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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活活烧死后,摄政王悔不当初云清絮玄翼

十三朵  著

武侠仙侠连载

回到荔枝巷后,云清絮彻底老实下来,在家中安心静养。那日在摄政王府发生的桩桩件件,如浮云一般掠过,她与兄长都没有再提起,达到了一种奇异般的默契。这样也好。云清絮一边洒扫着院子,一边回想这一个月的平静生活。这个月,那位魏世子每隔三日,会将大夫给她换药,她也在交谈中得知,兄长于这魏世子有救命之恩。为了报答,魏世子要赠与他们几套房产,两间铺子。都被兄长断言拒绝。最后好说歹说,拿了五百两银子,往后双方都不再提这救命之恩。可那魏世子是个仁厚的。趁兄长不在时,悄悄给了她一个王府的令牌,承诺她,以后有什么难为之事,尽去王府找他,他必会竭尽全力帮扶。云清絮为了安抚他,收了那令牌,但心里打定主意,绝不会求上魏世子。科举越来越临近了。这个月,兄长每日辰时...

主角:云清絮玄翼   更新:2025-04-19 18: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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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云清絮玄翼的武侠仙侠小说《她被活活烧死后,摄政王悔不当初云清絮玄翼》,由网络作家“十三朵 ”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回到荔枝巷后,云清絮彻底老实下来,在家中安心静养。那日在摄政王府发生的桩桩件件,如浮云一般掠过,她与兄长都没有再提起,达到了一种奇异般的默契。这样也好。云清絮一边洒扫着院子,一边回想这一个月的平静生活。这个月,那位魏世子每隔三日,会将大夫给她换药,她也在交谈中得知,兄长于这魏世子有救命之恩。为了报答,魏世子要赠与他们几套房产,两间铺子。都被兄长断言拒绝。最后好说歹说,拿了五百两银子,往后双方都不再提这救命之恩。可那魏世子是个仁厚的。趁兄长不在时,悄悄给了她一个王府的令牌,承诺她,以后有什么难为之事,尽去王府找他,他必会竭尽全力帮扶。云清絮为了安抚他,收了那令牌,但心里打定主意,绝不会求上魏世子。科举越来越临近了。这个月,兄长每日辰时...

《她被活活烧死后,摄政王悔不当初云清絮玄翼》精彩片段


回到荔枝巷后,云清絮彻底老实下来,在家中安心静养。

那日在摄政王府发生的桩桩件件,如浮云一般掠过,她与兄长都没有再提起,达到了一种奇异般的默契。

这样也好。

云清絮一边洒扫着院子,一边回想这一个月的平静生活。

这个月,那位魏世子每隔三日,会将大夫给她换药,她也在交谈中得知,兄长于这魏世子有救命之恩。

为了报答,魏世子要赠与他们几套房产,两间铺子。

都被兄长断言拒绝。

最后好说歹说,拿了五百两银子,往后双方都不再提这救命之恩。

可那魏世子是个仁厚的。

趁兄长不在时,悄悄给了她一个王府的令牌,承诺她,以后有什么难为之事,尽去王府找他,他必会竭尽全力帮扶。

云清絮为了安抚他,收了那令牌,但心里打定主意,绝不会求上魏世子。

科举越来越临近了。

这个月,兄长每日辰时外出,巳时回家,白日尽待在长安街的书屋之中,听那儒士讲些经义,夜里则点着灯烛,苦读到深夜丑时才歇息。

她想劝,却又不知如何去劝。

寒窗苦读十余年,马上便要进入科举的最后一场了,很多基础不牢的考生,都已经开始了头悬梁锥刺股。

她只能每日为兄长熬一盅鸡汤,为他补补身体。

好在有那五百两,他们的日子宽裕多了。

将院子里的落叶洒扫干净后,云清絮仰头看着那已经结了青果的柿子树。

这是宅子的上一个住户种的,那住户住了十几年,家中儿子赚了钱,购了新居,迁去北城了。

说明这宅院风水不错。

“咚咚咚——”

敲门声在外头响起。

云清絮以为是隔壁庄婶子来找她聊天,没想到,竟会看到一身罗裙的虞掌柜。

虞掌柜衣衫华美、遍身绫罗、头上插了好几把宝石簪子,与这冷清贫瘠的荔枝巷格格不入。

看到虞掌柜,那些快被淡掉的记忆涌上心头,云清絮一时愣在原地。

虞掌柜却笑得明媚。

“到底也是熟人一场,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云清絮这才反应过来,推开门将她迎进院中,又去厨房取了刚煮好的大麦茶。

茶水倒进粗陶碗中,云清絮捧给虞掌柜。

“秋天到了,喝这个降火。”

“有些简陋,您也别怪罪。”

“不知您过来寻我是有什么事吗?”

虞掌柜笑着接过陶碗,将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接着从怀里拎出一袋银子递给云清絮。

“喏,这是你的工钱。”

云清絮不敢去接,“这也太多了……”

而且,当初玄翼放了狠话,说她若立时离开,不仅工钱不给,还要扣敛她爽约的钱……

虞掌柜强塞进她手里,笑着道:“这不是王府给的,这是太后娘娘赏的!”

对上云清絮惊诧的眼神,她解释道:“太后娘娘很满意那件绣品,按着人头给了赏赐,主绣她把你的名字也报了上去,所以这赏赐也有你一份!”

“三日前这银子就送到芳华阁了,可我这几天有些忙,今儿才得空给你送来。”

银子落手,沉甸甸地让人心都跟着安稳下来。

云清絮实在没办法把到手的银子推出去,忍了忍,起身,向虞掌柜行了礼。

“若非当初您提携,也没有这个机会——”

“妹子!”

虞掌柜赶紧将她行礼的姿势拦住,苦笑不已,“你可别跟我客气。”

“你这胳膊上的伤口都还没好呢,银子跟我有关,这无妄之灾也跟我有关啊!”

“早知你同王爷有旧,我也不敢将你邀进去……”

再听人提起摄政王,云清絮发现,她心头已经没有任何波澜了。

没有崇拜和依赖,更没有畏惧和恨意。

极为平静。

就好像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样。

她摇头,认真地看着虞掌柜,“您知道的,我们这样的人,如何敢跟王府搭上关系?”

“往后这话可千万别提了,那等尊贵的人物,不是我们能攀扯上的。”

虞氏的眼神瞬间变得极为复杂。

最后,有些感慨道:“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

“桥归桥,路归路,你们各行各的。”

“而且,你兄长马上就要参加秋闱了,若他等得个进士出身,就能外放谋个一官半职,到时你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了,自有你的锦绣姻缘。”

提起兄长,云清絮眼底也带了笑意。

似是给兄长鼓劲一般。

“是呢,兄长……一定能考中的。”

……

离开荔枝巷后,虞氏并没有直接回芳华阁,而是拐到了另外一处暗巷之中。

那暗巷尽头停了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黑木打造的,看着便生冷坚硬,好似铜墙铁壁。

虞氏走到那马车旁,隔着帘子对里头的人复命。

“王爷,银子已送过去了。”

车厢内是许久的沉寂。

就在虞氏怀疑是不是自己声音太低,准备再重复一遍时,听到车内冷硬的声线。

“她怎么说?”

虞氏如实答复,“她说谢太后娘娘赏。”

车厢内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提起过本王吗?”

