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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第一绿茶全文

山有扶苏 著

现代都市连载

火爆新书《京城第一绿茶》逻辑发展顺畅,作者是“山有扶苏”,主角性格讨喜,情节引人入胜,非常推荐。主要讲的是:​卫萱然的脸立马就扭曲了,上前便掐着沈菀的手,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谁允许你这么叫太子殿下的?我不是警告过你,太子妃之位是我的,你一个乡野村妇,有什么资格肖想?”沈菀眸光微闪,她都还没怎么刺激她呢,卫萱然这么容易就跳脚了,实在是蠢得可以。眼角的余光瞥见侧对面的石桥上走过的人,沈菀心中大喜,故意将自己的脸迎上去。卫嫣然说过,每月十五,除......

主角:沈菀兰音   更新:2025-05-19 01: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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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菀兰音的现代都市小说《京城第一绿茶全文》,由网络作家“山有扶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火爆新书《京城第一绿茶》逻辑发展顺畅,作者是“山有扶苏”,主角性格讨喜,情节引人入胜,非常推荐。主要讲的是:​卫萱然的脸立马就扭曲了,上前便掐着沈菀的手,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谁允许你这么叫太子殿下的?我不是警告过你,太子妃之位是我的,你一个乡野村妇,有什么资格肖想?”沈菀眸光微闪,她都还没怎么刺激她呢,卫萱然这么容易就跳脚了,实在是蠢得可以。眼角的余光瞥见侧对面的石桥上走过的人,沈菀心中大喜,故意将自己的脸迎上去。卫嫣然说过,每月十五,除......

《京城第一绿茶全文》精彩片段

精选一篇京城第一绿茶古代言情、宫斗宅斗、白切黑、佚名古代言情、宫斗宅斗、白切黑、小说《京城第一绿茶》送给各位书友,在网上的热度非常高,小说里的主要人物有佚名,无错版非常值得期待。小说作者是山有扶苏,这个大大更新速度还不错,京城第一绿茶目前已写1439695字,小说最新章节第700章 番外二:来日方长,小说状态连载中,喜欢连载中小说的书虫们快入啦~

书友评论

又看了一会儿,更无语了。女主一直在逃跑在路上。嘴里面说的不想被人囚禁,我就想知道她逃出来又能怎样?寻找到他的自由了吗?搞笑。冒充身份当官世小姐,这就是自由啊。还那么恨那个阁主。那么好,还一直对那个阁主恶语相向,是真对她不好还是咋滴?拜托,对她那么好。至少照顾了她十几年。所以说,让男主和女主锁死😡。女主少管点闲事儿。别人会不会少很多事儿(别再祸害我可怜的工具人阁主😭。。。)建议属于看个100来张就停下来吧,后面越看越气,我现在都气死了。

前面好看的很,女主为逃离玉无殇,去诱惑卫辞,但是得到卫辞的心了,又要逃离卫辞。就是逃来逃去。一直出事,然后一直是男主或者男配救。自己又没有卵用。女主人设很割裂。但是作者大大文笔很好,外貌细节描写的很到位。故事也引人入胜。后面女主老出事,扫把星转世了。有点看不下去。想跳着看了。哎。。前面写的是真好。

这书真的很好看,但是看到后面我有点看不下去了,本人还是希望女主能独美吧,不独美也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面我就看不下去了,作者写恶心人的人是真的会写,我看那几个妹砸我都要吐了,尤其是那个卫殊然[怒][怒][怒][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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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阅读


“我……”

正欲解释,谁知沈菀竟移开了视线,用最柔软的声音,说着最冷硬的话语。

“先前菀菀不知殿下身份,多有得罪,还请太子殿下勿怪。”

得,连阿瑾哥哥都不叫了。

知道小丫头心里有气,盛瑾摸了摸鼻子,却拉不下脸来道歉。

他轻咳两声,故作正经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你解释。”

沈菀暗暗冷笑。

说得倒是好听,不过是玩心大起,卫国公府后院一回,瑶池园内一回,再加上如今的第三回,若非薛姨娘揭穿了他的身份,只怕沈菀还被他蒙在鼓里。

生气倒不至于,沈菀只是心有余悸。

眼前之人是太子,未来的国君,但凡她像薛姨娘一样,对他有半点不敬,都有可能尸首分离。

不过今日,沈菀还真打算在刀尖上蹦一蹦。

“太子殿下不必解释。”

她揉了揉挤了半天也没挤出泪花的眸子,透过镜子看见自己红着眼眶的模样,总算满意了一些,但小脸依旧冷冰冰的。

“沈菀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比不得嫣然姐姐她们与殿下亲近,殿下有这闲情逸致耍着沈菀,是沈菀的福分。今日之事多谢殿下解围,流风院小得很,殿下日后还是不要来了,免得薛姨娘又闹出抓奸的戏码,污了殿下的名声。”

沈菀字句都在贬低自己,实则皆在讽刺盛瑾。

讽刺他目中无人,讽刺他任性妄为,不懂何为尊重。

盛瑾长这么大,就只被三个人训过。

皇帝,皇后,还有卫辞。

沈菀算什么东西?也敢如此贬斥当朝储君?

他的脸色立马就冷了下来,“本宫今日好心来看你,你竟这般不知好歹。”

沈菀心跳如雷,花容盈盈,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着,倔强地不肯掉下,仿佛受尽了委屈,又挺着一身傲骨,冷得遗世独立,却也美得不可方物。

“殿下的好心,沈菀承受不起。”

看着盛瑾怒然离去,临走之前,还往无辜的门框上重重地踹了一脚,那震天动地的声响,击碎了沈菀最后一丝胆量。

她猛吸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像中风一样。

差一点,她就有可能像薛姨娘一样,承受着未来天子的怒火,跪在地上自扇巴掌谢罪。

但她不后悔。

虽与盛瑾接触不多,但是从这几回来看,盛瑾对她似乎生出了不少兴趣,不然也不会在听说她生病后,特地跑了一趟。

但沈菀很贪心,这点兴趣怎么够?她不需要盛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只需要在他心里留下比卫嫣然她们更重的分量,让他成为自己的护身符。

天家太复杂了,她不敢肖想,况且自己的身份就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她炸得粉身碎骨。

所以,当前最主要的任务,还是攻略卫辞,毕竟她还要在卫国公府生活。

一想起卫辞,沈菀又开始头疼了。

他不会真把她忘了吧?

坐着等死不是沈菀的风格,主动出击才是她的必杀技。

沈菀盯着那一扇留着一个明显的脚印的门框,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时值深秋,望春园内满地黄菊,风摇叶落,翩然若蝶,点缀着少女的裙尾发间。

白玉素手折下花枝,放下鼻下轻嗅,花色宜人,却不及人面娇艳,只是略施粉黛,靡颜柔媚生光,腻理如玉轻盈,美得动魄惊心。

青竹取来了斗篷,披在沈菀身上,抱怨的语气中难掩关心。

“小姐的身体刚好,出来怎么不多穿件衣裳?若是再病了可如何是好?”

沈菀笑意清浅,大病初愈的嗓音如春风细雨般柔柔软软。

“近来天冷,祖母夜间难以安睡,我想趁着这几日天晴,取秋菊晒干了煮茶,既能暖身,又能安神,便顾不上其他了。”

青竹不住地夸赞她心细孝顺,沈菀但笑不语,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从曲廊上走来的卫萱然,眼里划过一丝精光。

“青竹。”沈菀温声道,“我鞋袜好像湿了,不大舒服,你回流风院帮我取干净的来。”

青竹不疑有他,唯恐沈菀湿气入体,再次受寒,便匆匆忙忙回去取。

等她一走,沈菀即刻提着篮子,故意从卫萱然面前走过去。

“沈菀?”

果不其然,卫萱然一看见她,立马就炸了毛,张牙舞爪地冲着她快步走来。

沈菀故作讶异,“三表姐有什么事吗?”

“你还敢问我?”

卫萱然看见她这副无辜惹人怜的模样就来气,恶狠狠道:“你就是顶着这张狐媚子脸勾引太子殿下的吧?”

那日薛姨娘闯入流风院的事并未宣扬出去,但是怎么可能瞒得住卫萱然?得知沈菀背着她和盛瑾勾搭在一起,卫萱然便气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若非忌惮上次卫辞的警告,她早就冲到流风院手撕了沈菀。

沈菀似乎被她吓到了,抓紧了篮子后退了小半步,倚靠着栏杆,身后就是小池塘。

“三表姐,你误会了,我和阿瑾哥哥是清白的。”

阿瑾哥哥?

