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清醒感传来，陈祯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天花板，墙面斑驳，遍布着霉斑和可疑的暗红色痕迹。
淡淡的霉味与空气中浓郁的福尔马林气味交织混合，让人直想将隔夜饭吐个干净。
“陈先生？陈先生您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语气温和，让人一听就颇有好感。
陈祯努力扭过头去，看到了一袭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白大褂。
“如此干净的白大褂，简直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环境里。”他想道。
“陈先生？”富有磁性的声音再次问道。
“嗯，我在听。马医生请讲。”
陈祯把目光集中在那件白大褂上，淡淡地回答道。
这个房间里，只有这件白大褂不会让他感到不适。
“您最近还会出现那种幻觉吗？”马医生问道。
“是梦。”陈祯纠正道。
“好吧，您最近还会做那种梦吗？”
“是的，而且梦里的一切都像是真的一样。”
“病历显示，您一直在做这种……梦，每天都做，真的吗？”
“是的。”
“也就是说持续时间是……”
“十二年。”陈祯抢答道，“到今天是整整十二年，也就是4380天。”
“所以，自从您父亲去世后，您做了4380次同样的梦？”
“是的。”
“然后每次梦醒，您就会感到剧烈的头痛？”
“是的。”
“随后就是失眠，对吗？”
“没错。每晚的单梦循环后，严重失眠总会作为保留节目返场，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没法轰它下台。”陈祯语气淡然。
“您可真是个文化人……您试过用安眠药吗？”
“我试过能找到的一切药物。”
“都没用？”
“有些有用。”
“那您为什么不……”
“比如恩氟烷、异氟烷、丙泊酚、依托咪酯……”
“……您可真幽默……”马医生干笑道。
作为一名医生，他当然知道，以上这些都是手术时用的麻醉药物，不配合呼吸机使用就能把人直接送走的那种。
轻咳两声后，马医生将笔记本翻了一页，再次开口道：“那么接下来我们来谈谈您的梦吧，您说您能非常清晰地记住每一次梦境的内容？”
“嗯。”
“这很少见……”
“大概因为我的记性格外好吧。”
“不，我的意思是，根据科学研究，大部分人都没法百分百地记住自己的梦境，可是您说您能记住这……4380次梦境的所有细节？”
“大概因为我的记性格外好吧。”
“这恐怕不是用记性好能解释的。”
陈祯沉默了一会儿，嘴角露出奇怪的笑容，“那你觉得这个解释怎么样……我是一名穿越者，拥有比普通人强一倍的灵魂，因此脑子相当好使，尤其记忆力强悍，堪称过目不忘，所以能记住梦里的一切。”
马医生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问道：“您是认真的吗？”
陈祯愉快地笑了几声，语气瞬间恢复了之前的不咸不淡，“当然不是，我可不想延长住院治疗时间，毕竟你们这儿的伙食太差了。”
马医生松了口气，无奈道：“如果您再在这种问题上开玩笑，我恐怕真的要延长您的住院时间了。如果将未治愈的患者放出去，我们临城第一精神病院的招牌可就保不住了。”
“抱歉，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
“好吧……让我们言归正传，请描述一下您的梦境。”
陈祯将视线挪到自己身上，看了眼被束缚带牢牢绑在床上的身体，开口道：“梦境的开头就像现在这样，我在病床上醒来，看到自己被绑着。”
笔尖划过纸张的刷刷声传来，马医生很认真地低头记录着，“然后呢？”
“然后我从身下的钢丝床掰下一段铁丝，匀速摩擦1274次，割断了束缚带……就像这样！”
马医生愕然抬头，却见陈祯已经挣脱了束缚带，操起床头柜上的不锈钢托盘向他砸来！
他完全来不及躲闪，头部遭到重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陈祯从地上捡起掉落的剪刀，将另一半束缚带剪断，终于完全挣脱了束缚。
随后，他毫不犹豫地将细长的剪刀插入了马医生的耳朵里！
刀锋贯脑，马医生只是稍稍抽搐了一下就彻底失去了声息！
看着他身上染血的白大褂，陈祯轻轻叹息了一声。
“可惜了，原本我还挺喜欢这件白大褂的。”
说着，他将视线从白大褂移到了马医生的头上。
那是一颗疤痕密布、腐烂流脓的马头！
陈祯没有多看，只是将剪刀拔出，收入袖子里，然后走向病房门口。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扭头对马医生的尸体道：“对了，我刚才记错了。我经历过的梦境不是4380次，而是4379次。”
“今天，才是第4380次。”
说完这句话，陈祯转身来到了病房门口。
不多时，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陈祯按住胸口，开始默数。
287次心跳后，他毫不犹豫地打开房门，沿着走廊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
走廊和护士站空无一人，只有一片染着点点猩红的白色衣襟在拐角处一闪而过。
“其他的医生和护士在个人卫生方面都比马医生差远了，战斗力却强太多了……所以这些医生是混丐帮出身的？越脏的越能打？”
陈祯心里想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三秒后，他打开楼梯间的大门，快步向下来到了二层。
之所以不去一层，是因为一层有层层门禁，为的就是防止病人逃出去。
二层是康复区和活动区，没有人值班，空无一人的走廊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
这里的窗户全部用带尖刺的铁栏杆封死了。
陈祯没有气馁，只是快步来到了走廊尽头，找到了一扇小气窗。
气窗的栏杆已经被锈蚀得摇摇欲坠，只需用力一脚就能踹破。
陈祯开始调整呼吸。
他知道，这一脚一旦踹出，势必惊动保安。
因此接下来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跑过长达800米的医疗通道，再穿越宽达200米开阔地，最后翻过栅栏门逃脱。
一千米而已，不难的！
陈祯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奋起全力的一脚将窗户外的铁栅栏整个踹飞了出去！
巨大的响声在安静的病区回荡！
陈祯来不及多想，迅速翻窗而过，像脱缰的野狗一样狂奔而去！
警报声在他身后响起，追兵的喧闹很快在前后左右响起！
就在进入那段开阔地时，激烈的犬吠声在身后响了起来！
随着犬吠声越来越近，一种难以形容的恶臭冲入陈祯的鼻腔，那味道就像是把榴莲拌进鲱鱼罐头，再放到40度的太阳下暴晒了一天！
“又是它们！”
陈祯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味道，挤出最后一丝力气拼命冲刺！
然而，他很快就感觉小腿被什么东西扯住，随即一头栽倒，来了个脸刹！
倒地的他勉强支起上身，看向身后的追兵。
那是两头除了叫声哪儿也不像狗的怪物。
它们浑身腐烂流脓，头部乱七八糟地长着十几只大大小小的眼睛，躯干上伸出四五条黏糊糊的触手，地狱猎犬跟它们一比都显得那么眉清目秀！
一般人见到这种怪物，十个有九个会尿，剩下一个会屎尿齐出！
白森森的牙齿近在咫尺，陈祯挤出一丝笑容，试图PY一下。
“兄弟别激动，自己人！”
两只怪物眼里流露出一丝鄙视，仿佛在说——
虽然我们长得随意了些，但这样随意地侮辱我们的智商就是你的不对了！
熟悉的疼痛感从腿上传来，陈祯不再犹豫，从袖子里掏出剪刀，狠狠地朝自己的心脏刺了下去！
……
在浓郁的黑暗中，陈祯猛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