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天下苏门》,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适逢乱世,男人们处心积虑机关算尽,求的是江山,谋的是权术,而女子们求的不过是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可她却不一样,她腰缠万贯富可敌国,一身的铜臭味却面相儒雅倾国倾城,家缝巨变双亲尽失,在权力与金钱的狭缝中求存,一路走来,步步为营机关算尽,杀伐决断拿捏生死,双手沾满血腥却无怨无悔。所幸的是老天垂帘,让她得一心人,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可这是触手可及的幸福,还是镜花水月的幻象?在这权力角逐的乱世中,“真心”二字...
《天下苏门》精彩片段
瑞雪兆丰年!
初冬沸沸扬扬的一场大雪,将整个繁华的陵安城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街上花叶落尽的古树盘旋的细枝被冰雪压断,跌落在地上被击得粉碎。
家家户户窗门紧闭,新糊的竹篾纸窗棂上凝满冰珠,若有若无地冒着一股阴冷的寒气。
尽管如此,陵安城最为繁华的长安大街上依旧车水马龙,街边上摆摊的人群,三三两两地燃起炭火聊天。
苏望山独自一人披着狐裘大氅行走在大街上,厚重的鹿皮靴碾压在蓬松地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地声音。
他抬头看着巍巍白雪,颔首微笑:又是一个丰收年!京畿各地耕农百姓来年当过个喜庆年,应能缴清这连年加重的税负了。
路边几个八九岁的孩童在堆着雪人玩耍,口中还欢快地唱着:
“江南好,苏米天下饱;
京城召,十日加官帽。
金山、银山、不如苏仓;
永顺王,隶亲王,不如异姓苏家王。”
听着孩童的歌谣,苏望山眉头紧锁,冷冷地看向前方。
前方是连绵不断地巍巍宫峨,是整个宣国的中心,是宣国的宏伟皇城,也是权力和野心汇聚的中心。
莫名地,他感觉到一阵寒冷,伸手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微微叹了口气。
突然,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行色匆匆朝他跑来,对他恭敬地行了个礼,喘着气道:“王爷不好了,王妃要生了。”
苏望山一惊:“什么?”他激动地抓住小厮的胳膊,若是那小厮心细,还能看到他紧抓自己袖子的双手微微颤抖。
那小厮看他的神色,有些慌张,战战兢兢地重复道:“王妃要生了!”
苏望山呢喃:“竟比料想的早了一个月!”说着激动地提快步子,边往府中赶边问:“稳婆可有去找?”
小厮道:“找了找了,是这京城最有名的胡大夫,世代行医,专门给人接生的,宫里的太医也来了几个。”
一听说宫里来了太医,苏望山的神色微变,急道:“你先回去候着,我随后就到。记得叫刘管家担待着点,如有差池,为他是问!”
小厮点头转身就跑,没一会就消失在大街的尽头。
苏望山看着那小厮走远,一个转身便闪进了当街的一个胡同。
胡同极小,不过是能让一两个人并排而行,弯弯曲曲地行了半盏茶的功夫,便看到胡同内有一扇墨色小门,小门上两把环扣,想是用得少,扣上铜绿斑驳。
苏望山摇着铜扣轻叩三下,再连续轻叩两下,门“吱呀”一声开了,苏望山负手而入。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身白色长衫在屋子中央负手而立,他看到苏望山进来,嘴角微微上扬:“在下在此等候王爷多时。”
苏望山看着他,凝重的双眉舒展开来,慎重地道:“先生之前说的话可还作得数?”
那白衫男子轻笑出声:“自是作数。”
苏望山抬手行礼:“愿与共谋!”
白衫男子笑道:“王爷可是想好了。”
苏望山点了点头。
******
兆庆十年冬,腰缠万贯,富可敌国的沛王苏望山喜得贵子,全府上下,欢喜一片。
兆庆帝屈尊降贵,亲临王府道贺。
京城中的达官贵人踏门而来,大大小小的贺礼堆积如山,道贺声此起彼伏,一时间,整个王府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与此同时,产房内却是一片低沉,王妃生子不顺,失血过多,面色苍白。
她虚弱地道:“婆婆,竹青命薄,恐时日不多,孩儿的事,就托了婆婆,竹青也去得安稳。”
柳婆婆抱了孩子,说道:“青儿莫说这等丧气话,年纪轻轻,身强力壮,还活不过我这老妈子吗?”
王妃笑了笑道:“婆婆,这孩儿乖巧,见了望山,便与他说给孩儿取名洛,字微之,让他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平平凡凡地过一生,我便安心了。”说着闭了眼,好似昏了过去。
柳婆婆将襁褓中的孩子递给旁边的侍从,摇晃着王妃的身子,急道:“青儿莫睡,青儿莫睡,看看孩子,你与望山的骨肉,你怎么舍得自己去了。”
王妃睁开眼,面色苍白,艰难地挤出一个笑道:“婆婆,竹青好困,您就让竹青睡吧!”
柳婆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作为一个医者,她深知竹青已是气若游丝,正所谓“阎王要你三更死,你自活不过五更”是生是死,半点由不得人。
正殿上,苏望山正在招呼兆庆帝与来贺的宾客,突然一个丫头急匆匆地跑到他面前,双膝一跪,泪便如雨串般落了下来。
在这么个喜庆的日子,家中竟有人哭得如此凄离,不免让人觉得古怪,满堂的宾客都静了下来,看着这对主仆。
那丫头跪下便道:“王爷,不好了,王妃她……”
苏望山急道:“王妃他怎么了?”
丫头哽咽着道:“王妃难产,去了……”
苏望山圆睁着两眼,怒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眼神是丫头小厮们从未见过的潇煞,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王爷截然不同。
丫头被惊吓得止住了泪,瘫坐在地上颤抖着身子,道:“王妃…王妃去了……”
苏望山听这话,喊了一声:“竹青!”疯了似的往外跑。
在座的宾客面面相视,无不惊讶,唯独高高在上的兆庆帝,处变不惊,一脸祥和。
当兆庆帝与众宾客移步到产房外的小院子时,远远便见苏望山目光呆滞地跪在产房前。
产房门大开,隔着屏风,却看不到里面的物是,唯见几个神色凝重的老妈子丫鬟进进出出。
柳婆婆抱着孩子走出产房,把孩子递给苏望山,叹了口气道:“王妃说小公子乖巧,取名洛,字微之。”
苏望山眼神依旧迷离,神情恍恍惚惚,却接过了孩子,口中喃喃地道:“苏洛!苏洛!”
