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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小叔子兼祧两房,亡夫现身了结局+番外小说

兔紫月上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正堂内,高脊红椅,瓷润茶香。“姐姐。”女子盈盈一礼,声音温温柔柔:“以前常听相公提起姐姐,今日得见,果然如相公说的一般美好。”说完羞怯地看了夫君一眼。林之念坐在高椅上。淡青色的衣裙垂落脚面,手里的团扇默不作声的放在了双膝上。她没有看向女子,而是看向男人。本该含泪相逢的场景,因为相隔时间太长、浮生匆匆,反而陌生的显得不合时宜。她死了十五年的相公,活着——回来了。足以让全家欢庆的事情。但,哪有那么简单,小叔子陆缉尘早已兼祧两房,她的院子里另一个男人来去自由。现在却说死去的相公还活着?!林之念手里的团扇慢慢翻过来,洒金的穗子落在肤如凝脂的手背上,若有所思。但,的确是他。人,活着!不可否认,曾经的乡野妇人变了很多,他险些认不出来。但下一刻又...

主角:陆缉尘林之念   更新:2024-11-15 04: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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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陆缉尘林之念的其他类型小说《权臣小叔子兼祧两房,亡夫现身了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兔紫月上”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正堂内,高脊红椅,瓷润茶香。“姐姐。”女子盈盈一礼,声音温温柔柔:“以前常听相公提起姐姐,今日得见,果然如相公说的一般美好。”说完羞怯地看了夫君一眼。林之念坐在高椅上。淡青色的衣裙垂落脚面,手里的团扇默不作声的放在了双膝上。她没有看向女子,而是看向男人。本该含泪相逢的场景,因为相隔时间太长、浮生匆匆,反而陌生的显得不合时宜。她死了十五年的相公,活着——回来了。足以让全家欢庆的事情。但,哪有那么简单,小叔子陆缉尘早已兼祧两房,她的院子里另一个男人来去自由。现在却说死去的相公还活着?!林之念手里的团扇慢慢翻过来,洒金的穗子落在肤如凝脂的手背上,若有所思。但,的确是他。人,活着!不可否认,曾经的乡野妇人变了很多,他险些认不出来。但下一刻又...

《权臣小叔子兼祧两房,亡夫现身了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正堂内,高脊红椅,瓷润茶香。

“姐姐。”女子盈盈一礼,声音温温柔柔:“以前常听相公提起姐姐,今日得见,果然如相公说的一般美好。”

说完羞怯地看了夫君一眼。

林之念坐在高椅上。

淡青色的衣裙垂落脚面,手里的团扇默不作声的放在了双膝上。

她没有看向女子,而是看向男人。

本该含泪相逢的场景,因为相隔时间太长、浮生匆匆,反而陌生的显得不合时宜。

她死了十五年的相公,活着——回来了。

足以让全家欢庆的事情。

但,哪有那么简单,小叔子陆缉尘早已兼祧两房,她的院子里另一个男人来去自由。

现在却说死去的相公还活着?!

林之念手里的团扇慢慢翻过来,洒金的穗子落在肤如凝脂的手背上,若有所思。

但,的确是他。

人,活着!

不可否认,曾经的乡野妇人变了很多,他险些认不出来。

但下一刻又恢复镇定,那又如何,如今的他早已今非昔比。

入住罗家后,他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身有武艺的他更是被罗家推举入伍,这次还得了八品百户有功而回,已非吴下阿蒙。

他图谋的东西,堂上的村妇早已不懂。

容貌再好也不过是迷惑人心的东西。罗娘的身份和学识才是更适合站在他身边的人。

男子亲自扶了身旁女子的手臂,再次神色敬重地介绍:“三丫——”

林之念诧异了一息,才想起这是她以前的名字——简单易懂、通俗明了。只是已经好多年没人叫了。

“她是罗娘,我的妻子,当年是她的车马路过救了我,又因为路途出了意外,一直贴身照顾,可以说,没有罗娘就没有今天的我,你以后要像对待我一样对待罗娘。”男人深情款款。

罗娘神色动容,摇摇头:不委屈。

林之念看着情深义重的两人。

春草警惕地站在夫人身后,目光不善:休要胡说,她们府上的大爷可是牌位!

但夫人见了真人后,竟然没有将人轰出去?

罗绒儿再次明理地看向堂上的女子:“姐姐。”清晰、脆甜。一声声姐姐,已是她屡次三番给堂上女人面子。

结果上面的人就像聋了一样!

还有!相公可没有说过,他前面的妻子长这幅样子!

什么乡野村妇、蠢笨无知!他在哄谁!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夫君的弟弟——陆缉尘,才是她们回来的关键。

如今陆缉尘身居要职,深得皇上信任,是他们夫妇迫切要抓住的助力!

更是她能不能越过大哥执掌罗家的关键,这时候她自然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耽误大事!

不过几声姐姐罢了,长得再好也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乡野妇人,能因为一声姐姐就打发了最好。

反而是陆缉尘,在地方当政多年,手段强硬,恐怕不好接近,更不要提将他拉拢到三皇子阵营,为自己在罗家增加份量。

“姐姐,姐姐?您……可是……不喜……罗娘……”

陆大牛见状急忙开口:“怎么会,是她反应慢!三丫!罗娘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罗娘肯叫她一声姐姐,已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可知道,罗娘的母亲是堂堂谢家的庶女,岂是他们这等身份能比的。

春草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就是二爷也不敢如此跟她们夫人说话!

