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玥裴玄的武侠仙侠小说《想求我回头?先问问君上吧沈玥裴玄》,由网络作家“沈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两位头发花白的护院,一左一右,站在沈玥身边。他们一个姓周,一个姓陈。周伯独臂,单手握棍立在身前,布满皱纹的脸上神情轻蔑。“你这种走狗小人,知道什么?侯爷曾救我于刀锋下,允我活路,夫人公子良善,养活了我一家老小。我周某人贱命一条,如今就是为小姐战死,又有什么可惜?““跟这种畜生啰嗦什么!”陈伯瞎了一只眼,右脸布满刀疤,两只手上各有残缺,狰狞可怖。他仅剩的一只独眼通红,像淬了边关沙场的血,声如洪钟响亮。“这里的每一个人,谁不曾受沈家大恩?本就是侯爷从阎王殿上捞回来的命,如今还给小姐,也不算亏!”“不怕死的尽管上来!”身后众多各带残缺的护院,神情杀气腾腾,“有我们在,看谁敢动小姐和夫人一根头发!”“大不了就是拼了,下到黄泉地府,我们也有脸...
《想求我回头?先问问君上吧沈玥裴玄》精彩片段
两位头发花白的护院,一左一右,站在沈玥身边。
他们一个姓周,一个姓陈。
周伯独臂,单手握棍立在身前,布满皱纹的脸上神情轻蔑。
“你这种走狗小人,知道什么?侯爷曾救我于刀锋下,允我活路,夫人公子良善,养活了我一家老小。我周某人贱命一条,如今就是为小姐战死,又有什么可惜?“
“跟这种畜生啰嗦什么!”
陈伯瞎了一只眼,右脸布满刀疤,两只手上各有残缺,狰狞可怖。
他仅剩的一只独眼通红,像淬了边关沙场的血,声如洪钟响亮。
“这里的每一个人,谁不曾受沈家大恩?本就是侯爷从阎王殿上捞回来的命,如今还给小姐,也不算亏!”
“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身后众多各带残缺的护院,神情杀气腾腾,“有我们在,看谁敢动小姐和夫人一根头发!”
“大不了就是拼了,下到黄泉地府,我们也有脸去见侯爷。”
“没错,跟他们拼了!”
“拼了!”
这些护院都是在边关杀过人、见过血的,气势和血性就与京中养出的护卫不一样,此时群情激愤,杀气腾腾,衬得一张张带有疤痕的脸庞格外狰狞,看着就吓人。
二管事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说要报官的威胁,不仅没有吓住这群人,反而激起了众怒。
被五十几双狼一样凶狠的眼睛紧盯,他后背直发毛,冷汗唰唰就下来了,忍不住连连后退。
“你们……你们别乱来,这里可是京城,你们敢轻举妄动,都不想活了吗?”
周伯轻蔑地冷笑,“孬货,别以为我们跟你一样,在京城养的骨头都软了,死又如何?脑袋掉了碗口大的疤。”
“不让我们站着活,那就拼到死!”陈伯厉声道,“武安侯军下,没有怕死的孬种!”
剩下的护院无人说话,气势越涨越高,大有小姐一句话,抄起棍子就是杀的气势。
胡氏和沈嫣然简直目瞪口呆。
李嬷嬷吓得脸都白了,心里不由埋怨二管事,好好的提什么报官?
这群人根本不讲道理,跟大小姐一样,骨头又硬。
吓唬他们是没用的。
暗处里,数名黑衣人冷汗都下来了,“沈家这军心当真可怕,都离开军营这么久了,还有这么强的凝聚力。”
“个个悍不畏死,这样下去真的要出人命了……”
“二统领,咱们真不管吗?”
唯一一个脸上带着鬼面的男子,暗自蹙眉,审视的目光落向沈玥。
“这个沈家小姐有点古怪,她似乎有意聚集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把事情闹大,对她有什么好处?
男子看得出来,这些护院虽然忠心,但真正调动起他们悍不畏死的决心,将他们团结成一股力量的关键,是沈玥。
她是这群人的主心骨。
没有她的存在,其余人哪怕忠心,也不过一盘散沙,没有这样的威慑力。
天生的领袖人物。
问题是,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男子暗自思忖,目光不由停留的久了些。
沈玥猛地抬起头,清冽乌黑的眼眸似一柄利刃,笔直而又锐利地望来。
男子心底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本能地侧过藏进阴影里,心跳骤然加速。
……被发现了?
沈玥目光快速扫过。
天色已经全黑,除了众人手里的灯笼与火把外,清漪院周围都笼罩进了黑暗中,灌木与树丛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她暂时没空追究,目光便又回到二房等人身上,挑了下眉。
“不是要去报官吗?怎么还没人动?”
二管事被护院紧盯着,后背衣衫都湿透了,根本不敢说话。
早知道就不出来当这个出头鸟了。
骑虎难下!
沈嫣然忍不住呛声,“沈玥,你别以为有人保护就了不起,京城是天子脚下,不是容你们放肆的,要是真报官,你们所有人都得进大牢。”
她自幼在京城养尊处优,对边关军队毫无概念,根本不相信这些护院敢动手。
无知者无畏。
她也不信这些人真的不怕死,就看不惯沈玥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沈玥嘲道:“别光站着说大话,赶紧去,我在这里等着。”
“你——你别以为我不敢!”沈嫣然气急败坏,她就是想不通,沈玥为什么一点不害怕。
她要是不怕,她的威胁就没有意义,岂不成了跳梁小丑?
“你敢你就做,请。”沈玥嘲讽地做了个手势。
康嬷嬷等人虽然不解其意,但出于对小姐的信任,哪怕知道报官对他们不利,也没有人站出来阻止。
沈嫣然一下被架在了半空,受不了这种羞辱和嘲讽,她恨恨跺脚,扭头就朝二管事怒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她都这么说了,直接叫人去报官,把他们都抓起来!”
二管事有苦难言,只能求助地看向胡氏,“这,夫人……”
李嬷嬷连忙道:“二小姐,不可,报官事情就大了,家丑不可外扬啊。”
“丑的又不是我们,怕什么?你没看到她一副有恃无恐,认准我们不敢报官的样子吗?”
沈嫣然气急地跺脚,“我偏不如她的意,马上去报官,把他们抓起来!”
李嬷嬷简直头疼。
她知道沈嫣然被胡氏养歪了,只懂些后院手段,大道理一窍不通。
因此也不跟她解释,李嬷嬷压低了声音,对胡氏道:“二夫人,夺家产这事不能传开,否则只怕对老爷官声不利,影响声誉啊。”
沈嫣然耳尖听见了,更加气急。
什么官声不官声的,她不管,她就是看不惯沈玥这幅得意的样子,非要把她踩下去不可。
“娘……”
还没等沈嫣然说服胡氏,沈玥便嘲讽道:“不过是报官而已,瞧你们为难的样子,要不然,我帮你们去报好了。”
她说到做到,转头就对康嬷嬷说,“找个腿脚利索的人,去京兆府报官,请他们过来一趟。”
康嬷嬷微怔,很快应下,“是,奴婢这就安排人去。”
说着,康嬷嬷直接选了一个腿脚健全的护院,叮嘱他快去快回。
众目睽睽下,裴玄实在没脸说出,这和离书是他被迫画押的。
他目光冰冷的看向沈玥。
她分明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的拿出来,还说是他按的手印。
按照大燕的律法,只要按上了手印,这东西就算真实有效,拿到官府一样有用。
逼供画押就是这么来的。
裴玄想到这,眼神又阴沉了两分。
他没有理会裴家其他人,直勾勾地盯着沈玥。
“那也要你能拿到官府才行!”
