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忤枭见那少年弹奏的正是焚心琴,便要出手抢夺。
玄天门的长老如何肯依?
便挡在那少年前面,忤枭一时下不得手,双方便僵持在那里。
那少年仍是不住地弹奏,只听琴音一层叠过一层,玄天门一众长老心中着急,却困于局势,无力喝止,只道再过片刻,少年定然失控闯下大祸,谁知那琴音竟履险如夷,始终清丽如许。
忤枭知晓利害,趁着和长老们缠斗,突然欺身而上,抓向那少年,却不料手指刚触到少年手臂,蓦地传来一股极大的反弹之力,竟将他震开。
这一下连玄天门长老们也惊住了。
忤枭见猎心喜,便要一较高下,从怀中取出一根短箫,接着只听箫声呜呜,和琴音交织在一起。”
说到这里,齐慕华停下来朝众人看了一眼,鬼王大叫道:“后来呢?
磨蹭啥,快说快说。”
齐慕华苦笑道:“后来显而易见嘛,那少年和忤枭斗技,便赢了忤枭,否则忤枭这魔头,还不踏平了玄天门不可。”
“唉呀,我说老三,这两人既是斗技,如何不讲怎么个斗法嘛?”
鬼王不满道。
齐慕华只好道:”非是我不讲,实在是师尊也不知道。”
“这……”鬼王无语。
梅凌雪却笑着说:“我猜师祖也不是不想知道,实在是当时无法知道。”
齐慕华点点头,鬼王却摸不着头脑。
他武艺浅薄,根本不知两大高手以音声之技相斗,一旁的人遮住耳朵都还嫌不够,又怎敢悉心去听斗。
“后来那少年呢?”
薛蛮儿问道。
“为玄天门立下这等大功,自然是晋升长老了呗。”
鬼童插口道。
齐慕华却摇摇头:“那玄天门的规矩大着呢,有说这少年有功的,有说这少年触犯门规的,最后吵吵闹闹,弄了个功过相抵。
不过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这算哪门子的情理之中,真他娘的让我生气。”
鬼王骂道。
“名门正派么,有功未必赏,有过则必罚。”
夺命四娘冷冷道。
齐慕华不理会他们的愤愤不平:“玄天门自然也不傻,门内出了这等人才,也格外重视。
不久之后就传到江湖上,说玄天门出了一位妙音圣手,也就是‘音圣’了。”
众人面面相觑,虽不无意外,却也觉得似乎原本便该如此。
茅店西北角的道人微微点头,显然也听到了这番话。
梅凌雪心有疑问,便道:“师叔,这‘音圣’倒真是奇怪,江湖上说起来名气也不小,可又极为隐秘。
玄天门出了这等人才,照说应该在江湖上大放异彩啊,但却没了下文。”
“那是因为音圣不久后便离开了玄天门,还带走了焚心琴。
玄天门将此视为门中丑事,讳莫如深,久而久之,‘音圣’的名号就淡下去了,江湖上也没再见过这号人物。”
齐慕华道。
“就连焚心琴,也多年来杳无音讯,直到几个月前,费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交了他一把古琴,称是焚心琴,命他押至玄天门,那费不凡见到琴,心知有异,便火速联络了他的义兄羊承,也就是羊家的宗主,希望羊家能派人护送。
可还不等羊家派人来,费家却先出事了。”
“那费不凡为何要通知羊家?”
薛蛮儿问道。
“自然是因为羊家威名在外,这费不凡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倘若羊家派人,那江湖上敢动心思的人就没几个了,再说了,羊家本就和玄天门亲如一家,玄天门每年都会派人去羊家授艺,江湖上的人,也都买羊家的账。”
“如此说来,这羊家似乎是没有嫌疑了,但既然消息只传给了羊家,费家镖局又恰罹其祸,羊家是否泄露了秘密,也未可知。”
薛蛮儿道。
齐慕华道:“公子倒是心思缜密。
当晚我曾问过费不凡,是否知道劫镖的来头,他那时镖已被劫,神志不清,只摇头说什么一切都是报应,又说那焚心琴果真是大凶之物,一出现便累得他家破人亡。
我问了半天,他始终就这几句,后来大哥二哥他们冲上来一阵大喊大叫,费不凡一惊之下就断了气。”
鬼王摸摸头,好生尴尬。
“他死前说‘一切都是报应’,却不知所言何事?”
