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纯清怔怔地看着流血不止的指头。
自从从赏心楼上跌落，她的身子已大不如前，一点小小的伤口都要很久才能愈合。
此刻，被绣花针戳破的左手食指正汩汩地冒着鲜血，眼泪又不争气地往下流。
整个上京，她已经没有任何依怙，她的父亲英国公嫌她败坏门楣，不仅断了她的月钱，还将她和姨娘赶到偏院自生自灭。
这偏院荒废多年，草比门深，蛛丝满梁，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她跟姨娘被扔进院里的时候，除了身上的衣服，什么都不准带。没米没水没床褥，姨娘还生着病，若不是现在还是夏天，她们恐怕连一个夜晚都熬不过。
她解释过的，不是故意跳下，只是脚下一滑不小心跌落。
可是没有人相信，英国公不信，就连褚沐也不信。
自从醒来后，褚沐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
也是，她现在不过是一副残破的身子，谁会愿意娶一个病秧子进家门？
听说，褚沐与平西侯府的大小姐糜雾一见钟情，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司纯清心里隐隐作痛，等闲变却故人心。
而她必须打起精神绣完这幅百芳望月图，到时候就可以拿一笔银子，带姨娘离京。
糜雾又让人送来上京诗宴的请帖。
一并送来的还有二两碎银子。
人人都知道她司纯清穷得揭不开锅，只要给一点银子，她就无法拒绝。
呵呵，银子对她来说是救命药啊。
姨娘躺在床上每天都要吃饭吃药，她自己的身子也离不开药。
若不是为了姨娘，她真想一头碰死，再不受这磋磨。
此刻，她却只能屈辱地收下银子，对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侯府丫头说：“明日我会准时赴宴。”
赏心亭里，花枝招展、环佩叮咚的诗宴只有一个人格格不入。
司纯清穿着破旧的罗裙坐在角落，衣摆处的破洞已被她小心地用丝线绣成蝴蝶，此刻看来，这只蝴蝶不仅没有遮住狼狈，反而显得突兀怪异，就跟她本人一样。
“晴姑娘，喝杯茶吧。”褚沐身边的公子哥里有一个名唤曹景的，是礼部侍郎家的少爷，一向温和敦厚，见司纯清落了单，便主动与她说话。
司纯清感激地朝他点点头，还未说话，就被那边传来的讽刺声呛得不愿再开口。
“曹三爷真是怜香惜玉啊，可惜是个破鞋。”
“破鞋算什么，你去上京找找，有第二个这等货色的，我也不与你理论，直接给你一千两。”
“长得美又怎么样？被褚二爷玩过了，满上京还有谁敢要她？”
不堪入耳的言论争相挤进司纯清的耳朵。
她努力地想裂开嘴笑一笑，却只尝到满嘴苦涩。
曾经，她也是上京诗宴的座上宾，褚沐将她带出国公府，让自卑怯弱的她展露才华，他亲手点亮了她眼里的璀璨星辰，如今却冷冷地坐在一边看她受辱。
“褚沐，这首诗作得不好，你快帮我润色润色。”一个娇俏的声音将司纯清从被奚落侮辱的尴尬境地中解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