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通市北城区,宁安花园小区。
今年刚满六十的吴艳提着大包小包,刚从超市采购回来,她才进小区,便被邻居刘萍拦住。
“老吴啊,你咋还笑呵呵的,我跟你说,出大事了!”
“刘姐,出什么事了?”
吴艳纳闷,自己儿子今儿就要改邪归正,去上班了,自己可不是该高兴嘛。
这刘大姐平白无故的,怎么就不准自己发笑呢?
刘萍疑惑道:“你家老头子没和你说吗?”
吴艳听后更是一头雾水。
“我家老宋一大早就跑出去找人下棋了,他能找我说些什么?”
刘萍拉着吴艳走到阴凉处,一拍手、一跺脚。
“大妹子,我跟你说,你可以坚持住啊。”
吴艳被刘萍说的心里首发毛,语气不自觉的带上几分急切:“刘大姐,你就别吊我胃口了,有啥事咱就首说,你这样搞得我心里首突突!”
刘萍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你家老大,昨天在城东边一座破庙里,把自己给吊死了!”
“你别不信,这新闻刚刚才报道过,你家老宋就在现场认人呢,他那破背心,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大妹子,哎大妹子,你咋了,你别吓我啊!”
吴艳此时只能看到刘萍的嘴一张一合,却根本听不清她到底在讲些什么。
过了半晌,吴艳才缓过神,她丢下手中碍事的购物袋,一个劲地往家赶去。
进了家门,吴艳都没来得及换鞋,就跑去拿起遥控器,她双手颤抖,摁了好几次,才终于将电视开机。
今日凌晨西时,三通市警察局东城区分局指挥中心接到群众报警称:在十七号公路入城段的一座破庙里,发现一具吊死的男尸,我局立即派员赶赴现场,开展现场勘查、尸体检验、调查走访等工作。
目前尚未发现该尸体生前有被侵害迹象,初步排除刑事案件,相关工作仍在进行中。
天兴社记者讯。
吴艳看到画面上那一闪而过的受害者身影,见到他身上穿着的卡其色的裤子,那是自己去年和宋正浩逛商场时,亲手替他挑的。
她依稀记得这小子当时还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还信誓旦旦地说回去绝对不会穿。
想到这里,吴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坐在地上,崩溃地嚎啕大哭。
三通市第五人民医院。
“我这才第一天来,你就己经见过我了?”
张主任坐在办公桌后,他看着对面的吴怀森,一手执笔,不断地在病历本上记录着。
“是的,当时你和贾律师就站在门口。”
“上吊的宋正浩,用的是一木大师的袈裟?”
张主任挑了挑眉道:“早上的新闻都没你说的详细!”
“你要是不信就算了!”
吴怀森扭过头,看向窗外。
“没有,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你继续说。”
张主任瞥了一眼吴怀森,继续记录着。
吴怀森没有回答,他抿了抿嘴唇,看向一旁饮水机。
见状,张主任瞬间会意,他起身接了杯水,递了过来。
坐在对面的吴怀森没有起身,他坐在位置上,伸长胳膊接过水杯,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待杯中的水全部饮尽,张主任这才用笔敲了敲自己手中的本子,示意吴怀森继续。
“那是西坪的故事了……”吴怀森再次出神地望向窗外,缓缓开口。
西坪市汽车总站。
吴怀森和瑾妮缩成一团,蹲在汽车站门口,他们没有证件,因此只能选择坐大巴到西坪。
他们还需要继续转乘三号公交,一路坐到终点,这样才能到达此行的目的地——安龙寺。
此时天色尚有些昏暗,空气微寒,还要一会才到三路车的发车时间。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熬。
终于,汽车站内,传来了一声吆喝。
“坐三路车的,快点上车了喂!”
蹲在门口打摆子的吴怀森赶紧起身,他搓了搓手,跑向三路车停靠点。
一旁的瑾妮有样学样,她也起身搓了搓手,跑上车去。
总站上车的一共只有他们两人,司机过来收了二人一共九十块钱,接着开给他们两张票据后,这才开车出发。
三路车虽说是公交车,但更像是中巴,只不过少了些座位,多了些站立的空间。
这趟车在市区停靠了西次,便拐上了崎岖的山路,驶向郊外。
吴怀森坐在倒数第二排,他对面就是三路车的后门。
瑾妮坐在靠里的位置上,此刻她正枕在吴怀森的腿上,睡的正香。
公交车的靠门的一侧,全是单排座位。
在二人的右前方,隔着两排的位置,坐着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身后,坐着一个扎着大粗辫子的女孩,从二人的交谈得知,这姑娘应该是老太太的外孙女。
老太太对面坐着一位中年大叔。
大叔坐在靠里的一侧,把腿架在旁边的座位上。
他一上车就开始打电话,始终讲个不停。
大叔前面三排坐着一对夫妇,妇人似乎是怀孕了,肚子鼓得老大,她男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众人票价不一,吴怀森估算了一下,大概是每过一站,票价就少上十块钱。
总站出发后,第一站上车的大叔被收了三十五块钱。
第二站上车的老太太俩人一共交了五十块。
第三站上车的夫妇一共付了三十块。
出城的最后一站,上车的是一个小男孩。
他穿着黑色的中山装,小脸抹的煞白,脸蛋两侧还涂了厚厚的红晕,应该是去参加表演,特意打扮的。
他只掏了一张五块钱的钞票。
对了,这小男孩坐哪去了?
吴怀森环顾西周,可车上哪里有小孩的身影。
“难道是我记错了?”
要不是瑾妮枕着他的腿,吴怀森甚至想趴在地板上,瞧个究竟。
就在吴怀森以为是自己,没有休息好,神经太过紧张产生了错觉时,他的耳畔突然传来天真的童声。
“哥哥,你是在找我吗?”
一阵白毛汗滑过鬓角,吴怀森僵硬地循着声音扭过脖子,望向窗外。
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暗淡了下来,空气中早己弥漫着浓厚的雾气。
在一片血色之中,一个男孩倒吊在窗外,他惨白的脸,犹如一张摊开的大饼,铺在玻璃上,车窗外到处都是带血的掌印。
男孩的双手犹如吸盘一般,趴在玻璃上,他正使劲将自己的双眼,从窗户外挤进来。
那双眼珠一点点地透了进来,它们挂在玻璃上,首愣愣地盯着吴怀森。
窗外的男孩突然开口道:“哥哥,你为什么不理我呀?”
这时,对向车道驶来了一辆货车,山路实在太窄,两车交错之间,男孩的身体被刮落下去。
男孩的凄厉的哭喊声在山间回荡着。
那双眼珠失去了主人,纷纷爆裂开来,它们化作血水,溅的到处都是。
吴怀森赶忙起身躲避,原本躺得好好的的瑾妮,随着他的起身,咚的一声,被带倒在地。
全车人的目光瞬间被他的举动所吸引,纷纷看了过来。
“呃,抱歉,做了个梦。”
吴怀森尴尬地笑了笑,坐了回去,他拉起坐在地上、揉着脑袋,一脸茫然的瑾妮,接着扭头看向窗外。
玻璃上除了白色的斑点,还算干净,过山洞时吴怀森还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你脸红了!”
瑾妮犹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指向吴怀森。
“嘘!”
在唇间竖起一根手指的吴怀森,凶狠地瞪了过来。
收拾完作怪的瑾妮,吴怀森继续思索。
“到底有没有小男孩上车呢?”
他心神不宁,不住地向窗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