林之念抬抬团扇。

春草退后一步。

林之念看向两人,依旧肉眼可见的情深义重。

更不要提——两人身后还跟了一位十岁的孩子。

就是说,陆大牛当年在没有失忆、没有瘫在床上的情况下,没有回家,现在却突然回来了。

回来做什么?让长辈做主成婚?

孩子都那么大了,可见不是;

突然想父母了?要尽孝?总不能是那位女子,正经的夫人不做,想要回来做妾跟人分享相公?

至于认祖归宗?

早有这样的想法,不至于拖了十多年。

可人偏偏回来了。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利可图。

那么,这样的人就多了。

林之念笑笑,声音平稳:“失礼了,得知过去的人活着,有些动容……”

罗绒儿可没有从这几个字里听出动容,从她进门起就很奇怪。

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夫君的原配得知死了的‘依靠’回来后,不顾一切的冲上来,跪在相公脚边哭得感天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抓着相公的裤脚诉说这些年的苦楚,失态得让众人嘲笑她罗绒儿以后要跟这样的村妇做姐妹。

可是,没有。

甚至她想象中的,日日以泪洗面,怯懦、粗鄙妇人形象都不是。

那个女人稳稳的坐在那里,珠翠金钗,步摇轻盈。

如果她没看错,刚刚抬起的扇面用的是她罗家不敢怠慢、夜以继日赶工、小心又小心地敬献给皇商柳家的云绒丝。

此丝柔软细腻,是制作里衣的佳品,价值千金,无人浪费。

罗家赶制的这一批,上月末完成交工,柳家马不停蹄进贡给皇上。

如今不到月中,已被制成扇面捏在此人手上。

她什么手,拿得起如此贵重的扇子!

但也足以说明,陆缉尘圣宠之重。至于为什么会在这女人手里,那还用说吗?自然是弟弟尊重兄长,才赡养着嫂嫂。

可见,她回来的决定就是对的。

只是以后她当家了,可不允许此人再如此暴殄天物,陆缉尘以后送过来的东西是给大哥的,就是给自己的,此人也不可因为无知乱取、乱用。

罗绒儿又不自觉的放松几分,陆缉尘想着他这个哥哥就好,听说以前都是相公养家,自然也就养着陆缉尘。

如今陆大人今非昔比,自当投桃报李。

有了陆缉尘在,以后谁还敢小瞧她,夫君的官位谁还敢打压,长姐、长兄都要看她脸色,柳家以后都要掂量掂量还敢不敢再随意使唤她们!“是夫君吉人自有天相。”



他是陆家大牛!还能有假!他都住进来了,昨天抱着爹娘哭成那样,她瞎了!

“爹娘思乡,对谁都能哭儿说女,死了十多年的人不是儿戏,这件事还是等爹娘和二弟认下,开了宗祠,我才好说是我死了的夫君回来了。”

陆大牛几乎!几乎——

“若是公子无事,容我先行告辞。”林之念刚要转身,又转回来看着他:“我刚从婆母那回来,婆母说你的夫人送了她几块‘破布’,你让她别往心里去,我婆母人实在说话直,难免得罪人,还望贵客海涵。”

林之念说完,直接离开。

谁给他的脸,回来捡现成的,别人这么多年都没有生活,就等着他回来,让他当一家之主!?

还是他觉得十几年不闻不问的妻子,是他能随心所欲呵斥的所有物!?

不知所谓!

陆大牛如果不是忌惮后面巡视的婆子,都要闯进去,好好找她理论理论!他们昨天闹了那么大动静,合着连陆大牛都不是!

但,更可气的是,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她!

他们成亲的日子很短,林三丫不是没有可能忘了他的长相,而昨晚有没有人跟她介绍自己是陆大牛,他想不起来了。

只是,还用介绍!?

陆大牛险些陷入自证的怪圈里,现在想驳斥,人已经走了!

如今一肚子话憋的心里上蹿下跳,不知道跟谁理论!只能忍着火往喜乐堂去,他不信,爹和娘一起佐证,她还有什么话说!

今天不管如何,他都要踏入长房长院去!

还有,他们送给父母的见面礼怎么就成破布了?

……

“娘,您没有跟三丫说我回来了!”

陆老夫人正听罗绒儿奉承自己,闻言莫名其妙:“你这孩子发什么疯,她又不是不知道,不是她迎的你们?”

“可她现在说不知道我是谁,忘了我的样子!”

罗绒儿错愕的看过去:这是什么话?

陆老夫人顿了一下:“她真这么说?”

“那还有假!她不但现在才从外面回来,还说不记得我的样子!刚才就因为这个阻止我进我自己的院子。”那是长房大院!

陆老夫人心里突突的,想到昨晚和林姑姑的对话,再加上,昨晚成措估计跟之念通过气了,估计也是不想认。

虽然陆老夫人也不主张认。

但想到成措和之念真这么打算,还是有些不痛快,尤其是这还很有可能是两人商议的结果。

成措怎么会和之念商量出这个结果?

不会是成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吧?

陆老夫人急忙打住胡思乱想,不可能,不可能,她们成措为人正直、最是守礼,小戈和小正没有出生的时候,都是算着日子才去大房的,平日根本不去。

而且平日见了林之念,始终有礼,绝对不可能跟林之念有什么。

陆老夫人安抚了自己一番,觉得还是应该是‘颜面’问题,毕竟,小叔子兼祧了两房了,大哥回来,挺难看的,不想认也情有可原。

陆老夫人心里有了结论,再见大儿子义愤填膺的样子,急忙帮成措他们找补:“你想多了,之念怎么可能说那些话……估计是你很久没回来生你的气了。”

总之不认的话,陆老夫人绝对不先挑头说,万一大儿子以后不伺候她老了怎么办。

“娘——”陆大牛憋屈得窝火!“必须让她过来!”

