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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惹将军后,她疯批人设藏不住了

樱也也 著

其他类型连载

【1V1双洁!浪荡不羁小狼狗VS可茶可盐黑莲花!】前世,她被长公主以一文钱的“高价”,卖给当朝宦官做玩物。过了三年生不如死的日子,最后死无全尸!重生三年前,一切都还来得及。她要让继母嫡妹付出惨重的代价,要亲手拧掉狗太监的头颅。谁知阴差阳错,偏偏惹上了拥有八房妾室的浪荡小将军?!穆君禾:“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浪荡小将军勾起她的一缕发丝,“你强了小爷就想跑?这不好吧?”从那以后,他夜夜来翻她的窗子爬她的床,捧起她的娇容,落下细细密密的吻。穆君禾:?没人告诉她,他是这么个专一浪荡法!*国公府嫡女肤白貌美,姝色无双,杨柳细腰足以名动京城。可美则美矣,毫无灵魂。她的存在让众人知晓,智慧与美貌根本不能并存。然而,崔翊却知道她那双空...

主角:穆君禾,崔翊   更新:2022-12-03 15: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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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穆君禾,崔翊的其他类型小说《错惹将军后,她疯批人设藏不住了》,由网络作家“樱也也”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1V1双洁!浪荡不羁小狼狗VS可茶可盐黑莲花!】前世,她被长公主以一文钱的“高价”,卖给当朝宦官做玩物。过了三年生不如死的日子,最后死无全尸!重生三年前,一切都还来得及。她要让继母嫡妹付出惨重的代价,要亲手拧掉狗太监的头颅。谁知阴差阳错,偏偏惹上了拥有八房妾室的浪荡小将军?!穆君禾:“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浪荡小将军勾起她的一缕发丝,“你强了小爷就想跑?这不好吧?”从那以后,他夜夜来翻她的窗子爬她的床,捧起她的娇容,落下细细密密的吻。穆君禾:?没人告诉她,他是这么个专一浪荡法!*国公府嫡女肤白貌美,姝色无双,杨柳细腰足以名动京城。可美则美矣,毫无灵魂。她的存在让众人知晓,智慧与美貌根本不能并存。然而,崔翊却知道她那双空...

《错惹将军后,她疯批人设藏不住了》精彩片段

上巳节才过去没几日,京城又迎来一场大雨。

房间里燃着根奄奄一息的烛火,强风猛然吹开破旧的窗子,烛火不敌,终是败下阵来。

静谧的昏暗之中,榻上人影忽然掀开被子翻身下榻,仓皇出逃。

顾不得体内异常反应,转身便推开了另一道客房的门。

里面居然还有人——

穆君禾定睛看着眼前穿着夜行衣的男子,体内的热浪已经愈发疯狂,顶着他眸底浓郁的杀意,反手就将房门关上。

就在这时,嘈杂的脚步声在雨中无限放大,阵阵怒喝声也清晰的传入两人耳中。

“快,就在前面那间客房。”

“别让人跑了。”

穆君禾浑身衣衫已经湿透,两缕滴水的发丝垂在额前,有些狼狈的冲男子祈求道:“崔小将军,可否帮我一次?”

崔翊挑眉,眼底杀意不减,语气却极致温和。

“小爷何德何能?”

“我今夜什么都没看见,求小将军,带我脱困——”

药效在体内疯狂流窜,穆君禾的声音愈发不受控制的虚浮。

她有气无力的站在门前,氤氲的视线里,崔翊修长白皙的脖颈竟那么诱人。

双腿不受控制的迈向崔翊,她整个人几乎都挂在崔翊身上,“我遭人陷害,帮我逃离,我——我知道你要找的东西在哪里。”

崔翊垂眸,她湿漉漉的衣衫紧贴着她的身体,勾勒出玲珑有致的线条。

尤其是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倒是他鲜少见过的绝色。

“要找的东西?”

此时,门外护院去而复返,“人肯定不会跑远,这几间房都给我好好搜。”

穆君禾眉头紧蹙,忙勾住崔翊的脖颈,贴在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像是羽毛,来来回回撩拨着他的耳尖,“虎符不在公主府!救我!我告诉你虎符——”

“是你自找的。”崔翊伸手环住她盈盈一握的杨柳腰,警告意味甚浓的覆向她的唇,“若你欺骗小爷,小爷定会让你付出凄惨的代价。”

随后穆君禾被他圈在怀里,腾空而起,跃向房梁。

“砰!”

同一时间,房门被人从外踢开,三名手执火把的护院冲进房间,他们在房间内大肆翻找,连衣柜床底都没放过。

“不可能啊,就这么两间房,绝不可能逃走的!你们再好好找找!”

护院们不肯离去,在房间内开始一寸一寸的寻找。

而房梁之上,两道黑影严丝合缝的紧紧纠缠,这是穆君禾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再次清醒时,身上传来的酸楚,已经让她接受了重生的事实。

穆君禾回想前世今生,自嘲命运悲催的同时,绿枝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姐,您在里面吗?”绿枝轻拍着房门,她声音里带着颤,不敢相信刚刚见到的情形。

穆君禾强忍痛意唤了声:“绿枝。”

“小姐!”绿枝推门而入,语气慌张凌乱,“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间房里?让奴婢好找啊!奴婢刚刚还看见——”一个男人边穿着衣裳边从房间内走出!

穆君禾打断她的疑问,“什么时辰了?”

“戌时刚过。”绿枝素来胆小,胜在忠心。主子不想说的事,她也从不刨根问底。

穆君禾一刻也不耽搁,疾步跨出房门,“快去更衣!”

-

今日是长公主的生辰宴,公主府内宾客云集。

皇权贵胄携家眷到场祝福,更有皇子亲自登门前来拜寿。

一场奢靡的寿宴,从晌午进行到日暮西山。

众人仍斛筹交错,意兴盎然。

喧闹中,国公夫人偏头凑近穆奕彤,“找到人没有?”

穆奕彤脸上堆着笑,看似在欣赏大殿中央的歌舞,目光实则若有似无的飘向对面男方坐席的某一处,“没有!这个小贱人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再找不到,夔王殿下就要走了!”国公夫人虚伪笑容的面具下,是咬牙切齿的诅咒,“她今日必须身败名裂,否则那场婚事就算定下来了!”

“女儿知道,女儿亲眼看着她喝下的酒,肯定跑不掉的!女儿这就出去看看!”穆奕彤比国公夫人还要着急,悄然离开了大殿。

一曲舞毕,有人毛遂自荐,要为长公主作画。

国公爷淡淡瞥了眼上场的女子,皱着眉头望向对面夫人的坐席。

眼见两个女儿都不在场,隔空用眼神询问夫人,出了何事。

国公夫人心里慌乱,面上却不显。她含笑点头,示意国公爷不必担心,人已经下去准备了。

按照计划,穆奕彤早就准备了一曲惊鸿舞,要换衣裳实属正常,国公爷便不置可否的收回目光。

长公主拿着手中的画卷,笑得合不拢嘴。

“好,甚好,赏!”

长公主玉手一挥,一支七宝琉璃钗就赏给了献艺女子。

旋即敛起笑意,看似临时起意的问向穆国公,“国公府上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无论才学六艺还是品貌身姿,都是人间极品。不知本宫能否有这个荣幸,见识见识?”

皇帝有心赐婚国公府,在京城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承蒙圣恩的当事人夔王就在现场,长公主此举何意,众人心知肚明。

沈国公当即起身恭敬的道:“长公主过誉,小女不过尔尔,见识不敢当,为长公主寿辰锦上添花,实属本分。”

他说的极慢,似在争取时间,“爱女已经去准备了,在那之前,长公主殿下或许可以——”

“臣女穆君禾来迟,请长公主恕罪。”

就在穆国公周旋之际,一道清灵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所有人将目光移向门外,只见穆君禾换上一身百蝶羽裳裙,缓缓步入殿中。

穆君禾生得一副好皮囊,尤其是那杨柳细腰,配上掐腰设计的百蝶裙,顿时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

国公夫人只看一眼,脸色便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

她立即偏头小声对身后嬷嬷吩咐:“她怎么会来?怎么穿的这身?快去找彤儿回来!”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横生,国公夫人气得手抖。

嬷嬷应声离去,此时殿中已经响起了轻缓的奏乐声。

穆君禾应声律动,在殿中翩翩起舞。

与此同时,殿外也站着一群姗姗来迟的客人。

齐王摆手示意小厮不必通报,压低声音问向身后之人,“阿翊在边疆多年,可见过此等绝色?”