卫萱然的脸立马就扭曲了,上前便掐着沈菀的手,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

“谁允许你这么叫太子殿下的?我不是警告过你,太子妃之位是我的,你一个乡野村妇,有什么资格肖想?”

沈菀眸光微闪,她都还没怎么刺激她呢,卫萱然这么容易就跳脚了,实在是蠢得可以。

眼角的余光瞥见侧对面的石桥上走过的人,沈菀心中大喜,故意将自己的脸迎上去。

卫嫣然说过,每月十五,除非赴任出差,否则卫辞再忙都会回来陪卫老夫人用午膳。至于卫萱然,再过半个月便是建康帝的寿辰,她这段时日一直在望春园苦练琴艺。

沈菀要做的,就是挑个恰好的时机,利用卫萱然对盛瑾的占有欲,当着卫辞的面演一出苦情戏。

她已经想好了,大不了挨卫萱然一巴掌,她就不相信卫辞能坐视不理。

但沈菀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卫萱然的狠心。

肩膀上突然传来一阵强劲的推力,她瞳孔骤缩,在坠入小池塘之前,看到的是卫萱然脸上那恶意森森的冷笑。

“扑通!”

掉下水的那一瞬间,沈菀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她今年大概跟水犯冲。

小说《京城第一绿茶》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七月初七,陵州不夜城内花街拥挤,倚红阁前人流如织。

今夜花魁兰音将于高阁献舞一曲,飞甍参差,琴瑟相和,层层轻纱下映着婀娜身影,引得堂前宾客狂热不已。

红纱覆面,唯见弦月弯眉,美眸送波,似西子湖水洒下金箔,勾走了三魂七魄。

一舞毕,外面的喧哗却高昂不止。

兰音从容退下,一身香汗淋漓,在拐角处腰身一紧,鼻间尽是男子松香气息。

玉扇挑开了她的面纱,露出了一张倾城绝色的小脸,盈盈朱唇,雪肤乌发,触目所及之处,媚骨生香,无一不勾人夺魄。

哪怕不是第一次见,玉无殇仍是忍不住惊艳。

他挑起她的下巴,轻轻啧了一声,“真是恨不得剜了那些人的眼睛,挖了他们的心,让他们得见音音一舞,死也值了。”

兰音娇媚一笑,勾住了他的脖子,也正好躲过了他俯身落下的吻。

“玉公子,良宵苦短,可别为不值当的人耽误了……”

玉无殇低笑,嗓音低沉醇厚。

“都听你的。”

光影错落,他没有错过她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厌恶,唇角的弧度却深了几分。

他将她打横抱起,踹门而入,清雅冷魅的容颜挂着懒散疏狂的笑意,眼角处的泪痣妖冶异常,狭长幽深的双眸却是深藏着浓烈的情欲,如燎原之火,似乎要将怀中的人吞没。

雅阁内冷香袅袅,他不疾不徐地挑开她的衣带,柔软的腰身如水蛇一般令他痴狂,白嫩的肩膀上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胎记更是栩栩如生。

“几时换香了?”

他不经意间的一句询问,令兰音浑身一僵。

她若无其事地拂开他额角的碎发,“想换就换了,玉公子不会心疼这点银子吧?”

玉无殇抓着她作乱的手,指腹摩搓着滑腻的肌肤,笑意寒凉。

“音音,你早该知道,迷香对我没用的……”

他清楚地看见她脸上的狼狈慌张之色,却如逗弄陷阱中的猎物一般漫不经心。

“音音,你的名字都是我取的,这些年若非我养着你,你早就被那些恩客吃拆入腹,连骨头都不剩。”

冰凉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耳垂,如毒蛇一般禁锢住她的后颈。

“我对你不够好吗?你要什么给你什么,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我已经等了三年了,先前顾及你尚未及笄,我不动你,可是今夜,我非得到你不可……”

疾风暴雨般的吻落在她的脸颊,她的身上,兰音那双盈盈水眸划过一丝狠厉,身子却如水一般融化在他怀里。

她的抗议对他来说毫无用处,而她的妥协却是最好的催情剂。

然而手刚落在她的腰际,玉无殇便感觉浑身的力气卸去,他狼狈地倒在了榻上,猩红的双眸褪去了情欲,只剩下了愤怒与疯狂。

“你做了什么?”

兰音站起身来,一改方才的柔弱与慌张,朱唇勾起了一抹魅惑得意的笑。

“玉公子,您说得没错,屋内的迷香对你没用,但我身上的寒香醉,足以让你昏睡三日。”

在商海与官场上游刃有余的玉无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日会栽在他亲手养大的兰音手里。

滔天的怒火与杀气毫不掩饰,双眸沉沉如墨,他却笑得格外温柔,嗓音沙哑低磁。

“音音,别闹了,快把解药拿出来。”

兰音撕下了曲意逢迎的假笑,眼角眉梢尽是厌恶与不甘。

“玉无殇,在这倚红阁里,我最感激的人是你,最恨的人,也是你。”

他给了她无上的宠爱,让她沉迷其中,而他却始终置身事外,仿佛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

她绝不当任何人的玩物!

玉无殇冰冷的视线紧紧锁在她身上。

“音音,要么现在就杀了我,要么,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不会杀你。”兰音换上一早准备好的衣裙,头发一绾,便成了个毫不起眼的小丫鬟。

“寒香醉三日即解,到时候,就看你能不能找到我了……”

她冲着他展颜一笑,那纯粹的、解脱的、热烈的笑,是玉无殇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

“兰音,你最好……别让我找到你……”

昏迷前的那一刻,玉无殇用尽毕生的力气,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从他身边逃离。

倚红阁内的狂欢还在继续,在这里生活了八年的兰音,对出逃的路线了如指掌。

但是她却没有第一时间逃走,而是避着守卫到了后院的柴房,用簪子撬开了锁。

“沈菀!”

柴房里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兰音大为震惊,费力地将她扶起。

沈菀是上个月刚被卖到倚红阁的,因死活不肯接客,还伤了一个客人,若非兰音出面将她保下,以玉无殇的性子,只怕她早就没命了。

兰音救她的理由也很简单,沈菀身份不一般,她能带她脱离苦海。

只是现在,兰音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沈菀,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沈菀强撑着一口气,将一枚玉佩塞在她手里。

“兰音,我、我已经不行了,如果你能出去,请你务必去京城,找到我的家人……”

兰音紧紧握着那枚玉佩,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坚硬的心似乎被劈开了一道裂缝,冷风倒灌,颤抖不止。

深夜雨丝缠绵,急促的脚步踩过冰冷的青石板,少女扬起的红裙如破茧的蝴蝶,迫不及待地挣开困住她的金丝笼。

从倚红阁内逃出来的兰音疯狂地向北逃奔,却未注意到街角那辆疾驰的马车,若非对方及时止住,怕是她要被碾成肉泥。

“你没事吧?”

一道低沉温厚的声音响起,半面纸伞撑在头顶,兰音抬眸,打湿的白纱勉强遮住了容颜,只余一双清凌凌的眉眼,映着面前的人的身影。

那人撑伞而立,墨色的长袍几乎与浓夜融为一体,伞面遮挡了他大半容貌,只见那俊美冷硬的轮廓,透着生人勿进的冷漠。

“没事!”

她冷淡地丢下两个字,忍着疼痛继续向前。

卫辞仍站在原处,微微抬起伞面,看着那道仓惶瘦弱的背影,深邃冷静的眼眸中眯着锐利的微光。


两个月后,京城。

今日是卫国公府的老夫人六十大寿,前来祝寿之人络绎不绝。

“当真是百年望族,圣宠不衰,这份殊荣,也只有卫国公府才有了。”

“想当年卫老国公可是跟过先皇出征的,当今皇后又是出身卫国公府,更别提如今四爷卫辞还任职大理寺卿,卫家的福气,还长着呢。”

“不过我听说,皇后娘娘有意在卫国公府的几位姑娘中挑选一位太子妃,就是不知道谁这么幸运了。”

“卫家四位姑娘,除了已经和靖安侯府的世子定亲的长姐卫嫣然,也只剩下二姑娘卫清然一个嫡女了。”

“诶,你这消息就不灵了。我听说前阵子卫家刚来了一位表小姐,说不定也在太子妃的候选之列。”

“哦?那表小姐姓甚名谁?”