没有到官府落实,这和离书就不算正式起效。
不过是一张废纸。
“你觉得,你有机会走出裴家吗?”裴玄彻底撕破脸,直接威胁道,“裴府上下都是我的人,你除了两个丫鬟,再无一人帮手,根本走不出去。”
“即便你有人质在手又如何?我不同意,你休想踏出裴家一步。”
沈玥幽幽地说:“裴玄,你这样的态度,让我还以为你对我痴心不悔,死都不放我走呢。”
裴玄:“……”
裴家众人:哇!好不要脸!
这么不知羞的话,她也说得出口。
沈玥嗤笑,“可惜,你这样的人,自私凉薄透顶,眼里唯有自己的利益。谁要是信了你的感情,早晚连骨头都被你啃干净。”
沈嫣然瞳孔颤了颤,含着眼泪看向裴玄。
“裴玄哥哥……”
裴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上前一步,“废话都说完了吗?”
“我父兄皆死,沈家已倒,连名声都几乎毁了,按理说对你毫无价值。你却宁愿贬妻为妾,自损名声,都不肯跟我和离,一定要把我留在裴家,未免不合常理。”
沈玥冷静的分析道:“我对你究竟还有什么用处?让你不惜代价这么做?”
她不觉得裴玄是个冲动无脑的人,也不认为他是为了贪图那些嫁妆。
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裴玄眼瞳微微一沉,这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敏锐。
可惜了。
如果沈玥只是个单纯温顺的女人,他是真不介意把她养在后院一辈子,就当养了只乖巧听话的宠物。
然而她实在桀骜难驯,心思敏锐,又善于伪装。
导致他刚开始都看走了眼,以为她是个好利用的棋子。
既然这样,就怪不得他了。
后院想要困住一个女人太容易,只要打断骨头,磋磨性情,摧毁傲气,再耀眼的凤凰也能拔掉羽毛,落地成鸡。
更何况,她还算不上是凤凰。
裴玄犹带血痕的脸没有表情,狭长的眸底寒意涌动,他一步步朝沈玥走去。
沈玥立刻察觉危险,她似乎说中了裴玄的痛处,这家伙动真格了。
她立刻扼着沈嫣然的喉咙警告。
“站住,你不想她活命了吗?”
裴玄却没有停步,眼眸始终盯着沈玥,口中道:“嫣然,不必害怕,在她下手之前,我会救下你。”
——真的吗?!
沈嫣然心里发出质问,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裴玄似乎没有那么在乎她的死活,为了拿下沈玥,他可以接受她受伤,甚至放任她被沈玥伤害。
或许是沈玥两次拿她威胁,让裴玄不耐烦了。
又或许是别的原因。
沈嫣然心里恐惧极了,浑身哆嗦的厉害,但她毫无办法。
作为一个只能被人保护的娇贵千金,一旦保护她的人放弃,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眼看裴玄越走越近,手里的人质仿佛失去了价值。
沈玥眼底冷光一闪。
“嗤啦!”
一声布料撕/裂声突然响起,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沈嫣然瞪大眼睛都懵了,只觉得肩膀突然一凉,沈玥松开了她的脖颈,却一把撕开了她肩上的衣服,露出大片雪白肌肤。
裴玄骤然停步,眼里几乎喷火,“沈玥,你——!!”
“我本来不想用这招,是你逼我的。”
沈玥冷喝道,“阿婵,阿絮,抓住裴老夫人和裴思薇。”
两个丫鬟反应飞快,立刻扑过去,将半死不活的裴家母女抓在手里。
裴玄的注意力都在沈玥身上,根本没把两个丫鬟放在眼中,此时想阻拦都来不及。
“沈嫣然是你心上人对吧?我看得出来,你是有几分真心想娶她的,所以,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撕了沈嫣然的衣服。”
沈玥眸底透着寒光,“作为一个男人,你要眼睁睁看着吗?”
裴玄不怕沈嫣然受伤,也是真的有自信,在沈嫣然被掐死之前救下她。
但他是个男人。
男人都有占有欲和自尊心。
既然他喜欢沈嫣然,无论这份喜欢有多少,众目睽睽下,他就不能容忍自己喜欢的女人,当众被人撕衣服,名节有失。
这是在打他的脸。
屋子里这么多男人,一人一双眼睛看过,沈嫣然名节尽毁。
沈玥不用杀她,她也活不下去。
“嘶!”
屋子里陡然响起一片吸气声。
裴宗光、二房众人以及无数护院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沈嫣然。
她肩膀衣衫撕开了一片,肌肤毕露,莹润如玉一样。
裴玄怒不可遏,转头厉声。
“还不闭眼!”
护院下人们心惊胆战,赶紧闭上眼睛,扭头不敢看。
“咳咳。”裴宗光连忙咳嗽,老脸一红,随即羞恼地指责沈玥,“好一个不知羞耻的贱人,这么卑鄙的手段也用的出来!”
“再卑鄙也比不上你们裴家人,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就是死在裴家,也要拉几个垫背的。”沈玥冷笑。
就凭沈嫣然鸠占鹊巢,还想逼她做妾这一点,宰了她都不为过。
当然,只凭一个沈嫣然,还不够保险。
“阿婵,阿絮。”
沈玥直勾勾地盯着裴玄,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只要裴玄再动一下,你们就撕了裴老夫人和裴思薇的衣服。”
“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看着自己亲娘和妹妹,当众失节!”
“!!!”
裴玄瞳孔骤然收紧,这句话就像利箭一样钉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这甚至比直接杀人更狠。
裴玄可以对沈嫣然见死不救,却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对生母亲妹见死不救,任由她们的名节被辱。
除非他的前途不想要了。
连亲娘和妹妹都保不住的男人,有什么脸面在朝为官?
一个孝字就能压死他。
清漪院是当年,沈观山为了求娶蒋府大小姐,亲手设计布置的院落,每一处都透露着深情。
胡氏当年对沈观山痴情纠缠,又因为沈观山求娶了沈夫人,成了京中前所未有的笑话。
康嬷嬷是知道的,胡氏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恶意折磨沈夫人,也是因为当年的旧怨。
如今,夫人和小姐都搬离了沈府。
清漪院等于落到胡氏手里。
康嬷嬷不用想也知道,胡氏肯定会各种糟践,这座院子只怕是保不住了。
“奴婢实在是心疼。”她抹着眼泪说,“侯爷和夫人,还有三位公子都是那么好的人,为何老天不开眼,偏偏是他们遇到这样的事?人没了,连念想都保不住。”
沈玥轻声道:“这世上不公的事情太多,谁又能想明白呢?”
康嬷嬷止不住地抹眼泪。
“好了,别哭了。”沈玥安抚道,“无论如何,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没有为死物委屈活人的道理。更何况,即便我和母亲离开,胡氏也拿不走这套院子。”
康嬷嬷一怔,“小姐,这话怎么说?”
沈玥眸底泛冷,“我说过,朝廷会回收这座府邸,不是开玩笑的。就算皇上不想收,我也会让他收。我不会让长房任何东西,落到白捡便宜的二房手里。”
“可是,如果被朝廷回收,万一再赐给旁人……”康嬷嬷道。
“不会的。”
沈玥平静地说:“沈府是侯爵府,品级摆在这,非赐爵之人不可住。如今朝中没有新封的侯爵,沈府被朝廷回收后,只会封存起来,轻易不会动。”
除非,朝中再出现一位战功累累,足以封爵的人,才有可能赐下侯爵府。
“现在的大燕皇帝,与昔日宽宏的先帝不能比,他不会轻易赐爵,更不会赐府厚赏。”
沈玥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康嬷嬷紧张了一下,“小姐,这样的话,跟奴婢说说就罢了,可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说!非议圣上,是大不敬的。”
“放心,我有分寸的。”
康嬷嬷松了口气,又不解,“小姐回京才半年,从未入宫面圣,怎么会知道皇上的性情?”