虞氏眸光动了动,想到云清絮那养了许久都未恢复的惨白面色,还有那手臂至今未痊愈的伤口,心中不忍。

说了善意的谎言。

“她说,她这一生不愿入王府侯门半步,只想嫁与普通人家,过安稳的一生。”

“这应该……是她最大的期望了。”

这次,车厢内是比前两次更长久的沉默。

“行了,你回去吧。”

“此事办得不错,芳华阁便交给其他人打理吧,以后你去赵管家身边,给他做下手,管理王府在京中的产业。”

虞氏又惊又喜。

从一个芳华阁的掌柜摇身一变成为赵管家的副手,她在王府、在京中的地位,和以前岂能同日而语?

但很快,她便冷静下来。

她知道以自己的资历和本事,绝达不到这样的高度。

恭眉敛首,问道,“王爷是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吗?”

玄翼的声音沉静而冷寂。

“她旁边那家院子里住的是谁?”

虞氏早打探过了,“是做吃食生意的,一家人,五口都住在里面。”

“买下来。”

玄翼话音落下,车前马儿扬蹄,漆黑的马车缓缓移动,离开这狭长的暗巷。


云清絮不敢抬头。

一旁的虞氏咬了咬牙,挺身而出。

“奴婢是芳华阁的掌柜,带绣娘过来做功,是为了那面双面绣……”

太后寿宴,摄政王府准备进献一副双面绣。

用金丝银线织成,正面绣万里江山图,背面绣十里长街的众生百态。

为了这副双面绣,摄政王府半年前就开始准备。

可临近结束时,几个绣女染了眼翳,不能继续,只好临时招工。

但会双面绣的女工少之又少、遍寻不到,工法和手艺又不能速成,绣坊那边找过管家多次,管家对这事早有听说。

如今,这惹了动静的人,竟是绣坊那边急要的。

赵管家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怎么了?”

玄翼的声音尽是冷意。

赵管家急忙将双面绣之事解释给他听。

他长眸眯起,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光在虞氏、云清絮、还有那守门的侍卫身上扫过。

最后停在云清絮背上。

云清絮只觉一柄利剑横在头顶,浑身起一层寒意。

“宫里的事,自然要紧。”

一旁的虞氏听到这话,微微喘了口气。

可旁边的云清絮,却不那么乐观。

两世的记忆告诉她,这位王爷小肚鸡肠又难缠……

果然。

他话音一顿,淡淡地说。

“既是用手,那就护好这双做活的手。”

“杖责十棍后,抬去绣院。”

虞氏面色大变。

云清絮却舒了口气。

她就知道进了这摄政王府绝没有好事,果然这每日十五两的银子不是那么好赚的。

但比前世强。

前世经常挨了杖责后,还要被遍体磷生地扔到冷苑中饿上三日……

在赵管家眼神示意下,云清絮压着嗓音,伏跪在地。

“奴婢谢王爷宽宥……”

玄翼眸光凝住,盯着她清瘦的后背总觉得有些眼熟。

不过想起还有要事,便不再停留,大步离开。

……

被拉近刑房行刑时,行刑的侍卫安抚云清絮。

“放心,赵管家吩咐了,只是走个过场。”

云清絮不太明白。

杖责还能走过场?

可等她趴在那老虎凳上,挨了两个虚张声势的板子,感觉到微微胀痛的后背,再想起前世每一次杖责都几近骨裂的痛意时,她才明白,什么叫走个过场。

十棍子下去,雷声大雨点小。

她下了老虎凳,还能正常行走。

侍卫一边收拾刑具,一边低声安抚。

“你是住在外头的良家女子,来王府做个活计而已,咱们得了赵管家的吩咐,肯定得手脚轻省些。”

“像咱们王府里犯了错的下人,也会下手轻些,大家共同伺候着主子,不彼此照应,这路该怎么走?”

他笑着说完,还从背后的箱笼里拿出一罐疗伤药,递给云清絮。

“回去让人帮你抹在后背上,几天便好了。”

云清絮接过那疗伤药,屈膝道谢。

没有人看到她低头时,眼底那冰凉的哀色。

同样的人,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杖责,前世她每次都是被打的鲜血淋漓,不省人事,渊儿抱着行刑的侍卫哀求,却总被一脚踹走,哭声回荡在她浑浑噩噩的梦中。

今生,一句良家女子,便揭过所有。

未踏入王府前……谁不是良家女子?


朱雀街上,皆是屹立百年的世家豪门。

街道宽广,车马华盛。

一字排开的建筑巍峨高耸,府门前蹲立的石狮子比守门的侍卫更威武凌冽。

长春侯府也在其中。

七进七出的院子深处,坐在主中轴线的明华堂,是侯府老祖宗玉氏的院子。

每逢初一十五的辰时,她的儿孙和媳妇们,都会带着小辈过来给她磕头请安。

今天,亦不例外。

她生有二子一女,女儿嫁给了门第等同的侯爵之家,大儿子承袭了侯爵的爵位,二儿子则在户部任职,不大不小的五品官。

二儿子的媳妇便是上门给云清絮送礼的孙氏。

往常,孙氏在婆母面前只是个隐形人,家世一般,能力一般,很少会被主动提起。

今日晨安时,端坐在主位的玉老夫人,手中捻着一百零八籽的菩提珠子,第一句话,便问向了她。

“孙氏,你可去过那荔枝巷了?池儿可曾拜过干娘?何时将那云氏领进来瞧瞧?怀业大师说了,这是个福泽深厚的,今日是她借助侯府的势,往后,也许就是她帮扶侯府了……”

孙氏的笑容僵在脸上,顿了顿,给窝在她怀里的池儿使了个眼色后,将池儿推了出去。

池儿蹒跚地冲到玉老夫人怀中,蹭着她的膝盖,奶声奶气道。

“祖母!云姐姐说了,她是未嫁的女子,辈分小了些,做不了池儿的干娘。”

玉老夫人将她最宠爱的幼孙抱到怀中,亲了亲他的额头,复又看向孙氏,“倒是我疏忽了。”

“那云氏家境如何?”

穷酸书生的妹妹罢了……

这话,孙氏只敢在自己心里翻一遍,万万不敢说出来,组织了语言后,客气道。

“母亲,那云氏父母俱亡,上头只有一个兄长,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家底略薄了些,租住在荔枝巷。”

“如今咱们赠了银子家什,往后日子也能好过些。”

她本意是想贬低云清絮,说她家世浅薄,可玉老夫人此刻对云清絮兴趣正浓,听了孙氏的话,反而赞道。

“兄长能进京赶考,说明家世清白,父母俱亡还能有这般志气,说明风骨可嘉。兄长是个好的,妹妹自也不差。”

“年少举子,但凡想得些银钱,门路都光的很,云氏的这位兄长能守贫,倒很不错。”

“科考近了,老大同朱大人也有些私交,回头可以让云氏带着她的兄长进府,让老大考校考校他的课业,若确实不错,可以引进给朱大人。”

一听这话,孙氏顿时坐不住了,语气也捻起酸来。

“母亲,上回儿媳娘家侄子,也想走池儿他伯父的关系,见一见那位朱大人,您都直接拒绝了,怎么如今一个陌生人,根底都不知道,您就要推荐过去……”

玉老夫人坐镇后院多年,怎会看不出她那点心思?

