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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成长史禾穗宋怀谦

惜言兮 著

武侠仙侠连载

秀秀发现屋内还有其他人后,微微一愣,脸上立马浮起一抹柔和的笑意,秀秀轻轻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禾穗面前。她目光带着几分探寻,轻声说道:“我叫苗秀秀,今年十六了,九月生辰,你多大啦?”禾穗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脸颊微微泛红,:“秀秀姐姐好,我叫赵禾穗,今年十五了。腊月生辰。”“我十六,三月生辰,哈哈......还是我最大。”春桃笑声清脆,透着掩饰不住的开心,说着顺势拉起禾穗的手拍了拍,“禾穗,看不出来,你都十五啦,我还以为你才十三四呢!以后咱们就是好姐妹,谁要是敢欺负你,跟姐姐说,姐姐帮你去算账!”秀秀听闻,不禁莞尔,打趣道:“春桃,你这性子,可真是......以后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春桃一听,胸脯一挺,脸上满是骄傲,“我...

主角:禾穗宋怀谦   更新:2025-04-28 18: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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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禾穗宋怀谦的武侠仙侠小说《小妾成长史禾穗宋怀谦》,由网络作家“惜言兮”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秀秀发现屋内还有其他人后,微微一愣,脸上立马浮起一抹柔和的笑意,秀秀轻轻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禾穗面前。她目光带着几分探寻,轻声说道:“我叫苗秀秀,今年十六了,九月生辰,你多大啦?”禾穗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脸颊微微泛红,:“秀秀姐姐好,我叫赵禾穗,今年十五了。腊月生辰。”“我十六,三月生辰,哈哈......还是我最大。”春桃笑声清脆,透着掩饰不住的开心,说着顺势拉起禾穗的手拍了拍,“禾穗,看不出来,你都十五啦,我还以为你才十三四呢!以后咱们就是好姐妹,谁要是敢欺负你,跟姐姐说,姐姐帮你去算账!”秀秀听闻,不禁莞尔,打趣道:“春桃,你这性子,可真是......以后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春桃一听,胸脯一挺,脸上满是骄傲,“我...

《小妾成长史禾穗宋怀谦》精彩片段


秀秀发现屋内还有其他人后,微微一愣,脸上立马浮起一抹柔和的笑意,秀秀轻轻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禾穗面前。她目光带着几分探寻,轻声说道:“我叫苗秀秀,今年十六了,九月生辰,你多大啦?”

禾穗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脸颊微微泛红,:“秀秀姐姐好,我叫赵禾穗,今年十五了。腊月生辰。”

“我十六,三月生辰,哈哈......还是我最大。”春桃笑声清脆,透着掩饰不住的开心,说着顺势拉起禾穗的手拍了拍,“禾穗,看不出来,你都十五啦,我还以为你才十三四呢!以后咱们就是好姐妹,谁要是敢欺负你,跟姐姐说,姐姐帮你去算账!”

秀秀听闻,不禁莞尔,打趣道:“春桃,你这性子,可真是......以后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

春桃一听,胸脯一挺,脸上满是骄傲,“我最大,自然是我护着你们,我春桃认定的姐妹,必须得护着。”

彼时,三人都没想到春桃的这一句护着,真的就坚持了她一生。

一阵饭菜的香气悠悠飘来,秀秀轻轻嗅了嗅,笑着说道:“哎呀,这味儿一飘过来,才惊觉午食时辰到了。我刚在外面忙乎了一上午,回来换身干净衣裳,准备好好吃顿热乎饭。”说着,她理了理裙摆,正准备去内室换衣服,却又似想起什么,转身看向禾穗与春桃,“你们俩呢,是去伙房一起用饭,还是另有安排?”

春桃眼睛一亮,兴奋地嚷嚷起来:“去伙房!去伙房!我早上瞧见刘婶子在炖排骨,那香味儿,我惦记一上午了。禾穗,咱们赶紧的,去晚了,好菜可就没啦。你可真幸运,才进府就赶上了,下次再想吃得一旬后啦。”说着,她一把拉住禾穗的胳膊,作势就要往外冲。

禾穗被春桃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脸上带着腼腆的笑,一边任由春桃拽着,一边转头看向秀秀,眼中满是询问之意,似乎在等秀秀同行。

秀秀见状,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笑意,说道:“你们俩先去吧,我这一身脏衣服,实在没法子就这么去伙房。等我换好衣裳,随后就到。”

春桃脚步顿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禾穗,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瞧我这急性子,都把这事儿给忘了。秀秀,那你快点儿啊,我们在伙房给你占个好位子。”

两人出了门,一路朝着伙房走去。路上,春桃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不停地跟禾穗讲着府里的趣事,从吕管事的吝啬,到张丫鬟的机灵,逗得禾穗不时抿嘴轻笑。

不多时,便到了伙房。伙房里热闹非凡,一众仆役们围在几张长条桌旁,或坐或站,正一边闲聊一边等着开饭。春桃拉着禾穗熟稔地走到一处空位旁,刚坐下,刘婶子就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排骨走了过来,浓郁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哟,春桃,今儿来得挺早啊。”刘婶子笑着说道,眼睛扫到禾穗,“这是新来的姑娘吧,看着怪水灵的。”

春桃抢着回答:“刘婶子,这是禾穗,和我住一个屋,以后就是咱一块儿吃饭的姐妹了。婶子快点,您今儿炖的这排骨可馋死我了。”

刘婶子笑得眼睛眯成了缝,给两人各盛了一大碗排骨,又添了些青菜。春桃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排骨,咬了一大口,满足地喟叹:“太好吃了,刘婶子的手艺,谁吃了不迷糊。禾穗,你快尝尝。”

禾穗轻轻点头,目光落在那碗排骨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向刘婶子道过谢后,才小心夹起一块排骨放入口中细细咀嚼。鲜嫩的肉质,浓郁的汤汁,瞬间在舌尖散开,她不禁也露出满足的神情。

从小到大,家里日子清苦,肉是极为罕见的奢侈品,偶尔家中买来肥肉,也只是为了炼出那宝贵的油脂。每次炼完油,剩下的油渣都被母亲小心收着,炒菜时放上一小撮,便是全家难得的美味。

而如今这排骨,肉质鲜嫩,轻轻一抿,肉便脱离了骨头,浓郁的汤汁裹挟着醇厚的鲜香,在舌尖肆意流淌,每一口都润滑无比,这种滋味,她从前在梦里都不敢奢望。她不禁放慢咀嚼的节奏,想让这难得的美味在舌尖多留存一会儿,神情里满是对这份难得美味的珍视。

正吃得开心,秀秀脚步轻快地赶了过来,在她们身旁坐下,拿起碗筷,笑道:“可算赶上了,我都馋了一路了。”

三人一边吃着,一边有说有笑,伙房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更萦绕着她们初结情谊的温暖氛围。

就在此时,一个身着鹅黄衣衫的姑娘大刺刺地走到三人面前,脸上带着薄怒。她双手抱胸,目光直直地落在禾穗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怨怼:“你就是新来的?也没瞧出你有啥特别的呀。”

禾穗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愣,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皱起,脸上浮现出一丝局促,下意识地往春桃身旁缩了缩。

春桃见状,立刻放下手中碗筷,站起身来,将禾穗护在身后,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这笑容里多了几分强硬:“红绫,禾穗初来乍到,你这是干啥呀?有话好好说。”

红绫嘴角一撇,满脸嫌弃地斜睨了春桃一眼,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我跟她搭话呢,你瞎凑什么热闹?这小丫头片子刚进府,我看就是憋着劲儿想出风头,好让主子们高看一眼,算盘打得可真响。偏你还傻乎乎的护着她,何时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秀秀也站起身,走到禾穗身旁,温柔地拉住她的手,面向红绫,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红菱姐姐,您这话可就说得没道理了。禾穗才刚进府,对这儿的规矩、活儿计都还摸不着头脑,哪来的心思出风头?大家以后同在一个府里当差,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呢?”


