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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寒门学渣,我一路科举舌战群儒崔岘崔仲渊

日照前川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崔岘回去的时候,里长已经走了。但,家里的氛围却凝重到了极点。林氏、陈氏正抽噎着抹眼泪。崔伯山跪在地上,不停给崔老太太磕头,哀声乞求:“娘,我不读了。我去服徭役,让小弟继续参加今年的院试吧。”崔仲渊闻言急急跟着跪下:“不可!理应大哥去参加科考……”他的话没说完。就见崔老太太突然拿起戒尺,狠狠砸向两个儿子,狰狞着脸尖声道:“我打死你们两个不孝子!为了能让你们兄弟俩安心读书,你们老子娘这十几年来,从没睡过一个好觉。如今你们说不读就不读?你们对得起我,对得起你爹吗?”“谁再敢说一句不读,我当场一头撞死,去下面找你们爹去!”这话,歇斯底里中透着癫狂。崔家兄弟二人心神俱震,颤抖着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林氏、陈氏哭声骤停。跟在崔岘身后回来的崔璇、崔...

主角:崔岘崔仲渊   更新:2025-05-09 15: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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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崔岘崔仲渊的其他类型小说《穿成寒门学渣,我一路科举舌战群儒崔岘崔仲渊》,由网络作家“日照前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崔岘回去的时候,里长已经走了。但,家里的氛围却凝重到了极点。林氏、陈氏正抽噎着抹眼泪。崔伯山跪在地上,不停给崔老太太磕头,哀声乞求:“娘,我不读了。我去服徭役,让小弟继续参加今年的院试吧。”崔仲渊闻言急急跟着跪下:“不可!理应大哥去参加科考……”他的话没说完。就见崔老太太突然拿起戒尺,狠狠砸向两个儿子,狰狞着脸尖声道:“我打死你们两个不孝子!为了能让你们兄弟俩安心读书,你们老子娘这十几年来,从没睡过一个好觉。如今你们说不读就不读?你们对得起我,对得起你爹吗?”“谁再敢说一句不读,我当场一头撞死,去下面找你们爹去!”这话,歇斯底里中透着癫狂。崔家兄弟二人心神俱震,颤抖着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林氏、陈氏哭声骤停。跟在崔岘身后回来的崔璇、崔...

《穿成寒门学渣,我一路科举舌战群儒崔岘崔仲渊》精彩片段


崔岘回去的时候,里长已经走了。

但,家里的氛围却凝重到了极点。

林氏、陈氏正抽噎着抹眼泪。

崔伯山跪在地上,不停给崔老太太磕头,哀声乞求:“娘,我不读了。我去服徭役,让小弟继续参加今年的院试吧。”

崔仲渊闻言急急跟着跪下:“不可!理应大哥去参加科考……”

他的话没说完。

就见崔老太太突然拿起戒尺,狠狠砸向两个儿子,狰狞着脸尖声道:

“我打死你们两个不孝子!为了能让你们兄弟俩安心读书,你们老子娘这十几年来,从没睡过一个好觉。如今你们说不读就不读?你们对得起我,对得起你爹吗?”

“谁再敢说一句不读,我当场一头撞死,去下面找你们爹去!”

这话,歇斯底里中透着癫狂。

崔家兄弟二人心神俱震,颤抖着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

林氏、陈氏哭声骤停。

跟在崔岘身后回来的崔璇、崔钰姐弟俩,同样被骇到面色发白。

这是怎么了啊!

唯有崔岘捕捉到‘服徭役’三个字,心头一沉。

前世,他翻阅史书。

看到服徭役、服兵役,心中总会生起淡淡的怜悯,同时庆幸自己生于盛世。

如今一朝穿越,他生活在了‘史书’里,亲自直面古代封建社会的压迫,才真正体会到——

这种阶级森严的扭曲制度,会让普通百姓多么无助。

堂屋里。

见呵斥到了两个儿子,崔老太太沉默着转身回卧房,将压箱底的一个布包小心翼翼打开。

里面是一对金玉手镯。

她掏出手绢,仔细将那对手镯擦拭干净。

一如当年嫁进崔家。

新妇敬茶的时候,婆母也是这样将手镯细细擦拭,笑着戴到她洁白、纤细的手腕上。

数十年匆匆而过,新妇熬成了老妇。

手腕处布满皱皱巴巴的糙皮。

老太太压下眼眸中的追忆与不舍,将镯子收进怀里。

罢了,明知留不住,卖便卖了吧。

从卧房走出来。

崔老太太看着神情凄惨的一家人,平静道:“老大老二继续去温书,其余的不用管,娘去一趟县城。”

陈氏哭道:“娘是不是又要去典当东西?两个人头的徭役钱,可是要十两银子,家里值钱的东西,这些年早就被当光了啊。”

崔老太太置若罔闻,抬脚就往外走。

崔岘不自觉攥紧手掌。

十两银子!

对于这个穷苦的家来说,绝对是一笔非常可怕的支出。

看着一屋子面色凄惶的家人,崔岘心想,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他得做点什么。

恰逢这时候,崔老太太走的急,还没出家门,便一个踉跄,差点没稳住步子。

崔岘眼睛猛然亮起来。

好机会!

他十分夸张的发出一声惊呼,跑过去搀扶住崔老太太:“祖母小心,我来扶您!”

“岘哥儿乖。”

崔老太太明显心事重重,见小孙儿如此懂事,心头宽慰不少。

于是。

她下意识就这样被崔岘搀扶着,祖孙两个在全家人的目送下,步履匆匆离家。

许久后。

崔钰第一个反应过来,傻傻道:“阿弟跟着祖母一起去县城了。”

陈氏抹干净眼泪,气道:“这臭小子,一听去县城,比谁都殷勤,看我回来不把他屁股打开花!”

其余人则是没工夫理会这些小事儿。

尤其是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眼睛里尽是哀伤与羞愧。

·

另一边。

崔岘搀扶着祖母出门,刚到村口,碰巧瞧见前面有辆驴车。

赶车那老汉背影瞧着眼熟,像是村里的三叔公。

河西村距离南阳县城有些距离,单靠走路,来回怎么也得五六个时辰。

若是能搭‘顺风车’,一个多时辰便能赶到。

因此,崔岘赶忙喊道:“三叔公,三叔公,等等我们!”

前面赶驴车的老汉闻声停了车:“是岘娃子,咋了?”

崔岘迈开小步子跑过去,气喘吁吁道:“我跟祖母想去城里,刚好瞧见您也要出门,顺路的话,捎带上我们嘛。”

老汉闻言笑道:“顺路顺路,上来吧。”

崔岘道了谢,自个儿爬上驴车,还不忘张罗没及时跟上的崔老太太:“祖母快一点,咱们能坐驴车啦!”

等崔老太太坐上去往县城的车,这才回过味儿来,瞪了小孙子一眼:“数你心眼子多,我何时答应要带你去县城了?”