“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沈玥有些冷淡,“沈家刚一出事,还未正式定罪,皇上就已经下令夺爵,目的可不止是为‘武安侯’这个虚名。”
“还有什么?”康嬷嬷连忙问。
沈玥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
她压低声音,“嬷嬷不觉得,沈家这一战,败的实在蹊跷吗?“
康嬷嬷怔了怔,神情严肃下来。
“奴婢不知蹊不蹊跷,只知道夫人曾说过,侯爷和三位公子原本定好了时间,准备在京中送小姐出嫁后,再返回边关。可不知为何,就在小姐婚期前半个月,边关突然有急报送来,侯爷和三位公子这才紧急动了身,甚至没来得及亲眼看见小姐出嫁。”
沈玥追问:“急报内容是什么?”
康嬷嬷遗憾地摇头,“是军中急报,只有侯爷和三位公子知道,夫人也不知情。”
沈玥暗自蹙眉。
她父亲是边关主帅,三位兄长都在边军担职,但职位各不相同。
沈玥刚回京时,沈夫人为了让女儿尽快熟悉家人情况,曾细致的给她讲解过。
大哥沈卓云性格沉稳,心思细腻敏锐,精通兵法,但武功却是三兄弟里最差的,因此在边军中通常担任文书和军师一职,并不常上前线。
二哥沈鹤云文武双全,职位也最为灵活变通,有时会帮着大哥一同留在军营,商议对策,处理文书,有时又和三哥沈昭云一起,作为前锋,甚至还没少与父亲沈观山一起,坐镇守城。
三哥沈昭云是天生武才,文墨很差,但武功冠绝三军,是边军里出了名的银甲小将军,自从军起从无败绩,也是父亲沈观山手里最锋利的剑,经常配合大哥和二哥的计划,作为突击前锋以及伏击将军,冲在最前线。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有沉稳老辣、熟知边关情形的主帅,沈观山亲自坐镇,
沈家三兄弟又是从小一起长大,默契远超常人,常年在军中历练,战术配合炉火纯青,几乎不可能存在明显漏洞。
沈玥怎么都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绝境的战局,才能同时葬送父子四个人?
但凡有一丁点活路,他们都不该同时战死。
至少,以三哥沈昭云的武功,就算身陷敌营,他独自一人也能杀出条血路。
“我不明白,也想不通。”沈玥喃喃道,“这实在太奇怪了,边关这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会打成这样?”
康嬷嬷心里刀绞一般,“不止是小姐,噩耗入京时,奴婢和夫人都不敢置信,侯爷和三位公子那般厉害,又在边关多年,怎么会这样?”
“父亲和兄长们离京之前,收到的那封急报在哪里?”沈玥问道,心里却不敢报太大希望。
“也许,找到那封急报,就能知道这一战的起因。”
按照时间推算,从京城赶到边关需要近半个月,快马加鞭也要十天。
父兄四人是在沈玥婚期半个月时,临时动身赶往边关,一路上肯定昼夜不停,十天左右就能抵达边城。
在沈玥大婚当日,边关战败的消息传来。
即便是八百里加急的军情战报,也需两三日左右,才能从边关送达京城。
也就是说,在沈玥出嫁前三日左右,她父兄四人刚抵达边关最多一两日,大战就爆发了,而她父兄四人,连同五万边军,全部折在这惨烈一战中。
边关三城全部失守,落入蛮族手中。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大燕立国百余年,从未在蛮族手里吃过这么大的亏,连边境三城都丢了,至少有近十万百姓落入蛮族手中,不知要被如何残杀。
哪怕是在四十余年前,边境最危急的时刻,蛮族三十万大军南下,同时围攻三城。
当时三城的总兵力不过十五万余,足足相差了一倍的兵力,朝廷援兵又不能及时赶到,边境告破似乎只是早晚的问题。
沈玥的神情变得慎重。
她重新解释道:“我想跟你们做的交易,具体来说,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如果我不能留在我母亲身边,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保证我母亲安好。”
贪狼和破军眼神微微一变,还没说话。
沈玥接着道:“要保证她性命无忧,最好不要受伤,不受任何磋磨,必要时候,甚至可以护送她离开京城,去南郡,或者隐藏起来都可以。”
破军欲言又止。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轻易开口。
贪狼深深地看着她,“时间呢?”
“时间不定,直到我重新回到母亲身边,亲口说交易结束为止。”沈玥冷静地说。
贪狼暗暗皱起眉,“沈姑娘,这可不是一桩简单的交易。”
她的条件看似简单,实则相当复杂。
还是那句话,聪明人做交易,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她既然提到了要保证沈夫人平安无事,就说明在她的预想中,接下来沈夫人一定会遇到某种危险,而她甚至还说,要护送沈夫人离京,前往南郡,或是隐姓埋名。
贪狼心里清楚,沈夫人的娘家蒋氏,如今就定局南郡。
这显然是要送沈夫人去娘家避难。
换句话来说。
沈玥是预感到了某种危险,可能会让沈夫人连京城都待不下去,需要前去找娘家求庇佑。
而且,蒋家也未必能护住沈夫人。
所以最糟糕的情况,需要沈夫人隐姓埋名,以此保证安全。
但沈夫人本身没有自保能力,沈玥自己又可能因为某种原因,不能留在母亲身边。
所以,她才盯上了他们两个人,打算以交易的名义,提前为母亲找好护卫,保证她的安全。
贪狼没心思感叹母女情深。
他心里升起强烈的警惕心,总觉得一旦答应,就会被卷进不可抗拒的麻烦中。
旁边的破军喃喃自语道:“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踩在大坑边上,马上要掉进去的感觉……”
破军或许不怎么聪明,性格也跳脱。
但他直觉一向很强,每每都能在生死边缘靠直觉捡回性命。
沈玥无奈道:“我只是习惯丑话说在前面,毕竟交易是平等的,有多少付出就有多少回报,我也不想瞒着你们。”
这话的意思是,她提出的条件有多麻烦,他们得到的好处是等价的。
双方都不会吃亏。
贪狼实在想不明白,他们和她明明第一次见面,她哪来的自信觉得,他们会答应这种交易?
本想直接拒绝,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贪狼又改变了主意。
“既然是平等交易,沈姑娘,可以把筹码摆出来。”他倒想看看,她能拿出怎样的筹码,说服他们答应。
沈玥认真地道:“你们各自的性命,够不够做筹码?”
贪狼顿时眼神一变,透出寒意。
不等他有反应,沈玥抢先抬起手,“别误会,我没有威胁你们的意思,你们也看得出来,我没有这种实力。”
贪狼动作微顿,这倒是一句实话。
她身上没有半点习武的特征,也没有内力,要说以性命胁迫他们答应。
她办不到。
“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破军不解地问,“我们两人的性命,怎么就变成你的筹码了?”
沈玥道:“意思是,你们快死了。”
破军、贪狼:“……”
沈玥继续道:“而我可以救你们,两条命换我母亲平安,你们不亏。”
贪狼嘴角微微抽搐。
破军都傻眼了,他眼神古怪地看着沈玥。
“我们两活蹦乱跳在你面前,你却说我们……快死了?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要不是沈玥之前分析结论都很准,破军都忍不住想说,你是不是忽悠我们?当我们傻啊?
街头算命的都不敢这么说。
这不是咒人死吗?
沈玥看着眼前两个人,目光微微上移,看向两人犹如乌云罩顶的脑袋。
一团黑雾形如盘蛇,从头顶往下吞噬,紧紧缠绕着两人,雾气深处翻涌出不详的血色。
“血光之灾。”沈玥看着黑雾,喃喃道,“壮大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是普通灾厄,而是劫了。”
而且,是死劫。
贪狼已经不想说话了,满眼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破军更是哭笑不得,“你难道想说你会算命,从我们身上看到了血光之灾?”
