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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子无悔,陪嫁丫鬟一心逃离全文

霏微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古代言情《落子无悔,陪嫁丫鬟一心逃离》目前已经全面完结,韩晏檀容之间的故事十分好看,作者“霏微”创作的主要内容有:定,因为韩晏到底是什么伤,伤得如何,她一点也不知道。仅仅是按照常理来讲,这当中有的药用得偏门,并且药性有些烈。檀容想了想,宋大夫应该不会出错,许是世子爷的情况太严重吧!......

主角:韩晏檀容   更新:2025-05-21 22: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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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韩晏檀容的现代都市小说《落子无悔,陪嫁丫鬟一心逃离全文》,由网络作家“霏微”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古代言情《落子无悔,陪嫁丫鬟一心逃离》目前已经全面完结,韩晏檀容之间的故事十分好看,作者“霏微”创作的主要内容有:定,因为韩晏到底是什么伤,伤得如何,她一点也不知道。仅仅是按照常理来讲,这当中有的药用得偏门,并且药性有些烈。檀容想了想,宋大夫应该不会出错,许是世子爷的情况太严重吧!......

《落子无悔,陪嫁丫鬟一心逃离全文》精彩片段


梨香院顿时像煮开的热锅,沸腾起来。所有下人不知所措。

檀容也心口微微跳,当然不是担心,世子爷金贵,轮不着她一个丫鬟惦记。而是那些血迹太刺眼了,一大片让人看着发懵。

她看看左右,不少年纪小的丫鬟跟她反应差不多,全都浑身紧绷说不出话的模样。

还好李嬷嬷年长,沉得住气,在最初的惊慌过后就指挥所有人行动起来。

她先是派人去请府医,然后吩咐其他丫头去烧水,之后又从小厮嘴里得知,世子爷是偷偷从侧门回来,家主那边还不知道。

“快,报告给家主,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瞒着,况且也根本瞒不住的!”

“是,小的这就是去!”

小厮旋风一样冲出去,李嬷嬷转身往正屋里走,刚上台阶猛一回头。

檀容来不及收回视线,正好跟她目光对上。

“还愣着干嘛?你也去备热水,越多越好!”李嬷嬷厉声吩咐。

檀容应了一声,赶紧忙活起来。

灶间里已经架上大锅,小茶炉太小,根本不够用。为了求快,火烧得极旺,呼呼冒热风,檀容甚至有种灶要烧塌的错觉。

很多丫鬟婆子都挤在这里,檀容这个新来的就显得有点多余。

她听到丫鬟们之间小声议论,说起世子爷虽然平素脾气没准,但这样受伤却是第一次,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这种议论没有持续太久,其他上年纪的婆子们大声呵斥,不准妄议主子。

檀容也想尽自己身为丫鬟的本分,但奈何灶间实在容不下这些人,一不留神她就被挤出来,只能站在院廊里。

府医先赶过来的,拎着药箱,后面还跟着个药童。

他们跑得飞快,一眨眼就钻进正屋里。

又过了片刻,家主韩王以及韩王妃赶来,俩人脸色凝重,步履匆忙,与平常庄重沉稳的模样大相径庭。

也就是前后脚,苏婉欣带着丫鬟也来了,但她并没有急着去看韩晏,而是目光在忙得乱糟糟的院内搜寻。

檀容一看就知道她是要找自己,赶紧往旁边角落里躲。

苏婉欣只停留了极短的时间,匆匆扫视没有结果后就进了正屋。

再往后,王府另外三房也过来表示关心,韩晏的弟弟们刚放衙就立即赶过来,连带着各房夫人跟子女也一窝蜂挤进来。

梨香院自然是不小,可也架不住人来人往。

正屋里传来韩王爷的怒斥:“你们凑什么热闹,又帮不上忙,急着表现给谁看?”

隔了几分钟,那三房人马又如同严冬朔风般呼呼刮走,转眼不见影了。

檀容很想找点什么做,只是每个人都卯着劲儿干活,她根本插不上手。只能跟在别人身后跑来跑去。

总不能杵在院子里不动,那就太显眼了。

她不想成为最出挑的,同样也不想被人盯上,天天找茬。

这么跑了两三趟之后,府医跟李嬷嬷走出正屋,檀容刚好路过,李嬷嬷立即指着她说:“你过来,跟宋大夫去抓药!”

檀容立即应了一声,快步跟上已经往院外走的府医。

前往药房的途中,檀容忍不住问道:“世子爷的伤严重吗?”

“情况不好,如不小心恐怕会落下后遗症。”宋大夫脸色沉重,长方脸拉得更长。

檀容还想问得更详细些,宋大夫已经眉头拧成麻花,催促道:“你瞎打听什么?还不快点!”

檀容闭嘴不再多话,她只是纯粹好奇,确实不该随便打听。

府内的药房不算很大,东西却应有尽有,里面还有个药童守着。宋大夫一进来就快速开方,然后交给药童。

“照着抓药,然后给她带走,手脚麻利点!”

药童应声,转身在药柜之间穿梭。

他动作确实快,不大会儿功夫就已经全部配齐,拿到宋大夫面前检查过目。

确定无误之后,药童连带方子和药包一同递给檀容,并且叮嘱好几遍注意事项。

她接过来转身就走,一点不敢耽搁。

赶回梨香院后,檀容原想着把东西交给李嬷嬷就行了,结果对方直接指挥:“你去熬药,宋大夫说过注意什么了吧?”

“是,讲过了,我都记得。”

“那就快去!”

檀容知道情况紧急,应下后去了灶间。

她支起小药炉,将药材按照要求清洗,煎熬。她坐在旁边守着,无意中拿起方子看了两眼,看着看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药是不是错了?

一丝疑虑浮上心头,但她并不确定,因为韩晏到底是什么伤,伤得如何,她一点也不知道。

仅仅是按照常理来讲,这当中有的药用得偏门,并且药性有些烈。

檀容想了想,宋大夫应该不会出错,许是世子爷的情况太严重吧!


昏暗的卧房之内,喜烛已经熄灭。

檀容倒在绣着并蒂莲的床褥上,扼住她喉咙的手掌宽大而有力。

她看着男人迷离的黑眸,艰难地开口:“夫君,这是我们洞房之夜,妾身等了许久……”

面前将她按倒在床的正是韩王府长子,世子爷韩晏。

而她只是陪嫁进韩府的丫鬟,是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下一秒,她感到腰带衣襟被撕扯开,随后颈侧一阵疼痛,是被韩晏狠狠咬住。

“啊!世子爷!!”

檀容惊叫,手摸索着枕边银剪。

刚触摸到,她就想起嫡姐的威胁:“你要是不听话,这事儿都办不好,我就叫他们杀了你妹妹,而且是被凄惨地玩弄之后再死!”

她瞬间放弃任何反抗的念头,忍耐着痛楚与屈辱。

但让她感到颤栗的是,韩晏那双被誉为最美的桃花眸充满红血丝,像是迷醉的怒兽。

檀容觉得不对劲,但她此刻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无法抵抗,只能被粗暴、野性的浪潮卷携着沉沦……

翌日,天刚蒙蒙亮,檀容就从噩梦中惊醒,一侧头就看见韩晏沉静的睡颜,双眸紧闭,挺俊的眉峰紧蹙,显然睡得很不安稳。

韩王府的世子有着举世无双的好皮囊,但檀容没有丝毫留恋,迅速穿衣下床,生怕误了时辰。

她看到身下那张沾了斑斑血迹的喜帕,顿时委屈与侮辱涌上心头,本就酸胀的腰腿更加痛苦,浑身冷汗淋漓。

不敢有半点耽搁,她抓起喜帕,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

环顾左右无人后,她迅速溜进旁边的偏房内。

刚进去,檀容还没开口,就见苏婉欣扬手一掌打过来。

檀容下意识想躲,但嬷嬷挡住她的路,避无可避之下被结结实实打脸,嘴角顿时红肿起来。

她本来身上就酸楚胀痛,这一下浑身冷汗透彻,肩膀微微发抖。

苏婉欣冷声蔑视:“这么晚出来,看来昨夜很享受?喜帕呢?”