“吃饭了你叫她干什么?”看着她吃饭吗?都吃不安稳:“你看你回来又是妻子又是孩子的,谁可能高兴,绒儿,娘没有说你,不过你们也是,怎么还一起回来了。”


四个人相视一笑。

夫人一直没明确表达过对住进来的‘客人’的喜怒。

可,傍晚时,那人对夫人说话可不客气,而夫人也没有认对方,无疑等于表达了夫人的态度。

“你们说那人真的是大爷吗?”

“不知道,可如果真是大公子回来了,不该先感念夫人这么多年的辛劳和艰难?”

“说什么呢?”林之念忙完,出来倒杯水。

四人吓的一个激灵,急忙起身诚惶诚恐:“夫人……”

林之念神色如常,自然听见了,不禁看着冬枯,若有所思的喝口茶:“的确应该‘感念’……”毕竟自己做的事‘感天动地’,对方该记恩。

“夫人奴……”

林之念没让她开口,要不然陆大牛学不会正常说话:“安排下面的人在他们二人面前多提提我早年西市卖饼、地里抢收、为弟求药、亲伺公婆的往事,尽量,六班倒,半夜窗户下也给他们安排好人。”

春草差点笑了:“是。”

“好事就要传千里。”

晚风‘诡异’地吹开了喜乐堂新院的窗户。

怕熟睡的人醒不来,夜猫又恰巧的叫了两声。

罗绒儿怀着身孕,被吵醒,不悦的蹙眉,顺手将陆竞阳推醒让他将猫赶走。

怎么会有猫,真是。

陆竞阳睡眼惺忪的睁开眼。

两道声音缓缓在后墙处响起,是夜巡的婆子在说话。

“你是没见过大夫人苦的时候,见了你就不说夫人命好,而说好人有好报了。”

另一个婆子疑惑:“怎么说?”

“大爷刚‘走’那年……”

床上的两人都向声音处‘看’了过去。

“老夫人险些哭瞎了双眼,据说眼里还总是流东西出来,应该是真要瞎了,随后便一病不起,又因思子心切、不吃不喝,几次悬梁,是大夫人一次又一次将老夫人从房梁上托下来,为老夫人请大夫,抓药。”

“可陆家什么人家吃得起药吗?更何况一家三个要吃药的,陆家就是有金山银山也吃不起,更何况陆家还没有,药是多贵重的东西,眼看家里揭不开锅了,陆老夫人就要熬不过那个冬天。”

“大夫人想都不想就背起背篓,进了大山,坎儿沟的大山你没见过,那个大啊,就是经验老到的猎户进去了都有可能迷路,大猫和毒虫多的数不胜数……”

陆大牛想起了那片大山,深而险,即便是他,每次进去都不敢深入。

“大夫人却进去了,一次没有收获就去第二次,进的地方没有好东西,就走远一点,一次又一次滚下山坡,一次又一次爬起来,挖了药草就自己用,用不到的就卖了换钱再买用得着的药材,春夏之季还好,可到了冬天,简直不是人做的事情,大夫人的手上、脚上啊,都是口子,人都看着不像人了。”

“天啊,一点看不出来,大夫人原来那么苦。”

“那是大夫人不说,苦的何止这些,老太爷病的才重,年年大夫都说快死了,夫人又一次一次坚持着给他吃药请大夫,往常一年一次的大夫,改成了三天一次,施针、药浴,什么办法都用了,人倒是好起来了,只是大夫人身体也垮了,可这样,她也不敢吃药,拖着病体一天一天的忙,还是林家看不过去了,给女儿请了大夫。”

听的婆子都要落泪了。

说的婆子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她们这些人,谁也不是陆家府邸里的老人,因为陆家没有老宅。她们跟夫人的时候,夫人已经是夫人了,威严已盛。


她怎么也没想到,林之念在这里等着堵死她的路,不甘心可又不得不按照她的步调走:“他们就不怕事情败露了!落个毒害兄长的罪名!”说到底还是不甘心!

她不甘心!

正经的亲哥和认的远亲在外人眼里能—样吗?

“可也总比让陆家成了笑话好。”

“那也是林之念被笑话!”

“他的孩子不能沦为笑话……”

“你娘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陆大牛没否认。

罗绒儿扭过头,呼吸里都是痛苦的怨气:“我还不如死了!也好过让兄弟姐妹笑死!”

……

—大早。

林之念收了弓,看着冬枯拎着少了—半的浆糊和剩的公告回来。

冬枯心虚的仰着头:“她们闹那么大的动静,奴婢总要给她们—个交代。”

林之念重新拉弓:她也没说什么。

……

罗绒儿撑着虚弱的身体,不顾陆竞阳劝阻,去给婆母请安。

闹了这么大动静,她如果不去,岂不是显得她心虚。

何况,她必须要摘清自己,否则陆大人、老妖婆怎么想她?这就是—次意外,谁也不怨的意外:“罗红,那边怎么了?”

陆府打扫花园的下人,围在公告栏前,窃窃私语。

“我就说进来的人心术不正,看着就不像好人。”

“那也不能连自己小姐都害?”

“不会是两人合谋,没苦硬吃吧?”

“也有可能是觉得生生病对孩子好呢。”

周围—片笑声。

罗绒儿虚弱的坐在栏杆处。

罗红挤过去看着公告栏上的内容,顿时气得嘴角颤抖,恨自己识字!

这些人怎么能……

能……

“是不是她?”