语气严厉下来,面色也绷起来。

“你那侄子虽读书多年,性格却溜须拍马风评极差,若真是可造之徒,我又岂会舍近求远?”

“罢了,此事我自有安排,今日有些乏了,你们都去忙自己的事吧。”

老夫人摆摆手,打断了孙氏后头的话,也中止了今日这场晨会。

……

出了明华堂,一身黄衫的林婉如便被自己的嫡姐叫住。

“喂,听说你最近折腾出了个林氏商行,父亲几次叫你进书房跟你夜谈?”

林婉如脚步顿住,眼底闪过些不耐,再抬头时,面上强带着笑意。

“二姐有什么问题吗?”

府中的称呼是三房一起排下来的,眼前这位骄纵跋扈的女子,是大房的嫡女,在府中排行第二。

因她是侯爷的嫡女,生母又是洛阳王氏家的姑娘,所以身份在这长春侯府中自是贵重,对底下这些弟弟妹妹们,亦是颐指气使。

林婉如是大房的庶女,生母只是王氏的陪嫁丫鬟,在府中位分极低,王氏让人爬床固宠时,说了一番好话,后头一怀孕便去母留子,将林婉如的生母勒死,将林婉如扔到了京郊的庄子里,眼不见心不烦。

后来还是林侯爷想起有这么个女儿,到了婚嫁年纪了,便做主接回府中。

只是为此,和王氏闹了些别扭,林婉如的回府之路,便更不顺了些,在府中也受了些桀磨。

好在她林婉如是现代穿越而来的亡魂,前世是个职业经理人,才能借着自己的商业视角,慢慢做起了生意,林侯爷对她也有了几分青眼。

没想到,倒遭到了嫡姐的嫉恨。

“我问你——”

林文淑眼底闪了闪,带着些贪婪,“你那铺子,一月进项几何?”

林婉如奇怪地看着她,“同你有什么关系?”

林文淑冷笑,“你是陪房生下的女儿,你娘的卖身契如今还在我生母手里,奴才们赚的,自然是要孝敬给主子的,你那铺子利润,自然也是要分给我的!”

林婉如扫她一眼,懒得跟这种智障多待。

“无聊。”

林文淑也不追她,在她背后道:“林婉如,听说你前些日子跟摄政王府勾搭上了?”

林婉如脚步顿住。

林文淑眼底闪过得意,“告诉你一件好事,宫里递信,说陛下有意将我与摄政王赐婚,待我嫁入摄政王府,到时候你的商行还是得给我赚银子花。”

“早给不如晚给,你摆这迂腐的劲儿给谁看呢?”

“林婉如,你怎么还不明白呢?这世道不是你能赚多少银子你就厉害,而是谁的血脉高贵,谁才有本事!”

“你一个庶女,就算赚了滔天的财富,能敌得过摄政王府的一根手指头吗?”

“呵……”

林婉如面色复杂,后面的话不愿再听,转身离开。

……

荔枝巷内。

夜已擦黑,赵管家慌慌张张地闯进院中。

正在批改奏章的玄翼看到他,眼底带着厉色。

“本王不是警告过你吗?你的身份太过明显,轻易不要再来荔枝巷,你怎么又大半夜跑来了?”

让隔壁认出怎么办!

赵管家哭丧着脸道:“王爷,这回真的是大事啊!”

他几步冲过来,跪在玄翼面前,“宫里传来消息,说要给您赐婚,赐婚对象是长春侯府林家的小姐!”


“等等。”

玄翼开口拦住她。

云清絮眼底闪过一抹隐忍的怒意。

她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有东西要送给你。”

云清絮声音冷漠,“不必了。”

她不想和他有太多牵扯。

玄翼却不理会她的拒绝,提起了放在一旁的食篮和盒子,几步跨到她身前。

他生的高大,肩背宽厚,将巷子里的所有月光都挡住,她只能看到他昏暗的侧脸,和棱角分明的下巴。

玄翼堵住了她的路,将东西递给她,“你看一看。”

云清絮浑身上下都在抗拒,可盘算了一下彼此的体力差距,最后只能妥协。

她得尽快回去,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手指随意地拨开盖子,谁料,一股熟悉的梅子与肉香混杂的味道竟扑了来。

她眼底闪过些不可思议,盯着食盒中切好的烧鹅,讶异至极。

这是同春楼家的烧鹅!

刚做好的烧鹅,还冒着热气,皮脆、肉嫩,只看一眼,就让人食指大动。

云清絮合上盖子,眼神复杂地看向玄翼,“你什么意思?”

他怎么知道她的烧鹅被踩碎了?

玄翼眸光微暗, “姜小将军惦记着你那个打碎的食盒,特意交代本王买的。”

原来是姜叙白。

还算他有点良心。

云清絮提着的心放下来不少。

玄翼眸光落在另外一个盒子上,“这是给你兄长的。”

云清絮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皱眉抽开另外的盒子,发现里面竟躺了一套书册。

她认得字,从左往右依次念叨。

“朱子……讲集。”

“这是……”

云清絮猛地抬头,“这是朱大家的讲义稿?”

她知道这位朱子,名叫朱成义,不仅是当世大儒、内阁重臣之一,还是两个月后科举考试的主考官!,

每一届科举考试的试题,都是按照主考官的喜好来出的,举子们所做的文章,也都要交给主考官来评定优劣。

云国现在是幼主在位,皇帝仅有十岁,本次秋闱考试,将是这位内阁大臣朱成义的一言堂!

自从定下主考官之后,这位朱大儒的文墨便被抬出了天价!

一幅平日练笔的小字,都能被哄抢出千两银子的高价,那拍下字帖的举子,扬言等他学会了朱大儒的笔画风格,定能得朱大儒青眼,把他的名次往上提两名!

虽然此种想法有些荒谬,但谁也不可否认主考官文墨的价值!

可惜这位朱大儒入仕之后,罕少再写评议论文,只在亲眷之间,内部指导过几个记名弟子,市面上根本没有流传的文墨。

云清絮曾不止一次听到兄长感慨。

若能寻到几篇朱子的旧文,也可以揣测出几分喜好,对秋闱更有把握些。

云清絮指尖颤抖,轻轻翻开那书册,看到内页朱成义的私人印章后,便松不开了。

这是……一份大礼。

还是她无法抗拒的东西。

云清絮深吸一口气,仰头看他,“为什么?”

为什么给她这些东西?

从前的她,上一世的她,在他那里,永远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随便乱丢的东西。

他对待她,比对待垃圾还随意。

他的冷漠让王府那群逢高踩低的下人,对她极尽欺凌,生不如死。

好不容易熬过那悲惨的过往,好不容易接受了渊儿去世的哀痛。

重来一世,她已经决定跟他没有任何牵扯了,为何他又一反常态地凑过来?