苏婉欣正是昨日嫁给韩晏当世子妃的人,也是檀容名义上的嫡姐。

檀容低着头,恭敬地双手奉上。

苏婉欣一把夺过来,看到上面刺目的斑斑血迹,终于留出满意的笑容:“亏你有个狐媚子的娘,竟还守身到如今。不过从今往后,你也是个破鞋!”

檀容低头,咬紧牙关。

“记住,今日之事胆敢泄露半分,我有百种法子整死你妹,再将你发卖勾栏。”

苏婉欣长得姣美,说话却浸着恶臭毒汁。

檀容心中又恨又羞耻,但如今她只能忍气吞声,挨过这一关再说。

苏婉欣拿走喜帕,带着嬷嬷出了偏房。

檀容呆立片刻,眼中泪水默默流淌。

她颤颤巍巍坐到旧椅子上,浑身不适燎得额头发烫,心中却明镜一样。

都说她娘是狐媚子,但她清楚,高贵得仿佛盛世莲花般的苏婉欣才是不知廉耻,暗度陈仓的人。

早在苏府时,她无意中见到苏婉欣与陌生男人偷情私会。

那男人是谁她没看清,也不知道。

可事情千真万确,并且俩人还有了首尾,破了处子之身。

正因为如此,昨日新婚之夜,苏婉欣才不敢亲自等候,而是叫她装扮成新嫁娘,等到世子爷韩晏醉酒而归。

想到此处,檀容浑身颤抖,无法反抗又充满欲念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她顿时呼吸急促,脸色羞红发烫。

以后的日子她不敢想,只求能在府中活下来,攒到银钱熬到出府,就可以跟妹妹团聚,远走高飞。

大不了这辈子不嫁,做个老姑婆了此残生。

此时的主屋内,苏婉欣刚轻手轻脚地上床躺好,韩晏就醒了过来。

她赶忙装作刚刚惊醒,轻声呢喃:“夫君,怎么了?”

韩晏神色恍惚,抬手轻揉额角,头昏沉得很。

“夫君,我帮你揉一揉吧。”

苏婉欣语气娇柔,抬手刚搭在韩晏臂膀间,就猛地被对方一把抓住。

“昨晚是你……给我下药?”

“夫君你说什么?妾身不明白……啊!”

苏婉欣失声惊叫,她被一脚踹下了床。

韩晏眸光凛冽,俊容阴鸷,冷声道:“再用这下三滥的手段,我就让你亲自品尝,在勾栏柳巷里好好回味无穷!”

苏婉欣缩在地上浑身一颤,不敢轻易开口。

韩晏低头,瞟到床上铺的喜帕,抓起来扔到地上。

苏婉欣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地恳求:“夫君,妾身刚嫁入府中,很多事不懂,就算看在赐婚的摄政王情分上,也请再给妾身次机会吧!”

“呵,你拿摄政王来压我?”

“不敢,妾身不敢……”

说话间,苏婉欣瞧见韩晏走过来,冷漠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对视。

刚刚还阴鸷冷漠的面容绽放一抹笑,笑意不达眼底,比不笑还要渗人:“夫人,很怕我?看这小脸白得让人心疼。”

苏婉欣只感到毛骨悚然,这哪里是人,根本是个疯子!

都说韩王府世子手段暴虐,喜怒无常,恐不是空穴来风!

之后韩晏就好似没事人,招来丫鬟嬷嬷伺候洗漱更衣,还突然叮嘱分派来的韩府下人,要精心照顾世子夫人。

“好好伺候夫人,谁要是伤到她一分,你们就等着吃牢饭。”

下人们齐声应和。

苏婉欣瑟瑟发抖,不敢妄动。

片刻后,她走出屋,低头恭顺地同韩晏说道:“夫君,妾身已经妥当,我们去给公父婆母请安敬茶吧。”

韩晏只点了下头,缓缓沿着屋廊向前。

忽然他闻到一缕淡淡的特别香气,这味道正是昨晚翻云覆雨时一直萦绕在跟前的。

他不由四下张望,目光无意中瞟向院内精心设计的水塘上,檀容正撸起裤腿跟衣袖慢慢探入水中。

她要将塘中睡莲的一些枯枝败叶处理掉,现在已经接近深秋,花儿也开得越来越稀疏。

原本陪嫁丫鬟多数都会被安排上轻松点的细活,可苏婉欣厌恶她,故意差遣她做粗使丫头。

而管着她与其他几个小丫头的王嬷嬷,为人馋懒,清理水塘枯叶本是她的活儿。

但檀容方才从偏屋里出来时被王嬷嬷瞧见,以为她躲清闲,于是直接将这活儿塞给她做。

檀容很不想现在去水塘,一则身体难受不堪,二则此时过去正好会与世子爷他们打个照面。

虽然她确信韩晏不会记得自己,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王嬷嬷催得紧,大有惩罚的趋势,她更怕因此引来注意。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开始涉水清理。

苏婉欣也注意到韩晏的目光,顺势一看就瞧见檀容挽起裤脚的小腿白嫩如玉,顿时她心头怒火燃烧。

这贱人,要是敢坏我好事,必要她碎尸沉塘!


檀容余光瞟到韩晏跟苏婉欣就站在屋廊上,正看向这边。

她极力克制着想要扭头就跑的冲动,继续将水塘上飘荡的枯叶收到网兜里。水很冷,她止不住发抖。

“你,过来。”

韩晏沉声说道。

檀容微微侧头,确认是否再叫自己。

旁边的王嬷嬷低声呵斥她:“主子爷叫你呢,傻愣着干嘛?还不快过去!”

檀容这才慌起来,不由胡乱猜想,招呼她过去是何意思?难道世子察觉昨晚洞房的秘密?

如果真是这样,她铁定活不成了!

从水塘出来过程中,她偷偷攥了把混合花肥的淤泥,然后趁在假山后整理衣袖的功夫抹在衣襟上。

一股发酵的臭味散发出来,熏得檀容自己都有点恶心。

她就这样站到韩晏跟前,恭顺行礼:“奴婢见过世子爷,世子夫人。”

韩晏眉头紧皱,抬手轻轻扇了扇面前空气,太刺鼻了!

原本他感觉那股特殊香气似乎从水塘方向而来,正好只看见了檀容,于是叫过来想确认一下。

结果人到了跟前,竟然浑身散发腐烂发酵的臭味。

苏婉欣虽然不知道韩晏把人叫来什么意思,不过并不耽误她挖苦檀容:“你这身上什么怪味儿,恶心死了,臭得像恭桶里的石头!”

檀容低头不说话。

韩晏不耐烦地摆手:“赶紧滚,熏得眼睛疼!”

檀容就等这句话呢,转身就小跑起来。

“等等!”

身后传来韩晏的声音,檀容心揪起来,慢慢转过身。只见这位世子爷随手扔过来个荷包,啪嗒落在她脚边。

“好好去去味儿,我这院里可容不下臭东西,若再让我发觉,所有婆子丫鬟通通杖二十!”