廖管事站起身,目光坚定:“不管多困难,咱们都要找到他。春桃,你熟悉府里的情况,去查查近期有没有可疑的人进出府中。禾穗,你带着这根金线去金饰铺子问问,看有没有人见过类似的金线。我去通知府卫加强巡逻,以防贼人逃出城去。咱们分头行动,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找回所有金线。”

三人各自领命,迅速朝着不同方向奔去。

府邸主院,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一地碎金,院子里一片静谧。

宋怀谦正准备回屋,忽然听到一阵“咯咯”的笑声。

循声望去,只见巧姐儿正站在花坛边,小手在花枝间胡乱扒拉,徒留地上一地残花。奶娘站在一步开外的位置,小心守护着。

宋怀谦又好气又好笑,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子,佯装严肃地说:“囡囡,你在干什么呀?怎么随意扯坏你娘的花。”

巧姐儿抬起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手里还抓着一枝绣球,奶声奶气地说:“折……给娘……娘笑……”。

宋怀谦无奈地笑了笑,伸手轻轻刮了刮巧姐儿鼻尖,顺势把她抱起来,说:“小调皮。”说着,亲了亲巧姐儿脸颊,巧姐儿被胡茬扎得直扭身子,笑声回荡在整个院子里。

董婉在屋内,正翻看着案几上的账册,这阵笑声顺着半掩的窗扉悠悠飘了进来。

她手上动作一顿,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温柔笑意,她放下手中账册,莲步轻移朝着窗边走去。往外一瞧,便看到了院子里那温馨的一幕,丈夫怀抱着女儿,父女俩亲昵的互动,暖烘烘的日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圈暖黄的光晕。

董婉眼眶微微一热,心中满是柔情,轻启朱唇,轻声唤道:“敬之!”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眷恋与欢喜。

宋怀谦闻声,抱着巧姐儿转身,瞧见董婉倚在窗边,眉眼含笑。

他抱着巧姐儿踱步进屋,笑着说:“婉婉,囡囡把花坛弄得一团糟,偏说是要逗你开心。”

董婉伸手轻轻摸了摸巧姐儿的头,眼中满是温柔,“囡囡真乖,娘心里欢喜着呢。”

巧姐儿见母亲夸赞,笑得愈发灿烂,两条小腿在空中晃悠。

宋怀谦将巧姐儿小心安置在榻上,随即拿起一旁的拨浪鼓,轻轻摇晃着逗弄她,口中问道:“康嬷嬷走了?”

董婉轻轻颔首,“嗯,走了,母亲身边事务繁杂,诸多事宜皆需康嬷嬷操持,她实难久留。”话语稍作停顿,似是有些犹豫,轻声问道:“敬之想回京吗?”

宋怀谦手上动作一顿,抬起眼眸看向董婉,目光中满是不解,开口问道:“可是嬷嬷说了什么?你不必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董婉轻轻摇了摇头,浅声道:“不关康嬷嬷的事,只是偶然念及,敬之身为家中独子,你已离家多年。我也是做了母亲后才深知,为人父母,最是牵挂子女,母亲想必日日期盼你能归京。如今巧姐儿也渐渐长大了,不若趁着当下天气晴好,咱们……”

不等她说完,宋怀谦揽过董婉的肩膀打断道:“你身子尚弱,别想那么多,回京事宜,等你好全了再说。不必理会母亲那边,有我呢。”

董婉轻轻靠在宋怀谦怀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心中暖意涌动却又隐隐有着担忧。她轻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与此同时,禾穗穿梭在集市的金饰铺间。

她走进一家铺子,刚拿出金线,掌柜便瞪大了眼:“姑娘,这金线上午有个家伙拿来卖,我瞧着来路不明,没敢收。那人瘦巴巴的,下巴有颗黑痣。”

禾穗心猛地一紧,她谢过掌柜,顺着街道一路打听,听闻有人刚瞧见那黑痣男子往城西方向去了。

廖管事这边,召集府卫后亲自带队搜查。

出了角门,沿着通往集市的小路没走多远,一名府卫大喊:“廖管事,这儿有金线碎屑!”

众人目光聚焦,碎屑在泥土中闪着光。

廖管事顺着痕迹望去,前方是一处废弃仓库,他一挥手,低声道:“包围仓库,贼人很可能在里头。”

府卫们迅速散开,悄无声息地将仓库围得水泄不通。

春桃脚步匆匆来到门房。一把拽住府卫李瑞的胳膊,急切问道:“李瑞,这几天府上来没来过形迹可疑的陌生人?一定得是鬼鬼祟祟、行为不轨那种,你可得仔细想想!”

李瑞先是一怔,紧接着猛地一拍脑门说道:“还真有个瘦高个,一直埋着头,也看不清脸,昨天还在院墙根徘徊一阵,看着倒有些可疑。”

春桃又追问几句,得知那人总往府后巷子去的,便立刻拔腿飞奔。

春桃赶到府后园子,四处查看,发现一处柴房的门半掩着,门缝中透出一丝光亮。

她小心翼翼靠近,隐约听到有人低声交谈。

而禾穗在城西一路追赶,远远瞧见一个瘦黑的身影。正是那黑痣男子,他正朝着城外方向逃窜。

禾穗见状,心急如焚,脚下步伐愈发急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这个黑痣男子逃脱。

那黑痣男子似乎察觉到有人在追赶,脚步也加快了。身影在人群中时隐时现。

廖管事带领的府卫们已经将废弃仓库包围得严严实实。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两名府卫悄悄靠近仓库大门,准备随时破门而入。

府卫猛的踹开门,仓库内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树叶摩挲的沙沙声,让人愈发觉得紧张。

廖管事屏气敛息,眼睛紧紧盯着仓库的每一处角落,手中的佩刀也不自觉地握紧了几分。

春桃在柴房外,耳朵贴在门缝上,努力想听清里面的交谈内容。只可惜声音太过模糊,只能捕捉到只言片语。

她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贸然推门进去。犹豫片刻后,她决定先悄悄绕到柴房后面,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入口。

禾穗追到了城门口,那黑痣男子正准备混在出城的人群中溜走。


待众人脚步声渐远,青梧轻掩房门,素手绞着丝帕,眉眼弯成两弯月牙:“这下可得改口唤您姐儿了!往后见着您,我可得行礼了呢!”

禾穗本就苍白的脸颊浮起两抹胭脂色,虚弱地抬手轻拍她手腕:“就你嘴贫。这身份说变就变,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哪经得起你打趣。”

青梧立刻挨着禾穗在床沿坐下,“我的姐儿哎,您就放宽心!如今巧姐儿离不了您,老夫人又这般周全安排,再说还有世子妃照拂呢,以后只会万事顺遂。”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拍禾穗手背,见对方眉间仍凝着愁绪,又温声道,“快别想这些劳神的事儿了,再歇会儿养养神。来,躺下躺好。”说着便半扶半揽,小心翼翼地帮禾穗调整好枕被,动作轻柔地掖好被角。

董母房里檀香袅袅。董婉端坐在红木椅上,正将隐卫探得的禾穗家世娓娓道来。

董母皱着眉听完,“如此说来,这孩子并不知道她是你们特意为巧姐儿寻来的?”