玄翼从她眸中读出了太多情绪。

他叹了一声,眸光落在两人影子相交的暗处。

那日在靶场上,他断断续续看到的几帧画面只是一个开始。

这半个月来,每次入梦,其他凌乱的画面也会进来,拼凑起一个连续的剧情,将另外一个世界里发生的事,在他眼前演绎。

在那个世界里,他的冷漠、他的残忍……是刺向她的最锋利的刀,将她害的遍体鳞伤……

还有她们的孩子,小小年纪因病惨死……

自从知道云清絮是他惦念了两世的救命恩人后,每次看到那些画面,他都会寝食难安、后悔不迭。

而且,不仅是上一世,便是这一世,他对她也有诸多残害。

他想弥补,却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只能……

压下内心那繁杂的情绪,玄翼放缓了声音,安抚她道:“就当作那日……在靶场的赔礼吧。”

他亏欠她太多,不止一次,不止一条命。

……

云清絮眼底挤出一些讥讽。

“王爷可真是个恩怨分明的好人。”

“王爷放心,这书册市价多少,往后我凑银子还给您。”

“夜深了,王爷早些回去吧。”

云清絮拎着两个盒子,不再停留,快步拐入长街。

兄长在家应该等久了吧……

……

赵管家见云清絮走了,才敢凑过来,恭声道。

“王爷,咱们回府还是去旁边茶舍?”

“林家七小姐在呢,您不是下了令,让咱们多看顾着点儿吗?”

“昨儿听说她手下的林家商铺,新推出了一款柔荑皂,用那东西洗完脸,脸上又白又滑,比涂了脂粉还好使。”

“你说这林小姐脑袋是怎么长的,有那么多稀罕想法?”

“欸,王爷您去哪儿,等等老奴……”

……

玄翼远远跟在云清絮身后。

看着她去芳华阁买了一身崭新的青色棉衣,又过了那道运河桥,迈入荔枝巷,推开了灯火渐起的小院的木门时,他才放下心来。

坐上那通体漆黑的马车,眸光恢复淡漠。

赵管家赶车,“王爷,回王府吗?”

玄翼淡声道:“去茶馆。”

他要会会那位林七小姐。

梦中那一世,他觉得此女聪慧异常,机颖敏讯,所以对她投去青眼,颇为重视,扶持起她名下的林氏商行,助她成为云国第一皇商。

尤其……得知她会制造火药的配方时,他与她缔结了表面的婚约,以达成双方的合作。

那一世……火药确实做出来了,杀伤力却远超他的预估,惊怖异常!

一斗火药,可炸死十几位军士,威力惊人。

两军交战,若提前埋好火药引爆,或者将即将引爆的火药砸入战场,敌军拿什么对抗?

云国若有此杀器,统一天下,只是迟早的事。

可这样的东西,这种配方,怎么可能在会在一个尚未出阁的侯府小姐手中?

这位林七小姐浑身上下,处处都透着诡异……


既然决定搬家,云清絮也不耽搁。

次日一早,便开始收拾杂物。

明明只住了一个多月,可收拾起来却发现,东西堆积的跟住了一年似地。

她甚至还从书架中,发现了几只当时制作失败的炭笔。

这几只笔模样歪歪扭扭、写起来字迹轻重不一,是被她淘汰下来的东西,谁曾想,如今竟只有这几只留了下来。

回忆起因为这炭笔在乌衣巷闹出的笑话,云清絮不禁苦笑一声。

当初,为了赚点儿银子,她剽窃了林七姑娘上一世的想法,最后不仅没能赚钱,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以后,每回去乌衣巷,她都得戴上帷帽。

同样是为了赚银子,她再次去乌衣巷贩卖摹帖。

运气更差,竟然被人家摸到家中,白日行窃。

讲义被偷进了府衙,还因为那讲义,跟兄长起了隔阂。

她果然没有赚钱的天分。

云清絮拿着那两只炭笔,正发呆中,又听到了敲门声。

怪了,自从住进这荔枝巷,便没一日清净的。

云清絮摇了摇头,走到院门前。

开门之后,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面色,骤然苍白。

她看了看这简陋的巷子,又看了看对面那玉簪清雅,广袖流风的女子,自惭形秽这四个字,一瞬间涌进她的脑海中。

往后退了两步,强忍住心悸的感觉,云清絮深吸一口气,挤出一抹笑。

“你们是……”

对面,林婉如面上的笑意也淡去。

她眸光落在云清絮手中的炭笔上,立刻想起了数日前,两人那段并不愉快的相遇。

对面之人,不仅仿造了她的炭笔,还害的她遭到摄政王府的警告,所有炭笔都禁止售卖,必须无偿捐赠出去,前期投进去的银子全打了水漂。

那都是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啊!

她的贴身婢女红袖,也因为此事,不知所踪。

这样的仇怨,她怎能忍下?

她正在满京城寻找此女呢,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林婉如眼底尽是冷意,声音也异常冷硬,“你就是云清絮?”

云清絮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对,敢问姑娘……”

“别装了。”

人前总是温柔和顺的林婉如,看到云清絮这个盗版剽窃者,一点好脾气都没了。

“说,你把红袖藏哪儿了?”

云清絮满面疑惑,“红袖是谁?”

“还跟我装是吗?”林婉如冷笑一声,往前压了两步,正要揪着云清絮的衣领质问时,身后跟来的侯爵府管事嬷嬷王氏,急忙开口。

“七小姐!”

她拦住了林婉如的动作,眉眼之间带着些不耐和警告。

“老夫人说了,今日上门,是为了结两姓之好,不是过来闹事了。”

林婉如伸出去的手臂顿住。

嗤笑一声,“王嬷嬷,我觉得没必要再结两姓之好了。”

“这云氏人品堪忧,做事没有节操和下限,让她进了侯府,才真是损了侯府的风水,败坏我林氏的名声!”

“回去之后,我自会向祖母解释!”

转身欲走,却被王嬷嬷拦住。

“七小姐,您如今还未嫁入摄政王府呢,便不把老夫人的命令当回事了吗?”

“老夫人说了,今日上门,势必要彰显出我们侯府的善意来。”

“无论您从前跟这位云姑娘是何等恩怨,今日必须释结解怨!”

林婉如玉眉紧皱,满脸不郁。

“王嬷嬷,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王嬷嬷笑了笑,绵中带针,“长春侯府,你我皆不是主子,唯一的主子,便是侯爷和老夫人。”

“你!”

林婉如双眸眯起,深深地看她一眼。

“你想当一辈子的奴才,我可不想当奴才,我——”

咔嚓。

门被人合上。

云清絮关上院门之后,还用门闩将木门给堵住。

背靠着冰冷坚硬的木头,眼底带着恍然之色。

长春侯府内的尊卑之事,与她无关。

她在意的是,不要再牵扯到她了。

而且刚才那嬷嬷说……林七小姐不日将会嫁进摄政王府?