“确实是我看到的。”沈玥认真地说,“从你们出现在裴家屋顶上,我就感觉到了。”
毕竟像她这种人,对死气劫气一类的脏东西,尤其敏/感。
想不发现都难。
“噗。”破军忍俊不禁,伸手指指自己的脸。
“我听说街头算命都喜欢看面相,什么印堂发黑,面带死气,所以你是隔着这层铁面具,看到我们快死了?”
“不用看面相,劫气都聚在一起了,照这趋势……”
沈玥微微沉吟,冷不丁地问:“你们三日之内,是不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破军眼底的笑意凝住了。
贪狼眼神陡然冷下,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她。
“看来是的。”
沈玥提醒道,“我没想打探你们的目的,也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但我劝你们,最好直接放弃,去了就回不来了。”
“你们会死在这次行动中。”
贪狼实在忍无可忍,“你连我们要做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敢如此断言?”
沈玥反问道:“你觉得我在诅咒你们吗?我没这么无聊。”
但你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贪狼的眼神如此说。
破军试图打圆场,“说归说,不要太较真……”
沈玥打断他的话,“你身上有玉吧?”
破军指了指自己,“我?”
沈玥点头,“你的劫气比他还重,他要是九死一生,你大概连全尸都保不住。”
破军眼角一抽,怎么还越咒越难听了?
他不服气地说:“我的武功也不比他弱,凭什么他九死一生,我就得死透了?”
沈玥有点无语,“这是重点吗?把你胸前那块玉给我。”
她语气里有种不容拒绝的气势。
破军莫名其妙被唬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掏出了胸前的护心玉,下意识递给她。
“你怎么知道我有戴护心玉的习惯……等等,你干什么?”
胡氏眼睛死死瞪着沈玥,一时竟无话可说。
李嬷嬷也傻眼了,“这……”
还有这种事?之前竟然没想起来。
不对。
李嬷嬷心里忽然一激灵,目光忍不住看向胡氏。
二夫人应该是想到了,嫁妆和家产不一样,她们没法直接拿到手,所以,才有了二小姐顶替沈玥进裴家,用偷梁换柱的方式,拿到嫁妆。
这法子原本也算巧妙。
但谁能想到,大小姐竟然和离了,还逼得裴家写下了和离书,“自愿”退还了所有嫁妆。
这样一来,那些从沈家抬出去的嫁妆,经过裴家这一倒手,彻底成了沈玥私人的东西。
不管她是要改嫁,还是拿着嫁妆自立门户,沈家都不能说什么。
这简直是……
李嬷嬷一时心乱如麻,后背有些冒冷汗。
当初沈侯爷执意要把长房所有家产,全放进女儿沈玥的嫁妆里,沈夫人和三个儿子对此也毫无异议。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沈侯爷是爱女心切,想要弥补女儿从小流落在外的艰苦,才做出了这种荒唐决定。
现在细细想来,难不成……
胡氏脸色难看至极,死死盯着沈玥,“原来如此,这是你们早就算计好的!”
沈玥平静道:“二婶说笑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少跟我装蒜!”
胡氏咬牙切齿地道:“我就说,你父亲怎么会那么糊涂,连自己三个儿子的前程都不顾了,竟把所有家产都给了你,天底下哪有这么偏心的父亲?不疼儿子疼女儿?原来是早就算好了这一招,借此保存家产。”
家产这种东西,如果一直留在沈府,是有可能被夺走的。
一旦长房出事,二房就是捡现成的便宜。
关键是还名正言顺。
但如果,把家产换一个名字,变成女儿的嫁妆,情况就不一样了。
按照大燕的律法。
女子的嫁妆是属于婆家的,一旦出嫁,就跟娘家没了关系。
倘若裴玄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沈玥”带着沈家所有家产嫁过去,不仅可以保证她一生富贵无忧,也能借此保住沈家百年的底蕴。
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沈玥心里轻叹。
只可惜,她父亲看走了眼。
裴玄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留在“沈玥”手里的巨额家产,在她父兄死后,反而变成了她的催命符。
更是人人觊觎的一块肥肉。
沈玥和裴玄撕破脸时,执意逼着裴玄签下和离书。
斩断夫妻关系只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沈玥在和离书上,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裴家自愿退还所有嫁妆,”并迫使裴玄画了押。
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沈家长房的家产,一分不少从裴府夺回来。
有了这份和离书,不仅她和裴玄再无瓜葛,与裴家这个婆家也一刀两断。
原本在律法上,一旦出嫁就归婆家所有的嫁妆,自然也就回到了她手里,从此变成了属于她个人的东西。
不管是沈家这个娘家,还是裴家这个前婆家,都没有任何理由下手。
沈玥眸子讥诮地看着胡氏,“二婶怎么想都无所谓,反正现在,长房已经没有任何家产,我的嫁妆又只属于我一个人,没有被二房夺走的道理。”
说着,她又看向李嬷嬷,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就算是你们去报官,到了衙门上,也没有一条律法可以证明,侄女的嫁妆要给叔婶继承。”
李嬷嬷脸色又青又白,在沈玥冰冷的目光下,忍不住低头,频频擦着汗。
刚刚她还说,告到衙门是沈玥不占理。
结果现在,不占理的却成了二房。
天底下就没有把侄女的嫁妆,交给叔婶继承的道理,这种事说出去都荒谬。
胡氏怒吼道:“你那些嫁妆还不都是沈家抬出去的?都是沈家的东西,是被你和你娘偷走的!”
沈玥冷笑,“这话我不认,首先我备嫁出嫁时,我父兄都还在世,所有嫁妆都是他们一手准备,跟我娘毫无关系。我父亲是沈家家主,他有权利调动沈家所有家产,想给多少就给多少,你们二房没有质疑的资格。”
“更何况,沈家历代都是长房继承,家业家产本就与二房无关,现存的产业中,有多少是我父兄真刀实枪拼来的?你们二房又付出了什么?说句难听点,你们二房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吃的每一口粮食,穿的每一件衣服,哪一样不是沾了长房的光?”
“至于说偷——”
沈玥止不住地冷笑,嘲讽地看着胡氏。
“我父亲在世时,唯有我娘是一生挚爱,我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我父亲留给我和我娘护身的东西,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偷?”
胡氏顿时感觉心口被捅了一刀,血淋淋的绞痛。
这话可真没说错。
归根究底,沈观山和蒋氏,还有他们的儿女是一家人。
而她——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李嬷嬷眼看胡氏被压住了气势,急忙跑到她身边,色厉内荏地对沈玥道:
“就算嫁妆是你的,可你现在已经被休了,下半辈子还不是要靠沈家生活?二房要主持家业,总不能白白养着你们母女,你还是要把嫁妆交出来,充入公中,不然,有什么脸继续赖在沈家?”
沈玥讥诮地道:“你们二房都有脸赖在我家几十年,现在好不容易翻身做主,倒有脸指责起长房来了?”
“真是厚颜无耻!”
一直守着本分、没有说话的康嬷嬷,此时忍无可忍了。
她铁青着脸怒道:“二房这些年占了长房多少便宜,从前怎么不说?如今形势翻转,竟连一点血脉亲情都不顾了吗?侯爷和几位公子还在天上看着呢。”
此时,一阵森冷的夜风吹过,残枝落叶簌簌作响。
几十名护院抓着护棍,怒目而视,眼里全是怒火和不齿。
李嬷嬷只感觉后颈凉嗖嗖的。
她强撑着,梗着脖子,“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我们只说现在,你们长房就是要靠二房支撑,交出嫁妆是理所应当,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怎么样?”沈玥看着她,唇角溢出了冷笑,“要将我和我娘赶出沈府?”