“是!说来也是机缘巧合,若不是她弟弟惹了祸,家里急需银钱周转,我们即便按计划寻上门去,恐怕也要多费些周折......”

“你呀!你呀!”董母重重叹了口气,枯瘦的手指点着女儿鼻尖,檀木佛珠撞得簌簌响,“既想要人家死心塌地的跟着巧姐儿,你就得拿出十二分诚意来,好在这是个实诚孩子。”

董母捻着佛珠思忖片刻,让董婉唤来贴身伺候的唐嬷嬷,将一封沉甸甸的银袋塞进对方掌心:“你即刻启程去柳家村,把禾穗的爹娘弟妹都接来,寻个稳妥的马车,路上千万照应着。”

唐嬷嬷领了命,不敢耽搁,次日清晨便雇了辆青篷马车。车身蒙着半旧的靛蓝粗布,虽简陋却结实。她又从府里挑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婆子随行,各揣着干粮和水囊,赶着车碾过晨露,朝着嶷源县柳家村疾驰而去。

京郊那处庄子看着倒也周正,朱漆门些许斑驳褪色,推开便是两进格局。只是许久没人住了,蛛网垂檐,荒草没径,仔细拾掇干净,足够禾穗一家住下。

往后每月给禾穗爹娘三两月例银子,庄子后头那二十亩水田,若他们想种,便由得去;若嫌辛苦,拿这银子盘间铺面,开个豆腐坊或是针线铺都使得。庄稼人有了营生,心里才踏实。

最要紧的是,禾穗两个读书的弟弟,待进了京,倒可以安排去庄子不远处的明德书院,那书院的山长是致仕的翰林,书院里藏书万卷,若能跟着先生好好念书,将来指不定能考个功名回来。

至于禾穗的小妹,与巧姐儿年纪相仿,正是爱玩闹的年纪。若她爹娘点头应允,往后大可时常接进府来,与巧姐儿一处描花样、扑流萤,做些女儿家的玩意儿。两个小姑娘凑在一处,倒也能解了巧姐儿平日里的孤寂。

董母絮絮叨叨地安排着,忽听得窗外传来巧姐儿清脆的笑声。秋日的阳光斜斜地穿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循声望去,小姑娘正追着只斑斓蝴蝶在木芙蓉丛中打转。深秋的花瓣簌簌落在她藕荷色裙裾上,沾着零星草屑,倒比枝头上的残花还要灵动鲜活。

风掠过花枝,带起几片枯叶,在阳光下打着旋儿,宛如悬在空中的金色蝶影。

董母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摩挲着檀木佛珠:“婉娘,还是得再寻一个道长所留那生辰八字的丫头,以防万一......”

案几上的香炉里,沉水香混着艾草燃出青白烟雾,苦涩的气息与窗外飘来的草木气息缠绕,在室内氤氲出一片朦胧。

董婉目光凝滞在窗外追逐的身影上,半响才艰涩开口:“是,我和敬之一直没停过寻找,只是终究......“尾音消散在风里,像那飘零的枯叶,寻不见踪迹。

将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终归不妥当,只是两年多寻遍了各处,八字契合的丫头竟无一人。她望着巧姐儿裙摆上沾着的木芙蓉花瓣,忽觉那艳红似血,刺得眼眶发烫。

“不如将禾穗抬为姨娘。“董母将佛珠重新盘好,指尖叩在雕花木桌上发出轻响,“她对巧姐儿关怀备至,又一向敬重你。更难得的是,她与巧姐儿八字相生,为人老实本分。虽生得纤瘦,看着却是康健之相,日后绵延子嗣也无需担忧,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话虽如此,她捻着佛珠的指尖微微发紧。将一个姑娘家当作延续血脉的工具,到底是造孽。掌心那串佛珠突然硌得生疼,可为人父母者,哪能不先护着自己的骨肉?

一旁的董婉垂眸不语,廊下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投在帕子上的光影忽明忽暗,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在指间绞出深深褶皱,莲瓣上的金线在阴影里扭曲成刺目的形状。

院外突然传来“哗啦”一声脆响,惊得廊下栖着的灰雀扑棱棱乱飞。

原本追逐蝴蝶的巧姐儿不知何时跑到廊下,碰翻了盛满雨水的铜盆。积水混着芙蓉花瓣漫过青砖,在日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恍惚间竟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探。

董婉心口猛地一跳,恍惚看见水中浮现出禾穗的脸。

奶娘带着喘息的惊呼随即传来,尾音还打着颤儿“姐儿当心,慢点儿!仔细摔着!”

巧姐儿裙裾飞扬冲进门来,鬓边绢花微微乱颤。她敛衽行了个礼,眉眼弯弯望向屋内长辈:“外祖母,娘亲,咱们一道去园子里玩罢?“

董母慈眉笑得弯成月牙:“哎哟,我的小祖宗,跑得满身汗,仔细招了风。”嘴上虽责备,手却早已探出去稳稳扶住巧姐儿。

董婉回过神,指尖点了点女儿鼻尖:“小皮猴子。”

董婉话音未落,忽听得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巧姐儿眼睛一亮,踮着脚往门外张望:“莫不是爹爹回来了?”

门帏被撩起,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天色渐晚,一家人吃过晚饭,却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都沉浸在团聚的喜悦中,舍不得这温馨时刻流逝。

一家人正说得热闹,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禾穗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只见隔壁的王嫂子站在门外,眼中满是惊喜,一瞧见禾穗,就热络地嚷道:“哟,禾穗儿回来啦!在县府里可还适应?”

禾穗笑着回应:“王嫂子,我在府里挺好,多谢您记挂。”说着,她把王嫂子让进屋,转身从包袱角落翻出个精致小布包。

回到王嫂子面前,禾穗轻轻打开布包,里面是朵鲜艳的绢花,花瓣色泽饱满、纹理细腻,一看就是精心选的。

“王嫂子,这次回来匆忙,没带啥特别的,这朵头花您拿着戴,是我的一点心意,多亏您之前为我四处奔走,还悉心教我刺绣,我一直都记在心里。”

王嫂子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满是惊讶与欣喜,双手下意识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头花,嘴里念叨着:“哎呀,禾穗儿,你这丫头咋这么客气,还想着给嫂子带东西,这也太好看了!”

她把花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瞧,越看越欢喜,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眼角的细纹都透着笑意。

“嫂子,您戴上肯定好看,这颜色衬您。”禾穗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头花,轻轻插在王嫂子的鬓边,退后两步,仔细端详一番,笑着夸赞,“您瞧,多合适,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呢。”

王嫂子被夸得脸颊泛红,伸手轻轻摸了摸鬓边的花,嘴里不住地说着:“禾穗儿啊,你有心了,往后在府里要是有啥难处,尽管跟嫂子说,嫂子虽没多大能耐,可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禾穗听了,心里暖烘烘的,点头应道:“好嘞,嫂子,我记住了。”

这时,一旁的禾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娇艳的头花,小脸上满是羡慕之色,小嘴不自觉地微微嘟起,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身子也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

禾穗敏锐地捕捉到了禾锦的神情,温柔地笑了笑,对禾锦说道:“小丫,别眼馋,下次姐姐回来,一定给你带更漂亮的头花,保准比嫂子的还好看!”