再也没有任何动作,任何言语。
宾客中看着这情形,不免有叹气的,好好的一桩喜事,转眼之间便成了白事。
有知情的宾客低声议论道:“听闻这沛王妃乃绝色女子,与沛王自小青梅竹马,王爷命途多劫,王妃在旁扶住,也算是患难夫妻了,沛王为了沛王妃,竟未纳妾,偌大的沛王府,只有王妃一个女主。”
有人接话道:“也难怪王妃一死,沛王伤心至此了,真是可惜了一对眷侣!”
兆庆帝听着人群中议论纷纷,眼中仿佛也掠过一丝淡淡的忧伤,微微叹了口气,下令道:“都回吧!”
众宾客得了令,都纷纷散去,唯有苏望山一人依旧抱着孩子跪在产房前发呆。
自此,沛王成日浑浑噩噩,以酒浇愁,不务政事。
府中的丫鬟小厮常常看到沛王抱着婴孩发呆,然后便不知不觉地掉眼泪,泪落在婴孩的脸上,惹得婴孩娃娃大哭。
这些事情都如数传到了兆庆帝的耳中,兆庆帝眉头紧锁,轻轻叹了口气说:“沛王何至如此。”
兆庆十一年,沛王府中,一名太医检查了小公子苏洛的身子,后又把了脉,朝沛王摇了摇头,拱手道:“恕下官无能,请王爷降罪。”
苏望山仰头看着屋顶上粉雕玉琢的梁木,失声道:“果真无他法了?”
太医道:“小公子因天生身体孱弱,四肢发育受阻,将满岁的孩子看起来只有五六个月大,且连日来高烧不断,烧坏了眼睛……”
苏望山挥了挥手,太医止住了话退了下去。
数日后,苏望山向兆庆帝辞了朝中事务,卷了包裹,带着数个家丁和那未满岁的婴孩,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下了莺飞燕舞的江南。
十五年后:扬州城。
话说兆庆年间,江南最为繁华的城要数扬州,扬州最为繁华的地方便是那十里长安街,长安街上最为豪华的一家酒楼便是福满楼,福满楼二楼上临街的一角便是酒楼里最为昂贵的一席雅座。
雅座里略显瘦弱,皮嫩肉滑的一个白面书生摇着折扇在悠闲地品茶,旁边一个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的男子在细心地给他沏茶,那男子五官清秀,眉宇间透着浓浓的书卷味,却在他腰间别了把与他长相极为不称的漆黑牛角状弯刀,若不是这把刀,别人定以为他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任谁也数不出在这把刀下丧命的人有多少。
白面书生眼睛斜睨一眼男子的刀,漫不经心地喝茶,道:“阿古,即便在此等优雅的环境下喝茶你也要带这么乌漆麻黑煞风景败心情的刀?”
阿古认真回道:“人在刀在!”
“人亡刀亡?”白面书生接话:“我若叫你喝下这杯毒酒你可愿意?”
“人亡刀不亡!”阿古面色微动:“若是公子要我喝毒酒,我也是要喝的。”
白面书生无趣地摩挲着空了的茶杯,慵懒地展眉:“不知道我那爹爹给你们下了什么蛊,竟这么死心塌地,趋之若鹜,若我是你,指定把我给杀了然后一拍两散!”
阿古的嘴角动了动,却不见说话。
突然街上鞭炮声震耳欲聋地响起。白面书生走到窗前,看着街上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笑道:“苏冗那小子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服气,竟把当朝宰相曹大人的二千金曹语给抱进了我苏家大门!”
阿古也笑道:“听闻曹语可是京城第一大美人,公子妒忌了?”
白面书生不以为意地冷哼:“我苏洛几时缺过女人,就风月楼上的娇娇也比这曹语要风情,看女人不要光看那面皮子,要看身段胸脯还有那骨子里透出的风月味儿。”
阿古不理苏洛,径自看着街上花轿里裹着青纱的新娘子。叹道:“未见其人,已仙动至此!”
苏洛贼贼地笑着说:“阿古春心荡漾了,要不我去把曹语劫来,给你当一夜夫人可好!”
阿古黑着脸,无奈地笑着说:“她可是你未过门的嫂嫂,让苏冗和你爹听这话,非被你气得半死。”
苏洛不以为然地说:“若这也气得半死,那我岂不是让他们死了个千百回?不过话又说回来,就苏冗那木头瓜脾气竟然被曹语看上,铁定是上辈子给人家做牛做马,洗脚倒粪给修来的。要不阿古你这辈子也给我做牛做马,下辈子我投胎做个女人便嫁给你可好!”
阿古嘴角抽了抽,笑道:“别婆婆妈妈扯到下辈子,就这辈子得了,我不嫌弃你是男人,凑合凑合过吧!”
苏洛听这话,笑道:“我可没有断袖之癖,听闻西域有种奇药,喝了之后能将男子变成女子,胸脯变大,连面容也秀气婉转几分,阿古你天生丽质,喝那药以后保准比曹语要美得多,你考虑考虑,事成之后我娶你!……”
话没说完,苏洛就听到阿古磨牙的声音,然后一溜烟地往楼下跑去!
是夜,沛王苏望山的扬州别院人声鼎沸,扬州城内及兆庆国各地的宾客客陆陆续续赶来,大大小小的贺礼堆满了苏洛住的洛容院。
左看右看没人,苏洛便开始动手翻礼物,随手顺点药材等珍贵物事到自己房中。在看到天山雪莲和长白山千年人参后,苏洛第一次感受到娶妻的价值所在,正在脑子里筹划着什么时候也来一次娶妻纳妾。突然就被人拎了起来。抬头一看,竟是新郎官苏冗!
苏洛陪笑说:“我看你大婚,没空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身外之物,就主动请缨,来帮你看看!”
苏冗冷冷地说:“那我不是要谢谢你了?”
苏洛笑着说:“不客气不客气,大婚之夜,新郎怎在此闲逛?”
苏冗沉着脸不说话,苏洛恍然大悟说:“哦!哦!哦!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冗哥哥也是偷跑出来数数看有多少彩礼的吧,我给你保守秘密!”
苏冗的脸色抽了抽,黑着脸二话不说就提了苏洛到前厅大堂。
苏望山看着他们二人拉拉扯扯的进来,开口就骂:“成何体统!”
苏洛嘴快,接话道:“他没提桶,提的是我苏洛!”