上一世明明是五年后了……

原来,她果然是玄翼和林婉如之间的绊脚石。

没有她,他们连婚期都提前了。

呵……

云清絮回到廊下,沉着脸继续整理起旧物。

任外面如何敲门叫人,她都不再挪动半分。

忍一忍。

过两天就搬走了。

……

门外,王嬷嬷看着那不再开启的木门,重重地叹了口气。

“七小姐,您这般胡来,回去之后老夫人定不会轻饶的。”

“今日之事,老奴会如实告知。”

她作为贴身伺候老夫人的人,自然知道老夫人对于这冥冥之中玄学的迷信。

尤其是,老夫人前些日子曾经做了一个噩梦。

她们长春侯府因为得罪了某个暗中的势力,而被拔地而起,全员诛灭。

梦醒之后,梦中的细节历历在目,恍若亲身经历一般,那种被抄家灭族的恐惧,让老夫人连着失眠多日。

普济寺的大师告诉老夫人,唯一的破局之人便是这位江南出生的云氏。

所以,老夫人才力排众议,亲自操持起云氏和三老爷的婚事……

想到老夫人的固执,王嬷嬷怜悯地看了一眼林婉如。

七小姐……到底还是年轻稚嫩啊……

……

门外的人销声匿迹后,云清絮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看着日近中午,想到今晚便是中秋了,急忙去厨房里翻出昨日采买的配料和模具。

油、ru、糖混合,筛了糯米粉和粘米粉打进去,搅拌之后静置。

小火慢开,将泡好的红,豆和玫瑰花放到砂锅之中,熬成了红,豆玫瑰酱。

待酱放凉之后,和以蜂蜜、桂花、浆粉、做成了内馅。

接着,将内陷塞进饼皮中,放在摸具里,搁在锅上蒸熟。

半个时辰后。

满室飘香。

云清絮取下模具,看着那花瓣状的冰皮月饼,眼底泄出温暖的笑意来。

小时候,每到中秋,娘都会做……

等等。

她忽然愣住。

为什么,她会想起了幼年的事?

虽然只是一个片段。

但兄长说过,她幼年时曾经遭过一场大灾,从前之事忘得干干净净……

她的记忆,因为两世的重生,难道要慢慢苏醒过来了吗?

……

幼年的记忆一闪而过。

云清絮并没有深究。

等月饼放凉后她才反应过来,似乎做的有些多了。

月饼容易积食,她和兄长两人根本吃不完。

想到荔枝巷住着的那几户人家,云清絮转身去拿了牛皮纸进来。

包了六份,每份装了五个月饼,又塞了些果子进去,挨家挨户的敲门送礼。

马上就要走了,当作彼此的送别之礼吧。

有人在家的,她便敲门送进去,不在家的,便搁到门檐下,贴心地留了纸条。

最后一家,便是隔壁那江南行商。

云清絮正要敲门时,那门竟然自己开了……

露出一面绣着暗纹的袍角。

这衣袍,有些眼熟。

云清絮正要抬头看时,砰的一声,门又被狠狠关上。

她愕然地看着那紧闭的院门,不明所以。

门后。

玄翼强压住眼底的慌乱之色。

调整好呼吸之后,捏着嗓子,发出比平时要尖锐的嗓音。

隔着门缝道:“你是……”

门外。

云清絮觉得这声音似在哪里听到过一般。

这就是那个只闻名不曾见面的江南行商吗?

这声音听来,不像是那种大腹便便的商人之态啊……

还未深想,对面便又说道。

“你是隔壁的云姑娘吧?多谢你上次送来的玉笛,我很喜欢。”

提起那玉笛,云清絮便想起那个温柔的夜晚,不禁笑道,“宝剑赠英雄,我和兄长都不会吹笛,送给你也不算埋没了它。”

“今夜中秋,你的家眷没有过来陪你过节吗?”

门后之人,涩然一笑,“抱歉,我并无父母,也无家世……”

倒是沦落天涯的可怜人了。

云清絮心中叹了一声。

那人又道,“不好意思,生的丑陋实在不敢见人,还请姑娘见谅。”

云清絮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点了点头。

这样尖利的嗓音,像被火钳烫过一般,应该是受过什么罪,估摸着脸上还带着疤疮之类,讷于见人可以理解。

怪不得平时院门紧闭,搬来许久,街坊邻居都没见过这位江南行商。

云清絮温声道:“没关系的,倒是我突然上门,冲撞了您,这是我做的冰皮月饼,是南方的口味,今夜中秋,愿公子您万事和顺,将来也能得圆满。”

她将绳子绑在门锁上之后,便不再打扰,回了自家庭院。

殊不知,门庭之后,看着那一提月饼的玄翼,是如何心潮澎湃……

……

长春侯府。

玉老夫人将龙头拐杖狠狠甩在地面上,摩挲在指尖的佛珠散着莹润慈悲的光,却压不住心头那蓬勃的怒意。

她冷眼看着一脸倔强的林婉如,怒声呵斥。

“跪下!”

林婉如皱眉,脚下没动,开口劝道,“祖母,什么人命天命都是无稽之谈罢了。”

“孙女认为事在人为,侯府的未来不在某个人手中,而在——”

“来人——”

老夫人叫来守在外面的家仆,冷声吩咐,“七小姐既然不会跪,你们便教教她该怎么跪!”

家仆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一脚踹向林婉如的膝窝——

嘶。

膝间一软,林婉如锒铛跪在地上,唇间溢出痛呼。


听到摄政王府这四个字,云清絮面色瞬间惨白一片。

“去摄政王府?”

她不是来做双面绣了吗?!

虞掌柜以为她没进过高门大院,被摄政王府的名号吓住了,宽解她道。

“你放心,也就半个多月的功夫。”

“时间紧,活儿重,来回跑太耽搁时间。”

“夜里就睡在王府,白日和王府的绣娘一起做绣品。”

“原先咱们不是说十两银子一日吗?我这边再给你加五两,十五两一天,先给你三天的银钱。”

虞掌柜从身后捞出一个钱袋,从中取出半枚银锭子,交到云清絮手中。

“明日便跟我去王府,可成?”

云清絮从头到脚每一寸血肉都在抗拒。

如果有可能,她真的一辈子都不愿意踏进那个地狱一般的囚笼里。

可兄长秋闱在及,她实在,实在……

银锭子压着她的手,也压弯了她的骨头。

她眼底闪过一抹悲凉之色,点了点头。

“明日几时?”

……

回到荔枝巷时,兄长已做好了午饭。

一身青色的书生长衫,将他修长的身形,衬得愈发清雅,似竹中君子。

长袖挽到臂膊,翻出里面月白色的内襟,举手投足,一派文人儒雅。

他笑着对云清絮招手。

“做了云吞,调了你最爱吃的馅儿,快来尝尝口味如何。”

简屋陋舍。

却因兄长的存在,温馨似梦。

云清絮眼眶有些湿,她仰头,压下去那股泪意,笑着净手,挨着兄长一起吃了午饭。

这是两世以来,她吃的最香的一顿饭。

收拾碗筷时,才轻声道:“我找了份工。”

“在运河对岸的绣坊里。”

“一天三两银子,赶制宫里贵人用的衣袍,只是时间紧,夜里也要做工,可能得住在绣坊。”

云清川眉头微皱。

“银钱的事你不必操心,上回侍郎家的王公子,说邀我去——”

“不行!”