他身后的男子凝眸望着殿中穆君禾,唇角轻挑,勾起一抹意犹未尽的弧度来。

“何止见过?”


穆君禾的舞技不够出彩,但也毫无纰漏。

长公主象征性的夸赞几句,并未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众人亦是如此,就连夔王也认同国公爷的那句“不过尔尔”。

他观察过穆君禾,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尤其是那双空洞的双眼,仿佛在畏惧什么——

穆君禾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退下去时,听到门外有人通传:“齐王到。”

穆君禾垂头退后,客客气气让出道路,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齐王脚步从容,目不斜视在她面前走过,“侄儿来迟,请姑母恕罪。侄儿恭祝姑母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长公主喜笑颜开,“本宫知道你出京了,能赶回来已是万幸,来人,为齐王赐座。”

紧接着,穆君禾耳畔又响起了一道男声。

说话之人应是笑着的,可惜没有任何温度。

“崔家崔翊,祝长公主殿下寿比南山。”

这声音砸进穆君禾的耳中,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整个人僵在原地,躬身的弧度更加下压。

视线中,一双黑靴被雨水浸湿了小半,脚步一下一下接近,每走一步都会在地板上留下浅浅的印子。

宛如,留在她身上青红斑驳的淤痕般。

崔翊慢悠悠地从她身旁走过,动作起落间,宽大的广袖浮动,掩盖住他的手指。

怔神时,穆君禾感觉到有一丝冰凉的触感在她腕心处划过,似刀似剑,冷到令人刺痛。又似有似无,轻到足以忽略。

她头皮发麻,脸色瞬间布满霜白,几乎是同时收手向后退去。

慌忙坐回国公夫人的身旁,国公夫人唇瓣未动,声音却传来。

“我倒是小看了你。”

穆君禾垂眸,还对崔翊的举动惊悚不已,面露恰到好处的茫然,“母亲此话何意?”

“你?!”国公夫人气得不轻,又不好当场发作,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瞪着穆君禾,“你穿了彤儿的衣裳,待会儿彤儿穿什么?你这是在逼彤儿走向绝路,你如何跟你父亲解释?就这么想在夔王面前搔首弄姿?还知不知道何为礼仪,何为廉耻?”

她怒火中烧,理智被扰乱,以为穆君禾早就对她心有防范,根本没喝那杯酒。

穆君禾蹙眉,“母亲,我刚刚贪杯,多喝了几口。去更衣时衣衫被雨水淋湿,情急之下才换了衣裳。难不成我穿着湿透的衣衫就是礼仪,难不成母亲想看到我出丑,丢了国公府的脸面,才是母亲所谓的廉耻?”

这一句句话说出来,将国公夫人堵得哑口无言。

她乃妾室上位的正妻,一直以明事理的形象现于人前。

若不是赐婚的旨意就要下达,她还会继续给穆君禾应有的体面。

不过话说回来,从前穆君禾在她面前乖巧如兔,她也自诩扶正后十年来,做的毫无纰漏。

今儿穆君禾是怎么察觉到酒水有异常的?

更胆大妄为到更换穆奕彤的舞裙!

国公夫人板着脸,努力压制心中怒火,“衣裳多的是,你偏穿彤儿的,这不是嫉妒是什么?”

“是不是还尚且未知。”穆君禾压低声音,眸色渐深,“说不定今夜之后,母亲还要感激我换了妹妹的衣裳呢。”

穆君禾垂下眼,敛起眸中的恨意。

她重生在她死的三年前。

前世的今夜,毫无防备的喝下国公夫人准备的花酒,与公主府的马夫颠鸾倒凤时,被护院捉奸在床。

寿宴上发生这么伤风败俗的事,长公主当即怒火中烧,以一文钱的“高价”将她卖给当朝宦官卫千尘。

回想起三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屈辱日子,穆君禾眸底蔓延上猩红的血丝。

她紧捏着手中茶杯,还好,第一步棋已经破解了!

这一次,前世的结局,她要自己改写!

思忆间,周遭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

长公主接了崔翊的敬酒,打趣道:“崔小将军鲜衣怒马,冠绝京城。若不是本宫对你在边疆有八房妾室早有耳闻,恐怕本宫都会想把怀柔指给你了。”

似笑非笑的语气,若真当成玩笑,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崔家百年簪缨,世代执掌大奉兵权,尤其到了崔翊这一代,兄弟七人个个骁勇善战。

其中崔翊尤为出类拔萃。

他功勋高是真,八房妾室也不假。

从十六岁起至今七年,同房无数,妾室更是多到八房。

试问哪一良家官宦,愿将女儿嫁给如此混不吝的男子为妻?

但长公主的话也并非笑闹,她在试探,试探崔翊能否为她所用。

穆君禾微微抬眼,透过长睫的缝隙去看斜对面的崔翊。

他长眉斜飞,分外张扬,又生了一双清澈的桃花眸,乍一看去,眸下潋滟的波光,仿佛能溺死无数情窦初开的少女。

是天生的多情面相。

冷硬直挺的鼻梁下,粉红薄唇微微勾起,似是在笑,却又噙着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也是天生的骨子里带着傲。

“长公主殿下若不嫌弃崔翊的娇娇们,那崔翊岂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怀柔郡主知书达理,国色生香——”

崔翊话锋一顿,视线开始漂移。

不知是不是穆君禾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的目光在打量自己。

连忙收回视线,穆君禾若无其事的喝着茶水,只听崔翊用玩世不恭的语调继续道:“倒是崔翊从未爱怜过的良家美人儿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抬头去看长公主的脸色。

就连怀柔郡主也面色铁青的翻了个白眼。

崔翊就差把轻佻二字写在脸上了,长公主的女儿金尊玉贵,岂能与此等人物携手白头?

长公主面色黑了下去,比她更加如坐针毡的当穆君禾莫属。

穆君禾便是他口中的良家女子,方才在屋顶檐樑上……

长公主心里发堵,话头的确是她先抛出的,又不好拿崔翊怎样,干巴巴的笑了两声,“齐王与崔小将军都到了,人也便算齐了。还有哪家的姑娘想献艺的?好叫他们开开眼界——”

话音落下,无人应答。

原本跃跃欲试的贵女们也都掐了心思,安安静静坐在原位。

因为根本没人想在崔翊面前大放异彩。

纵使他功勋再高,也没人想被他看上!

静谧的殿中,忽然有一声悠扬乐声响起。

殿门外缓缓出现身段窈窕的白衣女子,踏着莲步,翩然起舞。

穆君禾余光一暼,暗暗磨牙。

是穆奕彤!


穆奕彤身娇体软,举手投足间摇曳生姿,看的人如痴如醉。

一轮表演下来,还令人久久沉醉在其中。

不愧是天子钦点的预备王妃人选,远超先前献艺的水准。

穆奕彤的惊鸿舞,是长公主寿宴的落幕,也是高/潮。

穆国公对众人的反应很是欣慰,也悄悄观察过夔王的神色,眼中的贪欲,身为过来人的他怎能不懂?

国公夫人见到穆国公脸上的表情,悬起的心放下,压低声音冲穆君禾冷哼,“算你走运,但衣裳的事绝不算完!”

穆君禾听到国公夫人的威胁,神情冷冰冰的,没做任何回应。

当然没完了,这还只是开始!

宴席算是完美收官,众人纷纷离去的时候,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

穆君禾垂头跟在国公夫人和穆奕彤的身后走出公主府。

穆国公和夔王则被长公主留了下来。

所有人几乎猜到原因,纷纷对穆奕彤和国公夫人投来祝贺和羡慕的目光。

穆奕彤维持大家闺秀的人设,含羞带怯的俏脸在登上马车后,立即冷了下来。

她咬牙切齿的瞪着穆君禾身上的百蝶裙:“谁让你穿我的衣裳?”