满堂宾客嘴角都不同程度的抽动,有几个忍不住“扑哧”出声,都被苏望山的轻咳给憋了回去。
苏冗放下苏洛,道:“爹,苏洛带到!”
苏望山轻微叹了口气,说:“开始吧!”
然后苏洛首次目睹了一个男人从未婚到已婚的全过程,先是三拜,然后给苏望山敬茶,苏洛也喝了一点,那是苏望山喝剩的,苏洛只是摸嘴皮子想尝尝人们常说的媳妇茶是什么味儿。后来发现那和平时喝的没什么分别。便索然无味地坐在旁边看过场,等到苏冗入了洞房,苏洛才想起那些贺礼来。正想着抽个空挡回去顺手牵羊,突然刘管家领着几个抬着木箱子的小厮走了进来。
刘管家俯首道:“王爷,落霞庄送来份厚礼。”说着把拜贴递给苏望山,苏望山扫了一眼,面色阴沉。众宾客也小声议论。
苏望山手一挥,道:“把贺礼拿下去吧!”
刘管家道:“来人说了,一定要当众打开!”
苏望山示意刘管家打开箱子。苏洛很是好奇,想这里面又有什么千年血灵芝之类的稀奇古怪玩意,第一个跑到箱子前面等着箱子打开好乘人不备顺手牵羊。
当箱子打开的一刹那,苏洛敢保证,这是他有生以来最为深刻、最为惊心动魄的一次揭礼。
哪里是什么千年血灵芝,分明是十几个人,不对,是十几个没有身体的人,只留下人头在箱子里扎堆,每个头颅都被清洗得干干净净,不带一丝血迹,每张面孔都清晰可见,透着死亡的苍白。
见个死人不奇怪,见个没有身体的死人就奇怪了,而见到个被冲洗得干干净净的没有身体的死人更让人毛骨悚然。死人的脸和临死时扭曲的表情让人看得清清楚楚,那不再是张脸,而是写满恐惧的一种信息!再座的宾客都倒吸了口气,苏洛没有,苏洛只是做了一个再也正常不过的动作---呕吐!
苏洛吐得天昏地暗,最后连黄疸水都吐了出来,浑浑噩噩中仿佛听到苏望山将宾客遣走,自己还被阿古扶进那个堆满成山礼物的洛容院。
苏洛看着那些礼物,对着下人吼道:“把他们都抬走,扔掉,别打开又是胳膊腿的!”然后就晕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苏洛就看到阿古在床前看着他笑,阿古道:“看你腰小肚小的,怎么那么能吃,吐了个把时辰都没干净!”
苏洛道:“你没看我黄疸水都吐了出来?”
阿古答:“那个是个把时辰以后才吐的!”
苏洛:“……”
苏洛:“阿古,想来你闲着无事可做?整日窥探人呕吐何物?”
阿古笑道:“王爷说了,你的方方面面都要照看得妥妥当当,不能少了根毛!”
苏洛道:“我昨日吐了那么多,如何算?”
“王爷说了,吃的不算!”
苏洛觉得和他说这些无聊的东西很没劲,伸伸懒腰说:“本少爷饿了,上肉!”
“柳婆婆说了,你三日之内不能吃生冷油腻的东西,只能喝粥!”
苏洛骂道:“我也是大夫,我说能吃就能吃!”然后就叫个丫头上了盘红烧肘子,想不到没吃两口又呕吐了起来。苏洛自觉不妙,右手拿着左手自己把了会脉,方知柳婆婆所言非虚,昨日呕吐太厉害,又加上这几日饮食不温不热,伤了脾胃。垂头丧气地坐在床上,悲叹自己这身子骨折腾人。
于是乎,苏洛便度过了自己有生以来最为痛苦的三日。三日中,苏洛时不时给自己把脉,最后垂头丧气地自言自语:“俗话说医者不能自医,果真如此吗?”把那些没有身子的死人忘得一干二净。
阿古在旁边笑道:“你得了不治之症?”
苏洛拉长了苦瓜脸说:“倒不是什么大症,只是这身子天生骨弱,动不动就大病小病,不依不饶的,折腾人!”
阿古说:“难怪王府中人人身手了得,唯独你这二公子一副文弱书生相,想来是习不得武的!”
苏洛不屑地说:“我是不喜习武,你可知我爹曾叫孙先生来教过我剑法的,可惜没两日便走了!”
阿古睁大眼睛说:“孙先生?你说的可是关山孙町芳?要命的孙先生?”
苏洛用一种看井底之蛙的眼神瞄他,说:“正是!”
阿古笑道:“想不到他也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教了你两日便甩袖走人!”
苏洛道:“我爹也是这么说的,他两句话就把我爹打发了!”
阿古问:“什么话?”
苏洛模仿着孙先生当日悲催的语气道:“此儿天资愚钝,尚不知剑为何物也就罢了,竟拿我的剑去掏鸟窝!”苏洛转换了语气继续说:“你知道的,孙町芳人称要命的孙先生,他的剑是杀人的剑,只掏过人的心窝,哪里容忍自己的剑上沾满鸟粪……”
苏洛话没说完,阿古就捂着肚子笑作一团,不断重复着“此儿天资愚钝,竟拿我的剑去掏鸟窝……”
苏洛踹了他一脚,问:“很好笑吗?”
阿古随便一闪就躲了过去,道:“不是很好笑。”
苏洛问:“那你还笑?”
阿古笑着说:“我实在是憋不住想笑。”
苏洛咬牙切齿地给他一拳,又被他轻松躲过,如是几次,苏洛两眼发红,有生以来第一次痛恨那时自己气走孙先生的壮举。但作为个医者,他深知没有后悔药这种东西的存在,于是便不理阿古。
不一会,有小厮来报,说京城来了圣旨,要苏洛到前厅去接旨。苏洛快速整理了一番,和阿古一道赶往前厅。
到前厅时,苏望山和苏冗已在候着,苏冗旁边站着一位美艳的女子,苏洛想那便是曹语了,果然长得貌若天仙、皮肤嫩白得吹弹可破,苏洛在内心深处又一次唾骂了苏冗上辈子做牛做马的龌龊。
苏望山示意他老实点,苏洛会意。
然后就听见一个太监尖锐的嗓音喊道:“沛王苏望山接旨!”