禾锦一听这话,眼睛“唰”地一下亮了,小脸瞬间绽放出灿烂笑容,脑袋点得跟捣蒜似的,脆生生应道:“好嘞,谢谢姐姐!!”

众人瞧着禾锦这副认真模样,忍不住哄堂大笑,欢声笑语在屋内回荡开来。

接下来的几天,禾穗陪着父母去田里劳作,虽然许久没干农活,动作稍显生疏,但她干得十分起劲。

空闲时,她就拿出给家人买的布料,和母亲一起裁剪缝制,母女俩有说有笑。

禾叶依旧拿着那把木雕小宝剑,时不时在院子里“比武”,禾苗则在一旁当起了小观众,还会模仿姐姐的样子,拿着碎布比划着做衣裳。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归家的日子很快到了尾声。

临行前一天,禾穗娘早早起来,为禾穗准备了一大包干粮,又把家里积攒的几个鸡蛋煮熟,细心地装进包袱里。

禾穗爹默默将一些碎银子塞进禾穗手里,嘱咐她在外面别亏待自己。

弟弟妹妹拉着禾穗的手,眼眶泛红,舍不得她离开。

禾穗看着家人,眼眶也湿润了,但她还是强忍着泪水,笑着安慰大家:“我在府里挺好的,过不了多久就又能回来看你们了。你们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

第二天清晨,禾穗背着包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家,踏上回府的路,心中满是对家人的牵挂,也期待着下一次的团聚。

回到府中,禾穗一刻也未耽搁,赶忙前往董婉的住处请安。

董婉见她归来,眼中浮现出欣慰之色,正待开口,却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袭来。她用帕子捂住嘴,身体因咳嗽而微微颤抖,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轻声说道:“回来便好。你这便收拾收拾去巧姐儿那边吧!”

离开董婉的屋子后,禾穗脚步匆匆地朝着巧姐儿的住处走去。

一路上,她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董婉咳嗽时那孱弱的模样。

巧姐儿住处位于主院的后罩房,待禾穗赶到时,巧姐儿正在午歇,奶娘坐在一旁,手中的蒲扇轻轻晃动,悠悠地送出丝丝缕缕的凉意。

奶娘瞧见禾穗进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可又怕惊扰到正酣睡的巧姐儿,赶忙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禾穗轻声些。

禾穗轻轻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巧姐儿睡得正香,粉嫩的小脸在睡梦中显得格外恬静。

奶娘微微侧身,凑近禾穗,压低了声音,轻柔说道:“上次多亏了你出手搭救,我还一直没寻到机会,当面向你道一声谢呢。”

禾穗听闻,微微摆手,同样轻声回应:“奶娘您太客气了,换做旁人,我也定会伸手相助。”说罢,她目光落在巧姐儿身上,眼中满是温柔,“姐儿这几日可安稳?”

奶娘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间闪过一丝忧虑,“白日里倒是没什么,只是到了夜里,偶尔会突然惊醒,像被噩梦魇住了,终归是被落水给惊着了。”

禾穗轻轻点头,沉吟道:“看来落水一事对姐儿的惊吓太深,得想法子让她彻底安心才行。”

二人正低声细语,谈论着巧姐儿平日里的生活起居习惯,这时,躺在床上的巧姐儿毫无征兆地猛地挣扎扭动起来,嘴里嘟囔着含混不清的话语,紧接着,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奶娘见状,赶忙俯身上前轻轻拍着巧姐儿,柔声道:“姐儿莫怕,奶娘在这儿呢。”

巧姐儿的眼皮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神中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惊惧,怯生生的瞧着奶娘和禾穗,小嘴一撇,似又要哭出声来。

禾穗凑近了些,轻声哄着:“姐儿,?之前奴婢给姐儿绣了一只软乎乎的小兔子呢。”


敬之确实通情达理,但感情之事,又怎能这般轻易预判?就算日后解释,可那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又怎能保证不生根发芽?

“形势紧迫”四字更是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她明白王府如今面临的压力,子嗣之事关乎家族兴衰,可这一步迈出去,就再无回头之路,自己真能承担起这一切后果吗?

董婉只觉心乱如麻,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不知该何去何从。

翌日,董母一行人轻步踏入客房,只见禾穗斜靠在床头,面色虽然苍白,却比昨日多了几分生气。青梧坐在床沿,正用汤勺慢慢喂她喝着药汤,药汤升腾起的袅袅热气,在光线中若有若无地飘散。

青梧余光瞥见众人进来,忙要放下药碗行礼,动作间险些打翻了药汤。

禾穗刚咽下一口药汤,也急忙想要起身行礼。她猛地一动,牵扯到了伤口,钻心的疼痛让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身体也因疼痛而微微颤抖,原本要撑起的身子又重重地跌回了床头。

“别多礼了,先喝药吧。”董母赶忙抬手拦下。

青梧重新调整姿态,稳稳地端起药碗,继续小心地将药汤一勺勺喂到禾穗嘴边。

禾穗微微仰头,喉咙微动,配合着喝下,每咽下一口,眉头都会因药汤的苦涩微微蹙起,但她依旧强忍着,乖乖地配合着青梧。

董母走到床边,在香杏匆匆搬来的椅子上坐下,眼神满是关切,柔声道:“孩子,感觉怎么样了?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禾穗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多谢老夫人关心,我……我好多了。”她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可那笑容在苍白面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虚弱与勉强。

董景逸远远瞧着,眼神里满是困惑与思索。他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个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眼神中还残留着深深惊恐的小女子,当时是怎样有胆子一个人冲上去的。

在他的印象里,这般柔弱的女子,应是在危险来临时惊慌失措、四处逃窜的,可禾穗却做出了截然相反的举动。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禾穗身上,像是要从她那单薄的身躯里探寻出答案,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昨日那惊险的一幕,越发觉得眼前的禾穗难以捉摸,令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巧姐儿见禾穗已然清醒,眼睛瞬间亮得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蹦蹦跳跳地跑到床边,小心伏在禾穗身旁,一把拉住禾穗被外的手,眼眶泛红抽抽噎噎地说道:“禾穗姐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你昨天流了好多好多血,我好怕......”

禾穗见是熟悉的巧姐儿,神色缓和不少,原本紧绷的神色瞬间缓和了许多,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的暖意。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声音暗哑却尽力安抚道:“姐儿,奴婢没事了,别怕。”说着,握了握手中巧姐儿的小手。

巧姐儿泪眼汪汪地看着禾穗,小手紧紧反握住禾穗的手,仿佛生怕一松开,禾穗就会再次陷入危险。

“奴婢真的不疼了,姐儿不哭。”禾穗轻声哄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

尽管伤口依旧疼痛难忍,可看着巧姐儿担忧的模样,她只想把所有的痛苦都藏起来。

董母静静地坐在一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目光里满是赞许。她微微颔首,眼中透着长辈特有的慈爱,轻声说道:“你好好养着,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和丫鬟们说。”

“多谢老夫人,奴婢已经好多了。”

“应该是我董家谢你才是,若不是你,躺在床上的便是我董家一众小辈了。”董母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感慨,话语里饱含着无尽的谢意。

这时,董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身旁的董婉,缓缓说道:“婉娘,禾穗这孩子平日里便待巧姐儿细致体贴,如今又救下我董府一众小辈,不如我收禾穗做义女吧?”董母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更多的却是对禾穗的认可与喜爱。

“这怎么使得,我……我一个卑贱奴仆,怎么敢攀附老夫人,不行的,咳咳……不行的。”

不待董婉回话,禾穗听闻此话,顿时惊慌失措。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动作太急牵扯到伤口,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引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满是焦急与惶恐,连连摆手拒绝,话语中满是不敢置信。

“你这丫头,别着急,慢慢说。”董母见状,赶忙起身走到床边,轻轻按住禾穗,让她安稳躺下,眼神里满是心疼与安抚,“在我眼里,从来不分什么主仆贵贱,只看人心善恶。你为董家做了这么多,担得起这份情义。”

禾穗躺在病床上,她望着董母满含真诚的双眼,嘴唇微微颤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旁的巧姐儿听闻董母的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紧紧抓住禾穗的手,兴奋地说道:“太好了!以后禾穗姐姐就是我的姨母了吗?”