崔岘讨好般笑道:“祖母放心,孙儿保证不给您惹麻烦。”

说话的同时,他还殷勤来给崔老太太捶腿。

纵然心情沉重,崔老太太也没忍住被小孙子给逗笑了。

她惊奇的想,岘哥儿自从落水之后,看着比以前机灵不少,将来或许会是个读书的好料子。

可惜……

家里这情况,最多也只能再供一个钰哥儿。

崔老太太心中歉疚,对崔岘说道:“待会儿进了城,你跟着三叔公,祖母忙完了,再来找你们。你莫淘气,祖母给你买肉包子吃。”

崔岘对肉包子兴趣不大。

他对即将要去的南阳县城更感兴趣。

穿越来这么些天,一直待在偏僻的河西村里,这还是他第一次走出村庄。

约莫一个半时辰后,牛车赶到了南阳县城。

崔岘看着眼前古朴的城门,来往的熙攘人群,眼睛不舍得挪开。

一梦数百年,此刻正式置身于这个陌生的王朝,有种终于尘埃落定的恍惚感。

以后他便要在这里,重活一世了。

南阳县是附郭县,隶属于南阳府。

再简单来说,如今的南阳城里,有着知县、知府两套衙门班底。

所以南阳既是县城,又是府城,相对来说,比一般的县城更加热闹、繁华。

进城后,崔老太太只身前往典当铺。

崔岘则是坐着驴车,跟三叔公一起去了集市。

三叔公是来卖鸡蛋、河鱼的。

双方约定好,两个时辰后,在城门外汇合。

沿街一路走来,崔岘默默打量这座热闹的南阳城,眼睛里尽是惊叹。

纸扎铺、刷牙铺、头巾铺、粉心铺、药铺、七宝铺、绒线铺、冠子铺、肉市、菜市、米市……各种铺面琳琅满目,商贩叫卖声不断。

南阳府隶属河南省,文化风俗和开封府相似。

而上辈子的崔岘,曾观看过那幅传世名画——《清明上河图》。

眼前的一切,和画里非常像,颇有种‘人在画中游’的滋味!

商业繁荣,对于崔岘来说,自然是好事。

因为只要发现商机,便能轻松赚到钱。

可他一个八岁孩童,又能做点什么生意呢?

崔岘的目光默默扫过整个集市,有些焦急。

家中情况窘迫,他好不容易来一次县城,得珍惜这次机会。

“黄胖!卖黄胖喽,好玩的泥黄胖!”

突然,一道叫卖声传入耳中。

崔岘微愣,随后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夜晚,卧房里。

崔仲渊还在一边心疼头发,一边摇头晃脑读死书。

隔壁大伯晕厥后醒来,也在读书。

崔岘听得心中暗急。

他想说别读了,你们马上要参加的是院试,好歹互相做几道八股,试着破一破题啊。

照你俩这‘头悬梁、锥刺股’的架势,能高中才怪了!

更别提,你俩打得还是仅次于江浙地区的地狱级难度科举副本——

河西村所处的位置在中原,河南省、南阳府、南阳县。

自古到今,河南学子的诸多心酸,那真是多到不知从何说起。

但这些话,崔岘却根本没法开口。

八岁稚童哪里该懂这些?

穿越过来后,他小心翼翼扮演好自己的‘人设’,生怕被瞧出端倪。

就这,都偶有露馅的时候。

读完书后的崔仲渊揉着脑袋上床,迎上儿子的目光,沾沾自喜道:“岘哥儿你瞧,为父既努力,又聪慧。方才我仔细想了,既然你祖母说你祖父特地托梦,想来这次为父指定能中。”

崔岘:“……”

这就是学渣的错觉吗?

真可怕。

他不想接话,默默翻了个身,闭眼睡觉。

被无视的崔仲渊委委屈屈看向妻子陈氏:“我怎么觉得,岘哥儿现在越发不稀罕我,连爹都不叫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

穿越过来后,崔岘总体适应的还算良好。

但上辈身为孤儿,子孑然一身惯了。

‘爹’、‘娘’这种称呼,他短时间内实在羞于启口。

陈氏心大,又因为睡觉被丈夫吵的烦躁,闻言咕哝道:“许是因为你头发越来越稀疏了吧,多大点事,睡觉。”

崔岘刚提起来的心又放下,没忍住闷笑出声。

崔仲渊听到了。

他觑了一眼儿子,随后故意躺过去,一把将崔岘搂在怀里:“好哇,你还敢笑!你不稀罕爹,那爹来稀罕你,嘿嘿。”

崔岘试图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掉,只能无奈作罢。

耳边很快传来崔仲渊的鼾声。

黑暗中,被‘父亲’环抱着的崔岘嘴角悄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常言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崔岘倒是从未料到,身为孤儿的自己竟穿越到古代,重新从稚童开始成长,还体会到了家的温暖。

这种感觉,也挺好。

次日。

崔岘照旧早起打五禽戏、吃难吃的早食、帮家里织麻。

大伯、父亲继续回房读书。

一家人在院子里忙活的时候,里长来登门了。

正忙活着织麻的林氏、陈氏瞧见来人,赶紧站起来,喊了声‘七叔’。

崔老太太觑了对方一眼,没吭声。

里长搓搓手,对着崔老太太说道:“我来找嫂子商量点事儿。”

崔老太太这才说道:“进屋坐吧,老大媳妇去烧些热水。”

陈氏招呼里长去堂屋,还不忘回头朝家里几个小的挥挥手:“璇姐儿,你带弟弟们出去玩会儿。”

崔璇乖巧应了一声。

大伯母林氏去庖厨烧热水,趁没人注意,小声喊儿子:“钰哥儿。”

等崔钰疑惑着小跑进了庖厨。

林氏把一个小纸包递过去:“你祖母跟七叔公说话呢,没工夫管别的。赶紧吃了,别让人瞧见。”

纸包里,是三小块腊肉边角。

崔钰眼睛一下子就瞪得滚圆。

迟疑片刻,他飞快抓起两块腊肉往外跑:“我拿两块,一块给阿弟,一块给阿姐,剩下一块娘吃。”

林氏闻言气急。

榆木脑袋啊,跟他爹一个德行,什么好事儿都不先想着自个儿!

恰逢这时候,陈氏在院子里喊道:“大嫂,娘让你进去呢。”

“这就来。”

林氏闻言,下意识将纸包往怀里藏。

可片刻后她又撇撇嘴走出去,悄摸着把那小块腊肉塞进陈氏嘴里:“你身子重,补补。”

陈氏一抿嘴,妈耶,是肉!

香死了!

她含在嘴里咀嚼,舍不得咽,小声咕哝着呜呜道:“大嫂你真好,咱家就属你最好了!”

林氏登时被夸到找不到北,心里美得冒泡。

可很快,妯娌二人就‘美’不起来了。

因为。

里屋传来崔老太太愤怒的质问:“老七,你大哥活着的时候待你不薄,现在你要把伯山、仲渊送去服徭役?你明知,再有半月就是院试了!”