韩晏声冷含怒。

众下人连连称是。

撂下这句话,韩晏扬长而去。苏婉欣紧随其后,临走还不忘狠瞪檀容一眼。

檀容拾起那荷包,隔着布料摸出来里面装着香饼,熏香用的。

这时王嬷嬷像笨重又野蛮的母熊般冲过来,伸手拧住檀容耳朵。

“贱蹄子,就会惹事!我呸,又馋又懒,没一个好东西!”

“这还不是您让我去收拾水塘,蹭到烂淤泥,熏坏了主子……要不我去求夫人,把我调走,免得王妈妈您看着我闹心。”

檀容故意这样说。

王嬷嬷瞪她一眼,果然不再骂,呼喊其他几个小丫鬟去烧水,备浴桶。

这王嬷嬷也是从苏家陪嫁来的,以前檀容就跟她打过交道,清楚她脾气,知道怎么说让她闭嘴。

在偏房里,小丫头将浴桶灌满热水,笑嘻嘻说:“檀姐姐,要我给你搓背吗?”

“不用,你守着门就行,我很快的。”

“好嘞,檀姐姐你有事就叫我。”

小丫头关好门后坐在凳子上,随手拾起树枝在地上勾勾画画。

檀容脱掉衣裳,慢慢浸入水中,温热气息刚好抚慰她疲倦的身躯。刚才还不觉得什么,现在腰酸得快要直不起来。

热气令她紧绷的精神慢慢放松,真想就这样好好歇歇,但她知道以后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虽说之前引起世子爷的注意完全是迫不得已,绝非她本意,但苏婉欣绝对会以此为由,变本加厉找她茬。

以后只要还在这院里,总有撞见的时候。总不能每次都抹臭抹黑,得想办法调到别处当差。

只是这谈何容易,得慢慢熬了。

她边胡思乱想边清洗身上,不敢耽误太久,不然又得挨罚。

约摸一刻多钟时间,檀容清洗结束,正准备出浴桶时,忽然房门哗啦一下从外面推开,一高挑尖脸的丫鬟跨步进来。

檀容认得她,是苏婉欣的贴身丫鬟,名叫春桃。

她一进来也无二话,将檀容叠放好的衣裳扔地上,直接上脚踩踏。

“你做什么!”檀容想阻止,奈何光着身子。

虽说这院里轻易不会进小厮,可房门大敞,她身无寸缕实在不敢。

春桃笑着将踩脏的衣服拾起来,说道:“夫人说让我帮你好好洗浴,我这不小心把你衣服弄脏了,现在拿去洗,你可别着急。”

说完她转身就走,关上房门还落了锁。

“春桃你回来!把衣服还我!”檀容急切。

隔着门,春桃嬉笑:“你千万别着急慢慢泡着吧!”

随后脚步声逐渐远去。

檀容早想过自己嫡姐会报复,但哪里想到会这么快!

这偏房平常就不怎么有人来,现在苏婉欣一定下令院里婆子丫鬟都不准靠近。她这样子又不好呼救,要是光着身子出去……丢死人了!

偏偏这里连块大点的布料都没有!

深秋时节水凉得快,她泡在浴桶里瑟瑟发抖,只能出来用巾帕擦干,然后左翻右找,终于搜出来块勉强能围住腰的破布料,底下就到小腿。

她试着推门,锁得很结实。

屋里唯一的小窗,只容得下五岁小孩进出,她实在无法。

檀容急得想哭,硬给憋回去,现在哭也没用。

她趴在窗户前,透过缝隙窥探到外面有人路过,是之前的小丫鬟。

“小花!小花,你帮我开下门,帮我找个衣服好不好?”

小丫鬟顿住脚步,犹豫再三,小声回答:“檀姐姐,对不起,她们说我要是帮你就打折我的腿!”

她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檀容根本叫不住,这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

这之后,真的在没有脚步声靠近过。

她继续呼喊,却无人应答。

眼见着窗外的日头逐渐西沉,日光暗淡下来,偏房内什么光线都没有,只能分辨出些模糊影子。

檀容躲在角落坐着,双手紧紧环抱膝盖。她已经冷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般颤抖,额头面颊发烫,怕是烧起来了。

这要是熬一晚上,恐怕风寒入骨,像她这样遭主子厌恨的,连一碗最廉价的汤药都没有。

不,明日能不能出去都难说,没准就这么冻死在这里……

檀容越想越难过,终于忍不住眼眶发热,有泪水打转。

正当此时,偏房紧闭的门扉忽然传来响动,似乎有人要进来。


檀容一开始以为是苏婉欣良心发现,又或者是有其他丫鬟婆子好心救她出去。

于是她起身慢慢靠近。

木门吱嘎吱嘎响了几声,蓦然间被外力猛地推开,清凌的月色瞬时倾泻而出,映出地面上的人影。

紧接着,一黑衣人进来,脚步踉跄。

檀容顿时吓坏了,这一看就是个男人,虽然脸上蒙面,看不真切。但身形高大修长,绝非女子。

这三更半夜出现,莫不是贼人?

她浑身颤抖,双手紧捂胸膛,一时间忘了喊叫。而对方也没料到这片内有人,惊愕之下迅速将木门关闭。

倾泻进来的那一抹月光被阻隔在外,偏房内重又陷入昏暗晦涩当中。

檀容只能隐约窥见黑衣人身影,朦胧得仿佛夜间缥缈的雾气,非常不真实。

到这会儿她终于缓过劲儿来,张嘴要喊,结果刚吭一声就被一只手紧紧捂住。

与此同时她被推到墙壁上,炙热的胸膛压过来,让她无处可逃。

“想活命,就别乱喊!”

这黑衣人的声音低沉沙哑,透着肃杀之气。

冰冷的触感抵在檀容脖颈上,她感觉出来,那是把匕首。顿时她不敢乱动,极为轻微地点了点头。

似乎是相信了檀容,黑衣人慢慢松开了手,拉开与她的距离。

檀容立即缩到角落,躲得远远的。

她不知道这黑衣人想干什么,脑海里浮现出几个念头,但都因为惊惧与茫然而支离破碎,相互联系不起来。

这难道又是苏婉欣搞的?

私通外男,她还真是什么都敢做!

檀容脑袋里乱糟糟的,忽然就听见黑衣人低声说:“你这是幽会情郎?”

“我没有!”檀容小声反驳:“你,你是什么人?要偷东西,这里什么都没有!”

黑衣人嗤笑一声:“你可没穿衣裳,不是幽会是什么?私相授受,荡妇所为。”

檀容委屈至极,但这事又不好解释,更不可能解释给黑夜偷摸闯入的贼人听。她只觉得浑身滚热,又羞又燥。

“帮我上药。”

黑衣人直接指使起来,语气霸道而自然。

檀容万分抗拒,缩在原地不动。黑衣人见她久未有动静,似乎也不耐烦了,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拽过来。

檀容身体不适,又折腾到现在滴米未进,实在没什么力气抵抗,一下扑到黑衣人怀里。

结实而炽热的胸膛令她瞬间想起昨晚发生过的事,顿时浑身僵住不敢动。

黑衣人并未察觉她异状,只是将一样东西塞进她手里,重复了之前的命令:“上药,不想死就乖乖听话!”