云清絮打断他的话,态度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我知道兄长你的抱负,是要做个两袖清风的纯臣,不然从你考中秀才开始,那么多达官贵族想要拉拢你,你也不会一一拒绝,独自扛到今日。”

“秋闱在即,也就这一个月的光景,兄长你没必要为了银钱跟他们出去喝酒。”

云清川还要再言,云清絮忽然将手中的碗筷放下,红着眼眶看他。

“兄长,你让我这般圈在家中,我难免会想起那一夜的事。没日没夜的做做绣活,也许,我还能过的开心些……”

云清川似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一样,从头到脚,凉的彻骨。

他本就紧握的拳,指节痉挛,似要掐入肉中。

向来疏淡清俊的面容,此刻肌肉颤动,青筋毕露。

眼底,是压不住的、浸入骨髓的痛意。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抬眸时,对云清絮露出一个笑。

温和的,像从前那样。

“絮儿喜欢那就去吧。”

“每隔三日,回家一趟便可。”

“好。”

云清絮抱着碗筷,落荒而逃。

脚迈过门槛时,眼泪簌簌砸落。

对不起,兄长……


今日兄长回的早。

云清絮在屋檐下一边看雨,一边绞着待干的长发。

木门推开,云清川提着一壶桂花酿,一个食盒进了院中。

雨水淅沥,他衣襟上有些水渍,可手里的吃食却护的好好的。

他进院之后,先看到了院中的那把油纸伞。

语气微凝,“这伞……”

家中,并未有这样颜色的纸伞,手把的漆色也不像是新伞。

“今日出去了?”

云清絮一看那伞,心里便咯噔一下。

急忙笑着解释,“对,出去逛了一圈,路上起了雨,便借了粮油店那掌柜家的伞,明儿等天晴了我给他还回去。”

云清川听她这么解释,也觉得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便提起旁事来调解气氛。

“今日回来时,与同窗闲聊。”

“听说林氏商铺新出了一种稀罕的炭笔。”

“不用蘸墨也能书写。”

“等明日我回家时,去买两只给你捎回来。”

“往后你记些什么闲言碎的东西也能方便下。”

他话音落下,久久不见回应。

惊讶地抬头,看见云清絮苍白又恍惚的面色。

心里一惊,急忙冒雨冲过去,声音难掩担忧,“絮儿,你怎么了?”

……

云清絮缓缓回神,对上兄长近在咫尺的关切的眸光,强压住心底的耻愧与酸涩,轻轻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湿意。

“我没事,就是刚才动作大了些,牵扯到后背的伤口了。”

她别开面,不再跟云清川对视,怕他看出自己的谎言,转身进了屋。

“兄长,我去给你拿干帕子,你先擦擦水吧。”

进了厢房,却看到那搁在案桌上的朱子讲义,心中一动,将棉帕和讲义一起捧了出来。

她眸光转暖,脸上也带着笑意,“兄长,你看这是什么。“

云清川起初并不在意,他先是接过了棉帕,擦拭着被浸湿的几缕边发,漫不经心的腾出手,翻开谢绾手中的书册。

等他看清那书册中新鲜的墨痕、熟悉的字体、还有那内侧的印章时。

啪。

他另一只手松开棉帕,立刻将那讲义抢了过来。

仔仔细细读了两页之后,面染惊容。

“絮儿,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云清絮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

“前些日子,魏世子府里的下人过来了一趟,送了这么个东西。”

“不过临走时特意跟我交代,让我别告诉你真相,省得你退回去或者心里负担太重,让我自己随便找个借口……”

“我实在找不出借口,只好如实跟兄长你说了。”

“你可别去找魏世子求证啊,更别把这东西送还出去,你知道的兄长,魏世子那人好面子……”

云清絮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云清川双手捏着书册,面上浮出些苦笑,“魏兄也太瞧得起云某了,临近科考,主考官亲自撰写的经义,云某怎么舍得推拒出去?”

“如此大恩……往后该如何回报。”

“不过听闻朱大人似乎是摄政王一脉的,怎么会给魏王府这些东西?”

“难不成……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合意?”

他兀自嘀咕着。

听到摄政王这三个字的云清絮,瞳孔微缩,很快便开始转移话题。

她上前两步将食盒打开,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吃食后,笑着对云清川道。

“近日兄长你早出晚归,我们总不能好好聚一聚。”

“今日下雨煮酒,温茶赏食,喝个不醉不归!”

云清川闻言,也将这讲义的来路撇之脑后,笑着看向她,眼底尽是宠溺。

“自然。”

……

雨水渐散,云开雾升,月光挂在天穹,若隐若现。

兄妹俩在廊下赏月夜宴。

云清絮已喝的半酣,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压抑了数日的情绪,也得到些释放。

她泄气一般地趴在桌子上,歪头看着兄长近在咫尺的俊美侧颜。

道:“兄长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娶个嫂子回来。”

云清川持杯的手指微顿,抬手给她脑门来了一下。

“没大没小的,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秋闱在即,你觉得你跟兄长说这话合适吗?”

云清絮揉了揉脑门,嘿嘿一笑,脸上尽是醉酒后的红晕。

“兄长你好好科考,我努力多存些银子,到时候咱们换个大宅子,好为你娶妻如何?”

说到赚钱,云清絮语气又低落下来。

“兄长,你说怎样才能多赚点儿银子呢?”

云清川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银子这东西,要么靠权、要么靠势、要么靠奇……否则,挣扎一辈子,不过是白白做工罢了。”

“你务须担心,等兄长秋闱之后,若能得中,无论做什么官,都可以涉足经商了。”

“从前因为读书人的身份,不敢行差错半步,唯恐有那暗怀嫉恨之人举报,断了这唯一的上升之路。”

“等这条路走出来,兄长便可将你养成娇小姐了。”

云清絮趴在冰冷的石桌上,嘟囔道:“你总这么哄骗我给我画饼,我不管,我现在就要赚银子。”

云清川无奈一笑,见她执着,提点她道。

“那本朱子讲义,可换来——”

“不行!”

云清絮猛地坐直了身体,瞪圆了眼看他。

“兄长,那是你科举用的东西,岂是银子可换的?万金都不换!”

云清川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发,温声道。

“不是让你卖。”

他解释道:“前些日子,朱大人一副日常练习的墨宝流出来,被卖了四千两银子的事,你是否听过?”

云清絮点头,“你对我说过。”

可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牵扯?

云清川继续道,“你这几本朱子讲义,又何止一副、两副字?怕是几万字都有了。”

“你也善书法,可以将这字迹摹刻下来,打乱顺序,往那些书铺里走动走动,只怕,你刚亮处一个字,就会被抢光。”

“都是些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书商,自然知道这仿版原迹的珍贵程度。”

“距秋闱还有一个半月,你啊……五百两银子想必是能赚出来的。”

云清絮猛地起身,看自家兄长的眼神跟看宝藏似地。

她怎从未想过还能这样办!

果然脑子和脑子是不一样的!

兄长的举人不是白考的!


便是兄长不提,云清絮也会离玄翼远远的。

次日天晴,她们在城南运河的旁边,寻了一处民居租下来。

往常这样的地方,三两银子一个月便可。

但临近秋闱,水涨船高,房东夫妇俩要五两银子,还是看在云清川进士的身份上。

磨了许久,磨掉半两,兄妹俩也知市价如此,便带着家什搬了进去。

整理好新居后,云清絮看着仅剩的十两银子开始发愁。

这十两银子,连兄长参加秋闱的卷津都不够,更别说维持二人在京中的消费了。

云清川看着她愁眉苦脸紧捂银子的样子,笑着安抚。

“银钱之事你不用愁,我多抄两本书便可。”

他有一手好字,颜章晋骨,在京城这边,抄一本书能赚三两银子。

“那可不行!”

云清絮拢着银子瞪他一眼,“临近秋闱,兄长你的时间宝贵,可别浪费到这种事上!”