“好像叫……沈菀。”

柳眠阁内,兰音坐在铜镜之前,看着镜中的人,神思飘忽。

两个月前,她从倚红阁逃了出来,无处可去,又不甘平凡的野心,让她做了一个足以改变她一生的决定。

她花了大半积蓄,从赫赫有名的情报阁沧澜楼买了沈菀的消息,一路颠沛流离,来到了京城。

沈菀的母亲沈凝乃是卫国公府的小姐,远嫁澹州,已有十五年未曾回京。

从未见过沈菀的卫家人,在看到那枚玉佩,又在细问了她沈菀亡父亡母的旧事之后,便消除了所有的怀疑与芥蒂。

从此,陵州倚红阁花魁兰音,便成了卫国公府的表小姐,沈菀。

侍女青竹推门而入,见她坐在镜子前发呆,忍不住笑道:“姑娘,前院的客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大夫人派人来催我们了。”

沈菀收回思绪,冲着镜子轻轻眨了眨眼,嗓音都柔了几分。

“我知道了。”

带着青竹出了柳眠阁,途经望春园时,青竹才想起自己忘了带寿礼,又匆匆跑回去取。

沈菀含笑,“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青竹不止一次感念沈菀脾气好,没架子,但只有沈菀自己知道,她出身泥泞,连身份都是她偷来的,若是花魁兰音,怕是都没卫国公府的奴婢尊贵。

沈菀站在望春园前,时值秋季,院内栽了一丛绿云菊,价值千金,据说那是卫大夫人元氏,也就是她名义上的舅母的心爱之物。

沈菀看得入迷,因而也没有注意到后方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朝她逼近。

“菀妹妹!”

一人突然扑过来将她抱住,沈菀吓得猛地回头,便看见了薛逸那张油腻猥琐的笑脸。

沈菀挣开了他的桎梏,眉眼生冷。

“薛表哥这是做什么?”

薛逸乃是卫府大爷卫绅的薛姨娘的侄子,因要参加明年的科考,为了方便住在了卫国公府。

薛姨娘每每在卫绅面前,无不夸赞她这个侄子才华横溢,彬彬有礼。

可大概也只有沈菀知道,薛逸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好色小人!

薛逸生得不错,就是常年醉心美色,身体也被掏空了,整个人看着十分虚浮。

此刻他如狼似虎地盯着沈菀的脸,目光从上而下扫着她的身姿,心痒难耐。

“菀妹妹何必这么大反应?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实在怪不得薛逸起了色心。

今日沈菀穿着上等的云白纱裙,轻柔的软纱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姿,细柳腰不盈一握,雪肤滑腻生香,令人闻之色起,见之难忘。

墨发如瀑,面似芙蓉,精致柔美的五官,肤色晶莹,颜若白玉,略施粉黛便灿然生光。

她自小在青楼长大,见惯了那露骨而放肆的目光,却不知如今也会叫她心生恶寒。

“男女有别,日后此等玩笑,薛表哥还是自个收着!若是让外祖母知晓了,对薛表哥也不好!”

她那巴掌大的小脸挂着一层冰霜,却更是勾起了薛逸心头的浴火。

他猛地扑了过去,抓着沈菀的手,急色如狼。

“好妹妹!你就给我亲一口!我向你保证,待我明年高中,我便娶你为妻,让你当状元夫人!”

沈菀哪能如他的意?

她若真渴望富贵生活,当日留在玉无殇身边,不比这纨绔子弟强?

手上使了几分巧劲,掐住了薛逸的脉穴,只听见一声惨叫,他摔在了那盆绿云菊上,吃了一嘴的泥。

这可惹恼了薛逸,他跳起来叫嚣道:“沈菀!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乖乖从了我,我便告诉我姑姑,说你不要脸地勾引我!”

薛姨娘因诞下了府中唯一的男孙,十分得宠,况且她又护短,若是她真要计较,沈菀定是讨不到好。

明明冬季未至,沈菀却如至冰窖。

她只是想好好活下去,想体面地活下去,为什么总有人不肯放过她?

卷翘的睫毛轻轻一颤,遮住眼里的凛凛杀气。

她这副模样,看在薛逸眼里,却像是妥协认输,语气也不由得透着几分得意。

“沈菀,做人就得识相点!老夫人是宠你,不过她能有几日活头?你父母俱亡,日后在这国公府,不还得找个依靠?”

沈菀默默地在心里为他挑选合适的死法时,一道清越含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子书啊,若非亲耳听见,我都不知道,竟有人敢这般诅咒老夫人。”

沈菀猛然回头,看着长廊下那两名男子,一时失语。

彼时晨风乍起,秋光疏朗,一袭墨衣的卫辞,姿容清冷,星眸映着幽幽暗芒,深不见底。

冷傲孤清的脸庞轮廓分明,如劲竹般的身躯挺拔高大,透露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场。

而那青衫男子,模样不似卫辞出众,却也是温润雅致,斯文秀气,因微笑而眯起的狐狸眼,透着一丝精光。

“扑通!”

正在沈菀好奇他们的身份时,方才还嚣张猖獗的薛逸突然跪了下去,如斗败的公鸡一般,脸色惨白,冷汗连连,眼神里充满了惧意。

“四……四爷……”

“十一,割了他的舌头,送去给薛姨娘。”

低醇如冷霜般的声音刚落,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捏着薛逸的下巴,动作十分干脆利落。

薛逸被十一拖了下去,沈菀捂着心口,再转过头时,看着卫辞的目光已有几分惧怕。

在这卫国公府内,说割舌就割舌,而且丝毫不惧受宠的薛姨娘。

这人到底是谁?


她在看他们的同时,卫辞和温聿同样在打量着她。

不同的是,一个冷漠孤傲,不甚在意,一个兴致盎然,亲切从容。

“你就是卫国公府新来的那位表小姐?”

还是温聿先开了口,俊容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贝齿轻轻咬了一下唇瓣,沈菀微微后退了一步,向两人行礼。

“小女子姓沈,单名一个菀字,方才多谢二位公子解围。”

也不知哪个字眼逗笑了温聿,爽朗的笑声传遍了望春园。

沈菀蹙眉,微微歪着头表示疑惑,心里却骂了一句神经病。

“叫公子就有些见外了。”

温聿止住笑意,指了指卫辞,“按辈分,你该唤他一句小舅舅。”

短暂的呆滞之后,沈菀慌慌张张地向卫辞见礼,小脸泛红。

“沈菀未曾见过小舅舅,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小舅舅见谅!”

卫辞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声,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甥女没有丝毫感觉。

若硬要说有,那大概也是好奇,澹州的风水是有多养人,竟养出这么个水灵灵的姑娘。

美人在前,温聿也笑眯眯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我乃建安侯府世子,与你小舅舅是至交,你要是喊我温舅舅,我也不会介意的。”

沈菀自然没有那么不知礼数,客客气气地问候了一句“温世子”。

卫辞看着她这副怯生生的娇俏模样,眉峰微蹙。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沈菀惊愕地抬眸,心跳如雷,又连忙低下头,极力掩饰那一瞬的失态。

“应该是没见过的。”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我自小在澹州长大,这是第一次来京城。”

实则沈菀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陵州繁华,乃有“小京城”之称,倚红阁更是一众达官贵人流连之所,虽然从前玉无殇那个狗东西鲜少让她露面,但也难免会有人曾见过她。

她努力地在回忆里寻找卫辞的痕迹,这般出色的人物,若是见过,她定然有记忆。

始作俑者卫辞根本没预料到,自己这一句话会给她带来多大的波澜。

温聿怕她被吓到,笑了笑:“你别理他,他这是老毛病又犯了,把审犯人那一套用在你身上了。”

卫家四爷如今位居大理寺卿,这点沈菀还是知道的。

正是如此,她才觉得害怕。

若是他对她的身份起疑,想要调查简直轻而易举。

在那一刻,沈菀第一次生出了退意。

等他们离开后,青竹才气喘吁吁地跑来,沈菀正想责问她为何来得这般迟,在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时,脸色骤然一变。

“怎么回事?”

青竹手里捧着的是她为卫老夫人绣的《八仙拜寿》,但此刻这幅绣品却被剪得稀巴烂,说是一团破布也不为过。

青竹眼眶通红,又气又急。

“奴婢明明将它放在了柜子里,可是方才回去怎么都找不到,最后还是让柳眠阁的丫鬟们帮忙,才在后院的杂物堆里找到了……”

沈菀面色铁青,这副绣品她绣了大半个月,不为艳压群芳,只是想向卫老夫人献出一份心意,毕竟日后在卫国公府,她还要仰仗卫老夫人生存。

但是现在绣品被人故意毁坏,寿宴开席在即,她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准备一份寿礼?