苏望山等一家子都跪在太监面前。细心认真地听着太监宣旨,除了苏洛以外。
苏洛一直用眼角瞄着太监的藏青色衣摆。乖乖,他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可是他们苏家江南“一品阁”的桑蚕丝,连滚边图案都是出自苏家的设计。再看看太监的鞋子和帽子,最后苏洛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个有品味的太监,因为从头到脚都是苏氏制造。
好不容易送走了太监,苏望山对苏洛说:“你收拾一下,过几日到陵安。”
苏洛恍然大悟,问:“方才那太监来是要我们去陵安?”
苏望山瞪了他一眼,不说话,苏洛也不敢追问。
看着大家不注意,把阿古拉到个没人角落,问:“我们去陵安做什么?”
阿古道:“沛王是王爷,本来就要在陵安呆着的,应该说是回去。”
苏洛问:“为什么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回?”
“因为丞相嫁女,王爷娶媳,陛下想王爷了。”
苏洛又问:“落霞庄是什么来路?”
阿古睁大眼睛看着苏洛,仿佛这句话从他口中问出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但他还是解释说:“落霞庄是近几年武林中崛起的一个山庄,亦正亦邪,山庄的势力有多大,没人知道,能力有多强也没人知道,但凡是想窥视山庄的人,都有去无回。听说世间没有落霞山庄不知道的事,落霞山庄庄主之下设十二宫主,宫主之下有三十六楼主,楼主之下有一百零八亭主,每个亭主都会设七七四十九个据点分布各国各地,收集情报,据说他们还做杀人的买卖。”
苏洛问:“没了?看来这个落霞庄还真是神秘得很。”
阿古道:“其实最神秘的就是落霞庄主元辅,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也没人知道他武功有多高,更没人猜得透他的心思,他与人交手都是点到即止,不管是个市井流氓还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从未败过。”
苏洛问:“死去的那些人,你认识?”
“王爷的暗卫。”
苏洛点了点头,笑道:“我爹怎么和落霞山庄给扛上了?”
“他们有‘还阳草’,王爷正好很喜欢这种东西。”
苏洛又问:“‘还阳草’?”
阿古睁大眼睛看着苏洛道:“你整日游手好闲,‘还阳草’都不知,江湖上已传得沸沸扬扬。苗人植有‘还阳草’,能起死回生。两百年长一叶,千年方长全五片叶子,方能入药。”
苏洛沉思道:“我不是不知道这草,只不过不信这世上有这些混物的,生老病死,天道轮回,本就是顺应天理,这草怎么能逆天而生。”
阿古道:“信不信是一回事,但这草却是有的,为这草,王爷派了几波人去劫,都没成功,反倒被落霞山庄给偷了回来。现在那东西就在庄内,王爷自然要去看看的。”
苏洛点了点头,又问:“什么时候回京?”
阿古摇了摇头。
苏洛无趣地回洛容院。
当夜,苏洛就到扬州城最大的妓院琼玉楼找他的爱侣宋娇娇。
宋娇娇抚琴,苏洛在品茶细听。
一曲罢,苏洛沮丧地说:“娇娇姐姐,我就要去京城了。”
娇娇笑道:“京城又没有猛虎野兽,去就去吧。”
苏洛道:“京城没有娇娇姐姐。”
娇娇道:“姐姐陪你去便是。”
苏洛眉开眼笑,兴奋地抱着娇娇道:“京城多了天下第一才女宋娇娇,要增色不少呢。可是你走了,这琼玉楼怎么办?”
娇娇瞪了他一眼,道:“在你面前我可不敢称天下第一才女!”然后想了想说:“交给如烟打理如何?”
苏洛摇了摇头,道:“如烟虽容貌不凡,但资质平平,难当大任,墨玉端庄秀丽,且聪慧过人,她更适合。”
娇娇笑道:“依你罢。”
苏洛道:“什么时候走倒是不知道,应该就是近日,你尽快把院子张罗好。我们先去,你迟到些日子也无妨。京城哪家妓院最大?”
娇娇笑道:“怀月楼和逍遥坊,不过近日听闻京城新开了一家品秀阁,倒是抢了不少生意。”
苏洛颇感兴趣,问:“品秀阁?好名字。”
娇娇点点头,道:“品秀阁的女子个个容貌端庄,善音律,长歌舞,开张不到三月,便享誉京城,不可小视了去。”
苏洛放下手中的折扇,走到琴边,随手来回拨弄几下,便见琴声如魅如影,拨人心弦,宋娇娇叹到:“我一生也到不了你的造诣了。”
苏洛止住琴声,笑道:“可你一生都是我师傅。”
宋娇娇说:“你一生又不止我一个师傅。”
苏洛不理会她的打趣,转移话题道:“品秀阁倒是个很风雅的名字,我喜欢,查了吗?”
宋娇娇点点头,道:“为这个费了我好一阵功夫,这个阁子真正的主人,你一定很感兴趣。”
苏洛“哦?”了一声,宋娇娇继续道:“落霞庄第三十六楼楼主—司马城。”
苏洛摇晃着折扇,笑道:“有趣,有趣,又是落霞庄。”
宋娇娇无奈地道:“大婚的贺礼你打算如何回礼?落霞庄可不好惹。”
苏洛道:“这个有我那个木头哥哥和爹爹就够落霞庄烦的了。我先把京城逛熟了再说。”
宋娇娇笑着说:“你爹爹只想着你以后平平安安过日子,若他知道你经营那么多家红院,不知作何感想。”
苏洛摇头道:“娇娇姐姐,那几个院子的老板的可是您--宋娇娇。”
宋娇娇笑而不语。
扬州往京城去的官道上,人烟稀少,苏洛坐在马车内细听车轮碾过路面的吱吱声。
苏望山手揣着前几日兆庆帝颁下的圣旨眉头紧锁,过了许久,方才叹了口气对苏洛道:“我儿此番随我去京城,一切物事皆三思而后行,京城天子脚下,万事都得小心应付,比不得江南山高皇帝远。”
苏洛笑道:“爹爹您多虑了,孩子几时让你劳神费心过?”