“银子的事,你不必操心。”

说着,抱着银子出了屋子。

云清川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打算今夜通宵多抄两本。

……

云清絮上了街。

大安朝清平已久,白日里的京城热闹非凡。

一条运河将京城南域隔开,南边是红楼酒肆、杂耍吃食,北边是书香墨阁,成衣绣坊。

云清絮过了桥,朝北走去,看到一家三层楼高的奢华绣坊外,挂了一张牌子,十几个妇人围着那牌子,指指点点。

“双面绣这等手艺,是苏杭那边的家传秘技吧,这怎么可能招得到?”

“你看人家上面说了,只要略懂即可,有主绣的师傅。”

“一天十两银子……嘶好阔气啊,不愧是芳华阁开出来的条件!”

芳华阁是京内最大的成衣铺子,衣料样式繁杂,工艺精湛,同样的,价钱也最贵。

云清絮撇开人群,走到最前,看着那招工启示四个字,心动不已。

一天十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三百两。

有了这笔银子,短期内,她和兄长不必再为生活烦忧了。

而且……双面绣法,她前世在王府时,曾得过一块帕子,仔细钻研过那阵脚,也绣出过几幅样品。

唯一让她犹豫的是……这芳华阁,似乎是摄政王府的产业。

她并不想跟摄政王府再有交集。

就在她犹豫间,那芳华阁的掌柜虞氏,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妖娆长裙,扭着胯子走出来,抬手揭去外面的招工榜纸。

围观的妇人们顿时拦住她,“虞掌柜,怎么揭了,是招到人了吗?”

虞氏掐腰一笑,风姿明媚,“哪有那么容易招到人?上头需要三个,如今都贴了十日了,只招到一个。”

“罢了罢了,还是得去江南找。”

转身便要走。

云清絮深吸一口气,挤到人前,有些不确定地叫住虞氏。

“掌柜的,你看我行吗?”

……

一个时辰后,虞掌柜看着手中的帕子,露出满意的表情。

只见那帕子正面,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彩蝶,帕子反面,则是浮游戏水的鸳鸯。

行针稳妥,构思精巧。

“不错。”

虞掌柜将帕子收好,笑着看她。

“长得秀美,手艺也精湛。”

“回家收拾收拾东西,明日我们便去摄政王府。”


云清絮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乌衣巷。

好像所有人都在议论她,所有人都在指指点点。

说她一个贱婢一个穷苦的百姓,不安分守己地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竟妄想攀扯林七小姐来谋财。

说她怎么配跟那位侯府贵女相提并论!

她跨着篮子,红着眼,低着头,顶着那一句比一句更难听的骂句,狼狈地穿过人群,连路都看不清,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一直走到一处再也不能前行的死胡同时,她才茫然地停下来。

下雨了。

雨水砸在她的脸上。

巷子里不知哪户的家犬,在门后冲她狂吠。

她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顿在地上。

哭声,再也压制不住。

她以为她不会再哭了,她以为她的泪水早就流干了。

她以为她曾经历过那样残忍的前世,那样的丧子之痛,经历过生死之殇,她总能跟过去min感脆弱的自己告别。

可为什么,她还是这么难受……

雨水,忽然停住……

她头顶撑起了一把宽大的纸伞。

男人深色的缎靴停在她面前。

她的眸光顺着那靴子缓缓往上,滑过那绣着蟒纹的袍角、腰上的净白玉佩、宽厚的胸膛,最后是他冷硬的下颌……

玄翼!

云清絮猛地站起来,擦干眼泪,跌跌撞撞就要走。

他却伸手拦住她,“去哪儿。”

云清絮声音含冷,“与你无关。”

他却突然开口,“我已经让林氏商行停了炭笔的生意,从此以后任何百姓都可以自制售卖。”

云清絮双腿似被钉住,惊愕的转身,不知是惊慌更多一些,还是羞愧更多一些。

声音也有些结巴,“刚才你都看到了。”

他眸光深谙,语气歉疚,“抱歉,去的晚了,那时你已走了。”

迎着他诚恳的眼神,一股又酸又胀的情绪萦绕在云清絮的胸腔。

她惨然一笑,“本就是我剽窃人家的东西,人家指责我无可厚非。”

他却极不赞同,“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东西,本就是谁都可以做的,炭笔如同毛笔,你看如今做毛笔的作坊还少吗?不过是一个时间差罢了。”

听着他话中的安抚和谬论,云清絮忍不住笑出来,睫毛上的水雾掩映着她柔顺温婉的五官,好似四月的梨花并雨水,清丽脱俗。

玄翼定定看着她,眸中暗芒一闪而过。

云清絮很快便又收了笑意。

隐忍几瞬后,对他道谢,“承蒙王爷抬爱。”

“不过往后这炭笔生意,我也不会做了。”

他安抚她,“不做便不做,天底下生意那么多,不差这一两门。”

云清絮有些惊诧。

摄政王玄翼竟然也会安抚人?

这一世的他……和上一世简直是天壤之别。

难道因为这一世,她没有死皮赖脸的贴进王府吗?

呵。

那样的事……她永不会再做了。

玄翼见她沉默,主动开口道:“本王在长安街有一个酒铺,前些日子酒铺的老板娘离京了,如今需要个懂文墨的过去掌店,一个月八十两银子的底金,按卖出的酒水再给一成的提成,本王觉得你很合适。”

云清絮有些心动。

那可是八十两银子啊!

可她跟玄翼这前世今生牵扯不断的纠缠,她早已受够了。

而且兄长也绝不会同意。

“不必了,民女没那个命数在王爷手下谋生。”

“王爷不必再劝了,家中还有些琐事,清絮告辞。”

谁料要走时,玄翼又扯了她一把。

云清絮顿时有些恼怒。

这人怎么还跟从前一样听不懂人话,那般固执己见!

没想到下一刻,他将伞递到她手中。

“巷子外下的更大,你后背的伤口还没好全,若留疤化脓,你兄长又要多问。”

云清絮握着那温热的伞把,咬了咬唇,没有拒绝。

很快,撑着伞的青衣身影,便消散在长巷中。

隐在暗处的赵管家,弓着腰,艰难地举着另一把伞走过来,为玄翼撑起伞。

“王爷,这……”

玄翼狠狠瞪他一眼,“废物。”

赵管家欲哭无泪,“南城太大了,云姑娘走的又快,老奴跟丢了,磨了一两个时辰才找到……老奴真不是那赶车的命啊……”

他一把年纪了他容易吗!

“王爷,那个叫红袖的婢女还绑着在车里塞着呢,您怎么处置……”

玄翼眼底没过一道冷意。

半炷香后。

通体漆黑的马车内。

玄翼冰冷的手指探向前,抽出那红袖嘴里塞着的麻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被憋的涨红的五官,没有忽略她眼底的恐惧之色。

“王……王爷!”

红袖被他阴戾的眼神吓得浑身发抖,“奴婢跟了小姐六年了,您刚跟我们小姐谈完生意的,那天在茶舍,奴婢还给您倒了茶的……”

“求您看在小姐的面上,饶了奴婢吧!”

玄翼长眸微眯,面无表情道:“林七小姐?”

红袖急忙点头哀求,“是啊!我们小姐……”

“算个屁?”

玄翼把未说完的话补上。

不过是一个有些奇想巧计的女子罢了,还能怎么?改造江山社稷,为万民谋福利?

那些百姓捧着她,她便以为真的自己是京中第一贵女了?