沈玥抬头,看向屋外暗沉沉的天空,心底一时发寒。
沈家这场战事败的惨烈又蹊跷,一门四杰皆亡,边关兵力却没有大量折损,反而保存下来。
会造成这样的局面,到底是因为外敌?还是因为,大燕头顶这片天有问题?
自古以来,因“功高震主”四个字,落得凄惨结局的名将不再少数。
如果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想,更多令人触目惊心的疑点,马上就浮出水面。
其中最大的疑点,是她和裴玄的婚事。
这桩婚事是她父亲沈观山一力促成,理由是很看好裴玄这位心腹下属,觉得他前途不可估量,所以才将女儿嫁给她。
这听起来似乎很合理。
但沈玥稍微一细想,就能感觉到这里面的违和。
她两岁流落民间,与家人失散十五年,好不容易才被找回来。
即便她已经到了适婚年龄,按照常理,沈家如此疼爱她,应该会想多留她一段时间,好好弥补亲情,而不是急着把她嫁出去。
但事实却是,她回京仅仅两三个月,父亲沈观山就给她定了亲。
婚期特别赶,很快就把她嫁了出去。
虽然算不上盲婚哑嫁,在定亲之前,父兄曾安排她见过裴玄几次,在她同意后才推进了婚事。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太着急了。
按照大燕的婚嫁传统,贵族女子出嫁,婚事至少要筹备半年,先帝最受宠的公主成婚前,光是婚服就花了整整三年才绣好。
但沈玥和裴玄的婚事,只花了两个多月,已经是快到不能再快。
沈家为何急着嫁女儿?
为何要将家产全部放进她的嫁妆里?
还有催促她父兄奔赴边关的那封急报,也是在沈玥的婚礼前夕送来。
各种巧合和反常的事全都集中在一起,最终爆发出来时,刚好就是沈玥大婚的当天。
难道,是父亲预感到了什么?匆匆将她嫁出去,家产随嫁妆一并带走,是想要让她避祸吗?
按照大燕的律法,除非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否则即便娘家遭难,罪不及出嫁女。
沈玥是唯一可以被保下来的女儿。
想要验证这个猜测,有两个办法,一是直接问母亲沈夫人,她与父亲情深多年,沈家的大事她应该心里有数。
但现在,沈夫人病重昏迷不醒,根本回答不了她。
那就只能去找父兄留在家里的东西,或许就藏有线索。
对了,书房!
康嬷嬷说过,书房是沈府重地,只有她父兄才能进,里面存放着大量军情公文等物,如果父兄真要藏什么线索,最有可能的就是书房。
“小姐,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着了?”康嬷嬷在旁边担心地问。
沈玥从深思中回过神,“我没事,天色不早了,让他们都下去吧。”
她急着想问康嬷嬷,父兄书房里的东西收在哪。
“还有一样东西,需要小姐过目。”
康嬷嬷从旁边桌上捧来一个小巧的锦匣,放在沈玥面前。
“这是什么?”沈玥疑惑地打开,发现锦匣里竟是厚厚一叠卖身契。
康嬷嬷道:“这是清漪院被赎回的下人的卖身契,所有人的都在这,请小姐收好。”
“怎么这么多?”
沈玥粗略看了看,足足有一两百张,她不记得清漪院有这么多下人。
康嬷嬷脸上露出笑意,“除了清漪院原有的下人外,剩下的五十二名护院,今日全部签下了卖身契,自愿交给小姐。”
沈玥愣住了。
她翻了翻身契底下,果然有不少是新写的,上面的朱砂画押还鲜红。
周伯、陈伯的名字都在上面。
“这是做什么?好好的平民不当,偏要把自己卖身为奴?”沈玥蹙了下眉,将这部分/身契取出来,扔在桌子上。
“我不记得花钱买了他们,赶紧叫他们拿回去。”
康嬷嬷忍不住笑,“哪用得着小姐花钱?他们都是自愿的,写好了才托奴婢转交给小姐。”
沈玥还没说话,康嬷嬷便正色道:“小姐先别忙着拒绝,听奴婢说完,今晚在清漪院门前,二管事公然说,周伯他们不是沈家人,要报官抓他们,虽然被小姐挡了回去,但这番话,周伯他们是听进去了。”
“侯爷和夫人心疼将士,不愿他们因伤退伍后,还要委身为奴,所以虽然收留他们在沈府做事,却不曾让他们签下身契。按照规矩,他们顶多只算是沈家雇佣的长工,确实算不得沈家自己人。”
“今晚被二管事抓住这一点打压,他们很是愤怒难过,又自责辜负了侯爷,所以趁着搬东西的空隙,周伯和陈伯一一问过了其他人,所有人都自愿签下身契,交到小姐手里,只为了以后,再没有人能说他们不是沈家人,没资格留在沈府。”
康嬷嬷恳请道:“奴婢也是听完他们这番话,觉得心有不忍,才接下了这五十二张身契,请小姐决定。”
沈玥沉默了片刻,叹息道:“我知道他们忠心,但现在的沈家,未必能护得住他们。”
朝廷虽然暂时还没有给沈家定罪,但难保以后也不会。
只要边关战火不停,丢失的三城没能收复,沈家父子头上的罪名一日不洗清。
沈家就一直处在摇摇欲坠的边缘。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
也许不知道未来哪一日,朝廷突然就一纸定罪,将沈家抄家落狱。
到那时,覆巢之下无完卵。
不止是沈玥和沈夫人,就连卖身给沈家的奴仆、下人、护院等等,都要遭受灭顶之灾,轻则流放发卖,重则连命都保不住。
太危险了。
康嬷嬷道:“小姐,沈家如今的处境,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明白。”
沈玥一怔,看着她。
康嬷嬷眼眶微红,含泪道:“难道小姐以为,我们这些人愿意留在沈家,只是为了求沈家保护吗?”
大堂里的陈嬷嬷、赵管家,以及众多被赎回的清漪院的丫鬟,站在门外的男仆下人。
不同的面容,相似的神情,一双双眼睛沉默地看着沈玥。
“小姐说过,您不相信侯爷他们会贪功冒进,势必追查到底,奴婢们也一样,坚信侯爷和几位公子不会犯下大错。侯爷和夫人对奴婢们有恩,小姐同样如此,奴婢们留在沈家,不是为了求沈家庇护,只是想要守着沈家,守着夫人和小姐而已。”
康嬷嬷扑通跪了下来,含泪道:“即便真有倾家之祸,小姐和夫人在这里,奴婢宁愿同死!”
裴玄浑身无法动弹,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俊脸上瞬间红出五指印。
他漆黑的眼里几乎喷火。
“沈玥——!!”
沈玥反手又是一巴掌,扇红了他另外半张脸,仍然不解气。她转身抄起桌上茶壶,狠狠不留情地砸在裴玄头上。
砰!
茶壶当头四分五裂,碎片划伤了裴玄的额头脸颊,茶水茶叶淋了他一头一脸。
他惊痛得瞳孔震颤,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疯了?!!”
“这是我还给你的!”
沈玥蓦然一把掐住他的喉咙,五指卡紧他的喉结,嘶哑的声音犹如寒冰,杀机涌现。
“裴玄,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啊……”
角落里的裴卫氏吓得尖叫,又惊恐捂住嘴,浑身发颤。
这骤然反转的一幕,让丫鬟们眼珠子都差点突出来,原本满脸喜色的沈嫣然整个僵住了。
屋子里鸦雀无声。
门外的护院看得傻眼,呆若木鸡。
裴玄死死瞪着她,额头划伤的血迹混着茶水流淌下来,衬得他眉眼冷戾,俊美的脸庞一寸寸涨红,眼白里泛起血丝。
“你敢……试试……看!”