檀容这才摸出来,手里的是瓷瓶,透出隐隐的药味。

她当然不想死,但依然没有动,而是壮着胆说:“这里这么黑,我完全看不清……”

她心里有小九九,万一能骗对方把门敞开,她就铆劲儿往外冲,就算丢人现眼也总比留在这随时有生命危险强。

然而黑衣人像是看透她心思,将她拖到那扇窄窗跟前,匕首一横,微弱的月光之下,它寒芒凛冽。

檀容死心了,不敢妄动。

黑衣人扯开自己衣襟,袒露出左边肩膀。

借着窄窗缝隙透进来的微光,檀容勉强看到上面胡乱地缠着布条,血腥味儿散发得更浓烈。

她强忍着不适,动手解开布条,果然有道伤。她立即打开瓶塞,倒出药粉撒在上面。

黑衣人肩膀微微一颤,背脊都紧绷起来。

檀容觉得一定很疼,因为那伤痕不浅,而且这药粉的味道……

“是金疮药,加了一味棕榈灰,可是……”檀容犹豫再三还是说了:“你的伤有血瘀迹象,要慎用棕榈灰,会加重。”

“你懂医术?你是这府里什么人?”黑衣人紧紧盯着她。

檀容赶紧摇头:“我只是略微知道一些,以前娘教过,其他的,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

“我若是有心,就凭你这样的丫头根本无处遁形。”

黑衣人冷声一笑,抬手扼住檀容的下巴。

陌生的呼吸气流在她耳边轻轻喷吐,激发得她自暴自弃道:“你要杀我就动手吧,烦请你把我尸体扔远点,留在这肯定会被卖掉迁葬。”

“就这么点要求?”

“我攒的钱都归你,就求你留下两钱银子跟首饰交给我妹妹!”檀容说到动情处眼泪汪汪。

没成想,黑衣人闻言抖得厉害,把檀容吓一跳,仔细一看对方竟然是在憋笑!

檀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怔愣无措。

反倒是黑衣人拍了拍她肩:“如此怪可怜的,只要给我上好药,我饶你一命。”

能不死那当然是好的,檀容一下精神起来,认真上药,还叮嘱:“之后你要是能找到其他的,赶紧换了吧,花蕊石,三七还有赤白芍都能化瘀止血。”

黑衣人没说什么,只是漫不经心问了一句:“你真不是来跟小厮情郎私会的?”

“我没有,要是说谎我出门就被雷劈死!”檀容恨恨道。

她不想说实情,怕泄露了府里情况,但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她也不想背这骂名。

之后黑衣人不再吭声,檀容也不介意,上完药后又扯了布条缠好。

一切都在昏暗朦胧当中默默完成,黑衣人起身合拢衣裳,转身就出了偏房。

檀容兴高采烈地跑过去,结果伸手一推发现被牢牢锁住,这黑衣人根本没打算放她走!

她顿时又气又失望,还很委屈,自己明明照做,为何这样对我?!

但仔细一想,那黑衣人似乎从来没说过会放她走,只是说不杀而已。

檀容摇摇晃晃到角落,跌坐在杂草垫子上,捂着脸难受至极。情绪起起伏伏,身上额头更烫了。

“给你。”

有什么东西从上扔下来。

檀容抓住一看,竟然是衣裳,目光一转,发现黑衣人去而复返。

“赶紧穿,看你这样子冻得不轻。”他停顿了下,说道:“我叫夜莺。”

檀容这下左右为难,既然对方告知姓名,还拿衣服给她,自己最起码也该把名字告知。可是这偷溜进来的贼人能相信吗?

那叫夜莺的黑衣人却笃定道:“不必勉强,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衣服是有了,难题还在,夜莺竟然一点也不避嫌。

檀容愣了:“你背过身去。”

“这里很黑,我看不到的。”夜莺回答得自然,还悠哉地威胁:“再不快点,天都要亮了。”

檀容心一横,快速扯掉遮体的破布料,充满美好青春气息的躯体在昏暗当中若隐若现。

夜莺就这么看着,她有这种感觉,可现在也顾不得多纠结,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把衣裳穿戴上。

“你,你什么都没看见是不是?”她惶然问。

夜莺笃定回答:“什么都没看到。”

檀容也就暂时放了心,她安慰自己,算了算了,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清白之身,能活命就挺好!

至少他拿衣服给她,也没欺负她,比她那个嫡姐苏婉欣好多了。

檀容挨着墙角坐下,意识有点混沌,她迷迷糊糊地想,肯定风寒发热,到头来还是要病死在这。

忽然她感觉有人靠近,警醒了一下,就听见耳边传来熟悉又陌生的低哑嗓音:“是我,这样暖和,还有这个,你吃了。”

随后有什么东西塞她嘴里,檀容这时候已经有些不清醒,迷离恍惚中吃了下去,还无意识地舔了舔喂东西的手指。

“呸呸呸,这萝卜不好吃,有血味……”她哼哼着睁不开眼。

夜莺将她搂在自己怀里,压低声音争辩:“你手指才是萝卜!”

随后又叹口气:“你这丫头真是……难道不知道自己这样很勾搭人?”

檀容已经听不见,彻底昏睡过去。

一夜到天明,窄窗外晨鸟叽叽喳喳叫得欢。

檀容慢悠悠醒过来,眨巴着眼分辨了片刻,忽的想起来自己在哪,一骨碌坐起来。

她环顾四周,夜莺已经不见了,什么都没留下。

要不是身上的衣裳没有化作泡影消失,她差点以为昨晚只是自己做的梦,或者遇上了妖精。

她摸了摸自己额头,不烫了,身上的酸软疲倦也消减很多。

虽然已经模模糊糊,但她还记得一点点,昨晚夜莺喂她吃了什么,大概是治风寒的药吧?

她没证据,但觉得事情就是如此。

那他应该不是坏人吧?可不是坏人为何要半夜三更潜入到别人家里来?

若说是偷东西,一般窃贼敢上韩王府来?况且府中晚上是有巡院护卫的,他本事这么大竟然能全避开!

檀容这时候脑袋清醒了,思绪也活跃了不少。

夜莺受了伤,他特意到偏房来,应该是想着偷偷上药然后再走。

檀容也只能想到这里,其余的全不知,心里不由隐隐遗憾:没跟他说声谢谢,以后也不知道是否还能见到。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嘈杂的脚步声,还隐约听见春桃的声音。

“我记得东西放这里边了,咱们来都来了,就过来看看呗,说不定能看到什么好玩的。”

除了她,还有别人,似乎有四五个。

他们说话间就到了偏房门外,有人似乎问春桃东西怎么会在这里,春桃特意大声笑道:“在的,在的,肯定在!”

房门咔嚓一声打开,猛地推开。

春桃一马当先冲了进来,随后是几个差不多年纪的丫鬟。

檀容虽然平常不争不抢,但她也不傻,知道春桃这是故意把人带进来的,就是想看她光溜溜出丑,好好羞辱。

但可惜,这盘算落空了。

春桃愣在那,这跟她预想的不一样!

是谁敢给檀容带衣服?院里的这些丫鬟婆子没有跟檀容交好的,还暗中嫌弃,怎么会有人偷偷帮她?!

其他丫鬟质疑:“檀容你怎么在这?是谁把你关进来的?”

“没有,昨晚我进来拿东西,不小心风把门带上了,我出不去。”

檀容不想跟春桃撕破脸,因为春桃的背后是苏婉欣在撑腰。

朝廷重臣家嫡女,世子夫人,无论哪一种身份都能随随便便碾死她。

结果她没想到,春桃在脸色变幻一阵后,突然瞪着眼斥责:“好啊,我说昨天怎么找不到你,原来是跑这躲清闲!”

檀容不想理她,苏婉欣是坏人,她就是坏人的走狗。

可春桃没打算就这么结束,她跑到四处装作寻找的样子,随后趁其他人在门口不注意,悄悄将根金簪子扔在角落里。

“你们看这是什么!”她拿起自己刚扔掉的金簪过来,满脸怒意:“这可是夫人的金簪,怎么在你这?!分明就是你偷的!”