青竹也急哭了,不断地追问该怎么办。

今日来的人可不少,沈菀没有拿得出手的寿礼,势必会被人笑话,以后就更抬不起头了。

沈菀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刚来卫国公府不久,除了卫老夫人,没人能帮她,而恰恰这件事,她不能去找卫老夫人做主。

大寿当日,祝寿图被毁坏,乃是大凶之兆,说不定卫老夫人不仅没有半点怜惜,反而会因此迁怒于她。

“快点!寿宴都要开始了,若是耽误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杨管家带领着一队戏曲班子匆匆从院外走过去,沈菀盯着那红色的戏服,忽而福至心灵。

前院锣鼓喧天,前来贺寿的宾客几乎已全部到齐。

身着桃红衣裙的年轻侍女手脚麻利地端茶送菜,在座众人,不是高门贵妇,便是朝中重臣,哪个单拎出去,不是叫百姓瑟瑟发抖,磕头不已?

而此刻他们三五成群,陆陆续续地向着坐在主位的白发老妪敬茶祝寿。

卫老夫人年轻之时是名满京城的美人儿,如今便是老了,身上也自带着一股贵气。

梳得一丝不苟的银发如霜,头上戴着点翠发冠,与一身宝蓝色的对襟长袄相得益彰。苍老的面容上始终挂着笑意,正所谓容光焕发,不外乎此。

卫辞来得有些迟,却是将这场寿宴推向了一个小高潮。

卫老夫人正和身侧的贵妇人说话,一瞧见他,眼眸都亮了几分,招手唤他过去。

温聿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摇着纸扇扭头便与熟人笑谈起来。

卫辞命人将自己的贺礼抬了过来,一尊浑然天成的紫玉观音,惹来了不少赞叹与惊艳。

最小的儿子送的礼,别说是观音,就是块破石头,卫老夫人都欢喜不已。

不过眼前,还有一件更让她欢喜的事。

她拉着一名眉清目秀的粉衣女子,笑道:“子书啊,你还记得令贤侯府的霜霜吗?”

卫辞面色冷漠,“不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小时候你们还拉过小手呢!”

卫辞压根就没有这段记忆,哪怕被当众揭短,他也无法反驳。

林霜含羞带怯地看了卫辞一眼,向他行了标准的见面礼。

“一别数年,子书哥哥不记得我也是正常。”

卫辞头疼不已,又来了。

自从他及冠之后,卫老夫人便绞尽脑汁地帮他物色妻子,都不知道这是第几个了。

“前些年令贤侯夫人身子不好,霜霜随着她去了江南休养,至今才归,你们俩……”

“母亲!”卫辞打断她的话,“我还有些公事要跟阿聿谈,等会再过来陪你。”

“什么公事能比我的寿辰更重要?”

卫老夫人板着脸,也了解她这小儿子的性子,知道再逼下去,估计他又要跟之前一样出公差,好几个月不回来。

她缓和了一下语气,转移话题。

“你先坐着,等会菀菀就过来了,你还没见过她呢,她是你三姐的女儿,日后就在卫国公府住下了。”

一旁的三姑娘卫萱然忽然娇笑一声,“祖母,我看沈菀是来不了了。”

祝寿图都被她剪了,沈菀拿不出贺礼,怎么敢来这里丢人现眼?

卫老夫人未知其中缘故,正准备派人过去瞧瞧,戏台上的锣鼓忽然一停,紧接着曲调一转,引得众人纷纷抬眼看去。


不同于戏曲的浑厚喧闹,轻快的鼓点和着婉转的竹笛,奏出悠扬的曲子。

几面大鼓被推上台,中间围着一朵巨大的荷花,随着鼓点起落,荷花逐渐绽放,一抹红影瞬间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堂下的交谈声不知何时而止,所有人的眼里只剩下了那旋转的红裙。

甩袖,击鼓,身轻如燕,柔若无骨。

她踩着鼓点,一步一舞,红袖同墨发扬起的弧度,优美得令人忍不住赞叹。

四名侍女高高举着一幅空白的画卷,众人便看着那袖子一沾墨水,在画卷上龙飞凤舞。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歌舞常见,但是在维持舞姿的同时还要作画,着实令他们大开眼界。

卫辞盯着台上舞动的人,狭长锐利的双眸逐渐眯起,涌动着莫名的暗芒。

随着鼓声渐落,那舞姬的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退至画卷之后。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看去,想看看这一番舞画结合,能做出何等画作。

待侍女将画卷立起来,一幅“八仙祝寿”图栩栩如生,虽不至于是精妙绝伦,却也足以让众人拍案叫绝。

一时间满堂喝彩,就连卫老夫人也是惊喜过望,连忙询问杨管家,这是哪儿来的舞姬,竟这般有心。

杨管家吞吞吐吐地回答不上来之时,便见那舞姬摘下了面纱,向卫老夫人行礼,轻软的嗓音却透着难以忽视的穿透力。

“孙女菀菀不才,携八仙为外祖母祝寿,祝祖母南山同寿,福禄康宁!”

少女抬眼,清透明亮的双眸如星璀璨,莹莹雪肤白里透红,精致绝色的五官令满堂失色。

似一滴水滚入了沸油,满座议论纷纷,有惊艳,有赞赏,有探究,也有妒忌。

隔着一段距离,卫辞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里,心里头那股异样与怀疑越来越浓烈。

似乎是感受到了敌意,她朝他望来,又像兔子一样胆怯地收回了视线。

卫辞眼角微不可见地一挑,稍纵即逝。

这一舞一画,着实为沈菀赚足了眼球,也为卫老夫人赚足了颜面。

待她换好自己的衣裳过来,卫老夫人亲切地招呼她过去,向众夫人们介绍她的身份。

“这是凝儿的女儿,可怜我的凝儿,早些年嫁去了澹州沈家,山高路远,从未回来过,如今只剩下这娇娇孙女,一个人上京寻亲,不知吃了多少苦……”

卫老夫人原本正高兴着,说起早逝的女儿,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沈菀急忙哄道:“外祖母,菀菀精心准备这一出,可不是惹祖母哭的。要是让娘亲和八仙瞧见了,可不得怪罪菀菀让寿星伤心了?”

卫老夫人又是被她逗乐了,看着她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怜爱与欢喜。

沈菀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是狠狠地松了口气。

这场寿宴的焦点是沈菀无疑,众夫人们瞧着她那倾城姿色以及卫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心里也纷纷有了计较。

沈菀却分外不舒服,那一道道目光,像是在打量货物一般,若是旁人只会觉得受宠若惊,落在沈菀身上,只觉得难堪。

寻了个由头,她出了宴厅,卫萱然却也跟了上来。

“真行啊沈菀,没瞧出你还有这等本事!”

卫萱然是薛姨娘的女儿,因薛姨娘生了小公子卫煦,身份也水涨船高,在府中颇为得宠,连带着卫萱然也横着走。

沈菀早有怀疑,那幅绣品就是她派人剪的,毕竟从她来的那一天,卫萱然便处处跟她作对。

“三表姐,我好像没得罪过你吧?”

虽然沈菀恨不得撕了她的脸,但人在屋檐下,她还是得压一压脾气。

卫萱然冷笑,“本姑娘看你不顺眼,还需要理由吗?”

她这话,便是承认了那些事是她干的。

沈菀没有半点不甘或愤怒,反而生出了一股无力感。

看吧,这就是会投胎的好处,仗着薛姨娘受宠,她就能这样任性妄为。

就像薛逸一样,不管怎么羞辱她,她都不能对他们怎么样。

沈菀深呼吸一口气,压着心里的憋屈。

“三表姐,我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只剩下外祖母一个亲人,我只想在这里好好生活,不想跟你们争什么。”

这话却惹恼了卫萱然,她尖声叫嚷:“沈菀!你装什么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知道皇后娘娘要给太子选妃,故意挑着这个节骨眼来的!”

沈菀一脸愕然。

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是有想过靠着卫国公府,寻一门好亲事,但是从未肖想过天家。

卫萱然如同被逼急了兔子,双眸猩红,面目憎恶。

“我警告你!太子妃之位是我的!你要是敢去太子殿下面前献媚,我就像毁了那幅绣品一样,毁了你的脸!”