裴玄从喉咙里生生挤出音调,眼神宛若噬人。
沈玥手上力气不足,却精通人/体构造。
她猛地扼紧手指。
呃!
裴玄顿时尝到了和她刚才一样的窒息滋味,喉咙火烧般刺痛,眼前骤然发黑。
无法挣扎,无法抵抗。
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裴玄从未落到如此耻辱的境地,竟然被自己轻视的女人压制。
强烈的屈辱感下,哪怕身体不能动,他浑身的血液也如火烧般沸腾,额角青筋狰狞跳动。
沈玥,你给我等着——!
他狠戾的眼神有一种自尊心受挫的狂怒。
“故意听不懂人话,激怒我,然后趁我情绪波动松懈时,出手控制我。你的武功和力气都在我之上,所以你很自负的认为,只要你出手,我便如蝼蚁般难逃。”
沈玥直视着他赤红的眼眸,五指缓缓收紧,红唇森然,“那你又怎么知道,我的松懈,不是在引你上钩?”
裴玄瞳孔一缩,不敢置信看着她。
她是故意的?!
“兵法言,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沈玥幽冷地道:“我尚未恢复,身上带伤,正面交手毫无胜算,唯有你主动靠近,且放松警惕时,我才有一击制胜的机会。不拿下你,裴府与我而言,就不算真正安全,我又怎么可能松懈?”
裴玄和这府里所有人都不同,沈玥一开始就清晰知道,自己打不过他。
挟持裴老夫人、裴思薇和沈嫣然,只是第一步。
裴玄未必会受她威胁。
万一他心狠手辣,不顾人质直接动手,她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横竖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
沈玥从始至终的目标都是裴玄,她需要一个让裴玄主动靠近的机会。
其他人不过是棋子。
裴玄心里从未如此难堪过,自以为胜券在握,其实早就落入了别人的陷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惹人发笑。
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向一个女人认输。
即使濒临窒息,裴玄的眼神也如狼一样凶狠,他料定了沈玥不会杀死他。
这个女人看似疯狂,实则精明又狡诈。
所有行为都是为目的铺路。
这样的人,不会自寻死路!
沈玥也看出了裴玄的心思,她冷笑,“你们母子差点杀了我两次,你竟然还觉得我不会杀你?”
她手指缓缓收紧,卡着裴玄的脖子,修剪圆润的指甲刺破皮肉,殷红的血顺着裴玄的脖颈慢慢往下流。
裴玄冷峻的脸庞已经涨成了紫黑色,额头青筋鼓胀,仿佛要破皮而出。
窒息感达到了极致——
他也撑不住凶狠的神色了,目光狰狞地瞪着沈玥,看到她眼里清晰冰冷的杀意。
那一瞬间,心里的笃定被击碎了。
裴玄猛然意识到,他实在不该激怒沈玥。
这女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的生死只在她一念之间。
说杀,可能就真的杀了!
即使她要为此付出代价,可对于死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裴玄的喉咙咯吱作响,骨骼将断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哪怕是在战场上,他也从未离死亡如此接近。
她差点被勒死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吗……
“放……开!”
裴玄从渗血的喉咙底艰难挤出两个字,浑身内功沸腾,疯狂冲击着封堵的穴位。
“没用的。”沈玥冷冷地说。
“我封住的穴,不知窍门乱冲,只会反噬五脏,自绝而死。”
话音刚落。
裴玄额头青筋蓦地突起,窒息的喉咙里止不住地涌出鲜血,顺着下巴流到沈玥手上。
沈嫣然惊骇地看着,在地上挣扎大喊。
“沈玥,他吐血了你没看见吗!裴玄是朝廷从三品将军,你要是杀了他,沈家剩下的人都要陪葬,你快放手啊!”
沈玥冷笑,“让我放手?你求我啊。”
裴玄绝无可能开口求饶。
他丢不起这个脸。
沈嫣然心惊肉跳,顿时朝门外大叫,“你们是死人吗!快救人啊——!!”
她是真的害怕了。
皇上并没有因为沈家长房的过错,牵连沈氏全族,二房和其他族人尚且能够保存。
但如果沈玥杀了裴玄,谋杀亲夫,以及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她一条命都不够赔。
到时候沈夫人、沈家二房,乃至沈氏所有族人,都会被她连累。
裴府护院反应过来,立刻要冲进去。
“谁敢进来,他就死!”
沈玥冷声道。
所有护院顿时僵住,不敢进屋。
“你们是傻子吗!不进来一样死,快救人啊——!!”
沈嫣然简直要被气吐血。
护院们正犹豫不决时。
阿婵和阿絮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抓起地上的斧头,直指门口。
“都不准动,退回去!”
又是斧头。
护院们直接怂了,连连后退。
沈嫣然眼睁睁看着机会错过,崩溃地尖叫,“沈玥!你自己不想活,不要把我拖下水!你娘还在沈府病着,沈氏全族两百余人,难道要我们一起死吗?你对得起沈家列祖列宗吗?算我求你了,你快收手啊……”
沈嫣然说着说着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比乞丐还惨。
沈嫣然闻言抹了眼泪,“对,都在她手里了。”
她察言观色看着胡氏,忍不住说:“娘,我们得想想办法啊,长房虽然倒了,却把所有家产都留给了沈玥,那可是沈家百年的积蓄,我们不能便宜了那个贱人。”
胡氏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还要你说?要不是因为你没用,现在家产早就已经到手了!”
沈嫣然吓得缩了缩脖子,十分委屈,“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李嬷嬷生怕她再惹怒胡氏,连忙打圆场,“夫人,现在不是怪罪二小姐的时候,既然大小姐已经把嫁妆夺回来,我们是不是该另想办法?”
沈玥都已经当众和离。
原本的计划显然行不通了。
李嬷嬷深知胡氏对长房的执念,大小姐的那些嫁妆里,也有一部分沈侯爷留下的东西。
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胡氏表情凶狠,眼里闪着冷光,“沈玥不过是乡下长大,又不服管教,家产落到她手里,早晚被她败光,我这个做二婶的自然不能干看着。”
她挣开丫鬟的手,站起身下令。
“李嬷嬷,召集西院里的人,跟我去东院说道说道!”
“是。”李嬷嬷精神一震,松开沈嫣然,匆忙出去了。
不过一会功夫,西院里便浩浩荡荡聚满了人,丫鬟婆子提着灯笼,二管事带着几十名护院,手里举着火把和木棍,跟在胡氏身后,气势汹汹地穿过沈府,直奔清漪院而去。
沈嫣然也被迫夹在人群里。
她心里根本不想去,想到面对沈玥就有一种恐惧感。
但看着母亲胡氏阴沉的脸色,沈嫣然实在不敢说自己害怕,只能瑟瑟发抖地跟在人群里。
“不好了!”
“二夫人又带人过来了!”
守在清漪院门外警戒的护院,第一时间发现了远处浩浩荡荡的火光,立即提高警觉,高声朝院子里大喊。
很快,五十几名护院全聚集起来,同样举着火把,抓紧护棍,守在清漪院门口。
“小姐呢?”
“康嬷嬷已经去请了。”
两名年纪最大、头发花白的独臂护院走出来,环视众人,神情凌厉。
“所有人都听着,二夫人来者不善,在小姐没有发话之前,绝对不能让他们闯进院中,破坏夫人和小姐的院子!”
“死守院门,保护小姐!”另一名年迈护院高声大喊。
所有护院涨红了脸,高举火把,齐声大喊。
“死守院门!保护小姐!”
“死守院门!保护小姐!”