国公夫人怕旁人听了去,忙拉下车帘,吩咐马车回府。

她也压了一肚子火,但眼下还不是发作的时候。

“先回府!”

硬拉着穆奕彤到自己身旁坐下,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国公夫人开始闭目养神,思索着回府后要如何惩治穆君禾。

-

再次回到国公府,穆君禾恍若隔世。

一切的场景还是那般,可物是人非。

她曾经以为她何其幸运,继室主母待她舐犊情深,从母亲过世后,她自认从未吃过一天苦头。

现在想来,才发现傻子竟是她本人。

会咬人的狗从来不叫,若不是重活一世,穆君禾还真是看不出蒋氏母女的邪恶嘴脸。

她一步一步踩在鹅卵石铺砌成的小道上,恨意吞噬大脑,双拳紧握,指甲抠进掌心肉里都没有任何痛感。

“去哪?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你莫不是想回房休息吧?”

国公夫人见穆君禾神情木讷的朝蒹葭苑走着,冷哼道:“跟我去祠堂!”

穆君禾脸色平静,并无半点慌张和害怕,站在原地反问国公夫人,“不知君禾犯了何错,要去祠堂?”

“你还有脸问?”穆奕彤再也忍不住,恨不得上前给穆君禾两巴掌才能解气,“你明知道我的惊鸿舞要搭配百蝶裙,你偷换了我的衣裳,还敢问母亲你犯了何错?”

穆君禾余光微闪,瞧见月亮门处露出的一角衣料,放柔语气凑近穆奕彤,想要抓起她的手,却被穆奕彤满脸厌恶的甩开了。

“你少碰我!”

“妹妹。”穆君禾语重心长,“日前我就告诉你,惊鸿舞的动作大开大合,若配上这身颜色鲜丽的百蝶群,未免有失大家风范,显得搔首弄姿。”

她扯了扯并不合身的衣袖,认真的道:“可妹妹不听,我也知道妹妹钟情于夔王殿下,想帮妹妹一把——”

“你这哪里是在帮她?”国公夫人激动的音量拔高,顾不得还在庭院中,指着穆君禾的鼻子道:“若非彤儿随机应变,换了身合身的衣裳,今晚可就出大丑了!”

穆君禾不解释,反问向国公夫人,“母亲以为那身衣裳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她的话问得母女二人皆是一怔,国公夫人不否认,今晚的轻纱裙,虽然素了些,但的确比百蝶裙要出彩。

可裙子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国公夫人挑眼看向穆奕彤。

穆奕彤双手抱胸,“大言不惭,莫不是你放在那里的?”

“有何不可?”穆君禾道:“衣裳是长公主府上舞姬的备用舞裙,我偷偷换来放在那里,就猜到妹妹定会换上,并会在公主寿宴上惊艳四座。”

穆君禾凑近穆奕彤,在只有母女二人能看到的时候,眼底露出无限的嘲讽,“我为了妹妹煞费苦心,妹妹竟然要置我于死地?”

“你!”穆奕彤被她眼底闪现的精光吓得头皮发麻,一把推穆君禾到草坪中。

穆君禾踉跄几步跌坐在地的瞬间,唇角竟勾出一丝阴谋得逞的弧度。

国公夫人也看到了,当即感觉不妙,正想上前拉起穆君禾的时候,身后竟传来一声呵斥。

“放肆!”

穆国公负手立在院门前,不怒自威的盯着国公夫人。

“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夫人平日里就是如此教导彤儿的?”

国公夫人瞳孔猛缩,“老爷,您看到的只是片面,我平日里如何待君禾您是看在眼里的。今晚她却想独出风头,偷换了彤儿的衣裳——”

雨后的草坪满是泥泞,沾染在穆君禾的身上,显得狼狈不堪。

她紧抿着唇,满脸委屈的跪在泥潭中,“都是君禾自作主张,惹恼了母亲和妹妹,父亲不要责备母亲和妹妹。”

“你!你!”穆奕彤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被穆君禾的欲盖拟彰给噎死。

“你”了半天,也想不出词汇来反唇相讥,只好用实际行动来宣泄愤怒。

她扬手对着穆君禾的脸很很一抽,“啪!”

“我打死你!”

“住手!”穆国公眼神一凝,淡然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住,几步来到穆奕彤面前,抬起手掌重复穆奕彤的动作,“啪!”

“老爷!”国公夫人两眼一花,差点就要昏死过去。

紧咬着舌尖,强行让理智清醒,国公夫人跪在穆国公面前,紧紧将穆奕彤护在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如泣如诉。

“老爷,彤儿精心准备了这么久,眼看就被君禾破坏,一时用气才乱了分寸。何至于老爷如此动怒啊?”

穆国公气得胸膛起伏,“何至于此?你可知若非今夜她换了身洁白的衣裳,而夔王又恰好喜欢纯色,你以为夔王会定下她做王妃?”

“定,定下来了?”穆奕彤还在错愕中没回过神来,国公夫人悲痛与喜悦的神色参半,抱着她一会哭,一会笑。

穆奕彤单手捂着脸,脸上的火辣痛感终究是被父亲曝出的天大喜讯给遮盖,惶恐的眼神渐渐清明,镀上兴奋。

“我要做王妃了?”

几人皆沉浸在喜悦之中,跪在泥泞里的穆君禾心底冷哼。

穆国公出手教训穆奕彤,不过是担心穆奕彤的跋扈性情到了王府会吃亏罢了!

穆君禾指尖轻轻摩挲脸颊上的五指印,好父亲,您的一碗水,为何总是端不平啊——


穆国公似是为了印证穆君禾的心中所想,哼声道:“你是要做王妃的人,连情绪都把控不好,日后进了王府还如何自处?”

国公府只有两名嫡女,但当今的朝局,夔王、齐王、燕王三足鼎立,若陛下有意撮合他与夔王联姻,那便是默认他站在夔王一方。

比起穆君禾,国公爷的确更属意穆奕彤。

穆君禾从小笨拙、六艺不精、胆小怯懦,嫁入皇室恐怕难登大雅之堂。

所以,见到寄予希望的穆奕彤一反常态,国公爷大为震怒。

根本不是在维护穆君禾!

“是,是!”国公夫人大喜过望,已然忘记穆君禾的反常,不管穆君禾心存怎样的心思,弄巧成拙也好、自作自受也罢,左右最后的结果是穆奕彤做了王妃。

她满脸的歉意都透着虚伪,眼泪巴擦的过去抱住穆君禾,“君禾受委屈了。彤儿的性子就是被你从小处处维护给惯出来的,母亲说了多少次,你也要自私点,为自己着想点,不要时时刻刻都想着妹妹。看着她,都被你惯成什么样了。”

“彤儿快给你姐姐道歉!”

穆奕彤见到两人搂在一起,一旁还有国公爷的威压,虽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对不起,是妹妹短浅了,望姐姐莫见怪。”

这次吃了个哑巴亏,穆奕彤记在心里。

她眼神微微闪烁,有朝一日,必定让穆君禾加倍偿还。

穆君禾依偎在国公夫人怀里,伸手环住她的腰,一切就好像从前那般母女情深。

“母亲,这还只是开始,日后您与妹妹的‘福’还多着呢。”

她细若蚊吟的声音只有近在咫尺的国公夫人能够听清,国公夫人浑身一僵,偏头去看穆君禾。

她深邃的眼眸像是千古幽潭,是让人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危险深渊——

-

穆奕彤跟随国公夫人去了芙蓉院,进门便把所有下人打发走,当即摔碎满桌子茶具,怒气溢于言表,“今儿就算那个贱人走运!”

“母亲,我亲眼看着她喝下的酒,怎么就跟个没事人一般的出现了?”

国公夫人斜靠着软垫,倚在美人榻上揉捏太阳穴,“你父亲刚刚的教训你都忘了?眼看就要做王妃的人,这么点小事就乱了分寸,日后进了王府,可有你受的。”

她纤细手指忽然顿住,眯着眼道:“你当真看见她喝酒了?”