其他丫鬟一见也认出来:“这好像是世子夫人的。”

檀容却知道,这金簪以前确实是苏婉欣的,但前几日她赏赐给了春桃,这事没什么人知道。

春桃又宝贝得紧,连拿出来显摆都不曾。

“你骗人,这金簪是夫人赏赐给你的,我从来没有碰过,肯定是你刚才偷偷扔这,栽赃陷害我!”

“我呸,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我栽赃你?这金簪就是我刚才发现的,你就是偷了夫人的首饰,不要脸!”

春桃骂着就要冲上来打人。

檀容当然要不会傻站着,转身就躲,结果其他那些丫鬟也不知道是故意的,光顾着看热闹没闪开。

檀容被她们围住,躲不掉。

春桃上来一巴掌扇到檀容脸上,其实她想过抓点石头,干脆顺势直接划花这张脸。

因为檀容明明不招主子待见,总干粗活,结果人还是水灵灵的,跟含苞待放的花儿似的,看着就心烦!

但最终春桃还是放弃了,她怕主子还有别的打算,自己擅作主张万一坏了计划就不好了。

这事直接闹到了苏婉欣跟前,一众丫鬟跪在院内正屋里,春桃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不仅讲檀容偷东西,还倒打一耙说自己挨了檀容的打。

而檀容此时被她们绑住双手,红着眼圈,肿着嘴角,还被塞了抹布,根本无法辩解。

苏婉欣坐在黄花梨靠背椅上,端着杯茶盏,捏着茶盖钮轻轻撇着沫子,姣美的面容浮现春风得意的笑容。

她嘴上却说得冠冕堂皇:“这事要是报官给王府抹黑,但我也得主持公道。檀容,这样吧,让这院里的婆子丫鬟轮流打你嘴巴子怎么样?”

她伸出戴着珐琅甲套的指头,笑得阴毒:“一人一百下,这满打满算也就三千,好好受着啊,要是打轻了或者你哼一下,那就得重来!”


春桃立即精神抖擞,从地上爬起来,一抹脸自告奋勇:“夫人您放心,奴婢帮您监督着,绝对不会漏了一下!”

王嬷嬷也不肯放过在主子面前表现的机会,暗瞪春桃一眼,争着说:“还是老奴经验丰富,不容易被骗,让老奴来吧!”

苏婉欣心情大好,笑容灿烂,悠悠说道:“春桃你千万别错漏了,至于王妈妈,你知道该用多少力气,给其他小丫头们做个示范,教教她们。”

“好嘞,夫人,您放一百个心!”

“对了,你们到院儿里去,别在我眼皮子跟前,我可见不得这场面,心里难受。”

王嬷嬷笑得满脸都是褶,点头哈腰:“夫人您人美心善,自然是见不得这粗鄙之景,一切交给奴婢们来。”

她说完一转身,麻利地吩咐左右丫鬟将檀容押到院里。

檀容口中塞着抹布,不能辩解。就算她有说话的自由,苏婉欣等人也有千万种理由治她罪。

她不甘心,非常不配合,直愣愣站在那不动。

春桃瞄准机会,自她背后抬脚一踹,檀容猝不及防,直接往前扑,跌撞着跪在地。

刚才还笑得满脸开花的王嬷嬷,现在横眉呲牙,犹如母夜叉。

她一个箭步冲过来,扬手扇了檀容一巴掌。

啪!

檀容只觉得嘴里泛起丝丝血腥味,脸颊火辣辣的疼。

她强忍着没落泪,心中不服气又无法挣脱,只能杏眸圆瞪,怒视动手者。

王嬷嬷本来因这一巴掌打得响亮而沾沾自喜,结果猛地瞧见檀容清凌而愤怒的目光,顿时无比心虚。

为了掩盖,她怒骂一声:“偷夫人的东西,还敢不承认,手脚不干净,没规矩就是这下场!”

她边骂边动手,扇脸的脆响非常实在。

檀容这时候鬓发已经凌乱,两边脸颊都红肿起来。就连按着她的丫鬟都有点于心不忍,但都不敢多言。

正屋内,苏婉欣喝着上好的龙井茶,唇边的笑轻盈而优雅,还不忘感叹:“这要是放到别人家里,少不得要断根手指才作罢,我还是太心善了。”

旁边伺候她喝茶的丫鬟立即讨好:“天底下没有比夫人更好的了,那檀容就是不识好歹,敢把歪主意动到夫人您身上,她绝对好不了!”

这话正契合苏婉欣的心意,随手褪下个戒指打赏,丫鬟接过来是千恩万谢。

王嬷嬷边骂边打,用上毕生所学的污言秽语。

正在最上头的时候,一声妇人的怒斥自院门口传来:“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骂得如此粗鄙难听?还有没有教养?!”

院内其他围观的丫鬟婆子都吓了一跳,赶忙行礼。

“王妃万福金安!世子爷安康!”

王嬷嬷也吓了一跳,慌忙转身低头请安。

正屋内的苏婉欣听到动静,立即迎出来。

她看到自己婆母,也就是韩王妃站在院内,神色不悦。陪同而来的还有自己夫君韩晏。

“儿媳给婆母请安。”苏婉欣上前行礼,规规矩矩。

韩王妃神色没有半点好转,看了眼檀容,问道:“这是犯了什么事儿?要打成这样?”

苏婉欣苦笑着回答:“请婆母恕罪,儿媳管教不严,这是陪嫁而来的丫头,结果她偷东西,儿媳为了以儆效尤,整顿风气,这才让人给了她点惩罚。”

春桃跟王嬷嬷在旁连连作证。

韩王妃仍是面含愠色,语气倒是有所缓和:“即便是下人做错了事,犯了规矩,惩罚可以,但万不可这样虐待,你是要打死她吗?”

“儿媳万万不敢!儿媳想着要是报官给王府抹黑,这又是儿媳的陪嫁丫鬟,不敢太声张,怕惹得婆母不开心……”

苏婉欣一脸恭顺娇柔,声音都怯怯的。

檀容听着他们对话,尤其苏婉欣这副腔调,惹得她一阵阵想吐。脸上疼得已经麻木,眼眶子都发肿。

忽然有人伸手抬起她下巴。

檀容身不由己,视线往上看到韩晏。

这位世子爷确实生得霞姿月韵,有双醉人的桃花眸,满都城之内,找不到第二个。

他悠然一笑:“头次见人的脸能肿成猪头,你真有趣。”

檀容顿时倍感羞辱,想找个地缝钻起来。

韩晏松开手,转身说道:“既然夫人教导不好身边人,那就把她给我吧,我替你调教。”

苏婉欣慌了一瞬,随即冷静下来,恭声道:“夫君,这不太好吧,毕竟你公务还忙……”

她话没说完,就被韩晏抓住手腕,一把拽过来,搂在怀里。

苏婉欣心一颤,却没有半点悸动之感。近在咫尺的韩晏轻笑着,眼底冷漠至极。

他说:“想好了再开口,别让我在这先调教你。”

苏婉欣浑身一冷,余光瞟向旁边的韩王妃,却发现婆母根本置若罔闻,就好像眼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苏婉欣无法面对韩晏刺骨冰冷的眼神,慌忙低下头,但就这么把檀容交出去,她不甘心!

况且有那秘密在,她怕得很!

“夫君,妾身是担心你。”

苏婉欣垂头拭泪,星眸盈盈泛光,娇媚动人又楚楚可怜。

韩晏似乎被这柔情打动,抬手轻抚苏婉欣鬓角发丝,但紧接着他就收起所有笑意,将人一把甩开。

“就这么定了。”他不容辩驳,吩咐左右:“把她带走。”

旁边的婆子连忙应声,上前将檀容拽起来往外拖。

苏婉欣隐隐着急,结果韩晏直接扬长而去,再未看她一眼。

这般举止放在任何高门大户中都显得没规矩,但韩王妃自始至终都没有不悦。

她悠然然说道:“适才我跟晏儿正说起过阵子是重阳,这祭祖之事往年都是我操持,如今晏儿也成亲,我也想着清闲清闲。”

苏婉欣一听上了心,操持祭祖之事往往是当家主母的责任。婆婆这意思莫不是想将掌家权交出来?

