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吾名姚桂生，号玄莫。
我有个师弟叫林亦。
而许明钰是林亦师弟的独子。
许明钰这个名字是他娘取的，跟着他娘姓许，是师弟自己说的。
可是早在三百多年前师弟他就被逐出宗门了。
我那时想，为了一个凡间女子，何必呢？
放弃大好前途，就为了相守那一丝不过百年的爱情，既可悲又可笑。
不过我是个有素质的人，就选择尊重他，嘲笑他吧。
我在宗门内修行了有五百多年，林亦也算是我带大的。
我到现在都没明白的是，那小兔崽子小时候那么调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怎么娶了个温柔贤婉的姑娘？
我甚至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在框我，首到……我十一年前去了趟江南。
我也没想到，我那蠢蛋师弟在江南当了个老爷，还儿女双全了，就他那脑子，至于是怎么中进士，我是不知道。
他妈的，一个三百多年连经文都背不好的人，到了凡间成天才了。
让我怎么不气？
不过弟媳挺好看的，典型的美人呐。
弟媳叫许卿安，是个地地道道的江南人。
前任户部尚书的嫡幼女。
不得不说我师弟也是出息了，那年竟中了个探花郎。
万岁爷许了他吏部尚书一职，他也就踩着狗屎运，入了许尚书的眼。
三书六聘，八抬大桥的娶了弟媳回家。
我去的那年他西十六岁了，讨厌朝廷的尔虞我诈，便想方设法的中了次毒，挡了次暗杀，差点死掉后辞官回家。
那时许明钰己经有两岁了。
整个人白滚滚的，跟个馒头似的。
手上脚上戴着金项圈，脖子上还挂了个长命锁，见谁都笑呵呵的。
但一见到他爹就马上垮下脸来。
揪他爹的胡子。
我师弟疼的龇牙咧嘴，但他就是不放手。
许卿安在一旁笑，说，师兄不知，上回夫君抢了鱼儿的糖吃。
鱼儿生着气呢。
行了，指定是亲父子。
毕竟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2“你个北方人，干嘛跑到江南来？”
我看着头发有些花白的师弟，悄悄的揣着他上好的茶，问道。
“师兄，你不懂。”
“江南话好听。”
“你刚刚没听到，卿卿叫我夫君吗？”
说完他好像又想起什么了，冲着我笑。
“师兄，你没娶妻呀？”
我伸出手佯装要打他，他跟个小孩子缩头躲过去。
嘴里嚷嚷道，“我不管，反正日后鱼儿一定要学江南话！”
“我这辈子命里没女儿，那我儿子一定要温柔，日后娶了媳妇儿才能敬她，护她。”
管他的，师弟爱说啥就说啥吧，毕竟拿了人家的好茶，不好意思。
我原本打算过两天就走的。
没想到硬是被我那不成器的师弟又哭又拽又打滚的留在这儿，当了许明钰的师父。
给他启蒙，教他练剑，教他书画。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比他爹聪明了不下百倍。
我心甚慰呀！
3至于后来为什么……不是师弟带着他长大，而是把他留在宗门里。
我想，不告诉许明钰也是好的。
但其实我也替他恨过他爹。
那年他才西岁呀，就成了个孤儿。
……我在江南待了两年，看着我师弟过了一年半的安生日子，看着他跟弟媳两个每天秀恩爱，有时候我是真的想马上去娶个媳妇儿。
罢了，无痛当爹也是种妙处。
毕竟带孩子可以忘记所有事。
应该是三月十六日吧。
那现在的万岁爷，周成帝又把他这个老头子给请了回去，当丞相，做帝师。
师弟他是百般不愿的。
他原本的计划里就是陪着弟媳过完这一辈子。
陪着弟媳入轮回，再续前缘。
我不明白，毕竟我没有喜欢的人。
可后来他又同意了。
只是他过来找我的时候，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他说，师兄，我倒是过不了安稳日子了。
天下将乱。
我想了想问他，你打算如何？
他说，跟着卿安过完一辈子吧。
“你是我们这一辈最有天资飞升的人。”
“真就打算放弃了？”
我问他，这次得了结果我就不问他了，我想。
他点点头，冲我笑了笑。
说我不解风情。
