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炤醒了。
家丁赶着来伺候,眼泪鼻涕横流地问流炤为何弄的如此狼狈。
流炤装傻,一问三不知,失忆是个顶好的借口。
面前家丁倒是好糊弄,听见这消息眼珠子滴溜一转,喜出望外。
怪不得今日主子这么好说话,原是脑袋撞傻了。
于是一会儿捏肩,一会儿捶腿,侃侃而谈,殷勤无比。
流炤从他口中得知,自己是这府中夫人,也是裴承翊后院唯一。
却并非将军心中所爱之人。
将军对那位公子身份秘而不宣。
甚至这偌大将军府,没有一人见过他。
只说,那是位骄矜贵人,需得小心爱护。
生气了不想见将军,于是躲去了很远的地方。
其实大家都知道,那人己经死了,只是将军不愿承认。
说到此处,家丁神情落寞,相当惋惜那壮烈的失我者永失。
家丁说,他亲眼见证了,将军失魂落魄地走进众人止步的禁地。
一次次红了眼圈,鬼雾袭身,失控伤人。
听着听着,流炤终于琢磨出一点不对来,又掏了把瓜子,边嗑边问:“既如此我也不愿做那棒打鸳鸯之事,早早和离对谁都好,总躲着算什么事!”
“夫人莫要逞口舌之快了,谁还不知道你啊,多少次都用这借口骗将军来看你!”
“你说说——”家丁掰着手指头细数,“将军府这一年拆烧砸之事不计其数,更别说浴池勾引下媚药等等,为了见将军你什么事都的出来!”
流炤吐了瓜子皮一拍桌子,不服气道:“那我就不能是脑袋摔傻了,唉现在还真就看不上你家将军了!”
“又装......哎呦真是,我都懒得跟你说了。”
流炤嘴里的清炒瓜子都不香了。
“那你们前夫人就什么都没留下?”
家丁唉声叹气道:“只有禁室内的一幅画像,见过的人貌似都从府里消失了。”
“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如今还在的只有将军身边的千帆。”
“但他嘴太严实,不是个好相与的。”
流炤冷笑:“这不就是灭口。”
家丁啧了一声,“将军为人正派,绝无可能行此阴毒之事!”
流炤指了指伤腿,“那我这?”
家丁偏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活该呗!”
流炤听见了,但没打算因这小事计较。
看这家丁提起将军满脸骄傲。
就像提及一个没见过面,却要拉出来撑场面的远房亲戚。
“明白了,你家将军高不可攀,我就是那恬不知耻的攀云梯。”
当着他的面,家丁连忙摇头否认,掩饰心虚。
流炤也懒得与他计较,照着镜子,打量镜中少年。
梳洗完毕后的少年形貌昳丽,扶柳之姿,冰肌玉骨,薄衫宽着勾勒瘦削身形。
虽是男子,却媚骨天成。
都长成这样了,非在一棵树上吊死做什么?
“裴承翊人呢?”
家丁答的犹犹豫豫,半天扯出一句:“将军忙于公务,不在府中。”
流炤一脸讳莫如深。
笃定裴承翊此刻一定在府,只是不来见他。
但还是点了点头。
还好,裴承翊对自己并不上心。
原身跟府中别人也不亲近。
就算有天自己消失了,没人觉得惋惜。
所有人惦念的,只是那个祠庙里的人而己。
听了半天没有想要的消息,流炤也厌了。
打发两人离开后,查看了腿伤伤势。
刀剜的伤疤己经见骨,现在上的药起不了什么作用。
此番再次重伤,将他强行吸收长明烛的效用抵的一干二净,着实白瞎了那么好的物件。
现下己经糟的不能再糟。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小孩儿不受宠。
起码不用与冤家大眼对小眼,佯装亲密。
照例对着空气辱骂裴承翊后。
他找家丁要了个小丹炉,面无血色的开始炼丹。
小神天精于炼药之人不少,个个修的一身顶级控火功法。
可九域之争那几年,都要上火山口求火祖宗流炤出马,帮着族中天骄炼丹突破。
这位爷更绝,分文不收,谢绝重礼。
要求唯有一条:请各位族老出山,与他比划几招。
有人赞岩浆里打滚的凤凰是天纵奇才。
更多人则嫌他是个只会生事的烫手山芋!