卫萱然发泄一通,愤然离去。

沈菀站在水池旁,恼恨捡起地上的石子砸向池中的败荷。

“呵……”

一声低笑自身后传来,有了薛逸的先例,沈菀猛地转身跳开,却忘了自己身后是池塘,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一只手强有力地将她抱了回来。

脚落在平地,沈菀急速加快的心跳却尤未平静。

“你没事吧?”

面前的男子关切地询问,两人过分亲近的距离让沈菀倍感冒犯,匆匆忙忙将他推开。

她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眼前的男子约莫弱冠之年,云青色的衣袍衬得其身姿清瘦挺拔。面如冠玉,鼻梁高挺,淡绯色的薄唇勾着一丝笑意,颇有几分风流之气。

沈菀在看他的同时,盛瑾也在看着她,哪怕隐藏得极好,眼里还是流泻出一丝惊艳。

身为东宫太子,盛瑾亦是看惯了各色的美人,却没有一个,像沈菀这般美得张扬。

思及方才卫萱然的话,盛瑾也把她的身份猜得八九不离十。

沈菀不认得他,但是今日能来卫国公府的,又能在后院走动的,又岂是什么小人物?

她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道谢,一本正经的模样,却惹得盛瑾发笑。

“就你这脾气,难怪被欺负了,也只敢在这里拿石头撒气!”

他那懒散调笑的话语令沈菀甚是无语。

不拿石头撒气,她还能把卫萱然揍一顿不成?

但人设不能崩,在人前她还得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心思,红着脸颊,泛着一丝窘迫。


“三表姐心里有气,让她骂一顿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了,若是将来她真的当了太子妃,想起我今日得罪了她,还不得找我翻旧账?”

盛瑾盯着她那嘟囔的小嘴儿,粉粉嫩嫩,就好似今年开春外邦进贡的红樱桃,一咬汁水横流。

太子殿下忽然很想吃樱桃了。

沈菀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不着痕迹地抹黑了卫萱然,又把自己的无辜无害表现得淋漓尽致。

但见盛瑾毫无反应,她还是忍不住抬眸,盛瑾反应极快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那一瞬间心跳如雷。

“卫萱然算什么东西?当今太子便是终身不娶,也绝对看不上她!”

他说得笃定而不屑,却让沈菀心生好奇。

“你又不是太子,你怎么知道他看不上她?”

看着小姑娘一副求解答的乖巧模样,盛瑾忽然就生出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

“我虽然不是太子,但是我与太子是至交,太子喜欢什么样的,我能不知道吗?”

他脸上的戏谑没有逃过沈菀的眼睛,沈菀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他有点大病。

“还未自我介绍,”盛瑾薄唇微翘,“我是……令贤侯府的世子,你唤我阿瑾就好。”

盛瑾在一众损友中挑挑选选,最后还是选了林奕那个冤种。

“卫国公府表小姐,沈菀。”

盛瑾知道她,出宫之前,卫皇后还特地交代他,让他问候一下这位小表妹。

他的三姨母沈凝早些年远嫁澹州,不知吃了多少苦,再看看眼前的沈菀,盛瑾也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你刚来京城,对这里还不了解,不若明日我带你出去玩儿,多认识几个朋友?”

沈菀惊诧不已,下意识地便拒绝了。

“明日我与家中姐姐已有约,阿瑾哥哥好意,沈菀心领了。”

盛瑾还从未被人拒绝过,太子殿下颜面受损,表情也淡了下来。

沈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沈菀,并未注意到那伫立在风池亭内的卫辞,已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十一,你有没有觉得,沈菀的背影有些熟悉?”

十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嗓音沙哑冷硬。

“属下未曾见过表小姐。”

卫辞蹙眉。

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和记忆,尤其今日沈菀在台上一舞,那种熟悉感更加强烈,就好像他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十一试探问道:“可要属下去调查一下?”

卫辞沉默许久,“算了。”

沈菀尚且不知道卫辞已经对自己起了怀疑,在生死边缘一线徘徊。

在回柳眠阁的路上,正好经过了望春园,她站在长廊下,盯着墙角那放置绿云菊的位置,此刻已经都被收拾干净了。

白日里的事像一根刺一样横在她心里,沈菀惴惴不安,只恐薛姨娘会来找她算账,但是心惊胆战地过了一夜,府里却没有任何动静。

翌日一早如常去给卫老夫人请安,经昨日那一出,卫老夫人明显对她更加上心,尤其得知她要跟卫嫣然她们一同去游园,还特地给她塞了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不多,从前玉无殇砸在她身上的钱数不胜数,包括她这次出逃,卷走了自己所有的存款,粗粗算来也有五万两。

但沈菀却格外珍惜这二十两,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荷包。

二姑娘卫清然见状就不依了,摇着卫老夫人的手臂撒娇。

“祖母偏心,只给菀菀不给我,祖母是不是不疼我了?”

一旁八岁的卫煦笑嘻嘻地冲着卫清然吐舌头。

“二姐姐不知羞。”

卫老夫人哭笑不得,“连阿煦都知道你不知羞,多大的丫头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话虽如此,她也让华姑姑给她们一人拿了一袋银子。

卫清然这才满意了,数着银子的模样,像极了得逞的小狐狸。

沈菀坐在一旁看着,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丝艳羡的笑意。

高贵的出身,和善的长辈,想要的东西撒撒娇就可以拥有,做了错事也永远有人兜底。

那是她多么渴望的生活啊。

卫嫣然忽然握住她的手,以为她是想起已故的父母,冲着她温婉一笑,目光中带着几分安慰。

沈菀也回以真心实意的笑容。

不管从前如何,从今以后,她是沈菀,从前她未曾得到的,以后她会努力去争取!

兰音过去的十五年烂得彻底,未来那么长,她不会再让自己陷入泥泞!

出来的时候,只有府中的四姑娘卫姝然在门口等着,却不见卫萱然的身影。

沈菀不免觉得好奇,这种热闹,不是卫萱然最喜欢的吗?

卫清然上了马车,抬着高傲的下巴,幸灾乐祸。

“薛逸不知怎么的惹恼了四叔,被四叔割了舌头,薛姨娘昨夜跟爹爹哭了一宿,反而被爹爹臭骂了一顿。出了这样的事,卫萱然哪还有心情出来玩?”

沈菀眉心一跳,脸上适当地浮现了一抹惊讶,明知故问。

“小舅舅为何要割了薛表哥的舌头?”

卫清然冷笑,“薛逸对祖母出言不逊,小舅舅岂能饶他?便是把他的脑袋砍了,秦家也只能乖乖受着!”

沈菀面色惊疑不定。

这么说来,卫辞没有在卫老夫人面前提起昨日薛逸轻薄她的事?

此事到底是因她而起,卫辞提起也不足为奇,但是他却把她摘了出来,这番举动,着实令沈菀看不明白。

以为沈菀是被卫辞吓到了,卫嫣然温声道:“四叔任职大理寺卿,待人是严苛了一些,但是也从来不会假公济私,滥杀无辜,你也不必怕他。”

卫嫣然不愧是名满京城的第一才女,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沈菀看着她温婉秀美的脸,乖巧地点头。

自上了马车后,卫清然便喋喋不休,偶尔卫嫣然和沈菀会应和一句,一旁的卫姝然却静默不语。

她看了沈菀一眼,既惊艳其美貌,又羡慕其性格。

虽是寄人篱下的表小姐,她总是表现得落落大方,也难怪一贯挑剔骄傲的卫清然也待她甚是和善。


瑶池园乃是已故的永贤王所建,永贤王不爱江山美人,唯爱这花草树木,便打造了这座园林。

每至春秋时节,相邀前来游园之人数不胜数,不少文人墨客在此咏诵诗篇,亦有才子佳人共谱一段佳话。

瑶池园内的和风楼上,盛瑾撑腮半倚,一袭山岚色的青玉袍愈显风流,只是那俊眉之间略带郁色,一旁的公子哥儿都看得出来今日太子殿下的心情不是很美妙。

一名蓝衣少年兴冲冲地跑过来,手里抱着一坛酒。

“梨花酒来咯!看小爷我今天不把你们灌趴下!”

众人冲着他挤眉弄眼,林奕这才注意到盛瑾的情况不太对。

他挑了挑眉,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怀安这是怎么了?昨日从卫国公府回来便不太对劲,莫不是被哪儿冒出来的小妖精勾走了三魂七魄?”