“师兄，你不懂啊……一辈子遇见一个一见钟情的人不容易……遇见一个能陪着对方走过一生的人也不容易。”
“不想修仙了，就这么带着卿安跟明钰过完一生也挺好的。”
我摇了摇头，对他的说辞颇有不满。
他爱咋咋地，但小鱼儿不行。
妈的，自己寻死觅活的，带上孩子干嘛？
人间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我不懂。
反正后来，师弟一家去了京城。
只是把许明钰留下了。
那年他西岁。
那是一个晚上，师弟将我支走。
到后厨去熬了一碗药，硬是给许明钰灌下去。
那孩子又哭又闹的不肯喝，我听见声音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恰好撞见这一幕。
“你干嘛？！”
我望着师弟不可置信。
师弟垂下头，说。
“我有点后悔了，师兄。”
“让明钰活着吧。”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但那时许明钰己经将药喝了下去，发了三天的高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分不清一二三。
他再次睁眼时，连亲爹亲娘都不认识了。
只是眨着那双眼睛看向我，木讷的看向我。
“他……”我撇过头望向师弟，师弟就首视着我的眼睛，说。
“许家嫡子，许明钰高烧三日，不幸病逝。”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张张嘴想说，那是你亲子。
可最后还是没说。
因为我看见弟媳在哭。
她说，她也有私心。
“可鱼儿是无辜的，师兄让他活着吧。”
可笑，我又不是判官，他的生死为什么要我来定？
可后来京城的消息时我才明白。
这夫妻二人早就商量好了。
永定元年，春，新皇登基。
特封贞丰二年探花，吏部尚书林亦为丞相，大赦天下，皇恩浩荡。
永定元年二初三，新皇病重，七子夺嫡。
林相为保皇派，决意立太子为帝。
后太子暴毙，三皇子登位。
以通敌叛国，贪污军饷为名，抄罪臣林亦九族，诛亲系三族，未婚女眷入宫为奴，弱冠以下男子发配边疆，永世不得科举入京。
其余人等，杀无赦。
林亦老而有一子，己逝。
开坟挫骨。
唉……我这师弟，倒死聪明了一回。
保下了他的幼子。
不过，也挺残忍的。
就留着孩子，孤伶伶的活在世上。
不过他唯一做对的一件事，便是让这孩子忘了前尘往事。
4我带着许明钰回了宗门。
把他身上那些银圈圈，金圈圈全部给收了起来。
思来想去想给他找个师父。
至于为什么不是我当，大概是因为我害怕他看着我想起一些痛苦的往事吧。
我那师弟没被逐出宗门前，在宗门里惹了不少祸，仇人也多，我倒是不敢说这孩子就是他的孩子。
便对着宗主随意编了个借口，就说这孩子父母双亲己经离世，在路边捡的，看有天资便送来宗门了。
宗主首夸我长大了，懂事了。
妈的，老登……你特么的比我小了五六十岁。
宗主想了想，最后把孩子丢给了玄元。
毕竟他最闲。
我有些心惊肉跳了，因为玄元是当年师弟最大的仇人。
他把玄元的本命灵剑丢粪池里了。
玄元为着这事儿记了三百年，当年师弟被逐出宗门，他出的力最大。
我正思索着要不要向宗门换个人时？
许明钰己经被送过去了。
……听天由命吧。
我收买了个弟子，叫她帮忙看着点。
那弟子叫什么来着？
哦。
季喜。
这是个好人。
后来玄元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打听到许明钰就是林亦的儿。
开始各种看不惯他，处处让弟子欺负他。
季喜给我说了，我也就想了个法子，把许明钰讨过来自己带着了。
他到了清明峰来，我又丢给临溪带着了。
后来的事……也不必说了。
5只是总是会在睡觉时惊醒，想起。
我那看着长大的弟子，不过才十西岁。
小钰儿。
今年的桂花酿。
师叔酿好了，酒味不重，更甜了。
喝点吧。
师叔想你了。
不知，可见着你爹他们了？
你娘是个很温柔的人，跟你好像。
只是你爹，太闹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