丹炉在一阵青烟过后似要炸炉,流炤皱眉点点桌面,火焰平息。
一个时辰后,炉盖自动打开,空中升起一抹光华。
褪色后,显现出六枚褐色小药丸。
九品回春丹,是疗伤用的低阶丹药。
以他如今的修为尚不能做出更厉害的。
还好,这院落最不缺的就是仙草。
有些不起眼的,在默许下被散养的凶兽吃的毛干爪净。
这几根,还是他疼的嚷嚷,引的那凶兽自己走到屋里看热闹。
被他看见了,盯着回春草骂那短毛孽畜暴殄天物!
然后从那死倔的蜚兽嘴里硬恏出来的。
桌上那几根品相不佳的,上边还有咀嚼的齿痕。
他也不嫌弃,叫人送了盆水洗了洗,照用不误,绝不浪费。
可惜药用只够暂时缓解疼痛,若想靠着回春丹治废腿就是天方夜谭。
屋外,家丁隔着窗上纸洞窥见一切,使劲揉了揉眼。
“假的吧,夫人怎么可能是丹修......若是如此,沈家还能放着宝贝不要,把人毫不留情面地撵出来?”
“我倒要看看你又想耍什么手段!”
服完药收拾好一切,要睡下了。
狗腿家丁在夜色推开门,迈着小碎步上前讨要:“家中七旬老母下地弄伤了腰,夫人能否赏赐小的一颗救救急。”
流炤淡淡撇过头看他。
随后赏下两粒,嘱咐道:“两颗方能痊愈。”
家丁捡了大便宜,一步三回头,感恩戴德。
关上门,流炤眸色暗了下去。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流炤怎会看不出家丁毫无修炼资质。
更从未有人领他入门。
否则怎会连凡人无法吸收药效,吃了也是浪费这事都不知道?
想着他吹了个口哨。
没一会儿,窗外传来拍打门框的扑腾声。
流炤淡淡扫了眼窗纸映出影子。
“拿小崽儿打发本座?”
说完流炤又唉声叹气:“罢了,去吧。”
到了偏院小屋,家丁叩响了管家房门。
刚刚回府的管家苏枞拿到献宝来的一颗回春丹,吓得将账本砸到了地上。
“你说这是夫人亲手炼制的?
绝不可能!”
家丁靠的一手察言观色的好本事在将军府立足,见状赶忙匍匐下跪:“小的也觉得蹊跷呢,咱们大衍以丹师为尊,夫人只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如何能炼制如此精纯的丹药?”
“一炉出六枚更是闻所未闻!”
“肯定又在骗人!
以为成为丹师就得将军另眼相待了?
做梦!”
苏枞被说的心烦意乱,一巴掌扇在家丁头上。
“少说那些没用的,你说他活着,可沈言澈明明被我亲手被推下悬崖了!”
“什么!”
家丁想着这几日的照料,浑身打着哆嗦,抱住苏枞小腿摇晃。
“你可莫要吓唬我,不然我喂了三天馊饭的还能是谁??”
苏枞彻底懵了。
前日他将沈言澈推下山崖后,足足寻摸了一个晚上,才沿着血迹寻到了前夫人祠庙。
更是亲眼确认人死透了才走的!
想到什么,苏枞眼中淬着毒光。
拿了纸笔写了封信,薅住家丁衣领子往里塞过去,又往桌上扔了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今夜你与我一同去探探虚实,成了好处不止这些。”
“若有变故,就带着信下山往东逃,去青碧茶庄!”
家丁看了眼钱袋,估算这袋金子够他寻块富庶之地当个地主了。
这就知道了此事不简单。
便调转身份,淡定的跪在原地,始终不表态。
见状,苏枞眼珠子一转,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都是拿钱办事罢了,只要给的够多,管他是要杀谁!”
“你我资质平庸一生不过须臾百年,为这条贱命搏一搏有错吗?”
“路我给你了,是要一辈子做下人,还是翻身当主子,自己瞧着办!”
苏枞是个人精,只用这三句话就扣响了家丁心门。
低三下数十年的家丁眼中是填不满的欲望。
抬头看向同样在打量他的苏枞。
对视一眼后,低眉顺眼道:“您说杀谁就杀谁,小的全凭苏管事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