苏望山想想觉得有理,宽心地点点头。
初到京城的那一日,马车缓缓驶入城门,苏洛掀开车帘子往外看,暗道果然是天子脚下,一片繁华,较之江南的热闹,却别有一番风味。
马车顺着京城的主干道祥和大街缓慢前行,半盏茶的功夫不到便停了下来,苏洛翘着腿斜躺在马车内的案几上,百无聊赖地看着阿古给他刚找来的话本子。
正看得意兴阑珊时,就听得车外有人高呼:“太子殿下恭迎沛王!”。
苏洛放下话本子,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随着爹爹出马车,马车外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面被让出了一条很宽的路,道路中间一人一骑向他们的马车缓缓行来。
透过耀眼的阳光,苏洛微眯着眼看清了来人,那人不过长他三四岁,却高出他许多,一身月白色的长衫,面若冠玉,目如星辰,衬得那人出众的面容及身躯犹如月下光华,让周围芸芸众生皆失了颜色。
当今之世,鄄国居东北,襄国居东南,中部为邹国领地,苗人各部偏安西南一隅,宣国居东,另各北方拓跋部落分散于西北各地。其中版图最为辽阔的三国为邹国、襄国、宣国,且成鼎足之势,三分天下。
苏洛所在的便是宣国,宣国兆庆帝膝下五子,大子刘骁,次子刘郢、三子刘祯、四子刘瓴、五子刘寅。
那人便是兆庆帝第二子,太子郢,听闻他自幼便聪慧过人,有着过目不忘之资,且有勇有谋,因治邰州水患有功,救黎民百姓于水火,深得民心,便顺理成章封了太子。
苏洛微微一笑看了看他,不巧太子郢也用一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注视着自己,随即低下头不语。
苏望山与太子郢说了几句话,苏洛一听无非是些场面上的客套话,也懒得理会,便看起了周围望着他们的京城百姓。
百姓们翘首以望,那目光一半是看自己,一半是看太子郢,一半是钦佩,一半是感叹。
苏洛正看得起劲,突然听太子郢道:“想必这位就是令郎苏洛了,果然生得绝代风华,风流倜傥,本太子站在一旁也逊他三分。”
苏望山拱手笑道:“犬儿长于乡野,虚长了一张俏皮囊,中看不中用罢了,哪里有太子这般风华气度,睿智于心。”
苏洛听着父王这赤裸裸的恭维,心想父王不愧是在江湖朝堂上打滚过来的人物,连拍马屁都那般滴水不漏。
然后又听太子问他:“可会骑马射箭?”
苏洛恭敬地答道:“略懂皮毛。”
太子笑道:“正好,明日我们几兄弟到城郊猎场狩猎,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苏洛愕然:这太子郢当真热情好客!
站在旁边的父王身子抖了抖,苏洛知道这身子抖抖的意思,就是他的皮痒了,舒缓了些日子欠管教。
从小到大,苏洛在家中闯的祸事不多不少,够别人用一辈子来挥霍,每次父王生气的时候,身子都会抖抖。
然后就会拿出家训斥责苏洛,虽然父王说了很多次,也威胁了很多次,但那所谓的家罚鞭子抽在苏洛身上的次数却寥寥无几。
父王说他每每看到自己流着泪的模样,就想起母妃,想着想着便会将自己锁在房中独自饮酒。
这些事情,也随着苏洛年龄和感知的增长,一次比一次少,因为苏洛每日每夜透过窗纱,看到父王独酌的孤寂身影,都会有一种感同身受的落寞。
虽然苏洛没见过母妃,可却见过她的画像,体会到母妃那张惊艳的面孔带给父王内心深处的震撼。
阿古说,因为短暂,父王和母妃的爱情惊天地,泣鬼神。
阿古还说,正是因为惊天动地,所以才短暂。
苏洛问,那到底是因为惊天动地才短暂,还是因为短暂才惊天动地?
阿古敲了敲苏洛的脑袋说,相互的,因为感情若是长久,就会产生审美疲劳,有了审美疲劳,就会没有激情,然后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这些芝麻绿豆事就会引起摩擦,不管以前多么惊天动地,最后也化作乌有,变得平淡无奇。
苏洛对他的谬论嗤之以鼻,发誓以后一定要找个于自己长相厮守、不离不弃的良人。
想着想着,发现在自己身子也抖阿抖。
苏洛想定是父王抖落得太厉害,站在他旁边也受到共振的毒害,抬起头,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包括那个风华绝代的太子郢。
还看到父王的一只手使劲晃着自己的胳膊。心叫不好:大庭广众之下走神发呆,还是在堂堂的太子殿下面前。
苏洛艰难地从嘴上扯出点笑,对那个风华绝代的太子郢说:“额……。苏洛打小体弱多病,连日舟车劳顿,小有不适……”
苏洛说着说着,看到太子郢面色沉了沉,心想我这是在老虎身上拔毛啊,大庭广众之下拒绝太子,不是给他难看嘛,父王说过,遇事要三思而后行,要三思三思。
随即又道:“额……虽身体不适,太子盛情难却,苏某得见识皇族狩猎荣幸之至,但舞刀弄剑的事就暂且搁下在旁观摩吧。”
太子郢面色平平,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是用两眼盯着苏洛,看得苏洛发毛,最后丢了两个字:“也罢!”。
回到府中,早有刘管家在家中打点一切大小事物,阿古看苏洛得闲,便拉他到个没人的角落。
苦口婆心道:“明日你真去狩猎?这皇家的人和你们苏家可不是一个性子,你不能任着自己的性子来,这里有本册子,专门录了明日去狩猎的皇子及京城达官贵重的事,你瞧瞧去,免得明日说错话做错事。”
说着把册子往苏洛手上塞。
苏洛看也不看,拿了册子就往自己屋里跑,到屋内将册子一扔,骂道:“看什么劳什子的册子,我苏洛见人杀人见神杀神。”
也没脱衣服,倒头在床上就死死睡了过去。
阿古在门外看着苏洛,不断地摇摇头,这个二少爷啊!顽劣不化,恐怕日后难以成事。
当阿古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报给苏望山的时候,苏洛这边突地睁开眼睛,看着那册子笑了笑,清碎几步,沉思片刻,走到窗前朝窗外叫唤的小鸟碎语一番,那些鸟儿仿佛听懂了他的话,飞走了几只。
苏洛满意地笑笑,继续蒙头大睡。
******
皇家猎场就在城郊,占了整整几座山头,山中不外乎是些从远处捉来此地放生的野畜。
大到豺狼虎豹,小到山鸡野兔,一应俱全。
这猎场虽小,却是亭台楼阁、假山池藻样样俱全,只因猎场内风景宜人,不仅是狩猎的好去处,也是闲暇游乐的好去处,每年夏至隆冬,都有或多或少的皇亲贵胄到此游乐赏玩,夏日可避暑纳凉,冬日可观雪赏景。
也不知谁出的主意,在猎场中隔开一块不大不小的地,建起楼宇水榭,取名“怡然居”,供皇亲国戚们下榻之用,免去了搭建帐篷露宿的烦恼。
苏洛照常带上阿古和家中两个伶俐的小厮五福和李安,在怡然居中最偏僻的一处房内住下。
收拾停当行礼,打发小厮离去。苏洛站在窗口摩挲着手中的折扇。
意兴阑珊地道:“这便是陵安颇具盛名的“怡然居”了,果然让人心旷神怡,光听着屋子外的鸟叫声便恍惚入世外。”
阿古道:“皇家的别居,自是差不到哪去。比起公子的湖心小筑来,却是寒酸了些。”
阿古这话若是放在别处,定是被人揪着大逆不道的油头发落。可苏洛却不一样。
他听了阿古一番要被砍头的言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摇着折扇。
正当阿古以为苏洛会一直这样摇着折扇看着窗外直到深夜的时候,门外吵吵嚷嚷,貌似有人要闯进来。
苏洛走出,就听到一个声音说道:“你们家公子休息便不让我们三皇子见了?是你们家公子大还是我们三皇子大,敢情你们要反了?”