盛瑾踹了他一脚,笑骂道:“滚!”

林奕笑嘻嘻地凑过去,盛瑾虽是太子,但是他们二人自小一起长大,私下里还是以字相称。

“看来还真被我说对了!”

林奕兴致勃勃,“是卫清然还是卫萱然?总该不会是卫姝然那个楞木头吧?”

卫皇后要给他挑选太子妃的事林奕也知道,反正挑来挑去,都是卫家的姑娘。

盛瑾却收了几分笑意,轻嗤一声。

“一个不识相的小丫头罢了。”

盛瑾自小被捧惯了,昨日沈菀的拒绝就跟一根软刺一样横在他心里,也不疼,就是痒得厉害。

林奕却是双眸一亮,“哟?是哪家姑娘这般有气性,竟敢给太子殿下脸色看?”

盛瑾正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从瑶池园外走进来的那几道身影,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人身上,不知是恼是喜,表情十分丰富。

林奕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瞧见了卫家的几个姑娘,自然也注意到了人群中最亮眼的沈菀。

“那是谁家的姑娘?”林奕瞪大了双眸,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盛瑾斜睨了他一眼,忽然站起身来,无端生了几分恼意。

“我家的,你有意见?”

林奕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大步离去,表情木讷,还在消化着盛瑾方才的话。

踏入这里的沈菀,才真正感受到何为贵族的生活情趣。

这么大一座园林,里面任何一株花草便价值千金,更别说那园中的白玉桌,脚下的雨花石,池中的红白锦鲤。

她在惊叹瑶池园的奢华之时,却不知众人亦在惊叹少女的美貌。

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牙白色的长裙,裙摆处穿着金线,在阳光下煜煜生辉,衬得娇容更艳。

黛眉清秀如月,美眸顾盼生波,琼鼻小巧挺翘,雪肌莹润泛霞。

古画中的美人,九重天上的仙女,大抵也就是这副模样。

今日来游园的人不在少数,卫家姑娘一来,便遇见了不少同龄的闺中密友,卫嫣然大大方方地向众人介绍沈菀,姑娘们都和和气气地同她交换了姓名,但也只有沈菀看出了其中的轻蔑与不善。

“沈姑娘读过什么书?”

第一个尖锐的问题抛过来,沈菀四两拨千斤,含笑回道:“只识得些字罢了。”

“琴棋画总会一样吧?”

沈菀的琴棋书画都是玉无殇手把手教的,好不好她说不上来,略懂就是了。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越是这样,那些姑娘们对她越有意见。

“嫣然,我哥哥也来了呢,我带你去见他!”

一名紫衣姑娘上前拉着卫嫣然离开,临走前还挑衅地看了她一眼。

沈菀记得她,靖安侯府的二姑娘程可青,她哥哥程砚书与卫嫣然有婚约在身。

卫嫣然走后,卫清然也是个闲不住的,很快便同自己的朋友玩去了。

临走前她还特地嘱咐道:“菀菀,你自己逛着,若有人敢欺负你,尽管摆出卫国公府,旁人不敢拿你怎么样。”

沈菀哭笑不得地点头。

瑶池园是皇家园林,又有谁敢在这里闹事?

不过在沈菀被一群纨绔子弟拦下之后,便默默地把上面的想法咽了回去。

楚君鸿在沈菀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好不容易等到她落了单,便迫不及待地整理仪容上前,冲着美人露出了一抹亲切得体的笑意。

“沈姑娘好,在下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子楚君鸿。”

沈菀不认得他,却认得“楚”这个姓。

当今建康帝年过四旬,后宫中除却东宫卫皇后,还有一位十分得宠的楚贵妃。

楚贵妃诞下的二皇子盛瑜,与盛瑾乃是死对头,楚家跟卫家自然也是水火不容。

心思转过一圈,沈菀若无其事问道:“楚公子有事吗?”

楚君鸿生得人模狗样,又是将府出身,一身的气质自是不在话下。

只是哪怕他极力掩饰,眼里流露出的不怀好意,还是让沈菀十分敏锐地捕捉到。

楚君鸿摇着纸扇,爽朗一笑。

“沈姑娘不必对我如此戒备,听闻沈姑娘刚来京城不久,我只是想邀请沈姑娘喝杯茶,交个朋友。”

沈菀心中冷笑。

交个朋友?

那双色眯眯的眼睛可不是这么说的。

“多谢楚公子好意,只是今日我是随着家姐一同前来,不便自行离开。”

“这有什么?”楚君鸿笑着招来了一个下人,吩咐道:“去知会卫大姑娘一声,便说沈姑娘同我们吃茶,晚些时候便送她回去。”

瑶池园内的下人都认识楚君鸿,自然知道他的德行,临走前同情地看了沈菀一眼。

沈菀没想到楚君鸿这般大胆放肆,偏生他客客气气地邀请,不想薛逸那般急色放诞,反倒叫沈菀无所适从。

卫姝然轻轻拽了拽沈菀的袖子,焦急地冲着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能去。

她比沈菀清楚楚君鸿的性子,他们那些纨绔子弟玩得很野,沈菀要是跟着去了,指不定清白都保不住。

正当沈菀绞尽脑汁想拒绝之时,一道熟悉的轻笑声传来。

“看样子楚公子先前因当街策马伤人,被罚的十遍律法抄好了,要不然今日怎么有心情出来游园?”


盛瑾和林奕一群人一出现,楚君鸿的表情立马就垮了下来。

周围的人大惊失色,纷纷跪下向盛瑾行礼,高呼太子千岁。

沈菀表情一僵,惊诧地看着盛瑾。

盛瑾面色有一瞬的不自然,用纸扇捅了捅一旁的林奕。

要么说是打小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林奕秒懂盛瑾的意思,轻咳一声,让众人速速离去。

楚君鸿不甘心地看了沈菀一眼,眸中泛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等他们走了,盛瑾才走到沈菀面前,手中的纸扇轻轻敲了她的脑袋一下。

“吓傻了?”

沈菀捂着额头惊呼一声,面色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是太子?”

盛瑾面不改色,“还真是吓傻了,我昨日不是告诉过你,我是令贤侯府的世子吗?”

林奕憋着笑往前两步,“不错,菀妹妹,我才是太子殿下。”

盛瑾斜睨了他一眼,菀妹妹也是你能叫的?

林奕不甘示弱地挑了挑眉,你拿小爷的身份泡妞,我还不能讨点好处?

沈菀没注意到卫姝然拼命朝她使眼色,也信了盛瑾的话。

又或者说,她大概没想到,堂堂大阙太子,竟然也有此等玩心,隐瞒身份逗着她玩儿。

盛瑾却不太高兴,“不是说你今日与家中姐妹有约,约到这儿来了?”

沈菀想起昨日他的邀约,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没曾想这么巧,竟会碰见阿瑾哥哥。”

“咳咳!”

后面响起了一片欲盖弥彰的咳嗽声,盛瑾回眸扫了一眼这群损友,一个个忍着笑迅速逃离。

卫姝然胆子小,哪怕她很清楚盛瑾的身份,但是也不敢当着沈菀的面揭穿他,也寻了个由头匆匆跑了。

“方才之事,多谢阿瑾哥哥解围。”

沈菀不是傻子,她能感受到盛瑾对她生出的兴趣,只要这份兴趣在可控的范围内,她也不介意利用他来保护自己。

盛瑾这回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一句谢谢就完了?”

“那不然呢?”

沈菀睁着无辜的双眸,水灵灵的光泽令盛瑾心思一动。

“你跟我来。”

他十分自然地拉着沈菀的手去了和风楼,沈菀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甩开。

和风楼是一座三层的小阁楼,这里是盛瑾的私人领地,站在这里望出去,几乎能将整个瑶池园尽收眼底。

盛瑾领着她到了书案前,那里放置着完成了一半的巨幅画作。

“下个月便是我父……我父亲的寿辰,我打算手绘一幅大阙百州图,送给他当贺礼。”

建康帝身为大阙皇帝,什么稀奇玩意儿没见过,他花费千金为他买来奇珍异宝,倒不如投其所好,取大阙百州的名山名楼,绘制百州图,让建康帝看看,在他的治理下的大阙盛世。

盛瑾指着右下角空白的一处地方,颇为苦恼。

“这里是澹州所在,可是我没去过澹州,没见过澹州最著名的飞云阁,正好你来了,可以帮我这个忙。”

沈菀既惊于他的心思巧妙,又苦恼于她并非来自澹州。

飞云阁确实有名,但是后经修葺再建,已与古画中的飞云阁相差甚远。

盛瑾尚且画不出,更别说从未去过澹州的沈菀。

但是当着盛瑾的面,沈菀也不能露怯。

她仔细研究了这幅百州图,博安山,九阳湖,庆丰楼,这些都是大阙各地的著名景点。

脑海中忽有一道灵光闪过,沈菀笑道:“飞云阁是澹州最有名的阁楼不错,但是我认为,澹州这等偏远之地,最引人注目的并非飞云阁。”

盛瑾挑眉,顿时来了兴致。

“哦?那菀妹妹有何见解?”