“千真万确。”穆奕彤随意踢飞身前的瓷片,坐到椅子上,怒气未消,“那么重要的事我岂能看错?”

“难怪她换了身衣裳。”国公夫人似乎想通其中的关键,挺直身子正襟危坐,“定是她动了手脚,使用障眼法,把酒水倒在裙衫上了。”

不然以穆君禾那点拙劣的舞艺,完全没必要哗众取宠。

穆奕彤磨牙,“平日看起来缺根弦的胆小鼠辈,动真格起来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今儿也算谢谢她了。”国公夫人脑海中不断盘旋穆君禾最后意有所指的那句话,她始终捉摸不透她的真正用意。

“总归结果是好的,按你父亲的说法,过不了几日夔王便会来府上提亲。你这些日子给我安分些,今日就当是个教训,日后进了王府,那可是牛鬼蛇神聚集的地儿。我可打听好了,夔王侧妃是王御史的庶女,她姨娘是瘦马出身,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穆奕彤始终是要嫁人的。

未来的归属才是未雨绸缪的重心。

至于穆君禾——

国公夫人眸色沉了下来,只要有她这个主母坐镇,一个妮子日后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穆奕彤纵有不甘,可国公夫人的话不得不听。

面上渐渐变得从容豁达,与国公夫人促膝规划未来蓝图。

心底却对穆君禾另有谋算,就先让她逍遥几日。

-

蒹葭苑所有的摆件还是那么轻简。

穆君禾轻轻抚摸着她前世最喜欢的花瓶,犹记得那还是母亲在世时,日夜摆放在卧房的。

想到母亲去世前的情景,她眼眶微红,拼着最后一口气叮嘱不过五岁的自己,日后要谨言慎行,要察言观色放机灵点,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直到身死,她才读懂母亲的良苦用意。

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尖锐声音插了进来,打断穆君禾的思绪。

玉嬷嬷推门而入,“小姐,老奴教导小姐多少次了,那灵犀院的不是个好惹的,您怎敢去抢她的风头?”

玉嬷嬷神态仿若她才是蒹葭苑的主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是发自内心的倨傲。

穆君禾闭眼深吸了口气,再次睁眼时,又恢复方才对待国公夫人时的深邃。

“玉嬷嬷,你觉得是我在抢妹妹的风头?”

玉嬷嬷并未察觉穆君禾的异样,径直走进房间里坐下,“小姐莫要狡辩,老奴已经听绿枝说了,这不是小姐抢风头这是什么?”

“奴婢何时说了小姐抢风头?”绿枝毛毛躁躁的从门外冲进来反驳,奴婢说多亏了四小姐的衣裳,我们小姐才没有出丑。”

“还没出丑?就小姐那点半吊子舞艺,在长公主和那么多皇权贵胄面前表演,不是出丑,你个死丫头说说是什么?”

玉嬷嬷腾地起身与绿枝对峙,还伸手去揪绿枝的耳朵。

“玉嬷嬷。”穆君禾声音倏地冷了下来,将绿枝护在身后,“父亲已经定论了结果,玉嬷嬷却要过来质问我?我倒要问问,嬷嬷以什么身份?什么名义?什么态度?”

“这蒹葭苑的主子,是嬷嬷?还是我?”

穆君禾平静的神色中是玉嬷嬷不曾见过的冷漠,她怔在当场,本能的反驳道:“小姐当然是主子了。可老奴也是在为小姐着想,小姐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去碰四小姐的衣裳啊!四小姐准备了多久,小姐心中也有数——”

“不止父亲,就连母亲也认为我今晚立了大功。按照嬷嬷的说法 ,是在质疑父亲和母亲的决定了?你一个奴婢,胆敢质疑国公爷?胆敢反驳国公夫人?”穆君禾迈出一步,逼近玉嬷嬷。

不知是不是玉嬷嬷的错觉,总感觉今晚小姐身上有种难以言明的凛冽气势,令她不寒而栗。


“老奴、老奴不是那个意思——”

玉嬷嬷张了张嘴,还想继续狡辩。

然,穆君禾却不给她机会,“夔王殿下与妹妹的婚事已经定了,嬷嬷却口口声声说我坏了妹妹的好事?我倒要问问嬷嬷什么意思,是想挑拨我与妹妹的关系,还是觉得妹妹德不配位,做不得夔王妃?绿枝,去找母亲来,叫母亲评评理!”

“哎哟,小姐,奴婢可从未编排四小姐啊!”玉嬷嬷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心里把绿枝祖上十八代给骂了个遍。

她只说穆君禾穿了四小姐的衣裳献舞,可没说四小姐的婚事已定啊!

按照穆君禾这强词夺理的说法,真要把夫人找来,还不剥了她一层皮?

玉嬷嬷当即跪在地上,顾不得从前的在蒹葭苑里横着走的骄傲,连连讨饶,“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都是为小姐好,还不是怕小姐惹恼了夫人和四小姐,在国公府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放肆!”穆君禾故作愠怒,“母亲待我如己出,妹妹也视我为手足,你这刁奴却在这里颠三倒四,频频说母亲与妹妹的坏话,今晚你就不用睡了,跪在院里给我好好想想究竟错哪了!”

“小姐,小姐啊,老奴是先夫人在世时就开始伺候小姐的,老奴对小姐的忠心天地可鉴,小姐不能责罚老奴啊——”

“有何不可?”穆君禾积压了两世的怨念,都借着眼下的这口气,撒在玉嬷嬷身上。

玉嬷嬷跪爬向前,紧抓穆君禾的小腿哭求道:“小姐还在襁褓时,老奴就开始奶小姐了。十余年间,老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小姐念在老奴一片忠心的份上,原谅老奴的口不择言吧,千万不要找来夫人啊——”

玉嬷嬷是母亲留下的奶嬷嬷。

前世的她也未曾对玉嬷嬷的忠心有过半分怀疑。

可就在她被长公主送给姓卫的太监后,得知绿枝被国公夫人送去了青州做妓子,而玉嬷嬷却留在国公夫人身边,混得风生水起——

谁是忠仆,谁是叛徒,可想而知!

也由此可见,蒋氏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筹谋,防备母亲!

穆君禾看着痛哭流涕的玉嬷嬷,心底满是厌恶。

“罢了,今儿也算个好日子,我就不与嬷嬷计较。不过嬷嬷可要切记,日后可要谨言慎行,别被母亲抓到把柄,最后落得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个奸细利用的好了,说不得还有大用。

穆君禾认为眼下还不是动玉嬷嬷的最佳时机,便见好就收。

玉嬷嬷感觉背脊发寒,听她肯放自己一马,如蒙大赦般感激的道:“多谢小姐,老奴定谨遵教诲。”

“去备水,我要沐浴!”穆君禾摁了摁额头。

她前一份记忆还是在姓卫的手中生不如死,下一秒钟又出现在长公主的府邸,遇见崔翊。

今日她所受到的刺激令她头痛欲裂,她需要好好放松一下身子,好好梳理未来要走的路。

浴房中,袅袅热气氤氲了视线。

穆君禾抬手一件件的解开身上繁琐的百蝶裙,脱下最后一件小衣,身上青红交错的淤痕豁然出现。

脑海中浮现出崔翊那张亦正亦邪的笑脸,穆君禾甩了甩头,强行将思绪抽回,垫着小凳泡进水中。

周身包裹在温热里,穆君禾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三年来极度渴求的宁静。

淡淡的水波声清灵悦耳,她的思绪也逐渐陷入昏沉。

静谧之中好像有一声清脆的铃铛声,穆君禾抬起手,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绑着一根用红绳系上的铃铛。

她瞳孔猛缩,猛地从浴桶中走出,可双脚的脚踝处也绑着相同的铃铛。

叮叮当当的声音仿佛魔音一般在耳边萦绕,穆君禾目露恐惧,抬手掩住耳朵,可那尖锐的公鸭嗓音还是仿佛穿透了她的耳膜,刺进她的灵魂。

“无论你从前是国公府的嫡女也好、庶女也罢,你与马夫私通,得罪了长公主殿下,从今往后你是龙也要给咱家盘着,是虎也要给咱家伏着!”