薛蛮儿沉吟道。
齐慕华摇摇头,忽然长叹一口气:“也是我起了贪念,想那焚心琴乃武林至宝,又兼江湖传言,音声相合的绝技可以用来疗毒,我便追到费不凡家中,想看看有什么线索,却正遇见几名宵小之辈趁火打劫威逼他家人,实在看不过眼,便出手料理了。”
梅凌雪道:“原来师叔是想试试以焚心琴来治疗幻心散的毒,其实师叔只要回了折腰宫,好言好语跟秋师伯讲,师伯不催动幻心散,那毒便自然解了。”
“哼,那毒妇能有这好心?
只有让她找不到我,我才能有几天好日子过。
如今……唉……”梅凌雪见他脸上又露出痛苦的表情,只得住了口。
“前辈是否知道托费不凡将焚心琴送到玄天门的人是谁?”
薛蛮儿道。
齐慕华道:“不知。”
薛蛮儿答道:“是一个女子。”
“女子?
那又是谁?”
齐慕华好奇道。
“只知道是个女子,家姐详细查问过,那女子身形婀娜,玄衣蒙面,似乎很着急,将琴放下之后,简单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竟然是个女的,难道这焚心琴已不在‘音圣’手中?”
鬼王问道。”
嘿,‘音圣’已消失近二十年,活没活着都还难说。”
鬼童道。
“就算活着,江湖上又有谁能认得呢?”
齐慕华见众人都若有所思,也感叹道。
薛蛮儿却不再问,径直走到马车前,朝车夫打了声招呼,那车夫便从车上跳下,朗声道:“诸位听了,薛家主事有命,五鬼搜魂作恶多端,必须铲除。
今日既已就范,便随我回薛家领罚。”
说罢,拿出绳索,先绑了地藏鬼王和骷髅鬼使,提了放在马车里,又来拿夺命四娘和勾魂鬼童。
齐慕华动弹不得,只好闭着眼睛。
四娘踌躇之间,只道今日势必被擒,但又不愿束手,正在这时,却听茅店传出一句话来:“这俩小辈,容老道带走。”
听声见人,店门口已站了一位淄衣打扮的道人。
薛蛮儿瞧过去,只见这道人并不甚高,脸上有些许皱纹,和寻常道士别无二致,但凝神细看,又觉得这人有些不一般,虽然双目无神,却又似神光湛然,不禁道:“不敢请问前辈尊号?”
这道人乐呵呵地答道:“老道”百痴“,没什么尊号,但这俩小辈,却要请公子送给老道。”
薛蛮儿并没听过江湖哪一号高人叫“百痴”,但这道人既如此随便地张口要人,想必不寻常,他朝夺命四娘和鬼童看过去,发现他二人也神情讶然,知道不是一伙,便道:“前辈有命,自应遵从,但这夺命鬼差和勾魂鬼童,在塞北为恶,今日好不容易擒获,还未加惩处。
前辈将他二人要去,不知有何深意?”
百痴道人道:“也没什么深意,这俩小辈稀松平常,但他师承一脉却是个混不吝,你这般抓了他俩,只怕会惹上麻烦,不如让老道来处置。
刚好一路上我那孙女无聊得紧,也很是辛苦,有这俩小辈陪着,就好多了。”
众人均感奇怪,江离听在耳中也不禁嘀咕道:难道这俩人居然也是大有身份的人,躲在五鬼里隐藏?
可是他二人功夫平常的紧啊。
正思索间,那马车车夫已拿了绳索要捉鬼童,可能是听了老道一番话,停手向鬼童打量,忽地见到鬼童脸上冷笑着,瞬间便由红色转为橙色,车夫颤声道:“这小鬼……难道是……”不待说完,转身退开两步,叫道:“少主,这鬼童抓不得,咱们逐了他俩出塞北便罢了。”
薛蛮儿大奇,问道:“岑叔,到底怎么回事?”
那车夫兀自又退了几步,脸色凝重,摇摇头道:“少主莫要问,实在是说不得,说不得。”
百痴道人却笑道:“嘿嘿,有什么说不得的。
老道年岁大了,就由老道来说。
这鬼童是个侏儒,他的师承嘛,和他一般,也是个侏儒。”
薛蛮儿仍有些疑惑,欲待相问,却听齐慕华猛然叫道:“难道是‘冷面二仙’?”