这可比争执一个贱丫头的去留重要多了!

她立即恭顺而谦和地表示:“儿媳一切都听婆母安排。”

“晏儿娶了你也是有福,日后慢慢就收心了。”韩王妃笑容雍容:“你若是没事,就陪我走走?也替我拿拿主意,这重阳节如何安排。”

苏婉欣掩饰着内心的激动,亦步亦趋同自己婆婆逛起后花园。

她全身心都投入到讨好韩王妃,以及如何巧妙地获得掌家权上,檀容的问题被她暂时抛之脑后。

此时的梨香院内,韩晏正坐在罗汉床上,一手支颌,端详着中间茶几上摆放的棋盘。

他发束玉冠,身穿石青色海棠花纹圆领袍,腰扎蹀躞,下衬长裤马靴,勾勒得整个人宽肩窄腰,修长挺拔。

手中的黑子始终落不下,他眉心微皱,有心事。

忽听三折屏风外传来婆子禀告声:“世子爷,人带来了。”

“进来。”

韩晏将手里的黑子随意一丢,转眸一瞥,正看到婆子拽着檀容进来。

檀容万分不想靠太近,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这一点也不比在自己嫡姐那里强。反而更糟糕。

她杵在旁边,低着头不吭声,希望自己这呆傻傻的样子能蒙混过去。

世子爷要是就此嫌她不机灵,直接打发她去干杂活或者其他院里。

那就真太好了,她肯定暗地里给韩晏祈福,保佑他长命百岁!

结果韩晏还没发话,旁边的婆子先看不下去,低声呵斥她:“见主子也不行礼问安,好大的胆子!”

檀容这才慢吞吞地行礼:“世子爷安康。”

“抬起头来。”

韩晏命令。

檀容只得照做,刚才进来前她偷偷照了照镜子,自己的脸简直就是年节上的福字馒头,又红又肿。

韩晏只说了俩字:“真丑。”

檀容眼睛微微发亮,这也是个被赶走的好机会!

她这微妙变化没能逃过韩晏的眼睛,他有些诧异,被说丑,怎么还有点雀跃?

这丫头不会是个傻子吧?

傻子,那就更好玩了!

韩晏笑起来,柔和得好似春风拂面,朝着檀容招招手。

檀容看得一愣,心里不想过去,腿却不由自主地慢慢靠近。

“以后你就在这院里,近身伺候我,干得好有赏,干不好就从你的小指头开始,一根根剁下来。”

他表情还是轻柔柔的,桃花眸里却透着冷厉,说出的话更是暗藏血腥。

檀容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心怦怦乱跳,赶忙低下头。

韩晏朝那婆子摆摆手,后者立即地行礼退下去。

檀容真想跟着一起出去,可她不敢违抗。

如果说苏婉欣是作恶的豺狼,那世子爷就是吃人的虎豹。他心情好,也许戏耍着玩玩,若是心情不好,十条小命也不够死的。

她还是不死心,颤巍巍地开口:“奴婢笨拙愚钝,恐怕伺候不好世子爷,不如……”

话还未说完,她就见韩晏脸色一沉,抓起茶几上的棋篓,狠狠掷在她脚边。

黑子洒落一地,噼里啪啦的脆响格外刺耳。

“闭嘴!再敢推诿,我现在就剁了你指头喂狗!”

“奴婢不敢!请世子爷恕罪!”

檀容慌忙跪地求饶。

她等了片刻,屋里半点动静都没有。她咬咬牙,悄悄抬头望去,发现韩晏已经在研究棋谱,好似刚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檀容心跳得快要奔出胸膛,没有主子的准许,她不能起来,只好继续跪在那。

约摸又过了半盏茶时间,韩晏才放下棋谱,斯条斯理道:“王嬷嬷和春桃,是她们动的手?”

檀容摸不清他的心思,只微微点了点头。

“你现在是我的人,他们打你就是打我,我,这笔账得算。”

“奴婢没什么事,况且她们都是夫人的心腹,要是因此世子爷您跟夫人闹不愉快,奴婢万死不辞。”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你吧?”韩晏冷嘲一笑:“这打狗还得看主人,至于夫人,她明事理,无妨。”

檀容憋着一肚子话不敢说,苏婉欣要是能明事理,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

“行了,你出去吧,收拾东西搬过来。”

“是,奴婢告退。”

檀容这才慢慢起身,退出房间。

刚一到外间,她就大大地松了口气,双脚发软,扶着墙才站稳。

不光是被韩晏吓的,刚才跪得有点久,腿麻了。

缓了缓,她才慢慢离开。

既然调到韩晏身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檀容也就不再挣扎,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她只想快点适应,然后不要再出任何意外,就让她隐藏在下人们当中,平平淡淡地熬到出府。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檀容搬到梨香院后,她就听俩当差的丫鬟议论,说王嬷嬷被阿松咬断左腿。

阿松是韩晏最喜欢的猎犬,平常都很乖巧,并且只认韩晏一个人的命令。

檀容赶忙打听:“两位姐姐,你们说得是真的?之前不还好好的?”

那俩丫鬟跟檀容不熟,一时没认出来,以为她是办差路过的,便热心说起来:“千真万确,就刚才,阿松不知道怎么跑出笼子,一下就把路过的王嬷嬷扑倒,咬着腿不放!”


檀容还想多打听些,结果一道嘹亮爽利的女人喊声自背后传来:“一个个杵在这说闲话,没活可做了?个个都是懒骨头!”

那俩丫鬟立即闭嘴,低头小碎步跑开了。

檀容一看,是个长方脸,身穿蓝布衣的老妇人,年龄约在五十开外。

她不认得,但想必是梨香院里当差的嬷嬷。

这老妇人虽然满脸褶,但眉目锐利,上下端量檀容好几眼,先开口道:“你刚来,应是不晓得,我姓李,这院里杂务皆由我分派。”

檀容低眉顺目:“我新来很多规矩不懂,还请李妈妈多教导。”

作为身份低微又不受宠的丫鬟,平日里最常打交道的还是同为奴才的各路嬷嬷丫头。

只要跟他们打好关系,日子就能过得安稳点。

之前因为苏婉欣厌恶她,连带着近身那些婆子丫鬟都不待见她,陪嫁过来照样延续。

被排挤欺负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檀容很想在梨香院里达成夙愿:普通安稳又默默无闻。

李嬷嬷没多说什么,带着她四处逛了逛,告知院里各种情况,另外给她分派任务。

“咱世子爷最好喝茶,小灶上的热水不能断,还得备熏香,不同时令不同时辰,错不得半点。”李嬷嬷瞥来一眼:“这些交给你做。”

“可我不知世子爷的喜好……”

“这不打紧,待会儿将名录拿走一份,上面清清楚楚,照做就是。”

檀容再没有推辞的理由,只好立即答应。

李嬷嬷行事做派麻利得很,虽粗声大嗓却跟王嬷嬷不同,透着雷厉风行的气息。绝不是偷懒耍滑的人。

檀容有点宽慰,至少不必承担太多额外工作。

拿到名录之后,檀容正式在梨香院上工,她埋头苦干,烧水备香,反复核对,力争不出彩也不出错。

没想到的是,这院里的婆子丫鬟们对她这种突然调过来,又毫无根基的生人,竟没有半点意见。

这放在其他院里,轻则遭人孤立,重则会被处处找茬。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这些人虽然已经知道她“偷东西”的传闻,但个个都毫无反应。

之前韩晏虽然很强势但也没替她主持公道,所以到现在她还背着偷东西的黑锅。

府上其他主子没动静,她可以理解为不想跟世子爷有冲突,但这些下人们最是碎嘴子,就是巷子口老鼠娶妻也要八卦个底朝天。

但梨香院里风平浪静,没人提半个字。

檀容之前收拾东西时还做好了准备,甚至分出些碎银铜子,准备打点下梨香院的管事嬷嬷跟大丫鬟们。

结果全没用上,拿名录时她特意给李嬷嬷塞钱,结果不仅退回,还被对方劈头盖脸一通训斥。

“在这里认真干活,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最好的。若是想这些旁门左道,你趁早寻根麻绳自挂东南枝!”

