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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发表时间: 2025-01-17

纾臻才被拖到廊前,蔡赏便率人赶到。明陶尚顾仪数,朝蔡赏施下半礼:“拜见惠国夫人。”蔡赏见纾臻前襟俱失,披的褙子亦被撕扯得甚乱。素常安置时女眷皆著抱腹、绸袴,缘夏日暑热之故,纾臻并不曾多添裳裙。而右侧拖拽她的宦官正透抹胸向内窥觑,蔡赏掴他颊道:“放肆!”

此内侍黄门自感理亏,遂悻悻垂手,不敢对嘴。明陶笑道:“回禀惠国夫人,戌时五刻有内人禀报,称赵氏偷窃御宝。恰今日保慈娘娘安歇得迟,闻此奏禀颇为愠怒。谈及赵氏深受官家垂爱,却不意是这等德劣性鄙之人。故当即差遣妾来搜检。妾抄得赃物,欲押赵氏回宫正司刑堂受鞫。妾依皇太后懿命办事,还望惠国夫人体察则个,切莫阻滞。”

蔡赏未即接口,明陶以她服顺,还礼表答谢。孰料举步拦她去路:“恕难从命。”明陶端的沉稳:“皇太后殿下有命,胆敢阻滞者以抗旨罪论处。”纾臻牵蔡赏衣摆,哀求道:“夫人请回罢!”蔡赏和颜道:“既如此,请郝典正去福宁殿提人罢。”

明陶讶异:“妾不解,还请惠国夫人明示。”蔡赏因道:“吾意既明。官家有谕在前,凡欲赏罚赵氏者,一律奏禀福宁,由官家圣裁。典正既道此物为御宝,便是官家私近之物,莫不如俟明日官家坐朝毕,吾与典正偕往福宁恭聆圣意。”明陶意态澄定,辞令温缓:“敢问惠国夫人,官家圣谕现于何处?请取官家手谕,妾跪领。”

蔡赏摆首:“非手谕,而是口谕。”明陶接口:“既为口谕,想必有共聆者。孰与共领此谕?”一片阒静,明陶笑意愈粲:“惠国夫人可知伪传圣谕是何等罪过?”蔡赏容肃声定:“是与不是,典正明遭随我至福宁,一问便知。”明陶授意内人,她即取保慈手谕:“我奉命捉拿偷窃御宝之犯赵氏。欲加阻拦者一并以抗旨罪诛戮!”

蔡赏随从有骇貌,已有几个朝左右退避。明陶扬声叱道:“孰敢抗旨!”俞从馥狠蹙娥眉,使以眼色:“夫人慎重。倘真教她拿住夫人抗旨的把柄,今后便有无穷的祸事滋发。”蔡赏始终未挪半步,倏忽有人接道:“如是朕,又如何?”

明陶虽料准今上私意袒护赵纾臻,却不愿公诸于世,故无明谕。只一夜便足以了断纾臻。如使她治死赵纾臻,教郝毓恒畅意,她之谋虑未必不能达成。只她提早探听,恁高班极笃定称官家已宿寝,且常日里鲜少起夜。诸人皆拜倒,他却只瞧纾臻。见她缩成一团,拼命揽衣遮掩裸/露的肌肤。恍惚似见她脖颈处泛起红痕,他以是目错。郝明陶抢先道:“奏知官家,赵氏偷窃宝物,皇太后殿下命妾推勘此案。妾欲带疑犯回宫正司,惠国夫人却率一行人等横加阻碍。”

蔡从惠替纾臻主张道:“官家明鉴!妾与纾臻原在宿歇,郝典正却撞开房门、直入房来,将妾房中物事翻个稀乱,这还不算!岂有搜检时将我两个监管住的道理?谁又知晓所谓赃物究竟是我两个屋中的,还是典正亲侍携来的?何况是一块佩!小小的物件,如何说得清明!”

未等明陶细辩,蔡从惠趁热打铁:“既受懿旨而来,搜检东西妾等自然顺从。只是她无甚明据,当即便要擒纾臻去,纾臻尚不曾分辨,便受她掌掴。典正更不分青红皂白,不管三七廿一便以滚汤相戕。纾臻齿龄尚浅,傥面颊落了伤痕,今后如何议亲?”

纾臻闻声只不住朝门槛处缩身,今上预先屏退诸人,教她们去内省堂阁等候。纾臻只觉跫音渐次逼近,只以褙遮颊,慌忙躲闪道:“别过来!”今上果然停脚,只温声道:“夜风凛凉,你先起来。”半晌今上身形隐弭,纾臻四顾无人,方颤巍巍起,并极力将门阖紧。他遥遥瞥去,膺中泛起隐痛。

蔡赏候于堂前。皇帝亲躬询案,凡职贵者皆具官服听命。今上只同她道:“遣两个会解劝的去伴纾臻。”蔡赏默领,遂轻声叮嘱唐阌瑛、惠懿文前往。今上升座,明陶即呈证物。今上觑窦冲,旋道:“今日搅动一番闹乱,便是为这个物件?”

