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里,季燃一直守在季祁林的床前。
他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那个时候母亲还在,父亲虽然也不与他们同住,但也会时不时的就来看他们。
他们就像真正的一家三口一般,周末的时候一起手拉着手去游乐场,一起买菜、逛街。
父亲会很耐心的辅导他功课,告诉他要好好用功,长大了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同时父亲还会让自己坐在他的肩头,那个时候,他觉得父亲的肩膀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地方,站在父亲的肩上,好似整个世界都匍匐在了自己的脚下。
他还看过父亲、母亲旁若无人般的接吻,拥抱,两个人看向对方的目光是那么的温柔而又深情。
可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就都变了呢?
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恨透了这个被称之为“父亲”的人呢?
大抵是从母亲过世了之后吧!
他总觉得是因为父亲的朝三暮四,是他无情的背叛最终害死了母亲。
那一颗仇恨的种子,随着年龄的增长,一点点的心里扎了根又发了芽。
所以,他叛逆,仇视,以自己所能想到的方式去对抗着他。
却从来都没想过,他同自己一样,也因为某一个人的离去而日夜备受着煎熬。
除了日渐苍老的容颜还有这满身的病痛。
“爸!”
季燃看着点滴瓶中滴答流着的液体,喊了一声。
季祁林也张开了眼睛,虚弱的看了一眼儿子。
“爸,你怎么样?”
季祁林摇头,季燃将他扶坐了起来。
季祁林将脸上的氧气罩取下来,看着儿子问:“你现在还想要同那个女人结婚吗?”
语气里丝毫没有了威严,就只是一个父亲同孩子间平常的问话。
“是的,爸,苏沫她是我这辈子都要守护的人,我永远都不会放开她的手,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现在,我觉得如果错过了她,我会后悔。”
季祁林笑了一下:“既然已经决定了,爸爸也不好再说什么,我知道这些年因为你妈妈的事情,我们父子间有很多的隔阂,季燃,其实,你比爸爸要勇敢很多,当年如果不是我执意娶了你秦阿姨,或许你妈妈她就不会死,既然爱她,以后就好好的对她吧!”
“爸,你的意思是?“
”你是真的同意我娶苏沫吗?“
季祁林没有说话,但很重的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许了。
他叹了一口气,说:”爸爸老了,半截身子都入了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在了,爸爸是不希望你同我一样,这一生都活在悔恨里,爸现在啊,也没有什么愿望了,只希望我死之后,你能将我和你妈的骨灰葬在一起,你妈这一生啊,太苦了,地上又太冷,我想去陪陪她。“
”季燃,爸爸今天其实特别高兴,能在死前听到你叫我一声‘爸’我真的特别开心。“
季祁林还想说些什么,季燃赶忙打断了他的话:”爸,你说什么呢,你才不会死呢,你会长命百岁的。“
盛安安站在病房的门口,手里捧着一束刚刚早市上买来的花。
病房内父子俩的对话,她是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
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
苏沫,到底谁是苏沫?
一个街边卖烧烤的,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能把季燃迷得五迷三道,甚至不惜拒掉了她盛家这样大的一门亲事?
盛安安推开门往病房里走,声音甜甜的叫了声:”季叔叔。“
将手上的花插进花瓶之中。
”是安安来了啊!“
季祁林向着她打了声招呼。
盛安安走到床边,关心的问:”季叔叔,你怎么样啊,好点了吗?“
季祁林点一下头,说:“好多了,这些天让你和父母为了我跑前忙后的,真是辛苦了,太过意不去了。”
盛安安坐到床前,握住了季祁林的手:“叔叔,你看看你这说的什么话,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
季祁林嘿嘿了两声,没再说话。
然后看了一眼季燃,说:“爸知道你心里有事,不用管我,回去吧!”
“可是,爸你……”
季燃有些放心不下,更多的是担忧。
“放心吧,爸爸没事,老齐会好好的照顾好我,而且,你在这儿也是心不在焉的,不如,先去把事情处理好。”
“可是爸,你真的没事吗?”
“放心吧,爸的身体爸爸清楚,去吧!”
季燃看了一眼父亲,往病房外面走,盛安安也跟到了他的后面。
两个人刚要出了门,盛安安被季祁林给叫住了:”安安啊,你留下来陪叔叔说说话。“
”好的,叔叔。“
盛安安看了一眼季燃,往后退回到了病房之中。
季燃看着紧闭着的病房门,站了站,还是转身下了楼,坐上了车往云城的方向开去。
病房内。
盛安安低声问季祁林:”季叔叔,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啊?“
季祁林也不跟她绕圈子,握住了盛安安的一只手:”安安啊,叔叔知道你是一个好女孩,可叔叔也只有季燃这一个孩子,我不得不为了他的幸福考虑,这婚事……“
季祁林的话还没完,豆大的泪珠就从盛安安的眼眶之中滚了出来。
”叔叔,你别说了,我知道,我都懂,这件事情,我会同我父母说的。“
说完,她就站了起来,往病房外面走。
季祁林的声音在身后面响起,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安安,叔叔的意思是,等我这身子骨好一些了,将你父母约出来,我亲自同他们赔个不是。“
盛安安转过去脸看着季祁林,有些不太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纵横商场几十年,他季祁林什么时候向人低过头啊?
季祁林说:”当儿子的犯了错,是我这个当爸爸的没有管好,自然得由我来道这个歉。“
盛安安擦了擦眼泪,回答道:”好的,叔叔,我会跟我爸妈说的。“
下午,季燃急匆匆赶回了云城。
此时的苏沫并不知道季燃回来,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呆得无聊,又开始研究新的菜式。
季燃一进门就闻到了满屋子的菜香。
往水槽边走过去,苏沫系了围裙,一只腿搭在一张高凳子上,十分艰难的提着锅铲将刚刚炒好的菜往盘子里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