她没想到李嬷嬷反应这么大,再也不敢提,彻底熄了这心思。

来梨香院的第一天,她就在烧水试香当中度过,守着小灶哪也不用去。

院内的丫鬟彼此间都是熟识的,边干活边聊天,檀容插不上嘴,就在旁边竖耳朵听着。

“王嬷嬷的腿保不住了,府医说骨头都烂了,这之后人能不能行还两说着。”

“真惨啊,不过阿松平常可乖,怎么会突然……”

“畜生终究是畜生,有野性。对了,我听说,世子夫人身边的丫鬟春桃,也被咬了。”

“啊!不是吧?严重吗?”

“说是胳膊断了,半边脸舔花了,血丝糊拉可吓人啦!”

当中穿浅绿比甲的丫鬟停顿了下,突然冒出来一句:“我记得,王嬷嬷跟春桃是不是打过偷金簪的……”

她戛然而止,目光直直地望向正偷听的檀容。另外一丫鬟也看过来,神色复杂。

檀容有些尴尬,干笑两声:“两位姐姐好。”

那俩丫鬟也干巴巴地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开,去别处嘀嘀咕咕。

檀容开始胡思乱想,这应该跟世子爷没关系吧?之前他是说过打狗也要看主人的话,但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就是个卑微的陪嫁丫鬟。

春桃跟王嬷嬷都是苏婉欣的心腹,而苏婉欣是新嫁入府的世子夫人,哪头轻哪头重,任何正常人都分得清。

除非世子爷是个疯子。

檀容给小火炉扇着风,自嘲地嘟囔:“真该一棍子把我打出府,那就省得我继续熬了。”

她这水一直烧到了傍晚酉时三刻,中途水开了就倒出来,添新水再烧。来回换了好几次。

李嬷嬷在旁边来回踱步,直说世子爷往常总会回来喝上一壶好茶,歇歇神,今日却是不见人影。

她说着瞥檀容一眼,檀容被看得心里发毛,不由问道:“李妈妈,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世子爷今天把你要过来,之后就出了门没回来。”李嬷嬷两眼带着刀光,审犯人一样:“世子爷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没有,我就是个低贱丫头,怎么可能会知道主子的去向?”

檀容说得理直气壮,她确实啥都不知道。

正当此时,院门外响起小厮的传话:“世子爷回来啦!”

李嬷嬷顿时有了精神,迈步正迎过去,却见院门哗啦一声推开,韩晏被人架着走进来,几名小厮与护卫围着,直呼小心小心。

檀容不由站起来探看,只瞧见韩晏半边臂膀全被血浸透了。


药煎熬好之后,檀容端着碗,小心翼翼地进到正屋。这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先离开,只剩下韩王妃守着。

檀容刚走到里间的三折屏风前,就听见里面传来韩王妃带着哭腔的斥责:“你这孩子,是要把所有人急死才甘心?啊?到底欠了你什么!”

片刻,韩晏满不在乎地慵懒语调响起:“母亲您何必说得这么伤感,我不是好着呢吗?没断胳膊没少腿。”

“非要到这种地步不可吗?!你可是堂堂韩王府世子啊,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

“那又如何?我也没求着母亲您把我生出来这么早。”

这话别说韩王妃听着难受,就连檀容都觉得实在太过火。

以前还在苏家时,那些少爷姑娘要是敢这么说一个字,绝对会被打板子,关禁闭。

檀容以前是听说韩王府的世子爷性情乖张,喜怒无常,没想到对自己父母亲也是这般毫无敬意。

李嬷嬷劝道:“世子爷,王妃这是担心您啊,猎鹰这东西实在危险,又少不得被人说玩物丧志……”

“李妈妈,你是嫌自己的舌头多余,想割了是不是?本世子可以成全你。”

李嬷嬷想必是被韩晏冷彻骨的声音吓到,里面传来下跪声,以及李嬷嬷的求饶:“奴婢多嘴,请世子爷宽恕!”

韩王妃象征性地责备一句:“晏儿,李嬷嬷说得没错,你不许胡来。”

屏风外的檀容听得明白,韩王妃溺爱长子,哪怕刚被伤了心也舍不得多责备管教。

她轻咳一声,音量适度地禀告:“奴婢来送药了。”

里面安静了一瞬,李嬷嬷走出来,要过来端药。

檀容正觉得可以松口气,却听屏风内的韩晏说道:“让她进来服侍。”

檀容心一紧,怕啥来啥,她实在不想跟韩晏共处一室。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李嬷嬷跟韩王妃都在,世子爷就算“犯疯病”,总还是有所顾忌的吧?

当奴才的哪有拒绝的权利?

檀容乖顺地端着药,绕过三折屏风,通过锈金梅的碧纱帐,终于到了里间内室。

她将药碗往桌上轻放,规规矩矩地行礼:“奴婢见过王妃,世子爷。”

韩王妃只是坐在床边,什么都没做,仅仅嗯了一声,就显得尊贵雍容。

檀容很羡慕尊敬,她知道自己这辈子连王妃脚边的小草花都不如。

她只能偷偷地在心里感叹,能成为这样华贵夫人的孩子,上辈子应该积了不少阴德。

“母亲,请回吧。”韩晏下了逐客令。

韩王妃欲言又止,盯着他看了片刻,这才一步三叹地离开。

李嬷嬷也跟着告退。

里间内室转眼间就剩下主仆二人。

檀容这时候才抬头看向床榻上的韩晏,正好他的目光也望过来,眼尾略微红晕的桃花眸里波光潋滟。

檀容一下想起那晚风花雪夜的记忆,相较而言,当时这双眼眸充满更多欲望,就像美丽野性的虎豹死死盯着她。

她心慌,目光往下落,瞟到韩晏敞开衣襟的胸膛,健硕修长的轮廓,肌肤如温玉。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想起这怀抱搂住自己时的温度,炙热如火!

这辈子她只有这么一次,跟男人肌肤相亲,过去没有,未来也不再有。

檀容心乱如麻,脚步不自觉地往后撤,她真想扭头就跑,跑到天涯海角!

“怎么?吓傻了?”

韩晏充满嘲讽的语气惊醒了她,檀容回过神来,不知如何作答。

“一点小伤就吓成这样,真是没用。”韩晏斜瞥一眼:“你不把药给我,自己喝吗?”

檀容悄悄松口气,看来世子爷以为她方才的反常是被伤势吓的,还好还好。

她端着药上前,瞟了眼韩晏的伤处,在左边肩膀上,绷带缠了好几层。

檀容不由想起夜莺,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是否找到合适的伤药。

如果还有可能再遇见,她一定要亲口说声谢谢。

她实在想得有些出神,没留意韩晏是否接住,提前一撤手,药碗直接滑落在地。

青瓷顿时碎开,残片飞溅。

檀容吓得脸色发白,赶忙请罪:“奴婢一时不小心,还请世子爷恕罪!”