董婉也微笑点头,轻声对董母说道:“母亲,禾穗这孩子确实品性纯良,若能成为咱们家的一份子,是再好不过的事了。”董婉的认可让董母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老夫人,您的恩情奴婢没齿难忘。可奴婢出身低微,实在不敢辱没了董家的名声。”禾穗缓了缓,努力平复着情绪,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抖,“而且,我家中尚有年迈父母与年幼弟妹,若骤然成为小姐,撇下他们不管,实在是不孝。”

董母拉过禾穗的手,轻轻拍了拍,一脸慈爱地道:“孩子,莫要再提出身之事,在我眼里,真心才是最贵重的。你为了护着巧姐儿和府里的孩子们,连命都不顾,这份情义,可比什么都珍贵。至于你的家人,这有何难?一并接进京里来,给他们安排妥当住处,让他们也能享享清福。往后你照顾父母弟妹,和在董府做小姐,并不冲突。”董母的话语如暖流般流淌,试图驱散禾穗心中的忐忑与不安。


“听婉娘言及,你们本欲一同回来,只是圣上临时宣召,这才来迟了。莫不是朝中又有变故发生?”

宋怀谦微微停顿,脸上闪过一抹思索之色,转瞬便舒展开眉头,和声回应道:“岳父大人有所不知,圣上召集我等商议的,是数年前的一桩旧事。此事因牵涉到那位,故而极为棘手。诸多背后隐情,至今都未曾完全公之于众。这几年来,一直有人在暗处积攒力量,妄图搅乱朝局。就在近日,意外获取了一些与之相关的线索……圣上对此事极为重视,屡屡垂询我等见解,故而耽搁了些时间。”

这时,大舅兄董书珩忍不住插话道:“那些暗中积攒力量的人,究竟是何居心,竟妄图搅乱朝局。如此一来,受苦受难的还不是底层的老百姓,实在是可恶至极!”

宋怀谦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接着说道:“朝堂之上,各方势力对此反应不一。有人主张彻查到底,揪出幕后主使,以正朝纲;可也有人怕这一查,会牵连甚广,动摇朝堂根基,力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二舅兄董书佑皱着眉头,满脸忧虑地问:“敬之,若真彻查,依你看,会牵扯到多少人?会不会对咱们家也有影响?”

宋怀谦稍作沉吟,缓缓说道:“此事目前尚不明朗,牵涉范围难以预估。但请岳父大人、舅兄们放心,敬之定当谨慎行事,护得家人周全。”

“唉,我董家如今也没什么能帮衬你们的,也只能尽力约束家中晚辈,确保不给你添乱罢了。”董父长叹一声,那眼眸之中,满是无奈之意。

宋怀谦闻言,微微欠身,言辞之中满是感激:“岳父大人如此深明大义,敬之感激不尽。”

言罢,几人便将话题一转,聊起了其他家常琐事。

在董母的院子里,大嫂王氏与二嫂舒氏坐在董母与董婉身旁,陪着说了一阵话。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多是家中琐事,气氛倒也融洽。

说着说着,王氏与舒氏不经意间对视一眼,那眼神里传递着无声的默契。旋即,王氏率先开口:“母亲,儿媳忽然想起库房还有些账目要核对,怕是耽搁不得,先告退了。”

舒氏赶忙接过话茬,语气轻柔:“母亲,我也记起前儿新裁的衣裳还未查验,也得去看看。”说罢,两人双双起身,朝着董母与董婉盈盈福身。

她们心里明镜似的,董婉远归,母女俩许久未见,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这般时刻,旁人在场总归碍着,自是要识趣地避开。于是,二人悄然退出房间,还贴心地带上了门,将这方天地留给了母女二人。

董母见二人退下,轻轻拉住董婉的手,将她往身边拽了拽,目光满是慈爱与心疼,细细打量着女儿,手指轻轻摩挲着董婉的手背,董婉莹白纤瘦的手掌在母亲的掌心下显得愈发瘦弱。

“我的儿,怎么这瘦成副模样?为娘天天盼着你回来,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就想着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董母声音轻柔,带着浓浓的牵挂,眼眶微微泛红。

“打一开始,我就不愿你踏入王府那扇门。咱们家不过是小门小户,你若在王府被人刁难,咱们连为你撑腰的底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苦......”

“当初若不是敬之那孩子,亲自诚心诚意地登门求娶,我和你父亲见看他满脸诚恳,你偏又瞧上了他,娘怎么舍得拂了你的意,硬生生棒打鸳鸯。可如今看你这般模样,娘这心呐,疼得厉害。”

董婉赶忙轻轻拍着董母的手,一边安抚,一边解释道:“娘,这事儿真的不怪敬之。是我生巧姐儿的时候难产,那一场折腾让身子亏空得厉害。敬之为了给我调养身体,四处奔波,遍访名医,又寻来各种珍贵药材。调养了许久,才慢慢好起来,所以看着瘦了些。您别担心,如今我已经在慢慢恢复了。”

董母听了,眉头依旧未展,她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听说王妃给敬之房里塞了个姨娘,可还安生?”

“云姨娘是母亲身边得力嬷嬷的女儿,容貌性情都还不错,母亲的面子,敬之不好不给。不过敬之待我一如既往。平日里,他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公务和我们母女身上,对云姨娘并未有过多亲近。”

董母并未完全放心,只觉得女儿是为了哄自己宽心罢了,毕竟,她自己也是从媳妇熬过来的,深宅大院里的弯弯绕绕、明争暗斗,她再清楚不过。

思索片刻说道:“婉娘,娘知道你心善,可这宅院里的事儿,最是复杂。云姨娘即有王妃撑腰,难保没什么算计。就算敬之对你好,你也得防着她,吃穿用度按规矩来,别让她习惯了占便宜。”

董婉微微点头,轻声应道:“娘,我明白。平日里府里的月例银子、四季衣裳,都是按规矩发放,并未偏袒她,也没刻意苛待。”

董母轻轻拍了拍董婉的手,眼神中仍透着隐隐担忧。

“你身子如今还在调养,不宜有孕,可王府里,总不能一直就只有巧姐儿这么一个孩子。依我看呐,你不如从陪房丫头里头,挑一个抬举起来。往后她若能生下孩子,按规矩,那孩子总归是要唤你一声母亲的。再说了,身契攥在你自己手里,方方面面都好拿捏掌控,怎么着都比云姨娘那种不知根知底、背后还有人撑腰的强得多,也能给你添个实打实的心腹臂膀。”