里长叹了口气,嗫嚅道:“嫂子,我也为难啊。前些年的徭役名额,哪次分到你家了?时间一久,别家也会有怨言的。若是不打算服徭役,你尽早准备筹钱吧,一人五两。”

原来,里长是为‘徭役名额’一事而来的。

陈氏、林氏脸色大变。

·

另一边。

崔家姐弟三人一起出了家门。

河西村不算小,约莫百余户人家,房屋都很寒酸破旧。

看着周遭破落到触目惊心的村子,崔岘心里涌出无限悲凉。

他通读史书,自然清楚封建王朝的农民们,过的都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所以,得想办法离开河西村。

纵然满身学识,待在这落后、偏僻的村子里,也绝对没有出头之日。

其实崔岘不是没想过,跟家里人提读书。

可家里供着两位读书人,早已不堪重负,他实在开不了口。

崔老太太一心扑在儿子身上。

至于孙子这边,偶尔让两位儿子教些简易的字,权当开蒙。

其余的,根本无暇顾及。

唉,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最好是能寻个机会,去南阳县城一趟,看能不能赚些银钱。

崔岘心思重重。

走在他旁边的崔钰瞧了瞧四周,紧张的伸出手:“阿姐,阿弟,你们一人一块,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快吃。”

崔璇见了,吃惊的张大嘴:“腊……腊肉!祖母会打死我们……呜呜……真香!”

见阿姐提高声量,崔钰赶紧将一块腊肉塞进她嘴里。

随后,他看着那腊肉狠狠咽了咽口水,递给崔岘:“阿弟,这块是你的,快……呜呜……香!”

崔岘一看就知道,崔钰没吃肉。

他这位名义上的‘小堂兄’,打小就有君子风范啊。

因此,崔岘假意去拿那块肉,然后趁其不备,直接塞进了崔钰的嘴里。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倒不至于馋那一口腊肉。

吃到腊肉的崔钰下意识咀嚼,随后懵了片刻,急切道:“阿弟,那是给你的肉!”

崔璇也很是吃惊。

但崔岘不想为一块肉多费口舌,迈开步子往家跑:“你们吃吧,吃完咽下去再回家,我回去瞧瞧里长来咱家做什么。”

回想方才里长来崔家的表情,他总觉得对方来者不善。

崔钰怔怔嚼着嘴里的肉,对崔璇说道:“阿姐,岘哥儿一直馋腊肉呢,但是他却舍得给我。”

崔璇疯狂点头:“是啊,肉这么香!”

崔钰笑道:“岘哥儿既让我腊肉,我也要让岘哥儿一些别的。”

崔璇闻言很是奇怪:“你要让他什么?”

崔钰摇摇头,不肯多说,拉着阿姐一起,追上岘哥儿的脚步往家赶。

前些日子。

祖母私下找到他,同他讲:“若是此次你父亲、小叔还没中榜,便送你去县城顾夫子那里开蒙读书。”

崔钰闻言下意识问:“那岘哥儿呢?”

祖母沉默不语。

家里穷,供着两个读书人已非常吃力。再咬牙供一个,都是雪上加霜,怎么可能再供两个?

这种情况,自然要先供长孙。

但崔钰思来想去,他既是长孙,又是兄长,理应谦让。

而且岘哥儿自小脑子就好使,将来必定比自己有出息。

所以,便让岘哥儿去读书开蒙吧。


以他这个年纪来说,真的是一笔巨款!

河西村崔家共八口人,埋头苦干、不吃不喝十年,都不见得能攒下这么多钱来。

感受着怀里鼓鼓的荷包,崔岘有些小兴奋。

穿越过来后,他终于进账了第一桶金。

如今马上便进入六月,娘即将生产,家里要忙着夏收。

离家许久,也是时候找个日子,‘富贵小还乡’了!

当然崔岘也知道,自己能赚到这么多钱,全凭好大哥们的帮扶。

因此他豪迈一挥手:“今日,我请大哥、和三位兄长吃顿好的!”

看崔岘开心,裴坚几人也不扫兴,直呼要去‘吃大户’。

等几位小少年欢呼着离开。

赵掌柜看着他们的背影,尤其是看着崔岘,喃喃道:“这位崔岘公子,将来必定会是个人物啊。”

年轻、有才气,还跟四位尊贵的少爷关系匪浅。

他日后岂会不得志?

自河西村离家后,崔岘作为小书童,厮混在少爷圈子里,十分不起眼。

就算得四位豪族长辈喜欢,也暂时没有展现才能。

如今,时机已成熟。

小书童崔岘,将正式打响名声,强势出现在大众视野——

开始尽情发光!

·

那日,崔岘足足花二两银子,请大哥们吃了一桌席面。

大哥们也不白吃。

李鹤聿归家后,急吼吼找到自己亲爹:“爹,我先前跟你说的事情,你没忘记吧!”

工匠李捧着《虹猫蓝兔七侠传》看的如痴如醉,闻言立刻保证道:“我儿放心!咱家七个印刷坊的工人,已经开始日夜印刷这部话本!你们写的太好了,为父真心为你骄傲!”

生平头一次被亲爹如此夸赞的李鹤聿,闹了个大红脸。

但心里却喜滋滋的!

另一边。

南阳首富比庄瑾更激动:“七日内,南阳所有书肆里,都至少要放二十本《虹猫蓝兔七侠传》!我儿出息啦,我儿出息啦哈哈哈!”

庄瑾撇撇嘴,佯装嫌弃亲爹大惊小怪,实则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高家。

千户大人正愧疚呢!

儿子高奇在跟他生气:“李鹤聿,庄瑾,裴坚家里都在为《虹猫蓝兔七侠传》帮忙出力,就你最拉胯!手下只有一堆帮不上忙的大头兵!”

千户大人尴尬道:“这……有了!过几日休沐,我让手底下的兵,去城里当托儿,逢人就夸《虹猫蓝兔七侠传》是本好书!”

他手底下足足一千士兵呢!

一千个托儿——好家伙!

高奇眼睛亮起来:“好好好,就这么搞!”

千户大人顿时眉开眼笑,自豪道:“真不愧是老子的种,儿子,你这次真是厉害啊!”

高奇得意道:“那是自然!”

裴家。

裴老夫人正喜气洋洋疯狂发请柬呢:“整个南阳城,凡是跟咱们家有往来的,都发帖子!让他们以前笑话坚哥儿是朽木,如今老婆子我,也能凭坚哥儿扬眉吐气啦!”

小少爷的别院里。

夏日炎热,蝉鸣阵阵。

裴坚提了一桶井水,和崔岘洗了个冷水澡,而后两人坐在树荫下,悠闲吃西瓜。

一边吃,裴坚一边傻乐。

崔岘不自觉也跟着笑:“大哥,你笑什么?”