五福道:“我们家公子初到京城,舟车劳顿未成歇息便赶来这怡然居,本就身子骨弱的,好不易歇了去……”
五福正待往下说,苏洛皱眉,起身走去,喝道:“五福,不得无礼!”
朝站在后面一直不说话的三皇子拱手作揖道:“苏洛不知三皇子驾到,有失远迎。”
对方不作声,苏洛微微抬头,双眼望去,便看到一双闪亮的眸子注视着自己,苏洛一惊,继续低着头作揖。
过了许久,便听一个温和的,犹如春风拂面的声音道:“听闻沛王苏二公子苏洛仪表非凡,今日得见,世人非虚也。下人不更事,打扰了苏公子清休。”
苏洛抬起头,打量起这位传说中温文尔雅的三皇子刘祯。
他面相清平,与太子郢眉宇间有几分相似,却少了太子郢那种月下光华的冷清气度,更为亲和,平易近人。
看到对方也在打量自己,苏洛自觉有点不好意思,想想方才五福的行为,却是逾越了。
毕竟他们在江南呆惯了,短了礼数,便细声道:“五福,待他日回府自去领三十大板,这点礼数都不懂,以后如何在我府中做事。”
五福恭敬地领了一声:“是!”
刘祯道:“下人不懂事,训一番便罢,苏公子严重了。”
苏洛看他嘴上说苏洛罚得严厉,却无半分阻拦的意思,心想这三皇子也不是什么软角色,且看他意欲何为。
领着他进屋,让阿古沏了几杯铁观音,问道:“殿下光临敝所,所谓何事?”
刘祯慵懒地道:“也不为何,听二哥说你长得比怀月楼的映月姑娘还要美,我自是不信,便来看看,如今看来,二哥不欺我。”
他闪了闪眼睛,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看着苏洛。
苏洛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怀月楼的映月姑娘?改日我也得去看看了。”
刘祯笑道:“那映月姑娘舞艺超群,就不知道苏公子着红妆跳起舞来是何种模样。”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暗指苏洛长得和个娘们似的,改日也穿上娘们的衣服去跳一曲给他们乐乐。
苏洛自是不知道,他与这位三皇子素未蒙面,怎的就对自己生了那么大的敌意,眼中的疑惑胜过恼怒。
倒是旁边的阿古听了这话身子一疆,不自然地用手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弯刀。
苏洛知道,每次他摸弯刀的时候,就是他想杀人的时候。
只是苏洛没想到,阿古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刘祯瞧了个全,他又懒懒地,似笑非笑地道:“好刀,好刀,可惜饮了血,染了煞气。”
苏洛也笑道:“三殿下过奖了,阿古这刀算不上极品,却是把护主防身的利器,平日饮的也是些阿猫阿狗的血,苏洛自小体弱多病,也是个惹事的,光是这面皮子便招不少狂蜂浪蝶、猫狗蛇神,阿古的刀自是沾了不少腥,三殿下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自不会与这些猫狗蛇神一般见识。”
刘祯的脸色抽了抽,看看窗外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也回去歇息了。”
送走刘祯,阿古愤愤道:“貌似三皇子将公子与女子相比,公子倒无事一般。”
苏洛笑道道:“他想说自顾说去,我又少不了几块肉不疼不痒的。”
阿古无比气愤地看着苏洛,最后化作一声哀叹,走了出去。
苏洛看着他清幽的背影,在心中默念道:“我苏洛本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又怎会在乎他说的这些。”
苏洛自呱呱落地之时,便是个女儿身,至于父王怎样瞒天过海,连太医院众太医都骗了去的事,苏洛百思不得其解,父王自然对她守口如瓶。
父王说,自己是女子的事实不得向外人道的,至于为什么,虽然父王没和她说,她也猜到了个七八分,只是大家心照不宣,不想将事情挑明了说。
这些日子兆庆帝急召父王回京复职,并非是惜材,更不是阿古说的想父王那么简单。
苏家富可敌国,商铺及生意遍布各国各地,每年都有大批的珠宝和钱物上缴国库,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苏望山登上宣国唯一一个异性王的宝座,得保生意平安兴隆。
父王自是不愿意当这个所谓的异性王,可皇命难违。
自古帝王多疑,不为己用者,必除之,若是兆庆帝想要父王的命,也是一朝一夕之事。
苏洛想,父王或许是个矛盾的人,一面要他扮作男儿身,混淆世人,一面却纵容她与名妓学歌舞,识音律,琴棋书画无不通晓。
只是父王每每想起她女儿身何时得恢复过上平稳日子时,便一脸黯淡,凄凄之色溢于言表。
苏洛看他这般便安慰道:“爹爹,苏洛嫁入天家也没什么不好,听闻太子郢有勇有谋,风华绝代,想必也是个好夫婿。”
父王却一脸严肃地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为父怎舍得让你去受那等罪。你娘亲……”每次说道母妃的时候,他们父女间的谈话便结束了,换来父王之后长时间的沉默。
他说的这些,自己不懂,但自己懂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洛想。
次日,苏洛竟比预定时间晚起了半个时辰,当她到“怡然居”外时,看到众皇子及贵重已列整队,蓄势待发。
站在最前面,最耀眼的一个,是太子郢,一身戎装将他本就健美的身躯和五官衬托得英气十足。
他永远是万众瞩目的那个人,人中之龙,苏洛想。
在太子郢旁边,是一个个子偏矮,比他年纪稍大些,着藏青色劲装的英俊男子,周身散发着一种浓浓的书卷气。
阿古说那就是浣衣局的婢女所生的大皇子刘骁,这刘骁因母妃出身卑微,从小受的白眼黑眼自是不少,长到大一点,懂事之后便怡情山水,做个闲散皇子。
兆庆帝看他没那个当储君的命,也不是块帝王料,便封了个靖安王爷。在京城中落了府邸,平日于朝中处理些文职类的活,好不清闲。
最让人感叹的是刘骁已二十有二,家中却只有曹丞相的大女儿曹绫一个发妻,因其儒雅风流,提亲求姻的媒人不胜枚举,都被他辞了去,立誓一生一世只有曹绫一个妻。
听到这,苏洛禁不住用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多看了刘骁几眼,眼中略带些仰慕敬佩之意,苏洛想,自己日后也要找个如刘骁这般痴情专一的男子伴自己一生。
突然感觉到一双灼灼的目光注视自己,苏洛回望过去,看到太子郢一脸戏谑的微笑,苏洛顿觉羞愧,光天化日之下盯着个大男人看,脸色微红低下头看自己的双脚。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道:“二哥,这便是你说的沛王的二公子苏洛吗?果然生得好看,比父皇御书房门前那株芙蓉花还要好看。”
苏洛寻声望去,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孩童闪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知道他是兆庆帝第五子刘寅。
苏洛看他说话天真浪漫,轻笑道:“正是正是,我便是苏洛,将我植于御花园之中,来日便可如芙蓉花般长出许多个苏洛来。”
她的话引来周围人的轰然大笑。
刘寅知道大家笑他,气道:“胡说,太傅说了,人皆是从娘胎里出来的,将你植于御花园只会将你养大些,哪里会多长出一个半个。”
此话又引来一阵爆笑。
刘寅好似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学着教书先生的样子,背手跺步,一本正经地道:“他人笑我太痴颠,我笑他人看不穿!”