董婉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陷入沉思。

这事儿她不是没想过,只是……

若贸然抬举陪房丫头,一来怕宋怀谦她怕宋怀谦会误解,觉得她无端猜忌、多心多疑,破坏了夫妻间原本的信任。

二来也担心府里下人议论纷纷,传出她为了巩固在王府的地位,不惜使出这般手段的流言蜚语。

再者,她与宋怀谦夫妻二人情深意笃,她满心珍视这份感情,实在害怕仅仅因子嗣这一件事,就大动干戈,搅乱了原本安宁和睦的生活,最终伤了他们之间来之不易的深厚情分。


“起来吧。我不过随口一问,瞧把你吓得这般模样。我知道你对王府忠心,只是这世间变数太多,有些事,莫要过早把自己困住了。”

绮云低着头,缓缓起身,“殿下教诲,奴婢铭记于心。只是在奴婢心里,王府就是家,殿下和娘娘就是奴婢的依靠,奴婢愿一辈子守在王府侍奉。”

宋怀谦微微颔首,没再多言,神色间若有所思,不知在琢磨何事。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撩动着庭院中的花枝。宋怀谦抬眼望了望那愈发深沉的夜色,道:“时候也不早了,早些安置吧!”说罢,他转身朝内室走去。

绮云见状,落后半步跟上。月光拉长了他们的身影,在石板路上渐渐远去,庭院再次恢复了寂静,仿佛刚刚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两人一迈进内室,喜儿便手脚利落地走向铜盆,伸手提起一旁的热水壶。只见那热气腾腾的水,自壶嘴中潺潺而出,缓缓注入盆内。随后,她拿起一块干净的帕子,轻轻放入水中浸润。

此时,宋怀谦正身姿笔挺地站在一旁,抬手开始解下身上的外袍。

绮云见状,连忙上前,双手接过外袍,动作极为小心地将其挂好。紧接着,她又接过喜儿手中的铜盆,轻放在宋怀谦面前的矮凳上。

绮云将帕子拧干,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宋怀谦伸出手,接过帕子,不紧不慢地擦拭了面庞与双手。

帕子刚一放下,绮云又迅速递上茶盏。宋怀谦端起茶盏,浅饮了一口,漱了漱口,而后踱步至床榻边,躺卧其上。

待诸事完毕,喜儿利落地收拾好器具,悄然退出内室。

绮云则走到烛台前,轻轻吹熄烛火,室内瞬间陷入一片静谧的黑暗之中。

绮云在床榻外侧小心躺下,床榻微微下陷,发出细微吱呀声。宋怀谦闭目假寐,呼吸平稳,仿若已沉入梦乡。

绮云侧身面向他,窗外朦胧的月光如轻纱般透入,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

望着眼前之人,绮云心中似有一只小鹿乱撞,隐隐的欢喜与期待如春日破土的新芽,蓬勃生长。

这般静静地凝视许久,绮云小心伸手,指尖微微颤抖着,缓缓朝着宋怀谦的脸庞探去。那月光洒在她的手臂上,仿若为其镀上一层银边,映出她紧张又虔诚的神色。

她的手指停在离他脸颊一寸之处,似是在犹豫,又似是沉醉在这难得的静谧里。终于,她心一横,指尖轻轻触碰到他的侧脸。

宋怀谦依旧闭着眼,可他的睫毛却轻轻颤动了一下。绮云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却又舍不得就此中断这份难得的亲昵。

就在这时,一阵风拂过,吹得窗棂“嘎吱”作响,也吹乱了绮云额前的发丝。她微微别过头,试图将发丝捋到耳后,可目光却始终未曾从宋怀谦脸上移开。

“你……”宋怀谦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绮云吓得差点叫出声,整个人僵在原地,手还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我……我……”绮云紧张得语无伦次,脸颊滚烫,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红晕。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刚才的举动,只觉得心跳快得要冲出嗓子眼。

“奴婢伺候殿下安寝。”慌乱间,绮云下意识说出这句话。话一落地,她就后悔了,在这万籁俱寂的房间里,这话显得格外轻佻。

宋怀谦眉头微微一蹙,“不必了,近来事务繁杂,没心思顾及这些,你早些歇息吧。”言罢,他毫不犹豫地背过身去,徒留给绮云一个冰冷的背影。

绮云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满心的期待瞬间化作失落与难堪。她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来挽回这尴尬的局面,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如梦初醒,声音细若蚊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是,殿下。”

绮云闭上眼,内心苦涩一片,犹如吞下了一整颗未成熟的黄连,苦意蔓延至全身。

点点泪珠滚落,默默划过她滚烫的脸颊。

东暖阁的耳房内,昏黄的油灯散发着柔和光晕,在墙壁上映出禾穗纤细的剪影。她安静地坐在桌前,桌上的油灯轻轻摇曳,光影也跟着晃动。禾穗动作轻柔打开信封,几张竹纸与麻纸从轻薄的信笺滑出。

春桃那娟秀的字迹跃然竹纸上。

信里满是禾穗离开后府里的生活点滴,厨房的刘婶子新创了一道菜品,模样新奇,味道却让众人不敢恭维;花园里的鹦鹉不知从哪学来几句俏皮话,逗得丫鬟们笑声不断....

禾穗看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也泛起了笑意,仿佛那些欢乐场景就发生在眼前。

可当她读到春桃提及与秀秀对自己的深切思念时,笑容瞬间凝住,眼眶里也涌上了一层泪花。

“春桃……秀秀……”禾穗轻声呢喃,声音里满是思念。她手指轻轻摩挲着信纸上的字迹,仿佛能透过纸张触碰到好友们的温度。

麻纸上是禾生工整稚嫩的笔迹。

“姐姐,我写这信时,你才出发不到半月,可春桃阿姊说,等你收到信时,应该刚到京城安顿好,家里的那棵老槐树又开花了,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

读到此处,禾穗的眼前不禁浮现出那棵老槐树的模样。粗壮的树干,繁茂的枝叶,每到花开时节,一串串洁白的槐花挂满枝头,微风拂过,细碎的花瓣簌簌飘落,宛如一场花雨。

禾穗还记得,有一年槐花盛开,禾生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费了好大劲才打下几串槐花。二人坐在树下,迫不及待地摘下花朵,将那清甜的花蕊含在口中,笑声在院子里回荡。如今,相隔千里,那熟悉的花香似乎仍萦绕在鼻尖。

禾穗的目光又落回信上。“姐姐,家中一切安好。爹娘拿你捎回的银子,又购置了五亩田地,眼下已播下冬小麦的种子,只盼着有个好收成......”


听到唐嬷嬷说要带自己去见夫人,禾穗的心猛地一紧,刚刚稍有放松的神经瞬间又紧绷起来。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脸上原本的红晕也褪去了几分,变得有些苍白。但她还是迅速调整好状态,恭敬地屈膝行礼道:“是,嬷嬷,我这就随您去。”

王嫂子在一旁也有些紧张,她轻轻拉了拉禾穗的衣袖,小声说道:“禾穗,别慌,放轻松些,好好表现。”禾穗感激地看了王嫂子一眼,微微点头。

唐嬷嬷在前,不紧不慢地走着,禾穗和王嫂子则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一路上,穿过了几处回廊,绕过了精致的假山和波光粼粼的池塘,路过的丫鬟小厮们见到唐嬷嬷,都纷纷行礼问好。禾穗紧紧盯着唐嬷嬷的背影,不敢东张西望,脚步也尽量放轻,生怕出一点差错。

终于,她们来到了一处装饰华丽的房间前,两扇朱红色的房门敞开着。

门前立着两个守门侍女。侍女们身着青色的衣衫,腰间系着淡蓝色的绸带,头发整齐地梳成发髻,上面插着一支简单的木簪。她们身姿挺拔,面容严肃,眼神专注地盯着前方,宛如两尊威严的门神。

门的上方,挂着一幅极为素雅的门帘。门帘以月白色的细棉布为材质,质地轻柔,仿若山间缭绕的薄雾。帘面上,用淡蓝色的丝线绣着几枝摇曳的兰花,兰花的形态各异,门帘的下摆,坠着一排小巧的竹节,竹节打磨得光滑圆润,长短一致,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却又柔和的“哒哒”声。

唐嬷嬷停下脚步,转身对禾穗说道:“一会儿进去,见到夫人要先下跪行礼,头低着,眼睛不要乱看,等夫人问你话了,再回答,记住了吗?”