“这画上已有不少名楼古阁,飞云阁与其相比,不仅不能为其增光添彩,反而显得多余。澹州地域偏远,早些年更是战火连天,但如今在我的记忆里,关内外的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这才是澹州最值得记录的景象。”

沈菀说罢,见盛瑾毫无反应,反复斟酌,确定自己没有说错,才抬眼看他。

而盛瑾同样在盯着她,目光灼灼,眼里升起璀璨的火星。

沈菀被他看得心跳都漏了半拍,气势都弱了几分。

“阿瑾哥哥,我……哪里说错了吗?”

盛瑾勾唇一笑,星眸煜煜生辉。

“没错!”他道,“我只是突然发现,菀妹妹还真是很会制造惊喜。”

原本只当她是个小表妹,所以昨日盛瑾才会纡尊降贵跟她说了几句话。虽惊艳其美貌,盛瑾却未曾上心。

但方才她那一番话,着实给了盛瑾很大的触动。

看着盛瑾迫不及待地挥墨绘画,沈菀却略显心虚。

她未曾去过澹州,自然也未曾见过澹州的风土人情。她方才侃侃而谈,不过是依据她曾看到的玉无殇的画作。

说来也可笑,她在倚红阁待了八年,却对玉无殇所知甚少。

只知道他是倚红阁背后的老板,但是一年里,满打满算他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待在倚红阁,其他时间他在外面做什么,沈菀一概不知。

他武学极高,财富颇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手下的人更是没一个废物,就连陵州太守都对他毕恭毕敬,这般人物,又岂是她能掌控得住?

正因如此,认识到他们二人的差距,沈菀才不肯留下。

玉无殇现在是对她感兴趣,但色衰爱弛,谁又知道五年后,十年后,他是否还能保持初心?

沈菀收回思绪,一边口述,盛瑾一边作画,说得口干舌燥之时,忍不住为自己倒了杯水,喝道嘴里才发现是酒。

沈菀也不在意,她酒量甚佳,不过是一杯酒,醉不到哪里去。

这边的盛瑾终于画完了,看着与众多名楼名景融合在一起的澹州风土,满意之色毫不掩饰。

他欢喜地想跟沈菀分享,却见沈菀撑着脑袋,眼神迷离,露出了半截藕臂,白得晃了盛瑾的眼睛。

瞥到一旁空了的酒壶,盛瑾不禁哑然失笑。

她这是把梨花酒当水喝光了?

梨花酒味道不浓,但后劲十足,看沈菀的模样,明显就是醉了。

“菀妹妹?”

他凑到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沈菀轻轻眨了眨眼,抬眸怔怔地看着他,就像一只慵懒的猫儿,湿漉漉的目光令盛瑾心神一动。

樱唇浮着水润的光泽,凑近了几分便可闻到她身上的梨花酒香,混着一股勾人心魄的女儿香。

盛瑾觉得自己许是也醉了,要不然怎么会情不自禁地想一亲芳泽?


“你在做什么?”

一道沉冷的声音把盛瑾从失态中拉了回来,他猛地回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卫辞,脸色瞬间涨红。

“舅……舅舅!”

卫辞今年二十有四,虚长盛瑾六岁,但这六岁之距,他的才学和本事,便将盛瑾拉了老远。

卫辞今日应温聿之邀前来,听闻盛瑾也在此处,知晓他最近一直在为建康帝的寿礼烦恼,便想着来指点一二,谁知道会突然看到这一幕。

盛瑾是东宫太子,他的一言一行都被无数人盯着,更何况是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子,都是得经过千挑细选。

所以方才发现盛瑾与一名女子亲热之时,卫辞便生了几分恼怒,然而待见那女子是沈菀时,这份恼怒反倒成了惊愕。

但好歹是大理寺卿,卫辞处理情绪的手段也是一绝。

“她怎么会在这儿?”

盛瑾低着头,像是偷尝禁果被长辈发现的小孩,甚是心虚。

“我……我请菀妹妹来的。”

卫辞上前两步,才注意到沈菀喝醉了,眸色冷了几分。

盛瑾急忙解释,“不是我灌醉的!是她自己喝醉的!”

卫辞也不知信了没有,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把沈菀拽了起来。

毕竟是他三姐的女儿,她唤他一声舅舅,他总不能把她丢在这儿。

只是他大概没想到沈菀的身子能这么柔,掌下的肌肤又软又滑,沈菀也跟没骨头的鱼儿似的,栽倒在他怀里。

卫辞身躯一僵,险些把她摔出去。

盛瑾是知道这位小舅舅最讨厌与女子亲近的,忙道:“小舅舅,菀妹妹喝醉了,还是我送她回去吧。”

卫辞想起方才他看到的那一幕,若非他来得正好,盛瑾是不是就亲下去了?

思及此,卫辞的眸色也冷了几分。

“不必!”

他将沈菀打横抱起,临走之前还不忘敲打盛瑾几句。

“太子身为储君,一言一行都得斟酌再三,今日之事便算了,再有下次,我想皇后娘娘一定有时间亲自教导你的。”

目送他们远去,盛瑾又憋屈又恼怒,最后也只能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

算了,亲舅舅!

抱着沈菀从和风楼出来的卫辞却犯难了。

她现在喝醉了,若是回卫国公府,怕是少不了一顿骂。

倒不是卫辞心疼她,只是担心把盛瑾牵连进来。

犹豫片刻,他还是把她带去了自己的别苑,又吩咐十一去知会温聿和卫嫣然他们一声。

只是上了马车,卫辞就后悔接下这个烂摊子了。

稍稍恢复了一点意识的沈菀,跟八爪鱼一样赖在他身上,拽都拽不下去。

“沈菀!”

卫辞压着火气咬牙警告,“放开!”

沈菀搂着他的脖子,娇软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要喝水,喝水……”

卫辞额上青筋暴跳,“你放开,我拿水给你!”

沈菀半睁着双眸,忽然弯唇一笑。

“这儿不就有水嘛……”

话音未落,她突然凑上前去,准确无误地咬住了卫辞的唇。

卫辞浑身一僵,条件反射般地把沈菀甩了出去。

沈菀的脑袋磕在了车厢上,疼得哭了起来,细细软软的哭声,怎么都止不住。

卫辞一摸自己的唇瓣,伴随着一阵刺痛,上面的点点血迹也令他火冒三丈。

但始作俑者还在哭,哭得卫辞心烦意乱。

“闭嘴!”

大理寺昭狱里的那些犯人,哪个不怕卫大人的怒火?

但也唯独眼前这个小醉鬼,不仅没有被吓到,反倒哭得更加起劲。

卫辞还从未见过这么难缠的小姑娘。

卫国公府四个姑娘,各个都怕他,各个都不敢跟他多说一句话,更别说在他面前掉眼泪。

偏偏他拿眼前这个没办法。

伴随着沈菀的哭声,卫辞想起了远嫁的三姐,想起了早逝的三姐三姐夫,还是臭着一张脸,伸出手去把沈菀拽了回来。

“别哭了。”

表情还是欠奉,手掌僵硬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沈菀是止住了哭声,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轻轻咬着下唇,又可怜又无辜。

“喝水……”

卫辞:“……”

我忍!

喂了她一杯水,沈菀还是没骨头似的缠着他,抱着他的腰哼唧个不停。

就在卫辞快要忍不住把她丢出去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下,他以为是别苑到了,便掀开了帘子,却不想在外面看见了林霜。

林霜是令贤侯府嫡女,容貌清婉,才气甚佳。若非几年前同令贤侯夫人前往江南休养,不至于到双十年华还没出嫁。

不过众人也都知晓,她一直心系卫辞,故而此次回京,她也是冲着卫四夫人的位置来的。

今日她去城外上香回来,谁知道马车忽然在此处便坏了,林霜觉得这大概就是天意,不然怎么会在此遇见卫辞?