卫千尘眸带狎昵,用手中拂尘拨开她挡在身前的玉手,铃铛发出刺耳的魔音。

“如此下贱,那咱家就成全了你,从今往后,在咱家的院子里你就不必穿衣了。”

穆君禾眼中的天地骤然失色,只有卫千尘那种越凑越近的狰狞丑陋面孔,“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杀了你?”

拂尘从她的脖颈轻轻滑落,一路向下——

“啧啧,你可是咱家花了一文钱买来的,咱家哪里舍得啊?”

话音刚落,那张丑陋无比的面庞带着瘆人的垂涎,就凑了过来——

“啊!!!”

穆君禾悚然一抖,惨白的面容上不知是水珠还是冷汗,成流往下滴落。

她视线里的景象开始扭曲,逐渐回到浴房中。

穆君禾在水中抱紧自己,微微摇头。

是梦,不是真的,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绿枝就在门外,听到穆君禾的惊叫,推开门走进来询问。

穆君禾担心绿枝见到身上的淤青,平缓语气应了一声:“无事,你先出去,我再泡会儿。”

“好,小姐有什么吩咐就叫奴婢。”绿枝迟疑片刻,还是退了出去。

穆君禾双手捧着一把温水,连连拍打在脸上,彻底拉回迷蒙的神志。

忽地,她手中动作一顿,紧盯着波纹荡漾的水面。

水面中映出了一张神情淡漠的人面,那么真实,又被波纹推动的那么虚幻。

她猛然抬头,看向房顶。

那里,男子正横躺在房梁上,玄色的锦服几乎与梁顶的暗黑色融为一体。

显得那张白腻的面庞,更为清晰。

他单手撑着侧脸,眼帘微垂,眉眼里勾着说不出是讽刺还是情欲的笑,就那么泰然自若的与她对视。

穆君禾沉下脸,抓起一旁的外衫盖在水面上,整个人又重新躲进浴桶之中。

“崔小将军来得可比我预料中的早了。”

“啧。”崔翊撇撇嘴,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双手搭在木桶边,玩味的看着穆君禾红到发紫的俏脸。

“小爷不是担心姑娘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吗?”


崔翊轻佻的言语无疑是对穆君禾的撩拨。

她更往水中蹲去,“能否让我先穿上衣裳?”

崔翊眉眼含笑,下巴搭在木桶边缘,两人的距离更是呼吸可闻。

“请。”

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穆君禾深吸口气,“崔小将军,你我之间既然是交易,我定会遵守承诺。虎符的事情说来话长,你总不会让我在水里与你详谈吧?”

“说来话长啊——”崔翊尾音上扬,忽然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穆君禾。

“既然要详谈这么久,那小爷正好也没洗呢——不如,边洗边说?”

话罢,崔翊在穆君禾愕然的目光下,一把扯开身上的外衫,翻身跃进木桶。

吃水严重,水花四溅,溢了满地的潮湿。

穆君禾也顾不得羞臊,当即站起,想离开水桶。

腰腹上却忽然一凉,紧接着就被他重新捞回水里。

她背贴在他的胸膛,只听他低沉暗哑的在耳边说:“跑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细细密密的轻吻开始从她的耳尖散落,穆君禾认命的闭上双眼。

崔翊,大奉朝人人避之不及的浪荡公子。

从在公主府见到他的第一眼起,穆君禾就预测过自己的结局。

不过比起公主府的马夫,宫中的阉人卫千尘——崔翊也算是坏的坦坦荡荡了!

-

一个时辰里,绿枝几乎每隔一刻钟都要敲门询问穆君禾是否睡着了。

穆君禾紧咬着下唇,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听起来不那么急促,数次劝退绿枝。

与崔翊再次穿戴整洁的时候,夜已过半,空气里还带着初春的冷凝气息。

穆君禾坐在床榻上,边用干巾绞着湿发,边冷淡的道:“虎符我可以告诉你在哪里,但求小将军日后不要再来招惹我。”

“啧啧。”崔翊在她卧房里来回打量,简朴的装饰根本不像国公府嫡女应有的配置,“你就住这里?”

穆君禾动作一顿,闭眼点头,“我也从未与小将军见过,今日过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崔翊不甚在意的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在鼻尖下闻了闻,“你就喝这种劣质的茶?”

穆君禾:“……”

“崔小将军!”

她已经身心俱疲,已经忍无可忍,“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你说你的,小爷不喜欢喝陈年旧茶,下次记得准备一些新茶。”崔翊将手中的茶杯随手一扔,单手撑着下巴,目露垂涎的看着榻上女子。

烛光橙黄,微微摇曳。

榻上女子面色姣若芙蕖,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崔翊看的如痴如醉,唇角上扬的弧度尽显贪恋。

“从前竟不知穆三姑娘如此灵动诱人。”

“崔翊!”穆君禾感受他灼热的目光,拉起榻上被衾裹在身上,只露出一张愤怒涨红的俏脸来,“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必要告知你虎符的下落了!”

“说不说可由不得你。”崔翊无所谓的笑笑,起身逼近穆君禾,抬手想要去触摸她的脸颊。

穆君禾本能的偏头躲避,她想恐吓崔翊,再过分的话她就喊人了。

可崔翊是什么人?

那种拙劣的借口根本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反而会让自己身败名裂!

进退两难的局面让穆君禾更加颓丧,面色青红交织,说不出的怒。

崔翊的手停顿在半空中,轻声一笑,指尖勾出她的一缕发丝放在鼻尖下轻嗅。

“按你说的,小爷带你脱困,你告知小爷虎符的下落,这是交易不假。”

崔翊把玩着半干的发丝,坐在穆君禾的身旁,上身前倾,缓缓贴近她的脸。

“可你强了小爷就想跑?这不好吧?”

“我——”穆君禾两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重生是在喝酒后,如果能选择,她也不想与崔翊有牵扯。

前世里,曾在卫千尘口中多次听说崔翊。

此人生性乖张,行事狠戾,喜怒无常。

却有无上功勋加持在身。

只要他没拔陛下的胡须,哪怕是动了公主,陛下都会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正是这样的崔翊,在三年后那场突如其来的宫变中,救出了皇帝。

而后又带兵围剿卫千尘的府邸。

卫千尘心知必死无疑,也知道三年来她得知了他不少的秘密。

便在临死之前,将她虐杀!

穆君禾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所以,崔小将军的意思是要我负责?”

“对啊,小爷的身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碰的,你可高兴?”

崔翊玩世不恭的笑脸近在迟尺,让穆君禾彻底明白这样一个浪荡公子是不可能轻易转型的。

“每月不可超过三日!”

穆君禾做出最后的退让,伸手去推他,“你坐好,我要说虎符了。”

崔翊不屑的笑了笑,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但说起正事,他神色肃然下来,当真本本分分的倚靠在床杆,双手环胸看着穆君禾。

穆君禾眉头微蹙,“卫千尘。”

“卫千尘?”这三个字太过出乎意料,崔翊一双桃花眼里蔓延上寒霜,质疑道:“卫千尘卫掌印?”

若是可以,穆君禾一辈子也不想再提这三个字。

她平定呼吸,点头道,“虎符在卫千尘手中。”

崔翊:“你是如何知晓的?”

不怪他起疑,京城中所有人对国公府嫡女穆君禾的印象,都是怯懦无才,空有美貌。

三王暗地里寻找虎符已经有几年了,就连皇帝也在暗中派人查询虎符的下落。

所有人不知道的东西,一个深闺女子竟然知晓?

崔翊锐利的眸光一错不错的盯着穆君禾。

乍一看去,她的面相是恬静的。

可仔细打量,恬静之中又是机具攻击性的魅惑。

那魅惑的背后,又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真令他好奇呀!

崔翊舔了舔唇,“你莫不是要告诉小爷,是你猜的吧?”

他说话间,手已经不自觉的伸出,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穆君禾就那么垂着眼帘,“卫千尘在城西有一处宅院,具体位置不知,不过以小将军的手段定然能查到。宅院中的西厢,有一处书房,书房第二排书架的下方,是密室的入口!”

也是前世卫千尘囚禁她的牢笼!