周围几个人笑得东倒西歪,其中有人忍不住笑道:“五弟,平日里薛太傅便是这般教你读书的?”
刘寅看大家都取笑他,鼓着腮帮向太子郢求救:“二哥!”
太子郢沉着声道:“时候不早了,看谁的猎物最多。”
大家听他这话都知趣地准备狩猎,太子郢收拾好停当,朝苏洛望去,却看到苏洛和阿古逃远的背影,心中道暗道: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苏洛这边逃跑,阿古在后面喊:“公子,再往里走,人迹罕至,猛虎野兽便多了,恐有不测。”
苏洛音色平平道:“阿古不陪我一起去?”
阿古:“若公子去游玩阿古自是奉陪,若去送死,那就算了。”
苏洛:“有阿古在,我要死却是件为难的事。”
她嘴上说着不知不觉加快脚步向密林深处走去。
阿古跟上他,道:“公子!”
她自言自语道:“听闻这密林处有一个天女裳瀑布,落雨时节方能看到,前几日陵安下了几日的雨,若我估摸得不错,应该能见了。”
阿古听她这么说,也来了兴致,快步跟着她往密林深处走,一路上猛虎野兽自是不少,都被阿古的弯刀给逼退了去。
苏洛看他刀起刀洛间皆是动物的血肉,笑道:“阿古,你这刀本饮的是人血,如今换口味,可有不妥?”
阿古瞪了她一眼道:“拜苏二公子所赐,好得不得了。”
苏洛笑道:“如此我便安心了,本来还有点过意不去,改日我苏家家道中落,阿古你辞了这侍卫的活,到市头杀猪卖肉也不失为糊口的好营生。”
苏洛以为阿古会生气,他却不动声色地道:“真有那日,我操刀杀猪,你卖肉,也不失为人间一大乐事。”
于是苏洛便开始想象着阿古杀猪的样子,哈哈大笑。
阿古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他们这样玩笑地走了一路,所到之处皆密林葱葱,深不见底。
约莫大半个多时辰就听到前面有潺潺的流水声,苏洛兴奋地跳了起来道:“是了是了,就要到了。”
阿古脸色也微露兴奋之色,脚步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苏洛顺着水声,拨开一处灌木,探出个头去寻,突然大叫:“阿古,阿古,快来看啊!”
阿古将灌木削出一条小路,苏洛顺着小路走进去,几步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百丈高的瀑布跃于眼前。
这瀑布与别的瀑布不一样,别的瀑布都是水流一泄而下,飞流三千尺,如布如梭,而这个瀑布却让人看不到一滴水,瀑布由厚厚的一层水雾织成,从百丈高的山顶缓缓地飘到山脚下。
远远望去,犹如仙女的雪白纱衣遗落人间,附于青山之上,如梦如幻,美得不真实,唯有山脚下的一汪潭水及缓缓流动的清泉,才让人意识到那不是仙女纱衣,是水雾陨落。
苏洛叹道:“如此奇景真是鬼斧神工啊!阿古也不枉你的弯刀饮些毛血。”
阿古奇道:“公子是如何得知此地有如此奇景?”
苏洛得意地笑道:“天下之大,五湖四海,美景尽收我苏洛眼底,何况一个小小的京城皇家猎场!”
阿古不知道苏洛从懂事起,便跟随柳婆婆周游列国,看她一个羸弱的公子哥,以为她在自夸便不予理会,径自观赏美景。
好东西吃多了也会腻,好景致看多了也一样,苏洛在瀑布下逗留得久了,觉得瀑布远不如第一眼看时来得惊艳。
拍了拍阿古的肩膀:“阿古我们回去吧!”
阿古道:“是。”
苏洛犹豫了一会,不好意思地说:“若是碰到太子他们,能骑会马不知有多好。”
苏洛之前已经走了个把时辰,又在瀑布下逗留一段,她身子盈盈弱弱,双腿已因为发麻有点微颤,内中累得七荤八素,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倦怠。
阿古笑着看她说:“我背你吧!”阿古身怀绝技,走这点路丝毫没有异样。
“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苏洛很想说,可她不能说,又不能自己走着回去。
正苦恼着,阿古忽地把她扯到背上,苏洛僵硬地坐在阿古背上,下意识地摸摸胸前,心念道:还好还好,好在出门前收拾得妥当。
苏洛今已十六了,这个年纪是女儿家身子发育最旺盛的时候,因为苏洛从小练舞,身体发育要比普通女孩子要好得多,在外都用布将前面裹得严严实实,穿宽大衣物。
目测是看不出端倪,但若碰触到,还是会有波澜起伏的轮廓,细心的话不难发现是女儿身,苏洛在靠向阿古背的时候,特意用裙摆及袖子的布塞在自己和阿古的背部之间。
这些动作都是眨眼功夫就能完成的,阿古浑然不觉。
只是感觉身上的男子轻飘飘,身子柔若无骨,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内心深处荡漾,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是太累了,没走几步,苏洛觉阿古宽大的肩背舒适安全,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苏洛朦胧中听到有人说:“你们家公子可是睡了?”