整齐划一的呐喊声直冲云天,气势惊人。
沈府暗处的角落里,数名黑衣人犹如鬼影一般,无声无息地潜伏靠近,看着沈府两方人马迅速逼近。
“在京城里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沈家还真是非同一般。”
其中一名黑衣人压低声音,“沈观山父子已死,家中仅存一个十七岁的女儿,还是半年前才回京的,这些护卫竟然也如此忠心。”
“主子让我们盯着沈府的动向,难道是预料到会有这种事?”
“主子的心思,谁能猜的到?”另一名黑衣人摇摇头,声音压得极低,“不过,主子对沈家关注已久,或许,有别的打算也不一定。”
“好好盯着吧,主子有令不许援手,就看这位沈家小姐,如何破这一局。”
院子里冲天的高喊声,动静之大,任谁都睡不下去。
沈玥猛地被惊醒,感觉脑仁突突地跳,精力还没完全补足,一种缺乏睡眠又头疼的暴躁感油然而生。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康嬷嬷和阿婵阿絮两个丫鬟,急匆匆走进来。
“小姐,不好了。”
沈玥坐起身,凌乱的头发散在肩头,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低气压。
“外头又出什么事了?”她语气阴恻恻地问。
康嬷嬷三人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你没事吧?是身体不舒服吗?”
沈玥面无表情,“我没事,是谁找事?”
康嬷嬷顾不上多问,“是二夫人来了,还带足了西院的人手,像是来者不善,护院们都在门口挡着,小姐,怎么办?”
沈玥头疼的很,睡眠不够加上精气亏损,让她心情止不住的暴躁,整个人气压都很低。
以往这种时候,有经验的早就躲她八百米远,生怕触霉头。
沈玥烦躁地揉着眉心,本想说“管她去死”,但看着康嬷嬷和两个丫鬟惴惴不安的表情,想到外头忠心耿耿的护院,他们都在等着她做主。
“……”
沈玥深吸一口气,压住了情绪,冷冰冰的说:
“让她等着!”
如今的清漪院,小姐的话就是铁律。
说让胡氏等着,任凭她带了多少人、气势有多凶狠,愣是进不了院门一步。
五十几名护院排成了数重人墙,前方棍棒直指,架着门板拆下做成的盾牌,在火把的光亮下,摆出了军中架势,封住院门,寸步不让。
对面的胡氏被丫鬟婆子簇拥,身边同样围满了几十名护院,手里紧紧抓着护棍,怒视前方,气势凛然。
双方大有楚河汉界,一触即发的危机感。
按照侯府的规格,护院最多不过百余人,此时已经全部到场,个个棍棒在手,一句话不投机,就有可能爆发冲突。
在京城这种天子脚下,高门大户里发生群斗,百人互殴,这可不是件小事。
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藏在暗中注视的数名黑衣人都纷纷精神紧绷,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两方人,暗自陷入纠结。
这要是真打起来……他们是管还是不管?
要报官吗?还是就这么看着?
胡氏被下人挡在了院门外,迟迟不见沈玥的身影,脸色十分难看。
“给我把路让开,让沈玥出来!”
两名年迈的护院站在最前方,寸步不让,“小姐有令,请二夫人在门口等着,不得擅闯。”
“反了你们!”胡氏气得发抖,“一群狗都不如的肮脏东西,也敢拦我的路,再不让开,别怪我……”
“小姐到。”话未说完,康嬷嬷的声音响起。
围在院门口的护院们立刻往两侧退开,一条笔直的通道中,沈玥身后跟着丫鬟,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胡氏看着沈玥身后,那传闻中沈观山为了爱妻蒋氏所建的清漪院,心里仿佛烧了一把嫉妒的毒火。
她咬牙切齿,“是,不止是这座沈府,还有这座清漪院,现在都是我们的!”
沈嫣然兴奋极了,骄傲地看着沈玥,“听到了没有?还不快把嫁妆交出来,不然就从我家滚出去。”
“简直无耻之尤!!”康嬷嬷气得浑身发抖。
阿婵、阿絮两个丫鬟也气红了眼,“这座宅子明明是侯爷打下的。”
“实在太不要脸了!”
护院们同样气极怒极,紧紧抓着护棍,对沈玥道:“小姐,你不要信他们的鬼话,侯爷留给你的嫁妆一定不能交出去。”
“这些人都是狼子野心,分明就是强抢,我们不如跟他们拼了!”
“死都不让他们得逞!”
眼看护院们义愤填膺,群情激愤。
站在胡氏身边的二管事站了出来,怒斥道:“好大的胆子!你们不过一群被收养的废人,沈家看你们可怜才留你们在府里,连卖身契都没签,按照规矩,你们连沈府下人都不是,哪有你们说话的份!”
护院们眼睛都红了,一双双眼睛紧盯着管事。
二管事心里也发憷,但想着有胡氏撑腰,连沈府都是二房的,他根本不用怕这些人。
“瞪我做什么?难道你们还敢动手吗?”
二管事高声喝斥,“别忘了,你们现在站在沈家的地盘上,长房已经不是沈家家主,没人给你们撑腰,你们要是敢动一下,我就派人去报官,告你们私闯民宅,打家劫舍,统统抓起来!”
护院们脸色微变。
沈嫣然幸灾乐祸,“对,赶紧去报官,他们今天还撞翻了府门,很多人都看见了,这就是强闯民宅,把他们都抓起来。”
“简直荒谬!”康嬷嬷厉声道,“这座府宅明明是侯爷和夫人的,他们都是侯爷留下的旧部,都有军功在身,你们岂敢……”
话还没说完。
沈嫣然高声打断,“那又怎么样?我大伯父早就死在边关了,有本事你让他出来做主啊。”
康嬷嬷一滞,眼睛更红了,“你……”
“死掉的人都不作数,只有活人才作数。”
沈嫣然一脸趾高气昂,看着沈玥,眼里恶意满满,“现在沈府就是我家,只有我爹娘说了才算,你的这些护卫,可没经过我爹娘同意,他们现在站在这里,就是私闯民宅,要是还敢动手,我就马上让人报官,把他们都抓起来。”
康嬷嬷等人气得浑身发抖,却又说不出话来。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人走茶凉,什么功劳都不作数了。
当年,沈侯爷爱惜边关将士,担心他们伤残退役后无处可去,便想尽了办法,将他们充入沈府名下。
有的在沈家做了护院,有的在外当了管事,有的则帮忙打理沈府的一些田产地产。
不为别的,就为了他们能有一条活路。
这些因伤退役的士兵,大多都立过军功,也都有骨气和自尊心,不是那种愿意混吃等死的人。
所以,沈侯爷才没有直接养着他们,而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份工作,尽量让他们自力更生、能挺直腰板的活下去。
他们是沈家极为特殊的存在。
不管是沈侯爷、沈夫人,还是三位公子,都从未将他们视作奴仆,自然也不会让他们签什么卖身契。
他们全都是自由身,随时可以离开。
之所以还留在沈家,不过是心甘情愿,想要报恩而已。
正因如此,胡氏之前发卖清漪院下人时,才拿他们没辙。
但也同样因为不算沈府正统的下人,二管事说要报官,告他们私闯民宅,是立得住脚的。
还是那句话。
现在沈府是二房当家,哪怕是指鹿为马,也不过是一句话。
看着沈嫣然得意洋洋的样子,沈玥反而笑了。
她眸子挑起,讥诮地笑,“既然如此,你们去报官好了,我在这里等着。”
沈嫣然傻眼了,“你说什么?”