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粘稠的气味。

直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崔翊才从温软的香榻上起身。

“卫千尘小爷会去调查,若是被小爷知道你欺骗小爷——”

崔翊勾起的笑容没有任何温度,穆君禾还从他眼神里读到“你懂得”三个字。

她拉紧被子,翻了个身,喉咙已经哑到发不出任何声音,懒得去应付崔翊了。

崔翊面色忽地松下来,最后系好腰封,凑近床榻,在她露出一角的香肩上啜了一口,“今晚等着小爷。”

穆君禾悚然一惊,几乎是同时翻身回头瞪他。

平心而论,崔翊的皮囊真是俊逸非凡。

称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可她并非“贪恋美色”之人。

她不能白白回来,她还有很多的债要去讨要。

她怎么可以被男人绊住手脚?

“不行!”

穆君禾沙哑的声音一出口,自己先面红耳赤起来。

“每月不超三日!”

“啧。”天就快彻底亮了,崔翊必须要尽快离开,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轻嗤,从耳房窗子翻了出去。

淡淡的晨风席卷进来,吹散了满室的暧昧,也让穆君禾的大脑清醒。

距离去给祖母晨昏定省不过还有一个时辰,穆君禾索性不睡了,起身开始梳洗。

换衣时,浑身的骨头像散架了似的疼。

穆君禾在心底暗骂崔翊成百上千遍后,一身淡青色的裙衫也终于穿戴整洁。

这时绿枝睡眼惺忪的走了进来,“小姐,您这么早就醒了?”

平时穆君禾贪睡,都是她来叫醒小姐去给老夫人请安。

突然见到穆君禾板板正正的坐在那里,绿枝心底说不出的怪异。

穆君禾:“准备早膳,吃过之后去梧桐苑。”

-

国公府共有四房,大房穆国公与三房是老夫人嫡出,二房与四房皆是庶出。

分别出于不同的姨娘,但都是老夫人的亲信。

所以,其他庶子分房分家后,二房与四房却留了下来。

只不过,庶房终归是庶房,在老夫人面前总是不受待见。

两房主母便在请安时下足功夫,从来都是第一个来到梧桐苑,伺候老夫人起身。

数十年如一日,没有过任何变数。

今儿却来了个意外。

二房夫人见到穆君禾款步走进后堂,先是诧异了一瞬,转而噙着亲切的笑意上前拉住穆君禾的手,“哟,今儿是吹得什么风?三姑娘竟然这么早来了?”

穆君禾回以一笑,“二婶,昨儿个国公府发生了那么大的好事,君禾打心底里替妹妹高兴,兴奋得整夜都没睡好,今儿就起个早来给祖母汇报。”

以国公夫人的作风,早就将消息透漏给府中每一个人。

二房怎会不懂穆君禾口中的高兴事是什么?

不过自家也是有闺女的人,眼见穆奕彤登上枝头变凤凰,心底肯定是有些妒的。

不着痕迹松开穆君禾的手,二夫人挤眉弄眼道:“你说说你,好歹也是长房嫡女,在圣旨没来之前,还是少将此事挂在嘴边的好。免得旁人说你不如妹妹,被攀比了。”

“怎会?”穆君禾莞尔,“君禾的确不如妹妹,这是明眼人都认的事实啊。”

面对二夫人的阴阳怪气,穆君禾用似懂非懂的茫然应对,“难不成二婶觉得妹妹不配?”

二夫人脸色倏地垮了下来。

早知道穆君禾是个不开窍的,没想到竟如此笨拙。

笨点就笨点,还非要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这要叫老夫人听了去,还不以为她在搬弄是非?

二夫人干巴巴的扯着嘴角,“君禾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二婶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四姑娘能嫁给夔王做王妃,那是咱们穆家的福气。二婶与有荣焉,高兴还来不及呢——”

穆君禾展现出一副真心高兴的神色,“那君禾就先替妹妹谢过二婶了。”

穆家看似表面祥和,宁静的湖面下,总是涌动着狂乱的激流。

前世穆君禾以为看到的就是真相,可重生回来后,竟发现连平日里最爱笑的二婶,也心机深藏。

只有两人的厅堂里,忽地就安静下来。

穆君禾心思百转间,二夫人也噙着不达眼底的笑意在思索。

谁家少女不怀春?

同出大房,又同是嫡女,穆君禾还比穆奕彤先及笄。

嫁到王府这等美事,但凡是个正常的女儿家,都会肖想。

二夫人拿起茶杯来掩饰眸底的疑惑,她莫不是真傻吧?

等了没多久,老夫人在四夫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打破厅堂内的安静的气氛。

“在耳房就听到这厢动静,原来是三丫头来了。”

穆君禾快二夫人一步起身,扶着老夫人的另一条手臂,乖巧笑道:“祖母,君禾今儿来的不算晚吧?”

“嗯,怎么?让祖母瞧瞧,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夫人打趣道。

二夫人手落了个空,又深深瞥了穆君禾一眼,旋即柔声给老夫人解释:“三姑娘是个懂事的,总是为四姑娘想着,这不替四姑娘高兴着所以才睡不着么?所以就提早来了。”

穆君禾垂眼,心中冷哼。

二夫人一番话又把她的提前请安说成凑巧。

好像她是因为睡不着,被迫无奈才来给祖母请安似的。

她搀扶的手一转,换成挽住老夫人的姿势,笑道:“难道祖母不开心?君禾憋了一个晚上,恨不得天早点亮,想尽快来与祖母谈论这件喜事。祖母您说,妹妹日后是不是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王妃了?我们见她是不是要请安啊?祖母——”

叽叽喳喳的一大段话下来,说的极为坦荡。

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真心在替穆奕彤骄傲,也是真心拿老夫人当成至亲之人。

不然谁会惦记整晚,迫不及待的想与长辈谈论?

老夫人抬眸扫了眼二夫人,若有所指的轻拍着穆君禾的小手,“还是三丫头懂事,知道血浓于水,知道替妹妹高兴。不像个其他的——”

这番指桑骂槐的话,令二夫人手中的帕子都快被自己揉烂了。


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后宅的那些弯弯绕绕,一眼便能看个通透。

穆君禾在这群小辈中是个不打眼的,空有一张还算说得过去的皮囊,但六艺不精,心思也略显迟钝。

总能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去。

这么多年来,老夫人可从未觉得穆君禾会有那种明争暗斗的手段。

反而时常会担心大房的那位把她给吃得骨头都不剩下。

自然也就把她的反常,当成对穆奕彤的真心祝福。

拉着穆君禾与自己同坐在贵妃榻上,老夫人不断摩挲着她的手背,“今儿三丫头高兴,那祖母就让丫头‘喜上加喜’。日后三丫头也沾沾四丫头的喜气,早点定下个如意郎君。”

她脱下自己腕上的玉镯子,直接套在穆君禾的柔荑上,“祖母老了,配不得这通莹的颜色,嗯——”

老夫人抬起穆君禾的手细细打量,“你戴着可比祖母戴着好看多了。”

“母亲偏心。”四夫人又奉上一壶茶,佯装妒忌的道:“当年我刚嫁来的时候,可就惦记母亲的镯子了,那时候母亲可告诉儿媳,想都不要想呢。这就给三姑娘了,可见母亲是有多喜欢三姑娘。”

老夫人但笑不语。

四夫人所说的事从未发生过,不过是想抬高镯子的分量而已。

她也承了四夫人的奉承,只是在脑子不太通透的穆君禾面前做这些,也不知穆君禾能不能领悟。

穆君禾双眼锃亮的把玩着镯子,东西的确是好东西,至于嫁妆……也应该是嫁妆。

若她没记错,小时候曾在母亲身上见过类似的镯子。

敛起心中思绪,穆君禾连忙缩回手,警惕的看着四夫人,“四婶莫不是想要我的镯子吧?我不给!”

身体上的反应很灵敏,但精神上的反应太过迟钝了。

老夫人收起笑容,心底叹了口气,朽木不可雕也!

四夫人也没料到穆君禾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扯了扯唇角坐了下来,“三姑娘放心,四婶怎会惦记你的镯子呢?不过这镯子可矜贵着,你可要小心些啊!”