阿古:“是,不知三殿下拦住阿古去路所谓何事?”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应对就是装睡,苏洛想。
于是周围大声说话的人都很佩服苏洛的睡功。
刘祯悠闲地道:“也没什么,请二位到敝所聚聚,备了好酒好菜,还有映月姑娘的歌舞。”
他那语气就仿佛请个相交多年的好友吃饭一般轻松自然。
阿古道:“我家公子今日乏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说着一只手托着苏洛,一只手摸了摸腰间的弯刀。
刘祯的眼睛雪亮地盯着阿古腰间的刀,温和地笑着说:“听闻你这刀饮了不少血,是把杀人的好刀,我喜欢。你们帮我借来可好?”
最后这话他是对包围阿古和苏洛的十来个磨刀霍霍的贴身侍卫说的。
一眨眼的功夫,阿古和十几个侍卫就展开了激烈的交战,阿古是杀手,若是在平时,杀七个八个和切菜一样简单。
可如今背上多了个装睡的苏洛,担心她受伤,又担心她睡不好,动作笨拙了许多,再加上这些侍卫也是训练有素的,功防井然有序,几十个回合下来,呼吸渐渐加重,有点力不从心。
正当苏洛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装睡的时候,就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奔来,听那声音,至少有四五骑马。
待到那马声近了,听到一个人高呼:“把他给我!”
苏洛就飞了起来。
这个时候再装睡就太不厚道了,苏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撞进一个宽大的胸怀里。
因为刚才表演空中飞人让苏洛惊疑未定,死死拽着对方的衣襟,生怕又飞了出去。
抬起头,看到刘郢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自己。
苏洛看这眼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往下看,往下……苏洛恨不得找个洞钻了去。
自己的双手狠狠地抓住他的双肩,他的手也正好搂着自己的腰……自己的前面也毫无缝隙地贴着他的……
感受到怀中人面前的异样,刘郢惊讶地盯着她,道:“你……?!”
苏洛方才回过神来,站定猛的将他推开,低着头,脸上红云浮现。
若是之前刘郢对她是女儿身还有些许怀疑,现在看她的反应,该是深信不疑了。
刘郢与苏洛之间的这些微小动作,都是一眨眼的功夫,其他人也只顾着看阿古和那些侍卫的打斗,他们两不是一般的男女,转瞬之间神色恢复如常,恍若方才的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刘郢的几个手下早已加入打斗,苏洛看了看场内,发现阿古神色恢复如常,才拱手向刘郢道谢。
旁边的刘祯看着他们说话,知道自己占了下风,不耐烦地摆手道:“罢了,那刀不要也罢,既然太子在此玩乐,我们便不叨扰了。”说着便带着侍卫打马而去。
苏洛看着刘祯一拨人消失在密林尽头,跑到阿古跟前查看:“可有受伤?”
阿古没好气地笑道:“没你在背上装睡,我怎会受伤?”
苏洛很不自然地陪笑道:“我装睡可是为你好,若是我醒了你把我放下,他们指定会将我拿下,要挟你,后果不堪设想。”
阿古“哼”了声道:“谢公子处处替小的着想。”
刘郢看着苏洛,眼带笑意道:“你们家公子确实绝顶聪明,体恤下人。”
在苏洛听来,刘郢“公子”这二字咬得极重,奈何周围人在,又不好朝他发飙。
等查看好各人伤势,便打马回程。苏洛自告奋勇和刘郢同乘一骑。
阿古看着苏洛和刘郢靠得很近,不知为何心头不快,狠狠甩了几下马屁股,一会就不见了影。剩下苏洛和刘郢的四五个侍卫骑马在左右护着。
苏洛转过身看着背后的刘郢一眼,刘郢会意,对侍卫道:“这沿途景色不错,我与苏公子要慢慢赏玩,你们先回去吧!”
那几个侍卫得了命令,眨眼功夫就消失了,神速得让苏洛叹为观止。
苏洛看了看四周,确定方圆几百米之内无人,便开始和刘郢摊牌。但是想好的话,到嘴边却是两个字:“那个……那个……”
连续说了好几次,都无从落口,最后咬牙道:“你不能说出去!”
刘郢一脸茫然无害地笑道:“我不能说出去什么?”
苏洛有点不知所措,道:“说……说……”
想起刚才尴尬的一幕,苏洛眼神不自然地移到前面。
刘郢的目光也随着苏洛的眼神往下移……然后就看到刚才那个让他愣神的地方,眼神似乎飘得很远。
隐约听到苏洛细声道:“我未出生之时,家中来了个化缘的和尚,看到母妃身怀六甲,便皱眉与父王说,腹中孩儿要不得,会克母克己,若想保得平安,须二九年华内,将此女当男儿养,方能躲过死劫。”
刘郢道:“此等怪力乱神之说,怎能轻信。”
苏洛沮丧地道:“父王当日和太子一样,也认为这些江湖之士的话不可信,可苏洛出生之时,确实克死了母妃,且如那和尚所言,苏洛确是个女婴,由不得父王不当真。”
刘郢自上次见了苏洛后,就特意暗中打听苏洛的底,发现苏洛出生之时经太医院的院士们诊断过,确是个体弱的男婴无误。
且苏望山到江南的这些年苏洛足不出户,长年累月卧病床中,见过苏家二公子的人聊聊无几。
但得神医“鬼见愁”瞿秋白诊治数月后,苏洛便好了,以这般风华绝代的容颜出现在世人面前,虽然依旧柔柔弱弱,但却能和正常人般吃喝玩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尤其宠幸江南名妓宋娇娇。
可如今的苏洛却是个女子,那么所谓的吃喝嫖赌都是做出来的,且苏望山能躲过太医院对苏洛的诊断,这份城府是作为天家不得不防的。
刘郢认真地盯着苏洛,仿佛要从她身上看出个洞来,最后眼神移开到很遥远的地方,道:“依你罢。”
苏洛眉开眼笑,兴奋地拱手到:“谢太子殿下隆恩。”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