百痴道人哈哈大笑:“不错,正是这对奇葩。
冷面二仙,一称逍遥仙,一称梦寐仙,名字叫的高雅,却是一对侏儒。
那逍遥仙,姓陆,名知机,是个善于奇门之术的怪人,那梦寐仙,却不知道叫啥了,学了一身感惑之术,与人一接触,便使人堕入梦境,善于在梦里杀人。
这二人实有不测之能,可偏偏因为是侏儒,遭了许多嘲笑。
逍遥仙十六年前便隐居山林,钻研解剖术去了,放出话来,以后如果出山,要解剖一百个身长九尺之人。
梦寐仙偶尔还在江湖上露面,但他因爱生恨,导致心性大变,见到对他有异色的女子便杀,和中原结了无数仇怨,可是偏偏又没人能打过他。
江湖传言说,谁提到梦寐仙三个字,晚上便要梦见,便要丢性命,嘿嘿,那真是厉害极了。”
勾魂鬼童听百痴道人对自己的来历竟有所知,心下有几分畏惧,但听他言语之中隐然有些讽刺意味,怒气上涌,脸上又变成红色,道:“你这老道胆子倒是不小哇,既然知道我家主人,还敢如此大言?”
“你家主人?”
百痴道人略一停顿,道:“原来如此,你是梦寐仙的书僮,怪不得会这‘乾坤一气’神功。”
众人一听悚然动容,这“乾坤一气”神功乃是江湖盛传的一门神功,传说由一位武林前辈自创,并以此神功一年之内败尽武林群豪,可是这位前辈性情乖张,不喜与人交道,因此神功并没有传人,却没想到恶名远播的梦寐仙,居然得了这一神功。
鬼童叹了口气,怅然道:“唉,要不是因为四娘,我这神功便可多学一两层,今日也不至于束手就擒……”夺命四娘脸色抖变,突然甩开鬼童的手,冷冷道:“你若后悔,大可以滚回去,谁也没拦着你。”
齐慕华忍不住笑道:“四妹何必因他这一句话就生气?
我料五弟必然出自真心。”
他之前听鬼童说在一位高人手下救了四娘逃难,那时不知原委,如今想来这位高人定是梦寐仙了。
平时看鬼童一直跟着四娘,没羞没臊,却不想原来他是带着四娘逃到了这里。
想到此,忽然有些神伤。
只听鬼童讪讪道:“四娘你别生气,我始终跟着你,不回去。”
说罢,重新拉了夺命四娘的手。
四娘哼了一声,却不甩脱。
百痴道人看着薛蛮儿道:“虽说这小鬼是从梦寐仙处逃出来的,可梦寐仙生性邪僻,又自负得厉害,今日你薛家若是抓了他的书僮,难保他不来寻你们的麻烦。
因此老道想要了这俩人,让他们跟着老道推车送人,聊作薄惩,不知你答不答应?”
薛蛮儿沉吟不答,车夫岑叔使了个眼色,他也不理会。
梅凌雪见状走上前问道:“前辈一行四人,这屋里还有三位,可否一一引见?”
百痴道人点点头,道:“店里头的是老道的一名弟子,他身中奇毒,是个废人,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托孙女小瑶照顾。
我三人行走江湖多年,正是为了寻找‘音圣’,希望能解了他的毒,却苦苦没寻到。
至于窗口这位少年,老道也不识得,刚才看他打暗器的手法,可能有些玄天门的底子。”
说罢,朝破窗看了一眼。
江离听了这番话,心中纳闷,这老道也不知是谁?
看起来似乎是位高人,但说自己武功有玄天门的底子,那不是胡说八道么?
别说自己从未去过玄天门,就连师娘考评天下玄门正宗,也没怎么提到过玄天门。
师娘并非玄天门中人,难道还能传授自己玄天门的武学?
梅凌雪却一脸严肃,走上前来,冷冷道:“玄天门的小子,出来!”
江离瞥了一眼,不动声色。
薛蛮儿忙道:“梅姊姊休要相强,虽然折腰宫素来不喜欢玄天门人,可今日若不是这位兄台出手,你今日便留不下齐前辈了。”
梅凌雪想了想,不好再说什么,刚好瞧见屋里那个带着围巾的小姑娘正盯着自己看,便招手道:“这位想必便是小瑶妹妹了,幸会幸会!”
那小姑娘站起身,噔噔噔跑到门口,拉着百痴道人的衣角,朝梅凌雪挤眼撇嘴道:“姊姊好凶。”
说罢,探出头朝院子里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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