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杨晟先是带着牛峰去找刘万华，要了一个运送流民尸体的差事，然后才用板车把李旭东送出城。
“牛郎，你回城以后多注意衙门的动向，姚家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遇到紧急情况不要着急，可以让三郎来找我。”
与李旭东分开之后，杨晟嘱咐了牛峰几句，便一路小跑而去。
巴陵县地理位置优越，不仅位于湘江之畔，而且西滨洞庭湖。
洞庭湖原身是云梦泽的一部分，随着流沙与地势的变迁，开始不断扩张，此时八百里洞庭是名副其实的。
约摸两刻钟的时间，杨晟就已经站在了洞庭湖的巴陵码头。目光所及是一望无际的湖面，来往的船只却是屈指可数，码头上也只有一些商贩与苦力在急匆匆地来往忙碌，丝毫没有想象中的繁荣盛况。
湖边停靠着一艘小木船，三米多长一米多宽，中间搭着船篷，上面一个披着蓑衣的船夫坐在船头正在揽客。
“船翁，某今日闲来无事，欲游湖观景，不知可否行个方便？”不等船夫说话，杨晟便掏出一块碎银递了过去。
“自是没有问题！小郎君请！”船家接过银子，满脸笑容地邀请道。
“多谢！”
杨晟一个大步跨上船，船夫就准备解绳离岸。
“等一下，船翁请等一下…”
杨晟寻声望去，岸上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正一边跑一边向船上招手。
“两位可是去岳州城，能否捎小生一程。”青年气喘吁吁地对着站在船头的船家和杨晟问道。
“无妨，郎君自请上船来便可！”杨晟没有拒绝，他本意也不是游玩，去哪里无所谓。
“多谢小郎君！某人姓林名轩，家中排名第二，不知郎君贵姓？”青年跨上船连忙作揖行礼。
“林二郎有礼了，免贵姓杨，单名一个晟字。”
“船翁，先去岳州城吧！”杨晟先是对着青年回礼，然后对着船家摆摆手说道。
船只沿着湖边划行已有几里之远，杨晟心中的疑惑更甚了，开口对着船夫问道：“船翁可知，为何这如此辽阔的洞庭湖不见一只渔船？岸边也没有撒网捕鱼之人？”
“不是渔民不想捕鱼，而是不敢。实在是因为渔税实在是太高了，捕一天鱼还不够缴纳税收的。”船夫的语气中怨气颇深。
“实在可恨，八百里洞庭何其富足？竟是被那些贪官污吏当做私人领地一般圈起来，胡乱收税？殊不知有多少江南百姓已经到了饥不饱腹的地步了吗？殊不知有多少关中关外流民饿死冻死在路边吗？”
杨晟还没来的及继续开口，旁边的青衣书生林轩却是一脸愤怒地开口仰天长叹。
“不只是渔民，所有的百姓都苦啊！各种说不上名字的税收是一年比一年多了。”船夫也是一边划着船一边叹气。
杨晟默然不语，今年大旱，虽然整个江南三道所受灾害不大，但是朝廷官府的各种税收却是征了一次又一次，百姓已经不堪重负了。
“如此搜刮江南钱粮，竟然还导致如此多的灾民流离失所，朝廷是真的腐败到了极点，这些官吏们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林轩还是意气难平，捶头顿足的模样让杨晟有些意外，开口询问起来：“林郎竟然有如此忧国忧民之心，为何不谋个一官半职，也好造福一方百姓？”
“杨郎何必挖苦与林某？某已是屡考不中，心灰意冷了！”林轩苦笑着摇了摇头。
“林郎不必气馁，多试几次何尝不可！”杨晟安慰道。
“林某虽然学疏才浅，但是自认比起那些只会书写锦绣繁华的夸夸其谈之辈强上百倍。奈何此时的科举已经是名符其实了，考官只以财帛论排名而已。”
林轩低头叹气，一脸落寞。
杨晟看着林轩如此模样，突然想起黄巢的那首不第后赋菊，不由地轻吟出声：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此诗意境瑰丽，气魄雄伟，是难得的佳作。难道是仁兄所作？”等到杨晟念完，书生惊奇出声。
“并非杨某所作，而是一个如林郎一般同样屡考不中之人作写的。诗是好诗，只是杀气太重了。”杨晟摇了摇头说道。
“此人也该是一个满腹经纶而不得报负的可怜人。”林轩顿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是啊，这乱世中谁不可怜呢？”
杨晟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如今临近年关，过完年王仙芝应该就要发动起义了。拉开历时几年，涉及大半个唐王朝的农民起义序幕，最后又是以黄巢的死而落幕。
杨晟不会重蹈黄巢的覆辙，他要以整个江南西道为根据地，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最后逐鹿中原，定鼎天下。
而富饶的洞庭湖就是他的起点。
小船在湖上划行了一个时辰左右，终于是到了岳州码头，相比巴陵，这里要繁荣不少。
“多谢杨郎！我们就此别过，以后来岳州城记得来寻我，林某一定热情款待于郎君。”林轩道别杨晟之后便下船而去。
“小郎君不去岳州城里逛逛？”
船家对着站在船头望着岳州城的杨晟问道。
杨晟摇了摇头，不知下次来岳州是什么光景。
小船原路返回，不过片刻，湖面上一艘装饰豪华的画舫船便吸引了杨晟的注意力。
只见几个身穿锦衣棉袄的年轻男女正坐在画船的椅子上，喝着热茶、观赏着洞庭湖风光。
不时还能听到几个公子哥，装腔作势地吟唱几首附庸风雅的诗歌，引来旁边几声银铃般悦耳的轻笑。
其中一个身着雪白狐裘的美貌少女最为显眼，身处几个长相气质都不错的小姐之中，还是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杨晟摇了摇头，这些公子小姐们还挺有闲情雅致的，如此冷的天还来湖上吹冷风。
不过那个美貌少女一身行头倒是不错，光是那身衣服就够一个平民百姓吃上几年了，更别说还有那些华丽的首饰了。
也是因为李二娘的绣工十分出色，不少富贵人家找她做手工，耳濡目染之下杨晟才能一眼看出其价值。
奈何自己独身前来，如果带上牛峰和李旭东，把几人给打劫一次还不得赚个盆满钵满，不比打劫姚大少有前途多了。
虽然见人就想抢感觉有些不道德，不过杨晟很快就在心中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财富积累的原始阶段，用点非常手段也可以理解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