但是扬起的笑容在看见卫辞怀中的女子时蓦然僵住,林霜仿佛被下了定身咒,浑身僵直,脸色苍白。

“林姑娘?”

卫辞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对只有一面之缘的林霜还是有些印象。

“有事吗?”

冷淡低磁的声音拉回了林霜的理智,她强迫自己的目光从那名看不清脸的女子身上移开,笑得极其僵硬。

“子书哥哥,我的马车坏了,不知可否让我搭个便车?”

卫国公府与令贤侯府同在芳华街,倒也顺路。

卫辞丝毫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直截了当道:“实在不巧,我不回卫国公府。”

他每说一个字,林霜便觉得自己的心下坠了一分。

在他欲放下车帘之前,林霜终于忍不住了。

“子书哥哥怀里的姑娘可是病了?我娘身体不太好,我常年照顾她,也会一些医术,不若让我瞧瞧?”

谁知卫辞把沈菀护得更紧,冷硬地回了一句:“不必。”

车帘放下,隔绝了她的视线。

看着那辆马车走远,林霜浑身轻颤着,几乎站不稳。

若是她方才没有看错,卫辞唇上带着新伤。

林霜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自然很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举动,能造成那样的伤。

她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脏被撕扯的声音,同时又生出了浓烈的不甘与妒忌。

卫辞那般孤傲的人物,若是待谁都冷漠便算了,偏偏今日让她瞧见,原来他也会待女子这般温柔。

她不敢想象,车帘之下,他们如何小意温存,卫辞那生人勿进的冷漠,是否也为了怀中的女子化成了绕指柔情?

光是想象,林霜便忍不住滔天妒火,恨不得把那女子撕成碎片!

“杏月!”她唤来了自己的侍女,语气冰冷,“去查清楚,卫辞身边的女子到底是谁!”

卫四夫人的位置是她的!卫辞也是她的!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沾染她的东西!


这厢,卫辞看着怀中呼呼大睡的沈菀,气得眉梢都微微扬起。

他洁身自好的名声,都叫这小丫头败了个彻底!

大理寺离卫国公府甚远,为了方便,大多时候卫辞都是住在别苑,有时候忙起来,干脆直接在大理寺睡下也是常有的事。

别苑不大,但五脏俱全。府里的下人早就先一步收到消息,特地在门口等候,待看见卫辞抱着沈菀下来,一个个都惊呆了下巴。

把沈菀丢在厢房里,卫辞便去准备沐浴更衣,惹了一身的酒香和女儿香,着实令他难以忍受。

沈菀小睡片刻,醒来的时候还是迷迷糊糊的。

询问了被派来照顾她的侍女,沈菀才知道原来是卫辞把她带过来的。

只是她脸上没有感激或者放松之色,反而凝着一丝警惕,浑身汗毛倒立。

沈菀鲜少醉过,那倚红阁那个地方,必须得时刻保持清醒,才能保护自己。

她也不知道酒醉之后的自己,有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尤其是当着卫辞的面,稍微露出一点马脚,都足以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沈菀来到了卫辞的书房之外,得到许可后才推门进去。

卫辞正在处理公务,看了一眼对面酒醒的小姑娘,目光又落在手中的卷宗上。

“小舅舅……”

“说。”

他这般不近人情的态度,反倒让沈菀冷静了下来。

若是卫辞发现了什么,不可能这样若无其事。

“今日之事,多谢小舅舅,要不然菀菀可能要在外面失态了。”

不知怎的,看着眼前这枯燥的卷宗,卫辞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小姑娘趴在自己身上哼哼唧唧地找水喝的情景。

卫辞面色如常,但若是细心观察,可以发现他的耳尖已经冒红了。

“既知失态,日后若敢再犯,你自己掂量着办!”

卫辞的语气有些重,沈菀只当他是生气了,忙不迭地道歉,再三保证没有下次。

清醒的她乖巧得不像话,可谁又知道,酒醉的她简直就是狐狸化身的妖精。

等她出去后,卫辞的心思却怎么也静不下来,烦躁地将卷宗往桌子上一丢。

出了书房的沈菀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狠狠地松了口气。

温聿迎面走来,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我当子书怎么就把我们丢下来了,原来是为了菀菀啊。”

沈菀连忙向他行礼,“见过温世子。”

“诶,不是说了吗?我跟子书是好友,你喊我一声舅舅,我也是受得的!”

沈菀内心甚是无语。

这温聿,怎么就铆足了劲想占她口头便宜?

大概是知道沈菀“脸皮薄”,温聿也不逗她。

“子书在里面?”

沈菀乖巧地点头,“温世子与小舅舅有事要谈,菀菀便不打扰了。”

她准备离开,温聿忽然开口提醒。

“菀菀妹妹,最近京城有不少漂亮姑娘失踪,你自个可得小心点儿。”

沈菀面露诧异,但也没有细问,颔首以示道谢。

等他走了,温聿才推门进去,卫辞那如煞神般冷厉的声音便砸了过来。

“少女失踪案尚在调查之中,谁允许你外泄的?”

旁人怕他,温聿可不怕。

自顾斟了杯茶,坐在他对面,温聿笑得像只狐狸。

“菀菀又不是外人,她可是你亲外甥!再说了,菀菀那么漂亮一小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多可惜啊。”

卫辞冷笑,“我竟不知,温世子也有这般怜香惜玉的时候。”

温聿撑着脑袋,笑眯眯道:“没办法,她亲舅舅不疼她,总得温舅舅来疼一疼。”

目光触及他唇瓣上的伤时,温聿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蓦然瞪大了眼睛。

到底也是生了玲珑心肠,很快温聿便想清楚了其中的缘故,忍不住抚掌大笑。

“我的错我的错!原来她亲舅舅也是疼的!”

“温行斐!”

卫辞咬牙切齿,怒目横眉,警告地横了他一眼。

温聿十分识相地伸手在自己唇上一划,又眨了眨眼,示意自己会帮他保守秘密的。

卫辞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少废话!失踪案有没有查到什么?”

谈起正事,温聿也稍稍正经了一些。

“我都带人走访过了,那些失踪的姑娘,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最重要的是,长得都很漂亮。”

卫辞拧眉,“能不能说些我不知道的?”

温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她们都去过瑶池园算不算?”

能坐到这个位置,卫辞也不是傻子。

在这京城之中,敢朝那些官家千金下手,而且还不止一次,既不是为钱,那便是为色了。

他在脑海中迅速锁定了几个人,吩咐温聿带人去盯着。

温聿离开之前,卫辞又叫住了他,却迟迟不语。

温聿疑惑,“还有什么事吗?”

卫辞抿了抿唇,犹豫再三,还是深呼吸一口气,道:“我和沈菀,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话一说出口,卫辞就后悔了,因为温聿笑得更放肆了。

“卫辞啊卫辞,你完了!”

卫辞冷眼看着他,毫不客气地抄起毛笔砸过去。

“滚!”

接下来的几日,沈菀的生活可谓是风平浪静。

闲时帮着卫老夫人抄抄佛经,跟卫嫣然她们绣绣花,沈菀简直爱极了这样的平静。

今日卫清然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接连叹了几口气。

卫嫣然问道:“怎么了?”

卫清然藏不住事,一股脑的便把自己的心事倒了出来。

“姐姐,你还记得太史府家的四小姐吗?”

卫嫣然想了想,点头。

“是叫叶紫云吧?我记得薛姨娘给薛表哥相看的人选就是她,怎么了?”

卫清然压低了声音,“昨日我听说,她也失踪了!”

一旁正在绣花的沈菀冷不丁地扎到了手,默默地咬着指头,却竖直了耳尖,听卫清然说话。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个了。”卫清然叹道,“紫云姐姐胆子小,根本不可能得罪什么人,莫名其妙地就失踪了,肯定是被贼人掳了去。”

卫嫣然蹙眉,低声警告道:“清然,这些话日后不要再说了,失踪案有大理寺去审理,我们乱嚼舌根,只恐会污了叶姑娘的名声。”

卫清然木讷地点头。

卫嫣然看着众位妹妹,难得摆起了长姐的架子。

“这几日京城不太平,你们几个也不要出府了。”

沈菀同卫姝然皆乖巧地应是。

沈菀很怕死,哪怕什么少女失踪案跟她没有关系,经温聿和卫嫣然的提醒,她都十分乖巧地待在府中。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府中也有潜藏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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