“是她,害自家小姐。”

“我还是觉得是养胎秘方。”

“打胎秘方差不多。”

嘻嘻窃窃。

“说不定是双簧?”

罗红漏风的牙,险些气歪。

白色的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她什么时间出府,途径了哪—处,路上和哪几家的摊主说过话,后面还印有摊主的手印。几时几刻路过过胭脂铺子,和她家小姐对什么发物有反应的详细讲解,每—条都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下面,下面就是其他出府人的路径和办的事情。

—共十人,能接触到她们小姐的女侍三人中,只有她,只有她去了胭脂铺子——

什么意思还用说嘛!

罗红觉得自己什么脸都没了,没有明着说她,却条条指向她。

摆明了是说她害了她家小姐,她们里应外合,自找罪受!

“怎么了?”罗绒儿等了—会不见人回来,觉得身体好些了就过来看看。也看到了公告上的内容——《出疹调查结果》公示如下。

句句都扇在她的脸上。

“那位罗姑娘吧?”

“两人做出这种事儿来图什么?”

“谁知道?”

说完就走,不围着‘客人’指指点点,是她们良好的素养。

罗绒儿却快羞愤死了:“还看什么!还不撕了!”

罗红瞬间上前,—把撕个粉碎!“这是诬陷!是诬陷!”

路过的下人好心提醒:“这样的公告陆府有12处,另外画押的人三天内都可以给你请来对质,要吗?”

“走开!走开!”

罗绒儿呼吸越来越急促,‘12处’,岂不是全府下人都知道她们做了什么,她还有什么脸!眼睛—翻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

……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会这样,以前府里有什么事,调查结果都是这样贴的。”冬枯冤枉着呢。

林之念站在厨房院外,目送赵百户离开:“真晕了?”

做菜农打扮的赵意,担着菜篮子,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她—眼,少年如松,目光澄澈。

这并不是他第—次见夫人,九岁那年,他在边疆听过夫人讲课,他是三十人中的—个,这是他首次靠自己得以面见夫人,激动胜过同伴送他来时羡慕的目光。


“看,姑娘,像这样!”说完又磕了—个,然后鼓励地看着罗姑娘。

罗绒儿极力捂着自己胸口,看着她额头的血,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她,她……

春草出来,像没看见青言头上的血,俯身,细声细语:“夫人让姑娘进去,请。”

青言笑了:“罗姑娘,奴婢就说有用吧,姑娘若是早点磕,肯定不用跪这么长时间,是奴婢不好,没有提前告诉姑娘夫人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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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馨提示:晚上二更

罗绒儿呆愣的看着青言额头的血,再看看她‘诚恳’的双眼,—时间不知道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身边的人了问题。

连见到血的本能恶心,都被大脑茫然的状态堵了回去。

只能不受控制的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春草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遍:“夫人让姑娘进去。”

罗绒儿下意识起身,身体瞬间向前跌去。

春草、青言眼疾手快的扶住。

罗绒儿惊吓不已的站定,差点,差—点她孩子就摔地上了,本能的想发火,却不知道冲谁来。

“姑娘,您没事吧?要不要请大夫?”

罗绒儿何止想请大夫,她还想‘动’了胎气,想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知道林三丫多容不下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可不能,她要做正事,正事要紧。

罗绒儿撑起笑脸,狠心拿出两角碎银赏给两人:“多谢两位姑娘。”

春草不动声色的接了。

青言似乎犹豫了—下也接了。

罗绒儿看眼青言头上的伤。

善良?哼!

她大概知道自己对上的是什么人了。难缠的妇人!

罗绒儿避开两人的手,整理好自己,傲然向里面走去。

……

林之念依旧坐在正堂里,老位置,不同的是手里没了团扇,她面前袅袅茶烟。

罗绒儿透过庄重的器具,看到了坐在繁华深处的女子,她—袭粉色叠花长裙,裙摆上点缀着层层叠叠的花纹,—朵压着—朵,—丛叠着—丛,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罗绒儿从未有—刻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在绸缎上的天赋。

她—眼就认出了这是柳家的‘叠化’工艺,如真似幻、层层向上,非熟练的绣娘、精湛的技艺不可得。

她却穿着它品茶,丝毫不惧茶味侵染了花瓣上的熏香。

罗绒儿所有的傲气,几乎消散在她的无意举动里。

罗绒儿狠狠掐着自己,告诉自己几百遍,这些都是因为她是陆家大嫂,都是因为陆缉尘,她不过是享受者,自己早晚也会有!也会有!

才克制住自己低人—头的心理。

罗绒儿笑了,客气有礼,说出的话却暗暗要敲碎她这份淡定:“姐姐。”对方越不想承认什么,她越叫什么。

林之念抬起手腕。

罗绒儿看到手腕处的花再次相叠,呼吸骤然发急,双面工艺?!

林之念轻提紫砂壶,手腕微转,细长的水,流入碧绿的杯中:“来的也巧,尝尝,新上的春色。”

春草立即端了茶杯给罗绒儿。

罗绒儿不想接,在她的想法里,应该是她品着茶,赏给林三丫,教林三丫识物、带她结交命妇。

而不是对方高高在上的‘赏’给她!“多谢姐姐。”声音更轻柔了三分。故意恶心她。

林之念仿佛没有听见,给自己斟了—杯,细品其中的味道。

罗绒儿没等到对方反应,不禁抬头,半面红色宝石头面正对上她的眼睛,每—颗宝石都在温暖的日光下散发着温润美好的光泽。


“哪有,就是几个人下人说小话。”

“不是,不是。”

“好,好,不是。”

罗绒儿恨不得撬开陆竞阳脑子,让他忘了刚才听到的,可更知道,越是这时候越不能跟陆竞阳来硬的。

男人的心要捏住,就要示弱,为了陆缉尘,她现在也要捏住陆竞阳的心,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半分经营,陆缉尘的存在,或多或少改变了她和陆竞阳的强弱:“我也不是拦着你不让你回来,我也想回来为你尽孝,可那几年不都是为了你的前程……没有办法……”

“我知道。”陆竞阳抱住她 ,不让她胡思乱想,几句话而已,至于反应这么大。

心里却若有所思,他回来的时候跟她说了什么?是不是有问过她的不容易?是不是安抚过她?是不是真如那两个婆子说的,对将父母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人忘恩负义?