禾穗忙不迭地点头,声音略带颤抖地说:“记住了,嬷嬷。”

唐嬷嬷稳步向前,守门侍女见是她,立刻身姿轻盈地屈膝行礼,动作整齐划一。

唐嬷嬷微微颔首,脸上带着几分和蔼,轻声说道:“劳烦姑娘通禀夫人,老奴为伺候姐儿一事,寻得了个合适人选,特地带到夫人跟前,恳请夫人过目定夺。”

其中一位侍女恭敬应了一声“是”,随即转身,脚步轻快却不失稳重地走进屋内。

不过片刻,侍女再度现身,侧身而立,抬手做出“请进”的手势,同时脆声道:“嬷嬷,夫人有请。”

与此同时,另一位侍女身形一动,双手轻轻抬起,动作轻柔地撩起那素雅的门帘。门帘上的竹节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悦耳的声响。

唐嬷嬷抬脚率先跨过门槛,禾穗深吸一口气,紧跟其后,怀揣着满心的忐忑迈进屋内。王嫂子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微微弓着身子,亦步亦趋地跟在禾穗身后,眼神中带着些许紧张与期待。

屋内,暖黄的光线透过轻薄纱帘,洒在华贵的地毯上。正前方,夫人身形单薄,略显虚弱地坐在雕花梨木椅上,

她身着一袭淡蓝色的锦袍,锦袍质地轻柔,松松垮垮地挂在她消瘦的身躯上,愈发衬得她身形孱弱。锦袍上用淡绿色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雏菊图案,雏菊大小错落,花瓣纤细而富有层次。

夫人的发髻梳得整齐利落,只是发量稀疏,使得那支固定发髻的羊脂玉簪愈发显眼。玉簪温润的光泽衬得她肤色愈发苍白,毫无血色,几缕碎发从鬓角滑落,贴在她消瘦的脸颊上,更凸显出她面容的憔悴。

她手中握着一把素色团扇,扇面上绘着几笔水墨山水,笔触简洁却意境悠远。她缓慢的扇动着扇子,随着那迟缓的扇动,似有缕缕若有若无的淡香飘散开来。

这时,她目光温和地落在禾穗身上,轻声说道:“你就是禾穗?”

禾穗见状,忙依照唐嬷嬷之前的叮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低垂得几乎要贴到地面,连呼吸都刻意放轻,恭恭敬敬回答道:“是的,夫人。”

王嫂子也赶忙屈膝行礼,身姿微微前倾,满脸都是恭顺。

夫人微微蹙了蹙眉,轻声说道:“在这府里,不必如此战战兢兢,起来说话。”她的语气虽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禾穗闻言,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头依旧低着,只敢用眼角余光打量屋内的奢华陈设。

“抬起头,看着我。”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禾穗咬了咬下唇,缓缓抬起头,目光触及夫人那温和双眼,又慌乱地闪躲开来。

夫人细细端详着禾穗的面容,见她生得眉清目秀,眼眸灵动,虽带着怯意,却难掩质朴与纯真。

“这丫头看着倒是伶俐。”夫人开口道,视线在禾穗身上打量,“你且说说,若让你伺候姐儿,都能做些什么?”

禾穗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声音虽还有些颤抖,但尽量说得清晰:“回夫人,民女在家时帮着爹娘操持家务、照顾弟妹、洗衣做饭、打扫收拾都不在话下。农忙时节,还跟着爹娘下田干活,除草施肥、收割庄稼,也都能上手。平日里闲暇,跟着王嫂子学了些针线女红,虽说比不上府里的绣娘精细,可给姐儿做些衣衫鞋袜,也能保证结实耐用。”

夫人微微点头,接着问道“你有弟弟妹妹?都多大了?”

禾穗闻言,稍稍放松了些紧绷的神经,认真回道:“回夫人,民女的大弟弟,今年九岁了,正在村里私塾跟着先生识字念书,二弟六岁,虽说顽皮好动,却也天真可爱。还有个妹妹,刚满三岁,乖巧懂事,平日里在家帮着民女做些轻巧活儿。”

夫人轻摇团扇,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和声说道:“听着你弟弟妹妹们这般可爱,你在家定是个好姐姐。能把家里事务料理得井井有条,又能照顾好弟妹,想来是个有担当的丫头。”

目光转向唐嬷嬷,“嬷嬷费心了,这丫头看着是个踏实的。只是伺候姐儿,可不是件简单事,除了这些,还得有眼力见儿,懂得姐儿的喜好。”

唐嬷嬷欠身,恭敬道:“夫人所言极是,老奴也考量过,这孩子老实本分,学东西也快,往后跟着夫人和姐儿,定能慢慢调教出来。”

这时,王嫂子上前一步,微微屈膝行礼,说道:“夫人,这丫头打小就勤快,心眼儿也好。民妇看着她长大,定不会让夫人失望的。”

夫人微微颔首,眼神里透着几分思索,随即又问了一些关于禾穗家中的情况,从父母营生到家中田亩,事无巨细。禾穗垂手而立,神色认真,一一如实回答,声音虽还有些紧张的颤抖,却清晰明了。

问完后,夫人沉默了片刻,屋内安静得能听见窗外树叶摩挲的沙沙声。少顷,夫人偏过头,对身侧的大丫鬟青岚说道:“去把巧姐儿抱过来。”

青岚脆生生应了一声“是”,转身迈着细碎却沉稳的步子,匆匆朝内室走去。

不一会儿,青岚抱着巧姐儿现身。巧姐儿一两岁的样子,她身着一身鲜艳的小袄,绣着精致的花鸟图案,脚上蹬着一双虎头小布鞋,模样俏皮可爱。扎着两个小鬏鬏,上头系着红彤彤的丝带,随着青岚的走动轻轻晃动。巧姐儿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夫人朝巧姐儿招了招手,青岚见状,小心翼翼地将巧姐儿放在地上。巧姐儿紧紧牵着青岚的手,小身子前倾,迈着摇摇晃晃的小步子走向夫人,一头扎进夫人怀里,亲昵地蹭着。

夫人伸出那略显纤细的手,轻轻抚摸着巧姐儿的头,动作轻柔得仿佛怕弄疼了怀中的宝贝。目光却再次落到禾穗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又有几分考量,似乎在思索着禾穗是否能妥善照顾好巧姐儿。

禾穗站在一旁,眼睛时不时偷偷望向夫人和巧姐儿。她的目光中满是好奇与紧张,每次目光刚一触及,便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双手局促地在身前揪着衣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夫人收回落在禾穗身上的目光,轻轻拍了拍巧姐儿的背,而后抬起头,看向禾穗,轻声说道:“禾穗,你过来,抱抱巧姐儿。”