明陶道:“妾曾问询过福宁押班,他称官家委实遗失了一块佩。”今上紧握未释:“并非遗失,六月朔日,朕将此佩赐与赵内人。”明陶愤懑,他竟能袒护赵纾臻到这等田地,保慈视其如死敌,果是有理。今上续道:“是哪位押班告知典正朕佩遗失?”

明陶含糊其辞道:“妾循例而问,记得不甚清明。”今上沉色道:“既为朕赐,便与“偷窃”两字无干。请惠国夫人、信国夫人告诸群群,此后朕不愿听半声蜚语,违令者斩。”明陶缄默,今上补道:“既为鞫察事实,典正缘何掌掴、烫伤赵内人?”

明陶道:“赵内人负隅顽抗,意图抗旨。”今上斥道:“宫正司虽掌刑统,却绝禁滥用私刑。”明陶是欲毁纾臻容貌,而今只可拿旨意说话:“妾冒死进言,赵氏乃一寻常直笔内人,却不从保慈谕令,动辄抗旨,妾加诸刑罚使其卑服,有何逾矩之处?”

堂中侍立尚、司等十余位女官,闻听此言,有敬明陶胆魄者、亦有觉其仰势欺人者。明陶声亮:“妾斗胆死谏,妾知赵纾臻乃官家心爱,等闲触犯不得。然则官家嬖爱之,却需嬖宠有法……”陡然声止,今上掼碎建盏强遏其音。满堂皆跪,他却口舌踯躅。常日对御史台、谏院之官僚,他皆可据实阐之、以理相服。现今再欲与郝明陶论此事,却无话叙。

高谌曾谆谆教导如此:“明主动静有法,举措如矩,未可顷刻怀揣私情。”

半晌今上道:“将郝氏拘于内狱,待我明日奏禀孃孃,再行发落。”俟宫官等退尽,徒剩蔡赏侍侧。今上骤道:“倘祖母尚在,该有多好。”蔡赏蹙眉道:“此事终需官家裁断。纾臻是留是逐,明陶怎番处置,官家可已有思量?”

今上斟一碗酽茶灌下:“纾臻无谬,另受辱至此,我岂能驱逐她?那明陶为孃孃鹰犬,明日我禀过孃孃自然惩治她。打二十杖,驱出禁中,永不述用。”

蔡赏缓道:“官家终需给纾臻一个名分。有了品秩,谮害不攻自破。”他抵额静忖良久:“纾臻恒冀为直笔。给了嫔御的封诰,她便永不能染指文书政事。姨母,我不能为之。”蔡赏藏疑地凝睇他,今上复道:“况且我分辨不明我的情实。我与纾臻相识不逾一季,她对我知之甚少。”

蔡赏细辨个中情谊:“她固不知解官家,难道官家便甚解纾臻?”今上摆首:“此意,艰于述,艰于绘,甚至艰于感。自我揽搀她后,孃孃明门暗地与她为难。此事缘我而起,我只望善了,然至今无有善果,反陷纾臻于不堪境地,我甚悔之。”

蔡赏躬身道:“妾欲斗胆直言,官家能否先恕妾僭越罪愆?”今上颔首:“我素认娘子为姨母,今夜免论君臣尊卑。”蔡赏径直道:“依妾揣测,若循君子作为,郝娘娘此举正是为探测官家心意。若循小人之心,郝娘娘或欲使郝明陶迫害纾臻至死。”

今上矍然而起,蔡赏道:“官家莫动,此正为妾恳请官家先恕僭越之因。妾明晓宫正司系何等地域,凡涉者非死即毁。傥官家此夜不曾赴内省,郝典正果然将纾臻押去,动用酷刑鞫勘。固纾臻傲骨铮铮,绝不肯认冤杀之罪。然郝典正却可草率结案,直戮纾臻,再禀官家,纾臻是因畏罪自戕而死,死无对证。纵官家有雷霆之怒,却也无法使死者复还。”

今上旋复落座,蔡赏叹道:“纵如前者,郝娘娘果为探测官家私意,今愤于典正妄举,怒赐纾臻诰封,便是自破‘三载不纳后妃’誓诺。既封嫔御,焉可不立中殿?怕是物议鼎沸,官家终需屈从民声。”今上嘲道:“想是梦中乍醒,我尚未全醒得过来。偏劳姨母点醒,吾明矣。”

蔡赏俯身道:“官家缘何不愿册立中宫?”今上回道:“我渴冀的是戮力同心之情。便似皇祖与高娘娘那般。”蔡赏道:“台谏为官家所甄的皆是鞠育簪缨、德高行端的世族女子,未尝不可与官家戮力齐心。”

今上摆首:“怪哉,怪哉!我明知从谏如流是为然,我更应顺奉旧例祖制,速择后选,甄佳媛为嫔御,充盈内/庭。每常我欲从其请时,却觉如鲠在喉,片句难语。”蔡赏喟叹道:“如郝娘娘欲官家册者乃纾臻,官家情愿麽?”今上思虑一番,终答道:“恐纾臻不愿。”蔡赏疾接道:“妾只问官家情愿否?”

他凝睇案角,思绪繁乱。许多意念转瞬而过,最终映过她的明亮笑颜,良久他道:“若是纾臻……我起初怕也不愿。然孃孃多与我提及几次,想必我便答允了。”

蔡赏瞠目结舌,只觉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