红袖表情僵住,慌乱的摇头。

不是的,那天摄政王明明还夸她们小姐聪明来着……今日怎么就这样了?是因为今天那个炭笔吗?是怪她们的秘方泄露了吗?

这怎么能怪她们呢!都是那个贱人……

“只许你们做炭笔,不许旁人做吗?”

玄翼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红袖噎住,不知这话该怎么回答。

玄翼理了理袖子,慢条斯理地道:“既如此,那你就回去好好做,倘若一个月之内做不出一万支,你,还有你父母、你的兄长和妹妹,便一起下去做吧。”

“赵管家——”

玄翼冷笑一声,不再看满面惊恐的红袖,淡淡道:“将她扔到京郊的庄子里,让她好好做炭笔去,一个月之后去查验,倘若少一支,或者有一支不好用不流畅,那便说明这位红袖姑娘在撒谎。”

“她根本……不喜欢做炭笔。”

红袖惊恐地瞪圆了眼睛,“你这个变——呜!”

还未骂出口,赵管家已用麻布再次将她的嘴给堵上,将她拖出车厢,扔给了在外等候的侍卫。


“王爷说,七小姐待嫁之身,却与姜小将军一同出行,在大街上动作亲昵,言行举止颇为失礼,皆被摄政王看在眼中。”

“王爷说,既然七小姐已有心仪之人,那这亲家官司不做也罢,没必要夺人所爱。”

“王爷还说,他就不主动上门退亲了,他会给皇帝施压,让皇帝撤回圣旨,给咱们侯府留些脸面。”

“王爷交代了,让侯爷好生看管自家的女眷,不要因为疏于管教,败坏了名声,害了府里的其他女眷。”

……

每一句话,都像一巴掌,狠狠抽在林侯爷的脸上。

他气得胡须都在发抖,“小七,她——”

深吸一口气,眼底尽是恼怒,“那孽女回家了吗?!”

官家苦着一张脸,小声道,“回侯爷,姜小将军刚把她送回来……”

这又是另一巴掌了。

气得林侯爷眼冒金星,险些没站稳。

一个个的,怎么都不让他省心!

“她现在在哪?”

“回自己的院子里了。”

“谁允许她回去的?!”

林侯爷冷笑,“老夫人吩咐了,让她跪在祠堂里好好认错反思,今夜若非陛下诏见,她如今还在里头跪着呢。”

“你去,找几个人把她押回祠堂,再跪上三日!”

管家:……

“遵命。”

“还有你。”

林侯爷看向林三爷,面色愈发难看,果断地叫来几个家丁,厉声吩咐,下了死令,“把三爷也押到祠堂,锁了门窗让他们闭门思过去!”

“不许送水、不许送饭、不许送棉衣!”

“什么时候这荒诞的性子改过来,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

云府外。

夜色入户,窗棂染霜。

灯火盏盏,泛着鹅黄的光,将整个夜色都衬托的温馨起来。

云清川站在青灰色的门外,嗅了嗅自己身上的酒味,摸了摸怀中的支票,眼底的重负也释然下来。

今日,虽有不美,却也未吃亏。

这三千两银子,应该能让絮儿开心许久了吧。

云清川叩手敲了敲门环,很快,便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过来,将那门后的门闩给拉开。

门后,站着一位样貌清秀、面容陌生的姑娘。

云清川脸上的笑容隐去。

他后退两步,再次确认了一下。

没错啊……

这就是刚搬来的新家……

对面,柳叶认出了云清川,脆生生地开口叫人,“公子回来啦?”

云清川眉头紧皱,打量着柳叶身上的褂子,认出了这是云清絮的旧衫。

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

柳叶迈过门槛,伸手去扶他。

却被云清川躲过。

云清川眉头皱的更紧,“你是谁?絮儿呢?”

他的眼神不似云清絮,带着温柔和善意。

而是幽深晦暗,像是能将人看透一样。

柳叶不敢跟他对视,垂下头,小声解释道:“回公子的话,奴婢是小姐在街上买回来的侍婢。”

柳叶看了一眼空冷的街道,主动接过了云清川手中提着的锦盒。

劝道,“公子,夜已深了,小姐担忧您的安全,一直在屋里等您,您快些进来吧……”

云清川看着被夺走的锦盒,眉目之间隐忍了几瞬,而后跟着进了院子。

他总觉得,这柳叶眼神闪烁,有些古怪。

……

五进五出的院子,占地将近半亩,府中人又少,即便点了灯,也觉得有些凄冷。

云清川一边朝主院走去,一边接受了妹妹买婢女的事实。

有两个人陪着絮儿说话做活、她也轻省一些。

迈进主院时,主院灯火通明。

云清絮一身月白色的长裙,倚在窗边,点着灯烛正在读书。

烛光将她的侧影打在窗纸上,翻书的少女,侧影美的如梦似幻,温馨而美好。

不仅是云清川眼底蕴上笑意,就连柳叶,也被云清絮身上柔和温婉的气质给吸引到。

她眸光变的幽深起来。

原来,摄政王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

怪不得满京的贵女……摄政王挑来挑去,却一个都没兴趣。

应该去江南找的。

收敛起心底的想法,柳叶主动开口道,“小姐,既然公子回来了,你们就先聊,奴婢去为你们倒茶……”

接着,快步离开正殿,去了厨房温水。

殿内。

云清絮合上书籍,苦恼地将今日夜市之事说给兄长听。

当然,跟玄翼的交锋,被她死死瞒住。

“一对姐妹花,生的又机灵可爱,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她们在街上乞讨。。”

“贫苦人家长大的,祖籍都在京郊,家世也清白。”

“姐姐叫柳叶,我问过她了,做饭、洒扫、针线活什么都能做,脾气也开朗大方。”

“妹妹年纪小些,只有十一岁,叫月牙,嘴巴很甜,生的也可爱,夜深了,我见她一直打瞌睡,便让她先去睡了。”

云清絮说完这些,忐忑地看着兄长,“她们的亡父抬去了后院柴房,明日买了棺材才能下葬,兄长你莫要生气……”

云清川失笑,将怀里的银票递给她。

安抚道:“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有人陪你聊天说话,兄长开心还来不及呢。”

“今日去赴宴,这是作诗赢下的彩头,你上回不是在华裳阁看了一件云肩披风吗?明日便去买下吧。”

云清絮不可置信地接过那轻飘飘的三张银票,仔细辨认其上的数额,一时之间,甚至以为自己眼花了!

揉了揉眼,待确认那千两银子的额度时,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底尽是欢喜之色。

“兄长,你也太厉害了吧!”

去参加个文会还能赢下几千两银子来!

云清川笑了笑,眸底带着温和的暖意,与侯府时那个冷若冰霜的云举人、判若两人。

他抬手,准备去摸云清絮的额发以作安抚时,看到自己手腕上、因为宴席争执而起的伤口。

眸光微顿,从善如流地将手指收回。

轻声道,“天色已晚,你早些睡吧,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

云清絮乖巧的点头,手捏着那三张银票,心里想的却是今晚上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

云清川出了主殿后,并未去自己的寝屋。

而是折返转身去了后院。

推开后院柴房的木门,一具冰冷的中年男子的尸体,裹了一层草席,被搁在角落处。

云清川眸光微眯,抬脚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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