禾穗听闻,身子猛地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她下意识地攥紧衣角,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缓缓向前挪动步子。

走到夫人近前,禾穗微微屈膝,伸出双手,动作僵硬又谨慎,仿佛面前的巧姐儿是一团炽热的炭火,生怕不小心烫到。

夫人轻轻将巧姐儿递到禾穗怀中,禾穗赶忙用双臂稳稳托住,她的手臂微微颤抖,额头沁出细密汗珠,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巧姐儿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禾穗,忽然伸出小手,抓住了禾穗的一缕头发,用力拉扯,嘴里还“咯咯”笑着。

禾穗疼得微微皱眉,却不敢有太大动作,只能强忍着。就在这窘迫之际,她猛地想起握在手心的小兔子,当时唐嬷嬷拿过去端详片刻又还给了她,禾穗当时紧张一直拽在手里忘了放回去。


来到夫人院门口,丫鬟见是巧姐儿,连忙打起帘子。巧姐儿走进屋内,瞧见董婉正歪在贵妃榻上,只见她眉头轻皱,仿若凝着一抹淡淡的愁绪,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书信。

听到动静,夫人抬起头,看着巧姐儿和端着果子的禾穗走到面前,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原本紧锁的眉头也悄然松开。

“娘亲,您尝尝,这果子可甜啦,我特意给您送来的。”巧姐儿几步走到夫人身旁,紧挨着董婉坐下,话语里满是藏不住的急切与期待。

禾穗将盘子轻轻搁在桌上,随后后退几步,垂手侧身恭敬立在一旁

董婉脸上笑意愈发明显,轻轻将手中的书信放在一旁,伸手摸了摸巧姐儿的头,“乖孩子,难得你有心。”说着,便从盘中叉起一块果子,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嗯,确实甜。”

“娘亲刚刚不高兴吗?”巧姐儿仰着小脸,满是关切。

董婉微微一怔,抚摸着巧姐儿的头发,柔声说道:“娘亲没有不高兴,看到巧姐儿来了,娘亲开心还来不及呢。”

巧姐儿眨了眨眼睛,显然不太相信,她的小手轻轻拉着董婉的衣袖,摇晃了几下,撒娇道:“娘亲可不能骗我,我进来的时候,瞧见您眉头都皱在一起啦。”

董婉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忧虑,“是家里传信,你祖母身体抱恙,娘亲有些担心。”

巧姐儿一听,粉嫩的小嘴瞬间高高嘟起,“祖母在哪里呀?咱们赶紧去看看她吧!呢。”

“祖母在很远的地方。”董婉抬手,温柔地抚了抚巧姐儿的发丝,轻声安抚,“等你爹爹回来,咱们问问他,看看怎么安排去探望祖母的事儿……”

话犹未落,宋怀谦已阔步归来。他身着藏青色蜀锦长袍,细密的暗纹瑞兽仿若有灵,于袍间穿梭游走。领口处,同色锦缎绣就的云纹花边,仿若天边飘逸的云霞。腰间深褐色绸带随风轻摆,一枚古朴的青玉扣色泽温润,与长袍相映成趣,尽显雅致贵气。

宋怀谦脚步匆匆踏入屋内,一眼便瞧见女儿巧姐儿,小嘴高高撅起。他笑意盈盈,调侃道:“这是哪家的小可怜遭人欺负啦?瞧这小嘴,都能挂上油壶啦。”说罢,他弯下腰,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巧姐儿的头,安抚她的情绪。紧接着,宋怀谦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董婉,身子微微前倾,颔首示意。

巧姐儿一下子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迈着小短腿跑到父亲身边,拉住他的大手,“爹爹,我们去看看祖母吧!我都还没见过祖母呢。”

宋怀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刹那间,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在他眼底翻涌,可转瞬即逝,神色恢复如常。他动作利落地蹲下身,稳稳将巧姐儿抱起来,让女儿惬意地坐在自己臂弯里,声音不自觉放柔:“囡囡最乖啦,祖母住的地方山遥水远,爹爹这几日还得处理要紧事,等忙完这阵,一定带你去见祖母,好不好?”

巧姐儿着急地晃动着两条小腿,双手紧紧抓住宋怀谦的衣领,眼眶泛红:“爹爹,可是祖母生病了,娘亲都担心得皱眉头了,我想去看看她,让她快点好起来。”

董婉走上前,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直直地看向宋怀谦,轻声说道:“敬之,我也想着,要不咱们安排一下,去看看母亲......”

“可你的身体......”

“我不碍事的,府医瞧过,这两年精心调理得还不错。”

宋怀谦抬手摩挲着下巴,沉思片刻后说道:“即便如此,我们也得好好安排一番。路途遥远,咱们走水路虽慢些,但能少些颠簸,对你们母女的身子都好。明日让廖永去船行预订一艘宽敞舒适的客船,船内备上各类常用的物什,药材也多备一些,以防万一。”

巧姐儿一听,眼睛亮晶晶的,在宋怀谦怀里直蹦跶:“爹爹,娘亲,我要给祖母带我的小猴子布偶,这样祖母抱着它,就像抱着我一样,病很快就会好啦!”

宋怀谦笑着点了点巧姐儿的鼻尖,满脸宠溺:“囡囡真懂事,那咱们就带上你的小猴子。”随后,他拍了拍董婉的手,说道:“既然回去,估计得逗留些时日,家里的事务得提前规划妥当。你让宋柏把这几日的事务梳理出来,尽快处理完毕,争取早日启程,省得回来时,天气转冷,巧姐儿受了风寒。”

董婉微微点头,应道:“好,我这就去吩咐。”说罢,便转身匆匆离去,准备着手安排家中诸事。

巧姐儿依旧窝在宋怀谦怀里,掰着手指头,兴奋地念叨着要给祖母带的东西,除了小猴子布偶,还有她平日里最爱吃的点心,想着祖母吃了也能开心。

正说得兴起,眼睛瞥见了桌上的果子,忙叉了块果子,跑到父亲身边,,“爹爹,这果子可甜了,您快尝尝。”

宋怀谦咽下果子,看着巧姐儿那满是期待的眼神,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囡囡挑的果子就是不一样,甜到爹爹心坎里去了。”

巧姐儿咯咯地笑了起来,又跑回桌前,仔细端详着盘中的果子,像是在挑选最完美的那一块,边挑边碎碎念着:“爹爹,等咱们去看祖母的时候,我们也带上好多好多这样的果子好不好,祖母吃了,病肯定一下子就好啦。”

宋怀谦看着巧姐儿认真的模样,心头一暖,点头应道:“好,都听囡囡的。”

待哄着巧姐儿睡去后,禾穗轻轻地给她掖好被子,而后与奶娘低声道别。

她轻轻带上房门,退出巧姐儿的房间。此时,庭院之中月色如水,皎洁的月光倾洒在庭院的石板路上,泛出一层清冷又静谧的光,仿佛给整个庭院披上了一层银纱。

禾穗回到住所,掩上门后,径直走到桌前,打算给家里写封信。此番要随巧姐儿出门数月,她担心爹娘和弟妹挂念,想着写信交代一番。

桌上油灯散发昏黄微光,禾穗拿起毛笔蘸墨书写。她识字不多,笔下字迹歪歪扭扭,可眼神专注,写得极为认真。

寂静的夜里,笔尖摩挲纸张的沙沙声格外清晰,声声诉说着她对家人的深切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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