罗绒儿趴在相公怀里,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心里一阵气恼。

她竟然让一个村妇捅了一刀:“我知道……姐姐她不容易……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待姐姐,连爹娘的一份也补回来……她说你那事,我们都可以不计较。”她说你不是‘大牛’,别忘了。

陆大牛揽着罗绒儿,摩挲着她的肩膀,想着那片吃人的大山,她一次次进去,一次次跌倒,依稀记得她刚成婚的时候也还是位小姑娘:“……嗯。”

嗯什么嗯!

陆大牛一夜没睡。

罗绒儿气得没睡。

……

大清早。

新一轮‘好人好事’,在罗绒儿、陆竞阳洗漱的时候又开始了。

屏风后,传来两个小丫鬟添水的声音。

“奴婢怎么闻着喜乐院的井水都是甜的。”

“可不,傻丫头,因为真是甜的啊,咱们院子里的井可大有来头,听过没?”

“姐姐,没有。”

“当年咱们大夫人新装府邸的时候,知道老太爷身体不好、老夫人讲究,尤其老夫人,这几年迷上了喝茶,又喜欢听别人家老夫人取天山雪水、花上露珠什么的,大夫人就打听了宫中深井水的好处,于是托了二爷,请了给皇家打井的皇工,走遍咱们整个陆府,根据五行八卦打下的井,因为井在这里,还把老夫人的院子定在这里,大夫人说,什么都要给老夫人最好的,让老夫人多享福。”

“大夫人性格真好。”

“可不是。”

罗绒儿绞着沁水的帕子,险些把帕子绞烂了。

大夫人好,大夫人妙,大夫人将最好的院子留给老夫人,怎么不说大夫人不来,你们老夫人不敢吃饭的事!

青言看着快碎的帕子,转身走到屏风后,向两人使了个眼色:“下去吧,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是。”

罗绒儿看着出来的青言,顿时眼中含着泪,觉得她得用、有眼色。不像另一个洗漱的男人,如死了一样!

他这时候是不是还听上瘾,感动了!

简直防不胜防,林三丫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可惜她身边也没有自己的人,又不在自己的地方,什么都不方便,什么都施展不开,只能看着别人压着她输出阴招!


陆大牛疑惑:“什么事?娘,绒儿是我的妻子,是我认定的人。”

陆老夫人觉得,林之念会砍死他,当他没有起死回生过:“你先让罗姑娘出去,娘和爹跟你说说话。”

“没有什么是罗娘不可以听的,娘,你说吧。”

陆老夫人也不是讲究的老太太,沟里谁家有个闲事她也喜欢凑凑:“之念不会同意的。”

“之念是谁?”

“你媳妇 ,就是三丫,她改名字了叫之念。”

“好端端的改什么名字。”丑人多作怪,怕人知道她的出身低不成。

陆老夫人没说是陆缉尘给改的:“总之,她肯定不答应。”

陆大牛不管她答不答应:“这是我的事,哪有她随意置喙的道理!一个妇道人家!还能让她当了家牵着鼻子走吗!”

陆老夫人眼睛一亮,对,顿时激动:就是这句话。

她这些年总觉得自家不对,她是陆家当家老太太,该享受无上荣光才对,为什么总处处受制于人,万事还是林之念说了算。

她私下与陆缉尘提,陆缉尘就说他大嫂不容易,丧夫可怜,让她多包涵,可那个女人一个不高兴就饿自己两天两夜,她还怎么包涵!

要她说,林之念如此不像话就是陆缉尘纵的!

陆老夫人立即打住脑海里‘大逆不道’的想法,呸,是她小儿子太忙,不跟妇道人家计较。

但,如今不一样了,大牛回来了,大牛可不容那婆娘胡来,这陆家,到底还是她陆家人说了算,也就是她说了算。

陆老夫人紧紧握住大儿子的手,就该这样,咱们就是平妻,好好给林之念立立规矩,让她知道陆家是谁的陆家:“平妻,大孙子。”

陆老夫人同样牵过罗绒儿的手,坚定承诺:“你放心,你救了大牛,陆家不会亏待你的,你对我陆家有大恩,不是那个女人能比的。”

罗绒儿腼腆一笑,当然知道自己是妻,‘平’字她也不要。

陆大牛满意,在罗家他不好为妻子出头,但在他陆家谁也不能欺负了绒儿,主要他们还有大事要做:“爹,娘,小弟怎么还没回来?”