裴坚眼神发亮,傻笑道:“岘弟,准备好了吗?你马上就要在整个南阳县城扬名啦!”

作为大哥,看自己小弟扬名,他比自己扬名都要开心。

崔岘闻言笑的更加灿烂:“不仅仅是我,大哥也要扬名了!”

对对!

裴坚一想到这个,也激动了,得意道:“届时我们隆重打扮一番,去族学。且让那些嘲笑我的人,惊掉一地眼珠子!”


“岘弟喝茶吗?”

四位身份尊贵的少爷,围着那个陌生的俊俏小哥,端茶倒水好不熨帖。

赵掌柜心中一惊,这位‘岘弟’,是哪家公子,怎么瞧着眼生啊?

他一边敷衍的翻看手稿,一边心想着,自己待会儿该怎么忽悠少东家随便印刷几本话本,过过出版瘾算了。

同时也打听下这位陌生尊贵公子的身份。

哪曾想。

翻开那名为《虹猫蓝兔七侠传》的话本之后,随意看几眼,阅过无数话本,眼光贼毒辣的赵掌柜,便怔住了。

此后半个时辰。

赵掌柜时而神情激动,时而愤怒咬牙切齿,时而独自傻笑。

裴坚五人互相挤眉弄眼。

这时候。

砰!

翻阅完这本书的赵掌柜,猛然一拍桌子,看向被吓了一跳的几位少爷,神情激动:“印刷!这个话本一定要印刷出版!不止铺满南阳县城,我要把它铺满整个南阳府!”

“此书不红,天理难容!”

富文斋。

方才态度隐有敷衍的赵掌柜,此刻激动到难以自持,两眼放光。

他甚至能猜到这本书出版后,大把银子进账的画面!

却不曾想。

庄瑾改变态度:“铺遍南阳府?是不是有点太过激进。算了,我再想想,暂时先不着急出版。”

赵掌柜闻言脸色一苦,赶紧讨饶:“是老头子我有眼无珠,少东家勿怪啊!您这话本,写的当真是精彩绝伦,天上有,地下无!”

庄瑾这才笑道:“那你觉得,这么优秀的话本,值多少钱。”

裴坚、李鹤聿、高奇闻言,纷纷看向赵掌柜。

唯有崔岘悠哉喝茶、吃糕点。

这便是有大哥的好处啊!

从写稿、到出版、上市、铺货,甚至讨价还价要稿酬,他全然不必操心。

只管拿钱。

然后在南阳县城狠狠扬名!

赵掌柜是个人精,谄媚笑道:“一口价买断的话,如此优秀的话本,能足足值20两!但若是您去找东家,东家一高兴,出的价,那可就远远是老头子我不能预估的了。”

这说的什么屁话!

庄瑾翻了个白眼,笑嘻嘻已读乱回:“我的天,你说这话本,竟然值30两?赵掌柜慧眼识珠!”

赵掌柜:?

没等他反驳。

裴坚也笑着点头:“是极是极,40两买话本,赵掌柜豪爽。”

李鹤聿紧跟着道:“什么,你说出价50两?”

高奇非常公正的一锤定音:“我说个数,60两,不能再多了!再多不合适。”

庄瑾站起来,朝着钱柜走去:“成交!我去取银子。”

赵掌柜脸色发白:“几位祖宗唉!什么话本能值60两!都快能抵上南阳县一户房产了!”

眼看掌柜的神情紧张。

崔岘这才道:“大哥,几位兄长,60两太多了,小弟不能占这个便宜。”

赵掌柜狠狠松了口气,感激看向崔岘:“敢问这位小公子是?”

庄瑾骄傲道:“崔岘,我们亲兄弟。你手中拿着的话本,就是他写的,我们四人只是代笔。”

如此年幼,竟能写出这般跌宕起伏的故事?

前途不可限量啊!

赵掌柜吃了一惊。

细细打量一番崔岘,又见四位少爷这热络姿态,他当即一咬牙:“小公子,我先付您30两稿费。以后这话本每卖出一本,富文斋给您十之提二的酬劳,每月末结算一次,如何?”

这属于非常厚道的价格了。

若今日崔岘是自己来的,赵掌柜绝对不可能给出这个数。

裴坚等人看向崔岘。

崔岘也不忸怩,爽快笑着点头:“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一盏茶功夫后。

崔岘走出富文斋,怀里揣着30两巨款。

或者说‘小半套南阳县城的房产’。


见其余三人都露出不赞同的谴责表情。

庄瑾赶忙解释:“你们想什么呢,我肯定不会抢夺岘弟的著作!我意思是,署名的时候,在书里标注,崔岘讲述构思,我们四人代笔著写!”

“再然后,我让家里的书肆大批量印刷,把《虹猫蓝兔七侠传》铺满整个南阳县的书铺!”

“你们仨负责把这本书,送给南阳县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帮忙宣传造势!”

“当然,赚的稿酬我们一文不能要,全归岘弟。”

“等这话本出版了,咱们四个也算有点才名,到时候也不至于在崔岘小弟面前丢脸。”

不愧是南阳首富的儿子,在经商一道,庄瑾可谓是思路通透至极。

其余三人闻言眼睛亮起来。

裴坚闻言当即第一个表示同意:“我觉得可行!”

四人商议过后,都兴奋同意。

而后裴坚把崔岘喊进来,告知他们商议的结果。

崔岘见四位少爷摩拳擦掌的激动模样,笑道:“我听几位兄长的。”

一个简单的‘署名权’,让少爷们有了非常真实的参与感,鼓足劲准备著书。

趁着情绪正激动。

裴坚四人当场研墨,打算笔走龙蛇,写出一篇惊世话本!

崔岘在旁边做崇拜期待状。

然而片刻后。

裴坚手持毛笔,迟迟不肯落下。

高奇写了几行字,随后脸色微红,赶紧把那张纸皱成一团,塞进衣袖。

李鹤聿支支吾吾,表情尴尬。

庄瑾咬着笔杆,苦苦沉思。

崔岘佯装疑惑:“敢问四位大才子,为何还不开始呢?”

……他们倒是想开始啊!

可一个个平时废柴惯了,荒废学业,不仅字迹歪歪扭扭丑陋,而且毫无文采可言。

大火烧山,火光漫天该如何形容?

魔教大兵压境,又是何等恢宏?

火舞旋风、长虹贯日、紫气东来、冰天雪地、奔雷滚滚……这些令人目眩神迷的招式,要如何描绘出画面感?

难!

太难了啊!

吃了没文化的亏,万般思绪到落笔那一刻,竟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生平头一次,四个纨绔开始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有认真用功学习呢?

面对崔岘的疑惑不解。

裴坚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一夜没睡,太累了,状态不是很好。”

其余三位少爷赶紧附和:“是极是极,而且白日咱们还得去学堂读书,放学后再写。”

至于为什么要主动去学堂?

当然是为了向夫子请教如何描述话本剧情,然后著书啊!