“知道了,谢谢四婶提点。”穆君禾听到四夫人不惦记她的镯子,显然松了口气。

然而就是这副不开窍的表情,看在众人眼中都接连为她发愁。

甚至刚刚还诧异的二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深了起来。

几人家长里短寒暄没多久,三夫人到来后,又是众小辈前来请安。

平日里到了这时候,大家都该离去了,可今日国公夫人未曾露面不说,连带着穆奕彤也不见人影。

二夫人半开玩笑的看了一眼天色,“这个时辰,母亲该用膳了吧?”

冷不防的一句话,不过是在提醒大家,都这时候了,国公夫人和穆奕彤还没来请安罢了。

穆君禾坐在最靠门的位置,眼帘压得极低,蜷长的睫毛轻颤。

婚事才刚刚有个苗头,国公夫人和穆奕彤翅膀就硬到敢在老夫人面前耍手段。

真当穆府是她蒋氏当家了!

三房嫡女穆清雅应了一声:“大婶婶和四姐姐还没来呢,祖母要不等一会?”

这话说的更是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老夫人乃郡主出身,自嫁到国公府就是当家主母。

晨昏定省却还要她老人家等着?

她面色微沉,倏地起身道:“去通知老大家的,今儿不必来了。”

二夫人和四夫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幸灾乐祸。

三夫人则面不改色的起身冲老夫人拜别,几个小辈也紧随其后的福身。

穆君禾面露恰到好处的懵懂,跟随众人福身离去。

她走在最后,看着前面窃窃私语的国公府女眷,眼神微微闪烁。

国公府内,果然有不少的牛鬼蛇神。

回到蒹葭苑,穆君禾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做了无数个心惊胆寒的梦。

穆君禾知道每一个噩梦,都是前世真真存在过的。

绿枝见她神色不宁,关切的问:“小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找大夫?”

“不用。”穆君禾捏着眉心道:“许是昨夜淋了雨,不碍事。”

绿枝欲言又止的看着穆君禾,最后还是倒了杯温水,递给穆君禾,想了想道:“对了小姐,今儿府上还发生了件大事。”

“什么事?”穆君禾心不在焉的问了句。

不曾想绿枝说的话却令她大吃一惊。

“老夫人请了宫里的嬷嬷来教四小姐规矩,四小姐刚见到那嬷嬷就因为不懂规矩而被打了手板,还被罚跪祠堂。”

“夫人听到消息后,去找老夫人理论,谁知老夫人还把国公爷找来了,当着宫里嬷嬷的面,连国公夫人一并罚了。”

“说什么,什么,教女无方,丢人现眼——”

绿枝努力回忆听来的消息,一字不差的解释给穆君禾听。

“竟有此事?”

穆君禾挑眉,这倒是她前世无从得知的事。

也难怪,前世的今日,她已经被送给卫千尘了。

绿枝总是笨手笨脚的,性子也随了曾经的穆君禾,有点唯唯诺诺。

还有玉嬷嬷平时的打压,压得她也学会了不少察言观色。

她打心底里认穆君禾是主子,担心穆君禾拎不清,抿着唇道:“是呢,老夫人说没有她的话,任何人都不许给夫人和四小姐送东西吃。小姐、小姐您可千万不要去——”

“小姐!”玉嬷嬷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神情急切,直接打断绿枝的话,“小姐您怎么还在这?”

穆君禾挑眉,“不然我该在哪?”

“夫人和四小姐一整天都滴水未进了,您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坐着?”

今儿玉嬷嬷正想着要去告穆君禾一状,谁知悄悄去了芙蓉院,才得知这么天大的消息。

又想以穆君禾的名义去祠堂看望国公夫人和四小姐,人还没走进院门,就被人打发了回来。

她神色难掩焦急,“小姐可不能再坐着了。”

穆君禾被玉嬷嬷给气笑了,端坐在原位,“有何不可?”

玉嬷嬷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穆君禾,“小姐啊,四小姐日后就是王妃了,眼下可正是您表现的时候呢!”


穆君禾冷眼瞧着玉嬷嬷,“是四妹妹要嫁入王府,不是我。”

玉嬷嬷见她还不开窍,急道:“是啊,四小姐就要做王妃了,小姐还不急着在夫人和四小姐面前表现表现,恐怕——”

“她要嫁人,可我还要在府中啊!”穆君禾打断玉嬷嬷的话,轻蔑的态度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一般,“祖母已经说了,没有她的允许,就连父亲都不得踏进祠堂半分。玉嬷嬷却总是劝说我,要我违抗祖母的命令。”

穆君禾起身,逼近玉嬷嬷一字一句的问道:“妹妹出嫁了,我日后可在国公府怎么活啊?既然嬷嬷这么着急,那不如嬷嬷去梧桐苑劝劝祖母?”

玉嬷嬷背脊一寒,立即去为穆君禾倒了杯水,顺便调整面色,“哎,老奴也是杞人忧天了。总想着小姐已经及笄,可亲事还没定下来,或许可以借助四小姐王妃的身份遇见个好的。老奴逾越了,小姐莫怪。”

奇了怪了,从昨日起小姐就反应异常。

这是去参加长公主生辰宴了?还是去飞升了?

不过一夜之间,人的性情怎么就天翻地覆了?

玉嬷嬷在心里纳着闷,脸上能用的表情都用上了。

穆君禾淡淡瞥了一眼端到面前的茶杯,心里却是不由得冷笑。

玉嬷嬷背叛的意思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前世自己竟然连这点眼色都没有?

真是瞎到骨子里了。

-

暮色四合,倦鸟归巢。

最后一朵夕阳隐匿西山,穆君禾命令绿枝关好所有窗子,又将门阀落下,确定没有纰漏后,才安心的拿出一本书。

看了许久,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外面夜色渐深,穆君禾却惴惴不安。

她总觉得崔翊今晚一定会来。

辗转反侧到深夜,穆君禾刚有些困意,屋外狂风大作,忽地将窗子吹开。

吱呀声响恼人的紧。

穆君禾下床将窗子关好,重新上榻后,腰身忽然袭来一阵凉气。

她身子紧绷,眼神黯了黯,静默良久才幽幽开口,“虎符可有找到?”

崔翊身上带着夜间的寒气,朝她的颈窝蹭了蹭,“这么晚还不睡,在等小爷?”

穆君禾闭眸,“今日初九,已是第二日。”

听到她丧气的警告,崔翊嗤笑,“虎符还没找到,你说小爷该怎么惩罚你好?”

他的手更加放肆,将她圈得呼吸困难。

穆君禾诧异回眸,“怎么会?虎符一定在那里的!”

两个人距离太近了,在回头的一瞬间,鼻尖轻触到他的鼻尖。

穆君禾当即向后逃去,崔翊哪里肯给她机会?

或许是带着没找到虎符的怨气,崔翊是强势的、莽撞的、毫无章法的——

过了三更天,穆君禾终于得以从他手中逃脱,拢着披风坐在椅子上,不敢靠近崔翊半分。

崔翊悠哉悠哉的躺在她的床榻上,看着如惊弓之鸟的穆君禾,玩味笑道:“府邸是找到了,只不过守卫太过森严,小爷还没寻得机会进去看而已。”

听了崔翊的解释,穆君禾气极反笑。

“那刚刚崔小将军的一通撒气,是不是找错了人?”

想到片刻前的折磨,她必然是要怒一怒的。

崔翊耸肩,摊手道:“目前小爷可只有你呐。”

“崔小将军处处留情,夜夜笙歌。偏对我这里如此执着,莫不是——”

穆君禾胆子大了起来,挑衅的看着崔翊,“恋上我了?”

崔翊唇角笑意渐深,刚欲开口,就听穆君禾用不屑语气道:“恋上也没用,我这人喜欢正人君子。崔小将军功勋再高,也休想让我高看一眼。更何况——”

穆君禾往被子里睨了一眼,鄙弃的道:“崔小将军也不如传言里的那般神勇。”

“哦豁。”崔翊仰头大笑,多情的桃花眼里裹挟着深邃的阴沉,不得不承认,自尊的确有被她冒犯到。

“传言国公府穆三姑娘性情愚钝,是位痴女。小爷‘尝’过,觉得谣言并不可信。”

他黑眸渐深,探进公主府的那身夜行衣还在他的房中。

他有证据确定穆君禾是未出阁的女子。

可有些事,她竟然比他这位浪荡公子的造诣还要深厚。

崔翊舔唇,眸底闪烁着贪婪的光,“小爷确定你是个聪明的,至于小爷够不够神勇,那就由穆姑娘再好好确认确认?”

