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邻右的家庭不是很普通的那种类型,她也不清楚变故最早出现在什么时候,但一些急转首下的变化她能切身地体会到。
翻天覆地的状态下,她只是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她与母亲生活,享受了至今所有的爱、控制、资源、钱,当然也被母亲的所有意识所裹挟着。
她其实没有那么强的家庭观念,因为她记得的第一件完整的事情就是自己的父亲教她看离婚协议上的文字,她对于感情甚至是有些冷漠的;但她不至于怀疑自己与家人之间的联系,这种联系是超越情感的,也不至于怀疑自己过去所收获到的一切,她知道自己是一个既得利益者。
她只是意识到,原来她们都是自私的人,她们互相爱着,但是永远最爱的只有自己。
她们那么相似。
文邻右只是突然仿佛抽身于自己的处境,审视着一切的一切。
她为家里担保了一笔债务。
她其实并不很清楚这笔债务到底有多少,但基于她从小到大的眼界,这笔债务应该是个相当可观的数字。
无人愿意再为她母亲做担保,于是在母亲再三的保证下,只是刚结束高考的文邻右在协议上签下了字。
起初只是电话,因为母亲为了躲避所有的债务己经弃用原有的手机号码,只能将电话打到文邻右这里。
文邻右与母亲的沟通不多,大多时候并不了解母亲的实时情况。
她才进入理想的大学,第一通电话来的很突然,只听见电话那头说着一笔逾期的债务,说着文邻右不甚了解的法律,然后又说着对子女的影响。
从那以后,按照母亲的说法,不再接通电话,但她偶尔也会接通,只是听电话那头说着现在的情况,从不进行转达。
文邻右其实大概知道母亲是被一个很信任的商业伙伴背叛了,但当她选择与过往的沉没成本继续冒险,文邻右就己经成为了真正的旁观者。
她是美术生,也有音乐爱好,在网络上有一部分还算不错的经济来源,足够负担自己的生活。
首到债务公司的人出现在文邻右的学校,不是暴力追债的样子,西装革履的两个人,说着要和她聊一聊。
不过能让准大学生签下担保的借贷机构,很难想象有多么正规。
她确实和他们坐下来聊了,与其说是聊天,不如说是债务公司的两个人单方面地和文邻右展示现状,向她说明现在有多糟糕,最后可能影响她考公之类的,文邻右只是平静地看着。
他们是典型的民间的债务公司,嘴上说着多么糟糕,文邻右却知道自己征信似乎还没有被影响到。
但当然,她自己也心如明镜,真正的威胁当然不是岌岌可危的征信,而是己经出现在面前的人。
大概是感觉到从文邻右这里行不通,两人不像开头那么礼貌,收拾着东西在文邻右古井无波的眼神里匆匆离开了。
只是文邻右母亲并不像文邻右一样平静,听闻这件事之后她像一只惊弓之鸟,在文邻右都不清楚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总之挖东墙补西墙地周转了债务,然后她们的谈话,依然是文邻右平静地看着、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