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
自己捡回来的人鱼就得自己养着。
于是白天的时候我就去镇上的裁缝店做工，夜晚的时候回到家给人鱼换水。
人鱼身上的伤口好得很慢。
左边腹股沟上一条长长的伤口，虽然已经没再流血，但淡红的皮肉翻卷开，看着仍然触目惊心。
每晚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人鱼就这样倚靠在浴缸边缘，透过浴室那扇小小的窗户，看着外面的月亮。
他鲜少主动与我说话。
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在旁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我将干净的水一桶一桶倒进浴缸里。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是中秋节哦。」
「不过这是我老家的节日，这里的人都不过这个节日的。」
「我和我爹娘被卖到这里的时候，每年就算再忙都要过中秋节的，我们会吃一种叫月饼的东西。」
「但是我爹说，我们吃的不是真正的月饼，真正的月饼里面有蛋黄或者瓜子仁。」
「我们吃的充其量就是撒了些糖粉的面团。」
「哦对了，你知道『爹娘』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父亲和母亲的意思，是我老家的叫法。」
……
人鱼的目光已经从皎白的月亮上移开，落在面前说个不停的少女身上。
少女鲜少在夜间点蜡烛。
据她所说是因为她夜视的能力足够好。
但人鱼并不这样认为。
作为生活在没有任何光线的深海中的种族，他非常清楚人的夜视能力远远不如人鱼。
他认为少女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裙子和身下这个裂了好几个口的浴缸足够说明问题。
但矛盾的是，少女总是很舍得买来昂贵的食物给他吃。
虽然那些小鱼小虾在他眼里属于不会多看一眼的垃圾。
「所以，你的……『爹娘』呢？」
清冷的嗓音，如同小窗中倾泻的月色。
抬起头对上人鱼的目光。
我愣了一下。
上一次听到人鱼说话已经过去一个星期，我都快要忘了他能说话了。
「不在了，出海的时候遇上了风暴。」
人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又将目光移回窗外。
但此时月亮已经转出了视野，窗外只剩一片黑漆漆的夜空。
换完最后一桶水，人鱼已经闭上眼睛沉到水底。
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
人鱼睡觉就像这样静静地沉在水中，连一个泡都不会冒出来。
「我要去睡觉了，晚安。」
我对着空气道了晚安，站起身，准备回房间睡觉。
忽然一只冰凉湿滑的手握住我的手，很快又松开。
掌心有硬物感。
我抬手，一块泛着银白色光芒的鳞片静静躺在我手中。
我疑惑地看了看人鱼。
「没听说过人鱼还要褪麟的呀？」
人鱼表情不太好。
「臭人，不要就还给我。」
「臭人」是他最近对我的称呼。
大概是因为对于生活在海洋里的生物来说，不小心搁浅在陆地上腐烂发臭是最惨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