月，家里说好的二十块钱也没寄过来。
她已经挨了很久的饿。
最近，一向刁难她们的张桂花却变得格外和颜悦色，甚至还送了好几斤粮食给她。
姜元莉感觉有些不对劲，可又不知道为什么。
张铜城打死过媳妇的事除了村里人，没人知道，碍于大队长的身份，他们也不会到处说。
知青更是消息闭塞到了极点。
直到前天，喝醉了的张铜城看见姜元莉，冲上去想把她拉进边上的破屋里，她才明白过来。
张桂花为什么突然对她好。
最恐怖的不是知道有人打你主意，而是知道了你却没有任何办法反制。
她回不去城里，现在回城的指标太少，审核非常严，就算有，从她被张家盯上的那一刻，就不可能会轮到她了。
这些日子，她绝望至极。
不仅要挨饿，还要防止张铜城对她的骚扰。
每次回知青所，路过河边，她甚至都想跳下去一死了之。
苏念初握住她冰冷的手，声音温柔：“不想说，就不说了。”
“念初，你帮帮我好吗？我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姜元莉因为回忆这些事脸色有些苍白，眼泪随着她的动作一滴滴砸在桌上。
周如意递上纸巾：“姐姐，你不要哭了，眼睛会疼的。”
“谢谢你。”姜元莉接过纸巾，摸了摸她的头，“你真乖。”
看着哭泣的姜元莉，苏念初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画面。
穿着款式新颖的布拉吉，笑得明艳的姜元莉在对她招手，抱怨她怎么陪她逛街也敢迟到。
画面一转，眼前变成了被打得全身是伤的姜元莉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张铜城放过她，就当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两个场景不断交叠，笑意嫣然的姜元莉突然流出两条血泪。
吓得苏念初睁眼也不是，闭眼也不是。
“我会帮你，我一定会帮你，你不要害怕。”苏念初不知道脑海里浮现的画面说明了什么。
也许是原主认识姜元莉。
也许是…..
不管怎样，她都要帮姜元莉。
如果昔日的好友变成那种模样，原主想必会伤心不已。
而她，也不会忍心。
姜元莉止住哭声，脸上满是惊讶。
她是实在走投无路了，今天听到苏念初说家里很有权势，她才临时想到这个办法。
她知道自己很厚脸皮，但除了求苏念初她没有任何办法。
她没有想到苏念初真的会肯帮她。
苏念初拿出手帕擦掉姜元莉脸上的泪水，眨了眨眼睛：“不要哭了，不然明天起来眼睛会疼的。”
“大嫂，妈妈说可以吃饭了。”周如意从厨房跑出来。
从姜元莉说话开始，堂屋里除了她和苏念初，再没别人。
周家人都默契地给姜元莉留出空间。
“好，那我们摆桌子吧。”苏念初起身想把放在炕最左边的的木桌拉过来。
姜元莉动作比她还要快，把桌子拉到正中间，又把苏念初的被子盖紧了些。
随即下炕：“你们吃饭吧，我先回知青所了。”
现在恐惧的情绪没了，羞耻感正在席卷她全身。
她当时追上苏念初，看到她回头又不知道说什么。
脑抽了才冒出这句话。
现在想起来，她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