陆老夫人知道:“估计在宫里,若是在皇上面前议事,你回来的消息递不到小牛面前,他若是知道你活着一定高兴坏了,小的时候,他就最黏你了。”

陆大牛提到弟弟也高兴,更多的是与有荣焉。

小时候弟弟的确最黏他,渴望跟他一起上山,只是小弟自幼体弱多病,他也不敢带他出门,想不到如今已经是能让他借力的人了。

罗绒儿听到婆母提陆大人小时候和夫君亲昵的事,眼里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凭着幼时的感情,她才好掌控陆府,拉拢陆缉尘。

……

熔金的余晖落在层叠的屋脊上。

罗绒儿第一次近距离的看王府规格的屋脊上威风凛凛的神兽,或敦厚、或威猛、或沉稳、或灵动。坐卧远眺间威严肃穆。

“二爷回来了!二爷回来了!”小厮疾步稳行!快速绕过了长廊。

罗绒儿下意识收回目光,整理自己的衣服,心瞬间提了起来,不自觉的开始紧张。

人的名、树的影,陆缉尘在外声名赫赫。

他十二岁出任所在县城不入品的书房小吏,负责登记县衙发放的锄具杂物,却走访各地老农、亲自下田、培苗育种,三年后坎沟县粮食产量翻了几番。

圣上曾问其,当年是不是便心存抱负,心高志远。

他说,不过是为了收回借出去的铁器而已,否则上峰不给他发铜板。

十五岁陆缉尘被当地知府看中兼任五川郡主簿,五川郡升为大周十大郡府之一,政通人和、繁荣昌兴。

十六岁陆缉尘继续科举之路,凭一篇《论民行行书》进士及第,同年殿试一篇《要塞通论》圣上亲点榜眼。

也是这一年,十六岁的陆缉尘辞别了翰林院的职务,远赴边关贫瘠之地出任县令。

五年后,交高县一跃成为商家必经要地,商户栉次鳞比,边疆防线兵不血刃的向外推了一百余里。

敦文十二年,周文宗为安抚西疆,固守边防,调任陆缉尘处理蛮夷事务。

陆缉尘恩威并施、安抚睦边,坚持遗赠以弗受,大力发展边防和无差别抚农,赢得了西蛮首领敬重,西疆自此向大周纳贡。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陆缉尘必将被调回汴京城,扶摇直上时。

陆缉尘主动请任南漳贫瘠之地安海府府尹,一去就是几年之久。

在安海府,他打的那一场举国皆惊的大周海战,使周边海域各国见识到了大周的海战威严,大周版图惊人的画到了海上。

自此陆缉尘的名字享誉大周各郡府,皇上亲自下诏盛赞。

朝中构陷陆缉尘的声音,此起彼伏。

当所有人猜测他会坐镇一方不服上京调配时,陆缉尘卸下所有职务,自请远赴北疆偏远之地。

从此,北域的咽喉要道再次被贯通,困扰朝廷已久的地方重将打散重组,解决了朝廷的心腹大患,也彻底堵住了悠悠众口。

可以说大周朝的所有官员,无一不是或直接或间接的跟陆缉尘打过交道,他的治下之道、养兵之道更是被人津津乐道。

他也是大周朝唯一一位未在富庶之地任职一方的三品大员。

罗绒儿怎么会不紧张。

她紧张的身体都在抖。

她就要见到他了。

……


“大哥这些年可好?”

“好,好。”

“身体也还好?”

“都好,都很好。”

罗绒儿违和的觉得相公像聆听问询的家奴。

可相公明明对上她父亲都不逊色。

只能说,陆缉尘给人的压力太大,让人不自觉的摆出下位者姿态。

“为何现在才归?”

陆大牛、罗绒儿神经顿时一紧,好在,他们商量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当时一直病着。”

“什么病?严重吗?病情什么时候好转的?”

“我……”

陆老夫人不乐意了:“问什么,你哥才回来,当你哥是你的下属不成。”

陆老夫人又不是傻子,当年他们那个破家有什么好回来的。

再说,那时候回来了,上哪讨个会识文断字的媳妇去!

明眼人一看就懂的问题,提什么提。

陆缉尘看母亲一眼,不意外她的反应。溺爱、愚昧。

现在也一样。

嘴里说着看不上世家大族的老太太们的做派,私下里又事事学她们模样,最后弄个四不像。

陆缉尘转了话题;“大哥这些年在做什么?”

陆大牛不自觉松口气,不是不心虚,刚被救起的时候,他确实想回来,家里还有妻子有老人有弟弟要养,可那时候商队已经出了县城。

后来……后来他找到了更广阔的天地,怎么可能一无所获的回来!

陆大牛不后悔他的选择,与弟弟说起了他在军中的功绩,透露自己的抱负!

他相信陆缉尘懂。

罗绒儿也注意着陆缉尘的反应。

见陆缉尘没有异常,才松口气,这件事应该能过去了。

陆缉尘身在朝堂,又是男人,应该更懂相公一些。

两人话着家常。

罗绒儿现在才敢松口气。

虽然没有兄弟拥抱、没有相见泪目,可男人之间,不这样又能哪样!像老夫人一样抱着儿子哭吗?

不现实,何况夫君说过,他和弟弟关系很好,他小时候父亲常年卧床,母亲不能下地干活,都是他拉扯弟弟长大的。怎么可能不亲。

罗绒儿舒口气,至于夫君‘死’后,陆家一家的日子如何。

她觉得肯定苦过。但陆缉尘当时也十岁了,应该很快撑起了这个家,继而有了今天的陆家。

陆大牛心有感触:“……这些年多亏了罗娘……她不容易……”

陆缉尘喝口茶,是嫂嫂喜欢的春新芽。

不容易吗?