崔岘也不拆穿,笑着点头道:“好!”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出书赚钱计划,会非常顺利。

他将获得四个大家族的友谊和帮扶!

四位少爷约好待会儿去学堂,各自神情激动归家。

一盏茶时间后。

裴家、高家、庄家、李家的长辈们,纷纷震惊到瞠目。

刚睡醒,尚且还在迷蒙的裴老夫人看向小孙子,不确定道:“……你,你说什么?你刚才是不是在问我,你父亲、祖父何时归家?你想要向他俩请教学问?你今日还要先去学堂,向吴夫子请教?”

裴坚神情郑重:“当然!我没跟您开玩笑,祖母您赶快写信,让我父亲、或者祖父,不管是谁,赶快回来一个,我打算请教他们如何著书!”

裴老夫人惊呆了。

随后她晕乎乎反应过来——岘哥儿,他真的让裴坚七天内爱上学习了!

高家。

千户大人懵逼的看向自己的纨绔儿子,掏了掏耳朵:“你,要著书?”

高奇激动大声嚷嚷:“对啊,著书!爹,我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以前怎么就不知道用功读书呢!我将来,可是要做南阳四大才子的!”


当崔岘在裴府,被四个富贵哥引为人生知己的时候。

河西村。

崔家的氛围,却一天比一天凝重。

自崔岘离家后的第二天起。

裴府送来的米面粮油、活鸡活鸭,都被老崔氏拿去变卖、换成了银钱。

家里饭桌上的菜,不仅没了荤腥。

甚至连饭菜都开始减量。

可一家人谁都没有提出异议。

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更加拼命读书。

崔老太太、林氏、陈氏三个女人,包括崔璇在内,一同夜以继日的织麻。

先前因为崔岘而短暂缓和的温馨家庭氛围,随着他的离开,骤然再次紧绷,甚至比以前更加窒息。

这天,崔家女人们正在院子里忙活。

三叔公赶着驴车,装了一车的土坯砖瓦,进了崔家的院子。

林氏尚且没反应过来,‘哎呦’一声站起身:“三叔,你这是作甚呢?这……我家没买砖啊。”

卧房里正在读书的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俩也被惊动,疑惑走了出来。

三叔公嘴里叼着旱烟吧嗒吸了一口,征询般看向崔老太太:“嫂子?”

“是我买的。”

崔老太太不理会全家人错愕的目光,对三叔公说道:“老三,把驴车拉去小后院牛棚吧,今天能砌好吗?”

三叔公怜悯的目光,从崔伯山、崔仲渊两个侄子身上扫过,最后闷声道:“能。”

等三叔公赶着驴车去了小后院。

隐约觉得不太妙的林氏,隐晦的跟陈氏对了个眼色。

陈氏会意,捂着大肚子佯装‘哎哟’一声,同时玩笑般问崔老太太:“娘,咱家要修牛棚?那棚子,您日日清扫,如今要是再翻修,牛住的都要比咱们舒坦嘞。”

自打钰哥儿、岘哥儿离家后,崔老太太脾气越发古怪。

如今也就陈氏仗着怀孕,敢在家里说两句俏皮话。

听完儿媳试探般的询问,崔老太太清理掉身上的麻絮,将手中织好的麻布放下,平静道:“不是给牛住的,是给伯山、仲渊住的。”

全家人闻言脸色骤变。

崔伯山身体一抖,颤声道:“娘, 那牛棚阴冷潮湿、四面透风,怎能住人!”

崔老太太浑浊的双眼看向两个儿子,咬牙道:“老大、老二,你们俩别怪娘心狠。这么多年了,你俩次次都说能中榜,却次次都让娘失望。”

“最近娘夜夜辗转反侧,脑子里想着你爹临死前的话,更想着岘哥儿……”

“可怜我那乖孙,才八岁,就要被迫离家赚钱。裴府门第高,规矩多,岘哥儿寄人篱下,不知可能吃饱、穿暖,又不知该受多少心酸委屈。”

“你们一个当大伯的、一个当父亲的,但凡还有点良心,就该好好读书,桂榜高中,为家里分忧。再把岘哥儿接回来,送去学堂开蒙。”

“而不是让一个八岁稚童外出赚钱,供你俩读书!”

崔老太太厉声呵斥,字字如刀:“下午你们三叔把牛棚修缮好以后,你俩便搬进去吧。从今日,到明年院试开始这段时间,你俩不得出牛棚一步,安心在里面用功读书!恭桶每日一换,吃食隔着小窗递进去。”

这……这简直是要把人当‘牲口’来圈养啊!

“娘,媳妇儿求您了,必定会监督相公好好读书,您别让他住牛棚!”

“那牛棚……实在没办法住人啊!”

两个儿媳脸都白了,苦苦哀求。

崔璇同样吓得面无人色。

但崔老太太根本不为所动。

她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崔伯山、崔仲渊:“想想你们父亲临死前的话,想想岘哥儿小小年纪,遭的罪受的苦!你们两个不成器的,再立不起来,难不成还要娘以后把钰哥儿、岘哥儿也关进牛棚里?”


说到这里,崔岘故作忐忑的看向四人,满脸愧疚自卑:“对了,大哥为何这么问?可是因为我太过愚笨,全读错了?唉,真羡慕大哥,和你们三位才子,从小就天资惊艳,满身才气。”

“不像我,太笨了,根本学不会。”

四人:“……”

不,你没错。

是我们错了。

我们错就错在,废柴如我们,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更错在,我们四个废柴,竟然还在你面前卖弄,自称天才神童。

“还……还好,你其实,嘶,还算优秀,勉强也能跟我们相提并论。”

半晌过后。

裴坚艰难的说出这番违心的话,而后又说道:“这样,岘弟,你,你先出去,我们三人要开始做功课了。”

崔岘点点头,起身离开。

等确认崔岘走了,裴坚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喃喃震撼道:“这世间,竟然有如此可怕的超级天才!更可怕的是,他还认我做了大哥!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其余三人同样神情呆滞,不停倒抽冷气。

若是换成吴清澜这样的学堂夫子,或者族学里的普通学生,此刻估计都会第一时间提出质疑。

偏偏这四位学渣,学业不精,作为朽木,哪里敢有底气质疑天才?

不不不。

崔岘这都不仅仅是天才了,是可怕的无敌超级天才!

裴坚四人回想起这些天,自己在崔岘面前吹过的牛,只觉得羞愧难当、尴尬到无地自容。

半晌后。

庄瑾喃喃道:“……要把崔岘小弟引荐给吴夫子吗?吴夫子出了名的惜才,绝对会亲自教导岘弟的。”

书房外。

崔岘佯装离开,但其实躲在窗边,偷听里面四位纨绔少爷的谈话。

听到庄瑾说,要把自己引荐给吴清澜,崔岘微微挑眉。

看来要改变计划了。

他本来准备再藏一段时间。

让吴夫子抓耳挠腮,因错过一位天才而捶胸顿足之后,再‘显露真身’呢。

但下一刻。

就听裴坚略微提高声音道:“不行!不能介绍给吴清澜!我的意思是,少爷我的小弟,可是超级绝世大天才!吴清澜他一个破秀才,也配做我小弟的老师?”