沈玥没搭理她,转头看着康嬷嬷、阿婵阿絮,以及众多护院们。
“我父兄不在,沈家易主,但我还活着,你们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听从我之令,后果有我承担,绝不会让你们受折辱。”
“小姐……”康嬷嬷几个人眼泪都下来了。
护院们也纷纷动容,两个年纪最大的护院急了,“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应该是我们保护小姐,怎么能让小姐承担……”
“这不是谁承担的问题,这本就是我的责任。”
沈玥抬手打断两人,精致秀丽的面容一派认真,眸光清冽坚定,“我父兄在时,安排你们入沈府,本就是为了让沈府成为你们的退路,这是他们自愿扛起的责任,无关任何人。如今他们不在,这责任便落在我肩上,理所应当。”
护院急道:“可是……”小姐只是个姑娘家。
这份责任,本就不应该是她来承担,侯爷和几位公子要是知道,该有多心疼啊。
“没有可是。”
沈玥平静地说,“我受了父兄留下的庇护,接受了你们的保护和忠诚,就应该担起相应的责任,这是天经地义。”
天底下没有只占好处,却不肯承担责任的道理。
她又不是沈嫣然和胡氏。
“你们若是信我,就什么都不必说,跟着我,我不会抛弃或放弃你们任何一个人。”
沈玥字字清晰,道:“以沈家百年名声为证。”
清漪院门口陡然安静一片。
康嬷嬷捂住嘴,欣慰的眼泪止不住掉。
两名年迈的护院红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抱拳躬身,“是,愿追随小姐,为小姐效死!”
“为小姐效死——!!”
五十几名护院齐声呐喊,不约而同地抓紧了护棍,一双双眼睛灼热泛红,气势高涨,大有跟二房一拼到底的气势。
有小姐这句话,他们死也甘愿,大不了就是拼了,黄泉路上有伴,挺直腰杆去见侯爷和公子。
二管事震骇地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这群人,“你们……你们都疯了?她不过说了几句好听的话,你们还真信了不成?”
沈玥下车后看了一眼,便问道:“屋子收拾好了吗?”
一位面相精明干练的嬷嬷站了出来,“回小姐的话,夫人出嫁前住的院落已经收拾妥当,可以直接入住。”
“先把母亲安置下来,其他事情待会说。”沈玥道。
众人立刻行动,用暖轿将沈夫人从马车接下来,匆匆抬进府,明玉三个丫鬟都跟过去照顾。
康嬷嬷一边请沈玥进正堂,一边道:“小姐的屋子也收拾好了,就在夫人隔壁,随时可以入住。但蒋府毕竟空置多年,花园等地方都杂草丛生,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修缮,我们人手不太够,还没有完全打理好。”
沈玥道:“先把住人的地方和厨房收拾出来,其他地方不急,有空再弄。”
“奴婢们也是这样考虑的,都收拾好了,小姐放心。”
“周伯和陈伯呢?”
“他们两个去安排护院值守了,也要熟悉一下蒋府的情况。”康嬷嬷仔细解释,“老宅目前只剩下四位老仆打理,很多院子都封了,也无人巡视,护院们不放心,便由他们接管。”
“好。”
沈玥没有多问,她相信周伯和陈伯会处理好。
走进大堂坐下,康嬷嬷给她倒了杯热茶,等她稍作休息后,便开始介绍如今府里的人。
“夫人的清漪院里,一共有三位管事嬷嬷,除奴婢之外,另外两位是李嬷嬷和陈嬷嬷,负责打理院中事务,管教丫鬟等等。一般内院的事情都由我们三人负责。”
沈玥抬眼看去,一位面相柔和、年过四旬的嬷嬷站出来,眼睛微红含泪看着沈玥。
“奴婢陈周氏,拜见小姐。”
陈嬷嬷红着眼睛跪在地上,给沈玥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奴婢万死不能报!”
见沈玥面露疑惑,康嬷嬷解释道:“陈嬷嬷和李嬷嬷,之前和院子里其他下人一起,被胡氏发卖给了人牙,差点要被卖出京,与家人分离,幸好小姐及时出手,才将她一家赎了出来。”
沈玥这才明白,道:“陈嬷嬷请起,你一家被卖,说到底也是受我和母亲连累,算不得救命之恩,倒是让你一家老小受苦了。”
“小姐言重了,奴婢一家都是贱籍,从前蒙夫人恩惠,得以留在夫人院中伺候,才不至于家人分离,如今又得小姐大恩,奴婢感激不尽!”
陈嬷嬷红着眼睛说完,又深深磕了个头。
康嬷嬷道:“陈嬷嬷的家人都在外面,因是男丁,不便亲自向小姐谢恩,所以没有进来。”
沈玥这才发现,大堂里都是嬷嬷和丫鬟,门外还站了不少人,年龄有大有小,都是男仆。
“李嬷嬷去安置夫人了,小姐刚才见过的。”康嬷嬷又说,指得显然是那位面相精明干练的嬷嬷。
沈玥点点头。
“夫人内院的丫鬟琐事由我们三位嬷嬷打理,外院的男仆下人,以及府外联络等事务,则由赵管家负责。他也是之前沈府的大管事。”
康嬷嬷往门外喊了一声,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扑通跪在地上。
“老奴赵兴,拜谢小姐大恩!”
康嬷嬷道:“清漪院主要的管事都在这,其他丫鬟下人,小姐不必一一认识。但除此之外,小姐嫁妆里的诸多田产地产,以及京中产业,还有管事共计二十余人,小姐之前也都见过了,奴婢已经派人送去消息,这两日他们得空,便会来蒋府拜见小姐。”
沈玥的嫁妆之所以惊人,除了那些明面上的金银财物外,更重要的是有不少地契、田产、店铺、酒楼等等。
种类又多又杂。
产业范围也不仅限于京城之内,而是辐射向大燕各个大州,尤其是通往边关这一路上,到处都有沈家的产业。
这些都是沈家百年积累的财富,是家族的底蕴,更是源源不断的摇钱树,几乎称得上日进斗金。
也正是靠着这些产业支撑,沈家以及全族才能代代出武将,毕竟穷文富武,习武是个烧钱的活儿,没钱养不出将军。
胡氏心心念念想抢夺的沈家家产,也正是这些东西。
沈玥在出嫁前,父母和三位兄长几乎把所有东西都给了她,包括产业地契。
那些散布在大燕各个地方的产业管事,没办法赶回京城,但在京中负责总管各地产业的二十多名管事,沈玥在出嫁前,都被父母安排见过。
管事们也都在那时知道,从今往后,她才是沈家所有产业的拥有者。
沈玥回想起这些记忆时,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父兄似乎是把沈家所有东西都托付给她了。
为什么呢?
如此庞大的家族产业,不管怎么看,都应该由男丁继承。
她是要嫁出去的女儿,家产都给了她,即便她三位兄长都不反对,都有自信靠自己的能力打拼出一份新家业,但是这样的行为,难免有让沈家百年底蕴,落到旁人之手的风险。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因为家产在沈玥手里,作为嫁妆和她一同出嫁。
如果沈玥没有和离,没有逼迫裴玄画押“退还嫁妆”的和离书。
按照大燕的律法,她的嫁妆就等于是婆家的东西,连娘家都不能再过问,更有被婆家侵占的风险。
这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外人?
而且当时,她父兄都还在世,沈家安然无恙,即便再疼女儿和妹妹,也不应该做出这种违反常理的事。
沈玥不动声色地思考,她的记忆里没有解释父兄为什么这么做。
从前的“沈玥”是真的很单纯,没有半点心计,对内情也没有丝毫察觉,父兄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听,并且真心实意的认为,这是家人对她的关爱。
但是换到沈玥身上,她一眼就看出父兄这样的举动,不合常理。
诸事反常必有妖。
也许……
只有等沈夫人醒过来,才能为她解答疑惑。
“外头管事拜见的事情,先不急,反正出嫁前已经见过了。”
沈玥沉吟片刻,道:“我们刚搬出沈府,事情还多,赵管家既然负责联络府中内外,就由你辛苦一趟,去通知这些管事,以后有事来蒋府寻人,不必再去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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