大哥‘死’后,她更不容易,赡养一双生病在床的公婆、照顾他这个时不时发病的累赘。

可她却从不抱怨,笑着教他走路、坚定推他仕途。

兼祧这件事……

并非他母亲以死相逼。

是他费尽心力,所以从未想过放手。

大哥回来也一样。

罗绒儿让自己笑的大方懂事:“夫君更不容易……”两人深情相望。

陆缉尘看着茶杯中的茶。

陆老夫人擦着眼泪:“军中何等艰难……”

……

晚饭摆在了喜乐堂。

陆老夫人高兴的要吃团圆饭。

陆缉尘起身,自然而然的让人去通知夫人用饭。

心里对大哥已经有了安排。

长房男主人的位置,只能是牌位!

陆老夫人一手抓着大儿子一手牵着乖孙孙入座:“都是你爱吃的,娘都记得。”

“娘费心了。”

罗绒儿笑盈盈的看着她们,跟在相公身后入座。

陆缉尘目光暗了一瞬,又恢复如常。掀起又落下的衣衫再次盖住了里面的锦绣。

一道道菜品上桌。

精致的铜罩盖住了食物的香味。

铜罩上的小动物或跑或跳,逼真灵动,草食动物代表蔬菜,肉食动物表示荤菜,憨态可掬、美观异常。

菜品上毕。

无人掀铜罩。


陆大牛直接为孩子找补,要提醒这两个东西,他们该叫自己爹!什么贵客!

林之念已经走了进来,示意二爷不用多礼:“让爹娘久等了,是儿媳的不是。”自然而然的带着孩子坐在婆母下首边的位置。

陆老夫人很想说:何止久等!

但长年累月的习惯,让她的声音卡在嗓子里喊不出来,只不情不愿的憋出一句:“来了就吃饭。”

陆缉尘自然坐到末尾,按照规矩,避让嫂嫂三个座椅。

罗绒儿紧提着看戏的心,碎了,还难堪的不知道该不该坐、又坐到哪里?

她总不能坐得比陆缉尘还靠前。

桌上被动过的饭菜一道道撤下去。

新菜重新上桌。

铜罩打开,香气扑鼻:“夫人、老夫人请用饭。”

“都是娘爱吃的呢。”林之念亲切的让大家吃,仿佛没看到撤下的残羹剩饭。

陆大牛的火气直往上冒,啪一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你——”

“大哥饱了吗?”陆缉尘声音不咸不淡:“既然饱了,林姑姑,给大公子上茶,父母年纪大了,不喜吵闹,大哥多多包涵。”

受惊的陆在夸张地抖着小身体,往叔爹身边靠靠,怕怕呢。

陆缉尘笑了,归家以来首次露出和善的笑脸,自然的为小儿子挽起衣袖,照看他吃饭。

陆在眨眨眼睛,偷偷用嘴型叫:爹爹。他跟爹爹最好了。

陆缉尘无奈,给他夹了他爱吃的拔丝地瓜。

只吃三块,不能再多。

再眨眼也没用。

陆大牛憋着的话,因为桌上的气氛,没了用武之地。

罗绒儿还茫然站着。

陆老爷子、陆老夫人就像没有看到,安静吃饭。

“娘,娘,您怎么不吃?”

叫的罗绒儿更尴尬了。

罗绒儿委屈的看婆母一眼。

陆老夫人赶紧看着陆戈吃饭。

陆大牛硬着头皮让她坐下,回去!他再找陆三丫聊!

罗绒儿同样咬着牙忍下,寄希望于陆缉尘看到她的不容易。

本该不好的氛围,因为林之念到来,莫名活跃起来,虽然没人说话,但侍女、仆从、孩子、老人都活泼舒朗。

林之念吃的不急不慢。

陆大牛身前的茶,袅袅翩然。

陆大牛很想说些什么。

但起落的筷子、香醇的汤味、无声的餐桌,都告诉他,不是说话的时候。

陆大牛只能不甘心地压下满腔不满。

林之念看着陆大牛坐的位置,就知道他们还没有达成共识。落筷的时候不禁看了林姑姑一眼。

林姑姑惭愧地垂下头。

她知道怎么做了。

林之念擦擦手,可不会做这个恶人。推说还有事,带着孩子先行离开。

待林之念的身影完全消失。

连最后一位侍女的影子也不见后,陆老夫人才如又活了一样笑了:“崇崇吃饱了没有?”

“祖母饱了。”

罗绒儿皱眉,怎么是这样?

林三丫来了陆家老夫人一句重话都不敢说!让儿媳妇骑到她头上算怎么回事!

还有没有规矩,林三丫欺人太甚!

罗绒儿看眼陆缉尘,林三丫当着他的面都敢如此,平日他不在时,岂不是更嚣张,自己的爹娘怎么能交给这样的悍妇照看!

陆缉尘在喝茶。

罗绒儿不甘心地绞着手帕,男人就是粗心!

或者……他也是没办法。

陆大人一心为国,家中琐事都在那个女人手里,不知其中章法也在所难免。说不定那个女人还吹嘘她自己劳苦功高!

“娘,她平日也这个样子!?不像话!”吃了就走!当他们是陪她吃饭的桌椅板凳吗!

陆老夫人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谁?”

“林三丫!”

“她忙。”多正常。

“忙还能忙过二弟!?就能不敬爹娘!?”

陆缉尘闻言看大哥一眼,又收回目光。

大嫂能让他见到爹娘,可见心善人慈。

陆老夫人看着大儿子义愤填膺的脸,本无所谓的脸也一点点爬上怨怼,是啊,大儿子回来了:“你,你看看她……她平日就这样……”家里的下人都不听自己的:“她……”

“老夫人……”林姑姑笑了,谦卑俯身:“您和老爷该吃药了,奴婢扶您和老爷去吃药,一会再和大爷、二爷聊,您身体要紧。”

吃药,对。小儿子功成名就后,陆老夫人更注重吃药和养生了。

陆老夫人让大儿子等着她,她去吃个药再谈。

“母亲快去。”

……

内堂内。

林姑姑搅拌着手里的药,语重心长:“老夫人,您糊涂啊,您真要认下大爷?”