“而且,岘弟如今顶着书童的身份,贸然在族学里展现天分,难免遭人妒忌非议。”

“我打算把岘弟介绍给我父亲,和我祖父!他俩虽然也不咋地,但好歹是举人,勉强也够格给我小弟做老师了。”

“再加上《虹猫蓝兔七侠传》即将出版,到时候,岘弟的名声绝对会风靡整个南阳县城!”

说到这儿,裴坚停顿片刻,声音莫名低落下去:“他,他才是真正可以做南阳大才子的超级神童。”

书房里陷入沉默。

庄瑾、李鹤聿、高奇三人,见裴坚表情失落,纷纷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兄弟,想开点,你也不差啊。”庄瑾一把揽住裴坚,笑嘻嘻的说道:“毕竟你可是南阳超级神童的大哥!”

此话,让书房里略显沉闷的氛围为之一松。

高奇也得意说道:“还有咱们仨废柴,也是被南阳超级神童称上一声‘大才子’的厉害人物啊!”

裴坚‘噗嗤’贱笑出声:“真不愧是少爷我的狐朋狗友,你们几个,当真贱到无敌!来来来,给少爷我研墨。

“要给我家老子、老爷子写信,希望他俩别不识好歹,速速从开封赶回来,给我小弟做老师。”

其余三人闻言,隐秘互相对视,状似若无其事的帮忙研墨。

假装没有看到裴坚微微发红的双眼。

等拿起笔,写了足足五页纸张,将崔岘好一通吹嘘夸赞后。


换做平时,三个损友肯定帮忙附和找补。

可现在他们正在闹矛盾!

因此,李鹤聿没吭声。

庄瑾避开裴坚求救的视线。

高奇沉默了会,突然一咬牙:“算了,我演不下去了!什么嫉妒,什么才华横溢,什么南阳四大才子,都是假的!”

“不如早点承认吧,咱们四个就是人人嘲笑的草包朽木,不学无术的榆木疙瘩。”

“对不起,岘弟,我们一直都在骗你。”

房间里的氛围霎时间凝固了。

崔岘见状,只能硬着头皮,佯装呆愣愣看向裴坚:“大哥?”

裴坚的心脏都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甚至不敢去回应小弟的询问,心里既难过恐慌,又没来由的愤怒。

先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高奇。

裴坚‘蹭’的一下站起来,不理会崔岘,怒气冲冲踹开隔壁学舍:“哪个王八犊子在背后编排少爷我?活得不耐烦了!是,我是纨绔,我是草包朽木,那又如何?轮得到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

“这裴氏族学,是少爷我家开的!不服,那你们全都滚啊!”

隔壁学舍安静下来。

方才大声嘲笑的学子们,犹如被捏着脖子的鸡,霎时间齐齐噤声,表情尴尬。

双方短暂对峙后。

裴坚一转身,快步跑着离开学堂。

许是风有些大,又许是眼睛进了沙,一边跑,眼泪不停往下掉。

他这个废柴大哥,要失去自己的小弟了。

从族学一路哭着跑回家,裴坚把自己关进卧房里。

无论谁叫门,他都不肯开。

好在,小少爷房里不缺茶水糕点,不至于饿坏肚子。

另一边。

高奇、庄瑾、李鹤聿三人,同样神情恹恹。

他们不去学堂了。

不再用功读书了。

也不点灯奋战,抓耳挠腮著书了。

整日躺在家里,沉默寡言,憔悴颓废。

这下,把其余三家长辈们都吓得不轻。

祖宗唉,又怎么了这是?

前几天不还在用功学习,劲头正足的嘛!

李家。

工匠李、和他的夫人正一筹莫展。

却听管家来汇报:“老爷、夫人,外面有位自称叫做崔岘的小少年求见,说是咱家少爷的朋友。”

岘哥儿来了?

夫妻二人眼睛亮起来:“快快有请!”

·

就这样,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三天当中,裴家的小厮仆从、丫鬟管家,裴老夫人,都先后来敲门。

甚至连高奇也来了一趟。

他因自己冲动,为拆穿裴坚‘优秀大哥’一事而郑重道歉。

卧房里,床上。

裴坚沉默着翻了个身,没吭声。

他其实不怪高奇。

有什么资格怪别人呢,怪就怪他自己是个草包朽木。

却要逞强、打肿脸充胖子,在小弟面前装神童天才。

不,他没有小弟了。

这三天里,很多人都来叫门,唯独没有崔岘。

自那日在学堂,听到裴坚被学子们嘲笑草包后,崔岘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多半是走了。

或许正在街头巷尾徘徊,寻找下一个‘优秀大哥’呢!

“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可你呢,说走就走了!”

裴坚烦躁的把自己蒙进被子里,气愤的想:“走吧走吧,走了就不要回来!你不理我,我也懒得理你!少爷我这辈子都不会理你了!”

恰逢这时候——

“大哥!”

“哎!”

裴坚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神情羞恼。

外面,崔岘道:“开门,你出来。”

卧房里有片刻的沉默。

接着。

在丫鬟小厮们惊喜的注视下,少爷紧闭三天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裴坚表情憔悴。

因为三日没见阳光,开门的瞬间,被刺的下意识眯起眼。


因裴坚要会见同窗。

崔岘独自返回裴府

他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回想起上午在学堂,吴清澜从耳房走出来的愤怒表情,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夫子肯定是看到了自己那张丑陋的字帖。

多半还留了批语。

明日去学堂后,找个机会去看看对方批注的内容。

但多半不会是什么好话。

目光环视眼前奢华的裴家卧房,崔岘嘴角的笑容又缓缓收起。

‘天才神童计划’已经开始推进。

赚钱计划也得尽快提上日程呐。

正当崔岘思索着,该如何合理拉裴坚入伙,做‘黄胖’、‘摩喉罗’玩具生意赚钱的时候——

“少爷回来了!”

院子里响起婢女的声音。

崔岘赶忙从床上爬起来。

·

另一边。

“你的意思是说,那叫做崔岘的少年,通过一个子虚乌有的摩喉罗,在茫茫人海中,发现了耀眼闪光的你。”

“他被你的人格魅力折服,认定你俊俏、豪爽、大气、敞亮、优秀、君子气概十足。”

“所以发自内心的认你做大哥,甚至觉得你是个天才神童,有状元之姿?”

“这……合理吗?”

听完裴坚的讲述。

庄瑾、李鹤聿、高奇三人齐齐瞠目。

但暗中却羡慕不已。

裴坚得意洋洋:“很合理啊,少爷我一直都这么优秀。”

三位损友顿时做呕吐状。

裴坚怒极。

但很快,他收起怒意,好声好气向三位损友作揖:“事儿呢就是这么个事儿,你们也了解了。”

“在你们仨,要么赶紧滚蛋,要么随我回府。当然,去了以后注意言辞,要是敢在我小弟面前拆我的台,我弄死你们!”