穆君禾突然后悔对他的宣战。

这一场摧枯拉朽的斗争,又持续到天明才堪堪结束。

崔翊到底是习武之人,体力远非穆君禾能匹敌。

眼看绿枝就要醒了,她终于不甘的拉下脸连连求饶,崔翊才勉为其难的放她一马。

外面天已经大亮。

一缕阳光斜照在她的肩头,崔翊忍不住又想靠近。

穆君禾连忙拉紧被子,警惕的看着他,“崔小将军慢走,不送!”

崔翊:“啧啧,成。小爷先走一步。”

“虎符还要再等上一些时日,卫千尘在京城,除了府邸原有的高手守备,还会调遣京城大量的守城兵严防府宅附近。”

崔翊自顾自说着,忍了一晚,口渴至极,还是没忍住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满脸嫌弃,但也没多挑剔。

最后轻笑一声算是对穆君禾的辞别,翻窗走人。

穆君禾愣愣的看着那个她用过的茶杯,来来回回思忆他的话。

确定他没说今晚要来!

心头一喜,连忙下榻穿衣梳洗,临出门时,随手扔了他用过的那个茶杯——


请安的时候,所有人对国公夫人母女只字不提。

两人还被关在祠堂,连国公爷都勒令不准任何人靠近。

穆君禾自当也不会自讨没趣。

走出梧桐苑,时辰尚早,穆君禾想去街上逛逛,带着绿枝就出了国公府。

也不知是不是绿枝的错觉,总觉得小姐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走了很久,穆君禾双眼忽亮,走进一家不起眼的店铺。

绿枝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自家小姐只买了些当归桂枝茯苓一类的东西,就出来了。

她连忙上前帮提着,也没太好奇,“小姐许久没出门了,今儿天气好,我们去前边转转吧?”

绿枝的心是向着小姐的。

但有一点,绿枝与大家的想法一致。

凭什么尚未及笄的四小姐都成了准王妃,而自家小姐及笄大半年了,亲事连个苗头都没有。

蒹葭苑里的银钱虽不多,但也足够买些漂亮的衣裳首饰撑撑门面。

绿枝循循善诱,想劝说穆君禾去逛逛。

穆君禾竟爽快的答应了。

过了三年暗无天日的日子,穆君禾也很享受每一次能够接近阳光的机会。

主仆二人漫无目的的在街边走着,偶尔路过街边摊位时,还会驻足看看。

不远处醉仙楼的二楼坐堂,靠窗边那桌有几位公子正在把酒言欢,

有人远远就瞧见了穆君禾,歪着脑袋努了努嘴,“那是谁?有认识的吗?”

身旁公子抻着脖子往外看,“哟,这一把杨柳细腰,光看身段就是位美女。”

“滚,是本公子先瞧见的,卢子安,你最好给我往后靠靠。”

卢子安哼笑一声:“是你先瞧见的,就代表人家是你齐旭的人了?敢不敢跟我打个赌?看那姑娘究竟会‘鹿死谁手’?”

“诶?”桌上三人,一直没说话的乔公子点了点下巴,若有所思,“这人有点眼熟啊,这不是国公府的那位三姑娘吗?”

“国公府?”卢子安和齐旭同时讶异。

齐旭:“听说过国公府四姑娘娇俏可人,六艺精湛。可鲜少听到有三姑娘什么事啊!”

乔公子倒了杯酒,轻轻抿着,“齐兄有所不知,据说三姑娘也是嫡女,不过是先夫人的。还听说这里——”他放下酒杯,点了点太阳穴,故作神秘的笑道:“有点不大通透。”

“那不正好?一个不大通透的国公府嫡女,我永安伯爵府也算配得上了。”卢子安轻佻的笑着。

笑声还没落下,身前桌子猛然被什么人踢了一脚,酒壶颤颤巍巍的倒下,洒了他满身。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得罪本公子?”卢子安一把摔掉手中的酒杯,腾地起身看向来人。

来人一袭玄色衣衫,周身仿佛萦绕着黑色的郁气,身子微微朝他压了下来,单手撑在桌面上,伸出头往外看。

“哦豁,的确是个美人呐!”

“崔、崔将军——”

卢子安五尺高的气焰顿时烟消云散,磕磕巴巴的对崔翊道:“在下永安伯爵府卢子安,见过崔将军。”

崔翊敛眸,长腿轻轻一抬,将齐旭连人带椅的踢飞。

从邻座拉来一把椅子,坐在卢子安身旁,翘起二郎腿。

“小爷便是你口中的狗东西。来,快说说,小爷长没长眼睛?得罪你的后果会是怎样?”

玩世不恭的语气里带着极度的轻蔑,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浇得卢子安如坠冰窟。

他崔翊是个什么东西卢子安从三岁时就能倒背如流。

崔家乃是大奉建朝至今唯一一个靠功勋换来的异姓王,在这京城,不,在这大奉,连一品宰辅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他一个小小的伯爵府,要想被灭门,不过崔翊一句话的事。

冷汗浃背,卢子安连连赔笑,怎就惹上这位煞神了?!

“小的没长眼,小的才是狗东西,小的眼拙没看清是将军。将军今日的酒水,就给小的一个薄面,让小的安排?”

卢子安知道崔翊不缺钱,可眼下的情形,他能做的也就如此了。

崔翊长臂搭在卢子安的椅背上,另一只手撑在桌案拖着腮,眼神有些惺忪,仿佛刚刚睡醒,“今儿全醉仙楼的人都是小爷带来的,卢公子既然如此大方,那小爷就替各位朋朋友友谢过卢公子了?”

卢子安眼珠子不受控制的扫视醉仙楼。

晌午的时候,宾客满堂。大堂的每一桌没有个十两八两都下不来,更别提楼上的包间了。

崔翊明显是想让他放血!

可他能拒绝吗?

卢子安后槽牙都快被自己给咬碎,垂眸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来,“感谢崔将军给小的这个机会,小的荣幸之至。”

“嗯。”崔翊收回搭在卢子安椅背上的手,拿起酒杯在手中把玩了一番,眼角余光中那抹淡青色的影子越来越近,他手指忽然一松,鸡蛋大小的酒杯像长了眼睛一般,从二楼窗口飞出,径直的落在穆君禾的肩上。

穆君禾黛眉微蹙,抬眸瞪着酒杯飞来的方向,却不想正对上一双轻佻的桃花眼。

崔翊勾唇,痞里痞气的冲她打了个呼哨。

穆君禾翻了个白眼,拉着绿枝匆匆逃窜。

心底打定主意日后出门定要看看黄历!

见人一溜烟的跑远,崔翊才收回目光,似笑非笑的盯着卢子安,“还真是个美人。”

话落,他起身轻轻拍了拍卢子安的肩头,桃花眼尾上扬,淡淡瞥了眼齐旭,旋即转身上了三楼。

卢子安怔在原地半晌,确定崔翊没有去而复返,才暗暗松口气。

同桌的两位公子也仿佛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齐旭后怕的道:“卢兄,崔将军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卢子安恶狠狠瞪他一眼,早知道就不跟他成口舌之快了。

“还不是看上那三姑娘了?”

齐旭摸了摸下巴,“不能吧?崔将军可是阅女无数——”

“闭嘴吧你!”卢子安挤眉弄眼,恨不得上去捂住他的嘴。

因为阅女无数,那穆三姑娘正好空有美色,岂不正是崔翊的完美榻上客?

况且崔翊阅女有没有数,其实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能够议论的?

如此想着,卢子安默默看了眼穆君禾消失的方向,难得的对她生出一丝同情。

“管他是不是真的,日后我可要离穆姑娘远些,你们爱咋咋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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