陆老夫人觉得这不是废话吗!她的大牛回来了,什么认不认的,就是她儿子,家里的大爷!

林姑姑将药给她:“二爷的名声您不要了?”

“关成措什么事?”陆老夫人疑惑:“再说,我们当初不都以为大牛死了,也是为大房好,你们大爷能理解我们的做法的。”她自己的孩子她心里有数。

“老夫人,您想什么呢?您忘了二爷的身份?大爷若是回来了,您让二爷以后怎么在朝里当官,人家怎么笑话二爷,二爷的前途您不考虑了?为了一个大爷,让全汴京城以后戳您的脊梁骨,您还怎么在世家老夫人们面前做人!岂不是永远低她们一等!”

“她们敢!我儿子可是三品尚书!”

“二爷都要被人指指点点了。兼祧说的好听,是二爷大义,可若是大爷回来了,那就是淫……淫……老奴没脸说,外面的人抓了您这么大一个把柄,那些老夫人可不得使劲笑话您,到时候,您老人家可就成全大周朝的笑话了,奴婢想想都为您不值,您一心为大房考虑,结果大爷回来了,让您里外不是人。”


纪缺就是其中最疯狂的一个。

他对魏迟渊的执念到了为其写传立说的地步。

而嫂嫂曾经与魏迟渊有过一段传言。

‘传说’也很离谱。

半身入佛的魏家当家人,为她收起袈裟,只身坠凡尘。

陆缉尘觉得荒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结果。

纪缺辗转几遭找到了嫂嫂,日日登门拜访,事事骚扰,未曾不是想在某些事上胜魏迟渊一头,或者得到佳人,证明他比魏迟渊更令女子倾心。

陆缉尘恨不得结果了他。

嫂嫂却在他揭下招募书时,拦了他。

陆缉尘觉得嫂嫂未必没看出纪缺的心思,可嫂嫂还是用他。

十年过去了,事实证明:

纪缺的确好用,无论他的身份还是能力,嫂嫂的命令他都能很好执行,治下也很严谨,现在更是做到了商部一把手的位置。

陆缉尘觉得纪缺估计自己都忘了,他当初为什么找上林之念,现在又是怎样为其卖命、东奔西走。

陆缉尘烦他,不是容不下人,而是他对嫂嫂越发恭敬,对他——这些年反而隐隐挑衅。

陆缉尘语气尽量平静:“他怎么说?”

“也提到了囤积的人手和货物,无法源源不断的流入,无论汴京城内还是城外的郡县,都有盘根错绕的关系,所有的土地都是有主之物。”

陆缉尘了解过。

历朝历代所有赚钱的生意都掌握在官府手里。

就是酿酒,都要官府亲自颁发文书;

制造也要审批,香膏凝脂更不许民间浪费油脂随意配置。

土地更不允许平民买卖,能买卖土地的最不济也要是童生。

边疆村落尚且如此,更何况京都重地。

周围所有营生早已被瓜分了又瓜分,根本不是后来者能融入的地方。

连郊外荒山都是寺庙的产业,哪里有让人插针的机会:“我的办法暂且能打开一个缺口,我们的人要快。”否则周边的世族会第一个出手。

林之念慢慢转着团扇:“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她今天让各地的戏班、茶馆书匠,都开始动了。

“什么?”

“汴京只是一个缩影,我们是一直进不了冲要之地,唯一在交高时有突破还是……”

林之念绕开了那个人:“所以这次我们从认知上打开一个缺口,让我们的人一拥而入。”

“认知?”陆缉尘也不提那个人。

林之念点点他的脑子:“对。”商铺、田地并不是主要目标。

陆缉尘抓住额头上的扇子,骨节分明的手指与她纤弱的手指交叠在一起。

林之念仰着头看着。

陆缉尘没松手。

林之念的手指便擦过陆缉尘手背。

陆缉尘反手握住。

林之念笑了:“好了,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陆缉尘看着她起身。

柔顺的长发从他膝盖上溜走,青绿色的单薄衣衫在烛光中影影绰绰。

陆缉尘看着她,想到了今天无意中听到的消息。

魏迟渊,魏家家主,应汴京城众氏族所邀,为皇家十年一大祭的秋收祭天,开坛。

就是说,他到汴京了。

住在天福寺。

相比于大哥,陆缉尘更忌惮魏迟渊。

他至今也不知道嫂嫂和他当初为什么闹翻。

那时候的他刚刚考取功名,事事还需要嫂嫂的人提点。

魏迟渊那时候已是大周朝名扬内外的公子,其能力、功绩、家世均是茶余饭后的传奇。

陆缉尘确定魏迟渊后来有些为嫂嫂晕头转向。

甚至为他们用声望打开了东进贸易,镇住了邻郡大军。

交高县到交高郡,也真正姓了‘霍’。

即便三四年后,林之念用‘霍夫人’的身份在外出现时,依旧会有当地官员以问候魏家主的名义向她问礼,企图从她这里沾上一点与魏家的关系。

所以嫂嫂十年没有用‘霍’夫人的名义出现过了,那个名字犹如随着那段感情被尘封了一般。

林之念看他站着不动,不禁回头:“怎么,明天不早朝了?”

陆缉尘抬步。

不管是谁!

都已过去!

“你呀,就是心思太重,让你别那么累,还不听话,看都长白头发了吧,别动,帮你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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