庄瑾三人神情微妙对视,随后非常默契的朝裴坚伸出手。

“去你家,每人给十两银子封口费,我们保证不拆台。否则的话,嘿嘿……”

三个贱人!

裴坚嘴上怒骂,却肉疼的给了。

于是。

当崔岘听闻少爷回来了,打开厢房门走出去。

便瞧见裴坚身后,三位少年探出头来,如好奇宝宝般打量自己。

崔岘有些摸不着头脑,征询般看向裴坚:“大哥?”

没等裴坚解释。

庄瑾抢先一步走过来,热情的说道:“你就是裴坚的小弟崔岘吧,你好你好。咳,来来来,你看看我,有没有觉得我玉树临风、聪慧机敏?我的意思是说,你有没有那种,也想认我做大哥的冲动?”

高奇从后面一把扯开庄瑾,看向崔岘:“崔岘,别理会这死胖子。你看我,还有胸肌、臂肌呢!魁梧吧?有没有想认我做大哥?”

落于人后的李鹤聿急了,想挤到崔岘面前,但却被庄瑾、高奇挡住。

只能仗着个头高,在后面踮起脚尖跟崔岘打招呼:“崔岘你好,其实,我,我也非常优秀,很适合给人做大哥的!”

崔岘:“……”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原来,方才听完裴坚得意洋洋的讲述。

这三位损友看似表面不屑一顾,其实心里酸的不行。

当街收小弟什么的,听起来就很有侠气风范,太有排面了啊!

因此,一见到崔岘,他们仨就开始‘抢人’。

裴坚闻言气的脸色发黑。

这仨贱人,原来目的不是讹钱,而是要抢他小弟。

但小弟对自己这个大哥很是崇拜,应该……应该不至于被抢走吧?

裴坚没有第一时间发话,暗戳戳期待看向崔岘。

崔岘了然。

他后退几步,对眼神灼灼盯着自己的三位少年摇摇头:“抱歉。我崔岘此生,只认定裴坚一人做我的大哥!大哥对我极好,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大哥!”

裴坚听完这话,哈哈大笑,表情嘚瑟至极。

被拒绝的庄瑾、高奇、李鹤聿三人,瞧着崔岘目光灼灼、眼含崇拜看向裴坚的模样。

心中既失落,又眼馋。

三人幻想着自己走在人群中,突然遇见崔岘。

而后崔岘激动看向自己,口中惊呼‘你便是我行走江湖八年寻找的、全世界最优秀的大哥’。

只觉得舒爽到浑身颤抖。

裴坚得意的瞥了一眼三位损友嫉妒泛酸的表情。

这才看向崔岘,解释道:“这是我的三位同窗,方才他们在同你开玩笑呢,你莫要介意。”

“我来跟你介绍,这位小胖……咳,这位圆润的少年,叫做庄瑾,今年十岁。他爹是南阳首富,名下产业不计其数,涉猎十几个行业。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时候那条集市吗?那一条集市,都是他家的。”

被介绍的庄瑾矜持挺直脊梁,目光期待的看向崔岘。

“这位身材颀长的少年,叫做李鹤聿,11岁,和我同龄。他爹是闻名河南省的建筑工匠大家,像是南阳县衙、府衙、包括整条伏牛巷,都是他爹、和他的祖上先辈修建的。”

李鹤聿同样装模作样的站直了。

“最后这位身材魁梧的,是高奇,10岁。他爹是南阳卫的千户。”

高奇高傲的扬起下巴,目光却不自觉的往崔岘身上瞟。

听裴坚介绍完这三位少年的身份,崔岘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在心中直呼好家伙。

这就是富贵哥的朋友圈吗?

果然了不得!

先说南阳首富的儿子,财大气粗,有人脉,有渠道。

再说建筑工匠大家的儿子,有技术,有人才。

最后是正五品千户的儿子,这个没得说,在南阳县城,属于绝对的‘真理’。

而一门双举人家的裴坚,有声望、有背景,有资源。

先前崔岘对裴坚的这几个纨绔朋友没怎么在意。

如今听过身份介绍。

这四人凑在一起,就是‘士工商兵’强强结合,足以在南阳县城解决方方面面的难题!

看来,这四位少爷能做玩伴,多半也是有家里长辈授意的。

小时候做玩伴,长大了相互帮衬。

富家子弟的基本操作。

而崔岘想要做的玩具生意,从烧制、到铺货、再到售卖,对这几位小少爷来说,简单的就跟玩儿似的。

一般情况下。

出身微寒的农家子崔岘,和这几位少爷同生活在南阳,却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但有趣的是。

通过裴坚这个‘最强资源媒介’,现在这三位大有来头的少爷,都在目光炯炯的看着崔岘,期待他的反应。

既然人家都争抢着送上门来被忽悠……被结交,那崔岘又怎会拒绝呢?

“哇!”

因此,在三位少爷期待的注视下,崔岘瞪大双眼:“大哥,你的朋友们,简直一个比一个厉害!俊俏、正直、聪慧、有君子之风!你们站在一起,就是耀眼的南阳四大才子,让人心神摇曳、崇拜神往。”

什、什么?

南阳四大才子?

听到这话,四位小少爷脸色涨的发红,激动到难以自持。

一个个拼命站直身体,整理仪容,幻想自己四人并排出街,被路人纷纷惊呼‘是四大才子来了’的画面,只觉得舒爽到无法自拔。

他们都是纨绔学渣,以前不管走到哪里,只会被嘲讽奚落。

毫不夸张的说。

眼前几位少爷,这辈子听过的夸赞加起来,都没有今日崔岘夸的多,夸得漂亮舒坦。

因此和当初的裴坚一样,只是一个照面,三位纨绔就‘沦陷’了。

只觉得崔岘不仅俊俏,还说话好听,双方简直一见如故,恨不得引为人生知己。

他,崔岘,懂我!

所有人都觉得我愚蠢废柴。

唯有他,通过我俊俏的外表,看透了我内心伪装起来的聪慧和骄傲!

“对对,我们几个就是南阳四大才子。”

“崔岘小弟,你果然好有眼光哦,慧眼识才。”

“你这个朋友,我们交定了!”


崔老太太是被两个儿子抬回家的。

因为气急攻心,伤心过度,她在县衙红案榜前哭晕了过去。

这一路,她听得最多的两个字便是:认命。

回家后。

村子里的人来探望她,也都劝她‘认命’。

咱们都是乡间田野地里的泥巴腿子,天生伺候庄稼的命。

何苦折腾着非得读书呢?