韩晏冷冷一笑:“你故意的吧?”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再熬……”檀容急忙转身要走。

“我说你可以走了吗?”

“奴婢……真的是不小心!”

韩晏漠然:“跪下。”

檀容只好照做,但头顶上传来更为冷酷的命令:“跪到碎瓷片上。”

檀容心微颤,身为丫鬟她无法反抗,只能乖乖跪在打碎的瓷碗残片上面。

之后韩晏就像是忘了有这么个人,自顾自地依着床头翻起书卷,时不时咳嗽两声。

檀容的腿有点麻,她估摸已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再这么下去,膝盖绝对要废了。她还不能有事,还得出府跟妹妹团聚呢!

她心一横,只能搏一把了。

“世子爷,奴婢……有事想禀告,事关您的伤势!”

她边说边偷瞄,发现韩晏根本没看她,目光仍然盯着手里的书册。

“您的药有问题!”

韩晏终于移开视线,看着她:“你再说一遍?”

檀容深吸一口气,将之前从药方上看到的问题说出来,她又大着胆子询问了韩晏为何所伤,程度如何。

韩晏没直接回答,盯着她片刻,像是在分辨是否说谎。

檀容也不知道自己这举动到底是救自己脱险,还是跌入深渊。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神明保佑。

韩晏终于收起冷漠而审视的目光,淡然道:“训鹰时伤的,三寸有余。”

檀容默默回想了下,笃定起来:“这方子里有两味药,原本就用得偏门又烈性,现在世子爷您说是抓伤,伤口三寸有余,就更不能用,不然会导致血气耗损过度,伤根基。”

韩晏侧头望着她,嘴角似笑非笑:“你懂医术?”

“我娘教过我一些皮毛的。”

“皮毛就看出来这么多?”韩晏笑盈盈道:“那这绷带你拆开看看,上的疮药是否有问题。”

檀容摸不清他意思,只能推脱:“还是请宋大夫来……”

韩晏顿时脸色一沉,本该多情的桃花眸阴火簇簇:“你不是控诉他谋害本世子吗?怎么?看伤就不敢了?还是你根本在胡说八道,欺骗于我?!”


世子爷这变脸堪比翻书,刚才还言笑晏晏,现在就冷眸怒视。大有要将眼前刁奴生剥活吞的架势。

檀容不敢再推诿,她说出此言已经违背自己不多管闲事的原则,如果再被按上欺骗主子的罪名,那真是得不偿失。

她只好起身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韩晏肩上的绷带拆开。

这过程中,药味儿弥漫,檀容仔细分辨,记在心中。

当伤口展露在眼前,她微微惊讶,这可比韩晏自己说的要严重得多,那可是好几道伤,深浅不一。

上的疮药已经止住大部分血,一看用得都是好料。只不过……

檀容不知该不该说,犹豫之际,韩晏一把抓住她手腕逼问:“你自己起的头,若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这手你也别要了!”

“这疮药用的都是好料,只不过其中有一味药是五玉子,性极寒,止血快但伤筋脉,这药用上只怕……”

“但说无妨。”

檀容心一横:“只怕用上几日后,世子爷您左臂的筋脉会不通,再久有枯竭之势。”

她后面的话没说,到了那种程度,胳膊日常生活是无碍,但再想提笼架鸟,习武射箭是不可能了。

韩晏脸色阴沉得可怕,眸光深处,寒火翻涌。

檀容不敢与这样的世子爷对视,垂头盯着地面,盼着快点结束。

“要是让你开药,你可会?”

沉默片刻后,韩晏突兀地问道。

檀容想了想,还是如实禀告:“奴婢知道要配什么药。”

“你去外面抓药,准你假,按时回来,不然打断你的腿。”

“世子爷,奴婢从没有指责宋大夫的意思,他在府中这么多年,这次肯定是一时大意……”

“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韩晏语气明显不耐烦。

他斜靠在小案桌上,肩头披着孔雀绿底海棠花绣纹氅衣,挑眉瞪眼,俊容冷意沉沉。顺手将书册掷到檀容身上。

檀容胡乱地接住,不敢再推脱,她怕再说下去扔过来的就是桌案上的茶杯。

“七重,进来。”

韩晏沉声喊道。

很快,一护卫打扮的青年走进来,恭敬地抱拳行礼:“世子爷万安。”

“你跟她去外面抓些药回来,别让旁人知道。”

护卫青年立即领命,没有半点迟疑。

到了这步田地,檀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但愿不是自入火坑。

韩晏将外出的令牌跟荷包扔给她,只说了一句:“钱随便花。”

檀容掂了掂,荷包分量不轻,她轻声告退。

她跟着护卫青年从王府后门离开,因她是府中的丫鬟,日常外出需跟随主子或者有出府令牌才行。

看门的杂役一见是梨香院的出行牌子,脸色像见了瘟神,赶紧放檀容他俩出去。

檀容心里忐忑,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往火坑里跳,偏这火坑还是自己给挖出来的。

护卫青年瞟她一眼,以为她还在担心,特意开解:“世子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檀容强笑,心中腹诽,韩晏那般脾气做事,八辈子也成不了善人,老天爷才不会保佑这样的人。

但这话她可不敢说,面前的护卫青年一定是世子爷心腹,不然抓药这种事不会交给他来办。

“世子爷只让我跟你来抓药,那药方你可有?”护卫青年问道。

檀容深吸一口气,不自觉大声道:“跟我来!”

她虽算不上大善人,但从不坑蒙拐骗,时不时还捐个香火钱给孤魂野鬼祈福。所以老天爷总会对她开恩一点吧?

此时的梨香院里,韩王妃竟然再次到访,只不过她避开耳目,偷偷从院侧门进来,身边连个丫鬟婆子都没带。

韩晏正在研究什么,忽然见母亲的身影就在碧纱帐外,不由眉头微皱。

隔着朦胧的纱帐,韩王妃嗓音有些颤抖地问:“晏儿……”

她话不及说完,韩晏笑着念出两句诗词:“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碧纱帐外沉默片刻,传来韩王妃恢复平静的声音:“李太白的诗确实好,娘也该闲时翻阅一二,晏儿提醒得对。”

“既然如此,母亲请回吧,莫要在这沾了血腥气。”

“好,好。”

韩王妃连说两个好字,神色却有瞬间的悲戚,但很快她就调整过来,依旧平静雍容,落落大方地离开。

就在韩王妃走后一炷香时间,檀容跟护卫青年返回复命。

三包药摆放好,同时还有三张方子。

韩晏低头看了一眼,微扬下颌。

檀容心有灵犀,立即说道:“奴婢记得世子爷说不要让人知道去外面抓药,所以分三个地方拿药,就算有人想查,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方子,治的什么病。”

她停顿了下,偷瞄了眼韩晏的神色,见没有什么不妥才继续说:“这仨方子都是治疗寻常小毛病的,但里面各有几味药凑起来就是疮药跟补血益气所用。除了……”

“除了什么?”

“除了花得钱多了些。”

韩晏摆摆手:“荷包归你了。”

檀容吓一跳,里面剩的还有好多,够她两个月的月钱。

她刚想推脱就见韩晏美目一瞪:“什么事都要我说吗?熬药啊,杵这当美人灯?”

檀容脸一红,羞臊得慌,她也不知为何,只要韩晏说话,她就总往心里去,猜测到底什么意思。

她拿着药包匆匆跑出内室,生怕韩晏又变卦,下达其他荒唐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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