崔老太太木着一张脸,任由别人念叨,却始终不发一言。

等外人都走了。

老太太把全家人都喊来,平静道:“崔家以前不是泥巴腿子,以后也绝对不能是泥巴腿子。”

没等其余人开口。

老太太指向外面,浑浊的泪水自眼眶向外流淌:“我知道,这些年你们对我有怨言,不想读书了,想种庄稼过安生日子。”

“可是你们出门看看,那能长出庄稼的泥巴田地,才是最会吃人的陷阱牢笼,一脚踩进去,祖祖辈辈都出不来了啊!”

她声音凄厉。

崔岘怔怔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异常震撼。

一个未开蒙的古代乡野老妇。

得吃过多少苦难,经历过多少岁月的鞭笞,才能说出这番话啊。

人们常说:云贵川的十万大山,是困住无数人一生的梦魇囚牢。

但河南一马平川的田地,对于穷苦百姓们来说——

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十万大山’呢?

“如今人人笑我老崔氏癔症,泥巴腿子妄想桂榜高中。但短短二十年,他们便不记得,曾经的崔家,出了一位举人老爷,一位秀才相公。”

“他们凭什么说崔家是泥巴腿子!崔府的大门外,曾经还挂着举人之家的牌匾!”

“伯山、仲渊,娘这些年时常想不通啊!你们祖父,是南阳府读书人都敬重的举人老爷,你们的父亲,也是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

“可怎么到了你俩这里,就次次落榜呢!”

崔老太太泣声质问。

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如鲠在喉。

他们也确实在努力读书,可……就是读不出个名堂啊。

唯有崔岘心中有数。

大伯、父亲本来天资就一般,只懂读死书,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再加上没有老师传道授业解惑,如何中榜?

寒门难出贵子,便是这个道理。

崔老太太眼神失望的看着两个儿子。

许久后又颤声回忆道:“当然,也不全然怪你俩,娘知道,这些年你俩心里也苦。当年你们祖父远赴江浙做县令,却遇上倭寇作乱,为守城护住百姓,你们祖父祖母因此牺牲。”

“那个时候,你俩还小。你们父亲……你们父亲他远赴浙江奔丧,回来后心神俱损。”

“再后来出了孝期,你们父亲不顾身体虚弱,强行去开封参加乡试。然后……然后熬垮了身体。”

“乡试开考后,贡院闭门不开,纵然是考场走水,考生暴毙,也断然没有开门的道理。可那九天六夜的考试,是真能把人给熬没了啊!”

“当时,你父亲自知身体已到大限,苦苦哀求提调官将其隔着院墙丢出考场。”

“因你们祖父抗倭战死,当年的主考官,破格开恩,同意了你们父亲的请求。”

“我闻讯赶至,甚至都没来得及哭,你父亲躺在考场外狰狞着脸,死死攥着我的手,说……说……”

说到这里,崔老太太哽咽到失声。

崔伯山哭着道:“娘,别说了,别再说了!”

“你们父亲他说,哪怕倾尽家财,也要让伯山、仲渊读出个名堂,否则他死不瞑目!这杀千刀的男人,也是狠心,真睁着眼睛就去了。”

“他那话,至今都在我脑子里念叨,这么多年一刻都不停歇。”

崔老太太没有理会儿子,继续颤声道:“我年纪轻轻便成了未亡人,本就悲痛。偏偏你们那好二叔,欠了一大笔外债,嚷嚷着要分家。你俩年幼,娘是寡妇,只能任他欺负。”

“在族老们的见证下,娘替他还债,又咬牙分了家。卖了崔家的大宅,卖了字画家具,卖了数百亩良田。七成给他,我们留下三成。”

“再往后这些年,我们搬回到河西村。为了供你俩读书,再加上娶妻,家里能卖的,不能卖的,娘都卖了。”

“县城里每家典当铺的掌柜,都认识我,也都笑话过我。”

“甚至南阳县城里,都将癔症的老崔氏当做谈资。”

崔老太太惨然一笑,问道:“伯山,仲渊,你俩说,娘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你俩不读了,以后娘下去,有什么颜面见你们爹,见你们祖父祖母?”

听祖母说起当年事,崔岘想,原来崔家以前还真风光过。

可惜,结局令人唏嘘。

崔伯山、崔仲渊兄弟二人齐齐跪下。

崔仲渊哭道:“娘,我们读,继续读!我跟大哥一定会考中的!”

两个儿媳默默垂泪。

崔钰、崔璇姐弟俩也跟着哭。

昔日种种不幸遭遇,让这个家被苦难侵蚀到千疮百孔,底色遍布伤痛。

崔岘心头发堵。

他想,十几天过去,富贵哥那边仍旧没信儿。

要不,先主动跟家里提去县城读书的事情吧。

再这样下去,这个家就完了。

但没等崔岘开口。

他听见祖母说道:“读,书是一定要读的。伯山,仲渊你俩要继续读。娘想着,钰哥儿今年9岁了,再不开蒙就迟了,也一并送去读书吧。”

此言一出,满堂俱静。

崔岘也是一怔。

原来,方才崔老太太说了那么多,铺垫了那么多,目的是为了让钰哥儿读书。

崔钰飞快看了一眼旁边的崔岘,正准备回绝。

大伯母林氏最先反应过来,抢先哭道:“娘,家里已经这样了,实在供不起了啊!”

陈氏也道:“大嫂说的是,如今家里饭菜常年都不见荤腥,再供一个,咱一家人还怎么活?”

崔仲渊开口欲劝。

崔伯山伸手压下弟弟的肩膀,难得出言拒绝了老母亲:“娘,日子还得过下去,若是您执意打算让钰哥儿开蒙,那我不读——”

崔老太太一改方才的哀痛,厉声打断大儿子:“不行!你要读,老二要读,钰哥儿也得读!我老婆子嘴里一天省一顿饭,也要把钰哥儿供出来!”

这话简直听得全家人心头绝望。

而裴府的老管家,便是这个时候登门的。

“敢问可是崔家?我乃裴府的管家。此次贸然登门,是受东家所托,请贵宅崔岘小哥,予我家小少爷做书童。”

老管家站在大门外,声音诚恳,客客气气说明来意。

为避免误会。

管家还特地解释道:“我们东家的意思是,崔岘小哥名义上来做书童,实则是来给我家小少爷,做个玩伴。”

书童?

听到这话,其余崔家人还在茫然。

崔钰最先慌了。

他第一时间回想到,祖母前些天问他要不要读书,他反问岘哥儿怎么办。

祖母沉默不语。

难道……

家里钱不够,为了让他读书,祖母把岘哥儿卖了,去给裴府少爷做书童换银钱?

现在裴府管家来带岘哥儿走!

崔钰越想越觉得是这种可能。

他哇的一声哭出来,大声看向祖母哭诉道:“祖母,你把岘哥儿卖了?我不同意!要卖的话,你卖掉我,让阿弟去读书吧!”

崔仲渊、陈氏闻言脸色大变,急急将儿子护在身后。

老太太把岘哥儿卖掉了?!

其余崔家人同样神情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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